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你是土豆吗？

绿绾潇湘

                                小土豆
    十一长假跟老公回了一次婆婆家，回来时却赶上修路，车辆要绕道，不仅时间要加长一倍，票价加多一倍，听说还要走很窄很险的山路。我们是无可无不可的，时间充裕的很，也乐于冒险去领略一下山里的秋色。
    车经一个小小村落时，上来三个人，听呼唤知道是母子。那妈妈有三十多岁，穿一件样式古旧的红衣，脸色黑黄，怀里抱着一个一岁上下的小孩子，从穿戴上看应该是个男孩儿，身后的女儿已经有十三四岁了，焦黄的头发，一脸的新鲜好奇，羞羞答答的提着一个花提包。
    摇晃的车上早已没了位子坐，我和老公就挤了挤，让母亲坐下来，她很老实的笑了一笑，算是致谢。这时细看她怀里的小孩子，他也正偎在妈妈肩头盯着我看，污秽的小脸，长长的鼻涕，怯生生的。我吓了一跳：那头脸长得太熟悉了，使我立即想到，活像一个土豆！
我附在老公的耳边说了这个想法，他立即向我投来惊佩的目光，但他不愿嘲笑别人，脸色很快恢复。虽然我并无恶意，只是对自己的发现和比喻洋洋自得，还是给他打了一下，不准我笑。
    湘南的山色是很美的，再加上几年来外出打工的人增多，没人再理会山里的开荒地，倒还原了大自然的本色：山林茂密，野草丛生，杳无人迹。这不免使路途更加崎岖难行，却让我这个北方人大感野趣，只觉苍松翠竹，山花野草，清泉小溪随处皆堪入目。下了三四日的雨，这时天色晴朗，我们上路时又是清晨，更觉得空气清新，阳光温煦。
我于是拿出相机来，边走边拍。
    小土豆的妈妈坐在了过道上，因为她晕车晕得历害，不敢看窗外晃来晃去的东西。我们旁边换成了土豆姐姐，这小女孩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手中的相机，显然，她没见过。
    我不禁想起我们家的孩子们，每次回来我们都会给他们拍很多很多的照片，连三岁半的小侄儿都会对着镜头摆各种各样的POS，而这个大他十几岁的女孩，几乎把我当成神人一般，又羡慕又崇拜，又有着深深的失落与自卑。
    她见我放下了相机，转而打量我的头脸，仍是带着那种和弟弟一样的、毫不遮掩的迷茫的稚气。我忽然间觉得兴味索然了，我觉得自己不该在她面前显得这么优越，我只是个大城市里很普通的工薪阶层，除了一台电脑和这部相机，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积蓄有限，目前工作也没有，一方面是说想休息，一方面不也是因为这种自卑？不敢挑战艳羡的所谓好工作？我拿出相机来东拍西拍，真是因为车窗外有旷世好景吗？有没有一点点炫耀的成分？我吃着城里带来的高档零食，就连住在城里时也是不常吃的，居心何在？我明知道一路上尘土飞扬，还是不肯换一件旧点的衣服，我处处要证明自己的来历不同，这种浅薄与虚荣，曾经我是多么厌恶的。
    我的脸红了，我悄悄的收起相机，收起MP3，甚至把定好型的头发用手悄悄压扁，我在这女孩的目光中浑身不自在，倒像那次去一家有名的大公司面试，觉得浑身上下都给人看透了，给看得木讷而窘迫，不知道该怎样证明自己的能力，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同的是，那时带着钦羡的是我，现在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乡下女孩子。
    我背转了脸不再和她对视，我想起自己像她这个年纪时，对于城市以及城里人的向往与好奇，并不在她之下。再小的时候，或许也曾经有人偷偷叫过我小土豆。
    小土豆睡熟了。我仍叫他小土豆，但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了，仅仅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从始至终没打听过。
