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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博月余,在网友的鼓励下,林林总总的写了十几篇,或“歪诗”或散文抑或“瞎评”。初始尚有几番得意,过后细细琢磨,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数次提笔,欲加以细琢,无奈腹中空空,于是,只好袖手作罢。惆怅间,不由得思念起庆姐来。是她让我见识了,不但在男性世界里藏龙卧虎,女儿国里同样是芳草萋萋,反衬之下,自己倒成了井 底之蛙。
一九七零年的初秋,我正在江西乐安一个劳改农场执行看押囚犯的任务。忽一日接到通知,让我迅速赶到师部(所在地吉安)报到,代表全师去军区参加“五七展览”。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于是急忙打起背包,匆匆的来到公路边的一个小汽车站候车。
记得那是一个秋老虎肆虐的下午。骄阳似火,烤得身上能冒出油来,连树上的蝉鸣,都变得无精打采。所谓的汽车站其实就是在公路边的一间木板房。卖票、候车、行李托运、全部集中在这20几平方米的空间。十几个乡下老俵,不是挑担就是挎筐,还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几只野狗,把屋里挤得满满当当。那个时候的班车是没有准点的,谁也不知道下午唯一的一班客车何时才能光临,只有几辆卡车卷起团团尘土,不时从沙砺公路上驶过。正在焦躁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两个穿连衣裙的姑娘像风一样飘了进来。我眼前不由得一亮,这不是在我们农场学生连下放锻炼的大学生吗?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已经认出了我,“你是教我们唱歌的邱老师,到哪里去啊”?说完咯咯一笑。我的脸刷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要知道当时我还不满十八岁,和女性对个眼神都不敢,更何况面对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称自己老师。依稀记得,一个月以前,受领导指派,曾经去学生连教过几次歌,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邱老师?看着我一脸的窘状,她们愈加笑得厉害了。
恰在这时,左等右盼的班车终于停在了站前。我顾不上回答,随着蜂拥的人群挤向那小小的卖票窗口。
在那个全国学习解放军的年代里,军人是受人尊敬的,因此我可以理所当然的优先买票。至于排在后面的人能否买到票,就只能看个人运气了。“帮我们买两张去吉安的车票好吗”?一只纤细洁白的手,夹着一张五元的人民币,越过老表的肩膀,递到了我的眼前。不用看,肯定是那两个大学生的。正当我还在迟疑之时,她们早已经被几个精壮的汉子挤得不见了人影。
班车终于在颠簸中向着吉安驶去。由于车上的阵阵汗臭混合着烟草味令人作呕,我不得不挤到车门前靠窗的地方站着,贪婪的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不知什么时候,我又听到了那银铃般的笑声,回头一看,那两个个大学生正挤在我身后的人堆里望着我呢。
我尴尬的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问“你们怎么上来的?”
“你以为不帮我们买票我们就上不了车吗”?从她们那略带嘲讽的口吻里,我能感觉到她们的不满。帮着买两张车票本是举手之劳,为此我无言以答。
“站到我这里来吧,这里空气新鲜一点”。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尽力的朝边上挤了挤,让出了一个空位。
“这还差不多,像个解放军老师的样子”。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挤了过来,站在了我的面前。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姑娘站的如此之近,特别是她身上的青春气息,阵阵袭来,令我晕眩,为此我只好把头扭向窗外。
“转过身来,我们说说话好吗?”大概她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局促不安。
我勉强的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这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长着一张瓜子脸。细细淡淡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带着笑意的凤眼,小巧的鼻子上架着一付金丝边的眼镜,上嘴唇微微上翘、妩媚动人。再配上身上穿的红花素底的连衣裙,我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红楼梦书中林黛玉的影子。
“认识一下,我叫育庆,上海复旦大学物理系毕业”。为了打消我的不安,她主动的伸出手来。
我的脸更红了,但还是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心想,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起了个男性的名字?复旦大学毕业又怎么样?还不就是个臭老九,到我们部队农场接受改造?
