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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总能找到一两个神秘的人,与我们的生活保持令人猜疑的间距,或者说,我们乐于制造他的神秘身份,以使自由扩张的想象力围绕某个共同中心。
村里有个疯子,疯的很文雅,不会攻击人,只朝你傻笑.他无疑是个合适人选.小时候总想在他身上,试试自己最初的力量。
疯子没有父母,跟着姐姐生活,他姐姐常年生病,沉默寡言,既不能自保,更不能站出来捍卫疯子的尊严.
我们赋予他变幻莫测的身份。有一次我突然说他是特务,深夜从收音机的敌台里接受命令,他根本就没疯,都是在装.说不定哪天,他要不高兴了,会从被窝里掏出手枪把我们毙了.
这种假设不需任何理由或根据,反正小孩子渴望的是,让故事发展越过了真实的边界才好玩.
后来我们看到他就喊:疯子,特务...疯子.特务.一边喊一边用石头扔他四散着跑.慌乱中,不知道谁的石头扔中了他,疯子蹲在地上哭了.
一个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弱者,就这样成了大家寻开心的玩偶.
上大学的时候,我对某一门功课厌倦到了极点. 时常旷课.一天,听说授课教师是XXX,她是著名的XXX先生的太太,据说他的太太当年是校花,倒想看看校花是什么样子.
女教授患有重疾,用鼻音发声的方式讲课.头发花白,皮肤松弛,筋骨毕暴的手,脉络都显示出来.时光的刀,肆意刻划着她的脸.回到宿舍,我们无知般的乐,说那老太太太丑!
一个极为寒冷的早晨,天刮着凛冽的北风,能容纳百人的教室里只稀疏坐着8名学生。教授望着窗外的风,低声说:"有8个人,我也会来上课。即使只有1人,我也会来。不过,如果1个人也没有,我就不会来了。"
这句话让我很惭愧.
上大学时,我们班让我很失望。大家都很沉闷,没什么集体意识。来自长春姑娘田晓自告奋勇跟我说:让我来改造他们.
她先在我们宿舍实施计划,星期天就见她把袖子高高挽起在肘部以上,擦窗户抹桌子,还替大家洗袜子.班上同学过生日,她操持的最积极.几年下来,她给每个同学都过过生日,我们都吃过她的蛋糕.
毕业后,她步入商界,开始给美国人提包,尔后步步高升。
两年后,郁郁寡欢回国.后来又到香港.
像从前一样,她盼望的还是同学们能时常聚会。不同的是,她总说些很悲观的话,有时还会掉泪.只是大家都很不容易,无人注意到她有些语言的象征意味.
2002年国庆节的时候,突然听说她服了安眠药自尽.她在香港举目无亲,死的时候,一定是孤独极了。
得知她的死讯,不知缘何平添一股怒火,真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我敢肯定,如果我们抽出哪怕一点点时间,给她一点点关爱,她也不会走这条路.
她曾给我洗枕巾,给我买蛋糕,给我拍照教我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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