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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片里的亨德尔和斯卡拉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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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3-8-11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在寻找能“击毙”我的理性的音乐,找了好久好久。我是说,音乐让人疯狂的那一面是理性真正的敌人,如果一直抱定“鉴赏”的态度,就会损失掉跟音乐相拥而泣甚至一道死去活来的乐趣。而这样为音乐深深打动的短暂时刻,是一种美妙的天赐,然而无论是音乐史书上留下的“伟大”还是“崇高”的评语,都不能保证它的出现。感谢那些镌刻历史的高文典册,它们让我怀念前世,瞻望来生。然而,这些权威的定评往往让人把心里处于原生态的感动冷藏起来,也许有一天坚冰轰然融化,在一道闪电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喷薄而出,直踩过一个人的胸膛,让他一下子躺倒在长满鲜花芳草的清香的地上,快乐得无力;或者,这一天永不降临,“感动”被无声地冻死在冷宫里。
  
  而我总算等来了这个时刻。那天驾车翻山过岭、过桥钻洞的时候,美国钢琴家普莱亚在车上的CD机里弹亨德尔和斯卡拉蒂。这两个作曲家我本来都不太喜欢,但莫名其妙地从图书馆里借来了这张CD。烈日粗鲁地捂住我的墨镜,我汗流浃背地捏着发烫的方向盘,而普莱亚似乎很冷。在那张CD的封套上,他的双手拉紧外套的领子。不过,他温暖而安静地微笑着。那会儿,正好弹完了亨德尔的几首组曲,开始他的G大调恰空。
  
  他弹的是钢琴,听起来倒象羽管键琴,只是更水灵。一个个和弦踩着轻轻荡漾着的颤音,饱满地迎风站起来,乐句甩着头打开,气息酸酸甜甜。接下来,它渐渐变得凄凉、慷慨。我呆住了,听得周身寒彻。为什么我过去从来不曾留意过它?我明明听过心爱的拉赫玛尼诺夫弹这首曲子,他一如既往地既大气又细腻,那是个多么绝妙的录音。大概生活里某个阶段跟某些音乐的联系是一种没有道理的宿命,等到那么一天,时间、空间和理性构筑的防线突然被神秘地粉碎,顺着某个方向的光线因此显得格外宜人,看上去天气突然格外晴好,我着魔般地跟上那道光,“自然而然”地被引到一个地方,那在别人眼里只是天底下的一小片土,而对被引诱的人来说,那是梦里见过的,最美的田园。
  
  珠玉之声还在耳畔滚动,我已经回到家里。亨德尔和斯卡拉蒂,这两个家伙几乎同龄。在这张CD中,亨德尔的组曲跟斯卡拉蒂的奏鸣曲手拉手,竟不分你我。斯卡拉蒂的音乐也那么好,好得清澈到底,好得让人说不出,只得闷头找出手里所有的斯卡拉蒂钢琴奏鸣曲来听,听得昏天暗地。音乐停住的时候,我吁口气,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迎着窗外的细风凉月张开了臂膀,几片对听到音乐之前的那个世界的记忆轻轻着陆在掌心上。一揉即碎啊!一张唱片就这么轻易地改变着天地间的光线和空气,好象“揉”碎了那个时空,让我们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次次,我在灯光里听过它,在阳光和月光里听过它,观察过它被各种心情照出的“凸凹”。有天在傍晚开车驶过一段梦境般的隧道,然后在海湾大桥上一头闯进金晃晃的夕阳。那张CD里的斯卡拉蒂抛着串串彩珠,有节奏地丢在我的车窗、车顶上,而懒洋洋的大海在旁边陶然自乐,并未察觉他的到来。浩渺与精致相遇,永恒与永恒相遇,然后擦肩而过。我的眼泪唰地涌上来,接着,又想大笑。
  
  硅谷一带,巴掌大的小城市一个挨一个,高速公路不几分钟就把一个城市“刺穿”了。我每去一处,都会留意当地的图书馆。就这样,有一天我借出了这张CD,里面是我“不喜欢”的亨德尔和斯卡拉蒂。那自然都是不朽的名字,可很少会有人把他们当成自己“最”心爱的作曲家。有一所图书馆里,乐谱列成森林,有亨德尔、海顿、斯卡拉蒂等等全集。查查借书记录,二十年没人动过。他们真的会被遗忘么?多少印刷着记忆的碎片曾堕入滔滔忘川之中,在沉没的一瞬间发出动人而悲哀的喧哗。现在,亨德尔和斯卡拉蒂还携手站在这里,我转来转去,观察他们的神色。那书脊如骨胳般坚挺,神情冷漠高傲,却似乎怀着悲悯。孩子,等你们心中的灵性长熟的时候,再来罢。他们说。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3-8-12 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唱片里的亨德尔和斯卡拉蒂

想起《变脸》中的一段曲“哈里路亚”,那可真是一个伟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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