在那个“知识无用论”盛行的年代里,不但是所有的中学生要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是号称天之骄子的大学生也不能幸免。全部都要到异地的部队农场锻炼一年半,然后再就地分配。我们新乐农场就有四个大学生连,由我们部队对她们进行脱胎换骨的劳动改造。扫除她们身上的小资产阶级思想,以永葆革命江山不变颜色。再说看到她又是个女的,因此,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你大概是从城市来当兵的吧”?她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僵局,有意无意的挑起话题。我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便继续把头扭向窗外不再理她。
“一定看过很多书,对吗?”是她这句话激起了我的好胜心。
“那当然,”我扬起了头,脸上带着自豪的神色斜视着她。
“说说看,你都喜欢读些什么书?”从她那期待的目光中,我感觉到了她的善意。
说起看书,这可是我的强项。从小学到中学,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在看书方面却一直颇为自负,几乎耗去了全部的业余时间。小学里就读完了中国的四大名著,另外关于外国文学,也涉猎甚多。经常是等父母睡着以后,自己还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悄悄的看,以至于小学五年级就戴上了眼镜。不但喜欢看,而且还喜欢写。记得12 岁那年,看完金敬迈所著的欧阳海之歌后,当晚即写下了英雄之歌的长诗,后发表在校刊上。就此荣任校刊编辑,一直到初中毕业……。
“我最喜欢俄罗斯文学”。不等她再问,我早已的意的列数起自己看过的俄罗斯名著,并把该名著的作家如数家珍的报了出来。从大小托尔斯泰到果戈理、契柯夫、和屠格涅夫。还有高尔基、肖洛霍夫、奥斯特洛夫斯基等现代文学巨匠自然也不会拉下。一时间,整个车厢里就见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你知道斯巴斯基的大钟在哪里吗?”(在克里姆林宫斯巴斯基的钟楼上,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趁我停顿的间隙。她冷不丁的问。我一下子愣住了,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俄罗斯什么地方有这么一口大钟。
就在我窘迫的两手不知往哪里放的时候,班车停在了永丰县城。我拎起背包,急急忙忙的下了车,长舒了一口气。幸亏车停的及时,把我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团部驻扎在永丰,我必须要先去团部军务股,换取介绍信后,方能去吉安师部报到。 “再见了,邱老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班车渐渐远去。不知怎么,虽然受了一点奚落,但她的影子却已经无法在我心中抹去。
第二天,我按时赶到了师部招待所,“五七”展览的筹备处就设在这里。报到后我才明白,师里调我来,是担任展览的讲解员。所谓的五七展览,就是为了检验毛主席“五七指示”发表五周年以来的成果,在全军范围内所举办的大型展览,其重要性可想而之。为此,各个部队纷纷抽调精兵强将,准备拿出自己最好的成果,争取进京向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汇报。
师部招待所是一座二层的旧式小楼,坐落在吉安市的中心地段。我们几个讲解员,就住在进门靠右边的一间大房间里。晚饭后,我和几个新战友准备出去逛逛大街。正思忖,她如果到吉安来,会不会也住在这里?不知能否碰见?就在我还在暇想间,她提着一个装满水果的网兜,急匆匆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差点和我撞了个满怀。是你?我们两个几乎同时认出对方。这可真是巧了,应了林海雪原中杨子荣的一句黑话:“想啥来啥,想外甥,她舅舅就来了”。看着我们惊喜的样子,几个战友也被弄得莫名其妙。简单的对话后我才知道,她是来这里治病的,同行的女伴已经返回农场。街自然是不去逛了,我拉着几个战友尾随其上楼,到她的房间里闹了一晚上,一网兜的水果,被我们消灭的干干净净。
距离参展时间已经不足一月,筹备工作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摄影、美工、编辑等才子们协同木匠、油漆匠,每天起早摸黑的在吉安大剧院里布展。我们则留在招待所背诵讲解词。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几万字的讲解词背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时间,招待所的房间里、走廊上,到处是我们喃喃的念经声。(我们把背诵戏称为念经)连吃饭如厕的时间都不放过,背的是昏天黑地、眼冒金星。
咯咯的一阵笑声,把我从昏头昏脑中惊醒。我抬头一看,她正在楼上的回廊里向我招手呢。“笑什么?”我几步就蹿上了楼。
“看你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又如老僧坐定,觉得你都要走火入魔了,所以叫你上来休息一下”。原来她已经注意我好久了,我尾随着进入了她的房间。