    车子在山路上越行越高，太阳也越爬越高，时近中午。车上的人十有八九也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阵急刹车的声音，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头已经撞到了车顶，接着摔了下来，砸在了老公的身上。只一瞬间的事，车子已经倾斜着停了下来，出事了。
    老公因为睡着时握紧了扶手，倒没有像我一样狼狈，四下看看，也没人受伤，这才惊魂甫定，提起随身物品下车。不过走到车门边才知道，那天运气还是很好的，再走几厘米，我就不免要在山坡上打滚了。还好路边没有树木荆棘，都是一米多高的野草，大家便都跳了下去。
    我们找到小土豆一家，土豆妈妈正在向别人打听田家圩还有多远，接连问了几个人，得知还有四五十里的路，她似乎不信，四下里还是打听。
    路左首的山坡上是大片的茶籽树，她便赶过去问当地摘荼籽的老人家，回来时兴奋的很，因为有条小路可以过去田家圩，只有十几里路，这就是说，她可以走了，按照当地不成文的规矩，未到目的地，她也是不必买车票的，再者忙乱的司机此时也无暇顾及。
    她过来向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辞行吧。接着紧了紧后背的背带，把小土豆裹好，拉了女儿上路。
    正午的太阳直射下来，虽是深秋，仍有灼人的力道，但这不是她所顾忌的，也许为了省几块钱，或者为了早点赶回家去摘荼籽、收晚稻、放牛赶鸭、种菜砍柴，她对这骄阳下的十几里山路丝毫不以为意。这使我想到自己的悠闲，想起自己对于这加长了的旅途的适意和兴奋，虽然并不赶时间，也一定要乘坐豪华快车而不愿去挤火车，根本不去考虑高出几倍的车费，这些，都是必要的吗？如果是我，我会不会走那十几里的山路？我自负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却在不经意间染上了许多娇矜之气。我内心里在嘲笑她贪这几块钱的便宜，但放在另一种情形下，我能保证自己不起一点贪念吗？
    小女孩在山路上三步一回头，离了妈妈好远，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对了对了！
    我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让她等一下，我要帮她拍几张照片。土豆妈妈却不肯，我和老公一再解释，说没关系的，不要多少钱，她才同意，但镜头前不知如何是好，小土豆的鼻涕也不给擦一下，那小女孩则一味地缩肩立正，越说越缩得历害。
    车子直弄到下午三点了才弄上来，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早已饿得七荤八素，再加上刚才出事的惊吓，后一半的旅途实在不是滋味。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下山了，第一个小村镇就叫做田家圩，我正留神路边的古老民居，车子停了，上来一个小女孩，正是小土豆姐姐。
    她飞快的跑到我们的坐位边，放下两包东西又飞快的跑了下去，没说一句话，我看到她头也不回的转过一个水塘，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她是来送东西给我们的，一包是十二个煮熟的鸡蛋，还有一大包新鲜的板栗。
    她们走十几里山路回到家，再走五六里的路到这田家圩来，只因为我给她照了几张照片。她们拿出自己都不舍得吃的东西，翻山越岭的赶来报答我的滴水之惠。
    或许，我们该强调自己的与众不同，为了个性化时代，为了内心那一点点坚持，我们应该做“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不同流，不合污。我们没资格自己做了薯条，回过头再去嘲笑土豆，因为我们都曾经是个小小土豆，只是被人识破身份的时间、地点、场景不同而已。

绿绾潇湘

总觉得自己是可以写点什么出来的，可写出来了味道又不对。发篇旧文吧，聊解名下无文之感，呵呵

金如意

偶虽然不是小土豆,但也觉得曾经是小土豆啊.
潇湘此帖很好,有感人的东西涌出来......
如今是大款滴人,也有不少是从土豆过来的吧,只可惜大多人都会忘记过往......

stone

俺也是土豆,虽然现在穿着马甲!俺二十岁以前,别说相机了,连香蕉都没看见过.
楼主写得很好,很感人,观察入微,思考深入,语言流畅...学习了~~~

折翅的蝴蝶

楼主好文笔
学习。。。。。

绿绾潇湘

下面引用由金如意在 2005/11/21 03:41pm 发表的内容：
偶虽然不是小土豆,但也觉得曾经是小土豆啊.
潇湘此帖很好,有感人的东西涌出来......
如今是大款滴人,也有不少是从土豆过来的吧,只可惜大多人都会忘记过往......

忘记过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看到别人也走着自己的路时，满脸的不屑。
所以“贵族”们总在蔑视“暴发户”，老兵总是欺负小兵，就连先入狱的犯人，都压迫“新来的”。

绿绾潇湘

下面引用由stone在 2005/11/21 05:41pm 发表的内容：
俺也是土豆,虽然现在穿着马甲!俺二十岁以前,别说相机了,连香蕉都没看见过.
楼主写得很好,很感人,观察入微,思考深入,语言流畅...学习了~~~

也不给朵小红花，哼！！！！~~~~

绿绾潇湘

下面引用由折翅的蝴蝶在 2005/11/21 06:29pm 发表的内容：
楼主好文笔
学习。。。。。

蝴蝶过奖了，我除了说实话实情，别的可一点儿也谈不上了，呵呵。

折翅的蝴蝶

下面引用由绿绾潇湘在 2005/11/21 06:58pm 发表的内容：
蝴蝶过奖了，我除了说实话实情，别的可一点儿也谈不上了，呵呵。

蝶蝶也说的实话
很高兴认识才女妹妹
以后多多关照偶

.....

stone

下面引用由绿绾潇湘在 2005/11/21 06:57pm 发表的内容：
也不给朵小红花，哼！！！！~~~~

呵呵,对不住,这就送上,这就送上...小红花在哪儿啊?

绿绾潇湘

下面引用由折翅的蝴蝶在 2005/11/21 07:05pm 发表的内容：
蝶蝶也说的实话
很高兴认识才女妹妹
以后多多关照偶

...

受宠若惊到无以言表~~~~蝶蝶，有你关照，偶实在是三生有幸，有用得着区区在下我的地方，拍拍我的肩，就OK了！！

绿绾潇湘

下面引用由stone在 2005/11/21 07:07pm 发表的内容：
呵呵,对不住,这就送上,这就送上...小红花在哪儿啊?

吼吼，舍不得买就去路边折嘛，一切后果（比如被城管罚款或花刺了手之类）自负哈！！

折翅的蝴蝶

下面引用由绿绾潇湘在 2005/11/21 07:26pm 发表的内容：
受宠若惊到无以言表~~~~蝶蝶，有你关照，偶实在是三生有幸，有用得着区区在下我的地方，拍拍我的肩，就OK了！！

汗汗
蝶蝶要找地洞去了
小妹妹谦虚哦
抱抱.....

绿绾潇湘

折翅的蝴蝶   头衔: 蝴蝶仙子
门派: 蝴蝶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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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保密　
总发贴数: 17303 篇
注册日期: 2003/07/22
  唉，你看看俺们两人的资历，再谦虚就是诚心要我难堪喽，呵呵呵

折翅的蝴蝶

下面引用由绿绾潇湘在 2005/11/21 07:36pm 发表的内容：
折翅的蝴蝶   头衔 蝴蝶天堂
   

信息 +1
...

我没有的
资料自己乱写的
妹妹见笑

.....

绿绾潇湘

下面引用由折翅的蝴蝶在 2005/11/21 07:40pm 发表的内容：
我没有的
资料自己乱写的
妹妹见笑

...

等我去查实了证据，再回来找你算帐，哈哈哈！1

折翅的蝴蝶

下面引用由绿绾潇湘在 2005/11/21 07:44pm 发表的内容：
等我去查实了证据，再回来找你算帐，哈哈哈！1

常听说秋后算账
妹妹这是......

绿绾潇湘

下面引用由折翅的蝴蝶在 2005/11/21 07:54pm 发表的内容：
常听说秋后算账
妹妹这是......

刚好被蝶蝶说中，现在不是秋后是什么？
不过只怕我是姐姐呢，呵呵

折翅的蝴蝶

下面引用由绿绾潇湘在 2005/11/21 08:01pm 发表的内容：
刚好被蝶蝶说中，现在不是秋后是什么？
不过只怕我是姐姐呢，呵呵

现在是冬天了哦
蝶蝶马上二三了哦,
......

绿绾潇湘

下面引用由折翅的蝴蝶在 2005/11/21 08:14pm 发表的内容：
现在是冬天了哦
蝶蝶马上二三了哦,
......

呵呵，亲亲这个妹妹吧，俺大你几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