她搬了张椅子示意让我坐下。转身从床头的一个小柜子里捧出一大包巧克力和牛肉干来,笑吟吟的说:“都是给你买的,这可是真正的上海货呢”。哈!我的眼睛都直了。“这么多好吃的啊”?巧克力和牛肉干在当时可是稀罕物,要三块多钱一斤,当兵的根本买不起,我都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吃过的了。顾不得多想,伸手抓起几块巧克力,连纸都没有剥干净,急不可耐的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慢点吃,没有人和你抢!以后你可以每天到我这里来,管保你吃个够”,她笑看着我猴急得馋相,又给我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我面前。
“其实你不用费这么大劲”趁我在吃东西时,她翻阅着我放在桌上的讲解词稿子。
“难道说你有什么高招?”我有点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
“我建议你订个计划,每天早上用两个小时的时间背诵,白天用来浏览,睡觉以前躺在床上,在脑子里再复背一遍即可。像你这么一天到晚,背个不停,脑子里乱哄哄的,怎么记得住?另外,讲解词就像演讲稿一样,根本不用死记硬背,你只要记住每一部分的大致内容,到时候对着图片临场发挥即可。”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讲解时,一定要把自己的感情加进去,声情并茂,才能抓住观众,我看你口才不是挺好的吗?不信你试试。”
我似乎一下子恍悟过来。这就像我们在宣传队演出时一样,台词背得再熟,也有“忘词”的时侯,全靠在舞台上现编。讲解台词,其实就是一个人在演出,而且不需要别人配合,比演出节目容易多了。想到这里,我停止了嘴里的咀嚼,做了个鬼脸,嘿嘿的冲着她一笑说:“那我可就天天来了!正好你帮我看着,我来背”。我一边说话,同时,又撕了一块牛肉干填进嘴里。
“不过,只允许你一个人来,我可招待不起你们一帮饿死鬼”,她微嗔。这倒是实话,我想起那天晚上,几个人扫荡一网兜水果的场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从这天开始,只要她从医院回来,就会招呼我到她的房间里。在她的帮助下,我背稿子的速度突飞猛进,令其余几个战友啧啧不已。我们之间也变得无话不谈。当然谈得最多的是文学。令我惊叹的是,一个物理系毕业的大学生,其知识竟然如此渊博。从十七世纪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运动,到俄国十二月党人的悲壮革命;从古典文学至现代文学的变革,到小说与散文的区别以及律诗和古词的韵仄对仗;从普希金为了心爱的人去决斗身亡,到柴可夫斯基与梅克夫人之间纯洁的精神恋爱......。这些,从她嘴里娓娓道来,大多是我闻所未闻的。我就像一条小小的鱼儿游进了大海一样,感到天地是如此之大。突然觉得,在我面前的她,已经升华为智慧的女神雅典娜,为我所仰慕和崇拜。自叹,当初在汽车上的我,是那样的无知和浅薄。真可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非凡的记忆力。许多名篇诗文信口背诵,绝无误差。她说最喜欢的是朱自清的散文“匆匆”。若干年以后,“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吴侬软语,轻轻吟颂。至今仍在我脑子里,余音绕梁,回味无穷。“你怎么记性这么好”?我曾不解的问她。“藏不如看,看不如读,读不如记,记不如用,”寥寥数语,已将其中诀窍告诉与我。其对书的热爱可见一斑。
她的歌喉也相当出色。尤其是唱俄罗斯的民歌。一首“小路”,她用俄文低声吟唱,是那样动情,那样凄美。我竟听的如痴如醉,潸然泪下。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半个月。在她面前,我可以像一个顽皮的孩子,随意的翻它的抽屉,尽情地撒欢胡闹,提出无数个为什么让她解答。甚至连换下来的衣服,都是她给我一一洗干净。这是我从小所没有感受过的女性呵护,似母亲又非母亲。
“你做我的姐姐好吗”?我接过她一个削好皮的黄花梨,傻傻的望着她那清秀的脸庞。她似乎怔了一下。“好啊!我正好没有弟弟呢”,说完后咯咯的笑了起来。不知怎么,我隐隐感觉到这笑声有点异样,带有点凄凉的味道。从她嘴里得知,她生长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家庭。父母在五七干校,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她本人原来是个体操运动员,由于在训练时摔伤了腰,不得不退役。在家复习两年以后,考入复旦大学物理系……。这次就是由于腰伤复发来吉安治疗的。
“看我这病怏怏的样子,谁知道今后会怎么样,看来永远回不到上海了”,说完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想起,根据政策,这批大学生必须在江西就地分配。庆姐一个人拖着病体、孤苦伶仃,将在江西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度过自己的一生,禁不住也感到黯然神伤。
“不说这些了,活一天算一天吧,来!看看我的照片,”庆姐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转身取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放到我面前。我开始仔细的翻起照片来,影集中夹着一封信。趁庆姐去打开水之际,我草草的看了一下。信是她在上海的男朋友寄来的。大意是说,由于庆姐将分配在江西,与她分处两地,不再与她保持恋爱关系云云……。
“你选几张留作纪念吧,”不知什么时候,庆姐已悄悄的站在我的身后,瞥了一下我尚未收起来的信,眼角里沁出了晶莹泪花。我不敢多言,挑选了两张她的生活照,仔细地珍藏在上衣口袋里,心情沉重地迈出了房门。
没过几天,我的一次很蠢的举动又伤了庆姐的心。那天晚上,我们正在大剧院彩排,出门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正在考虑如何返回招待所之时,一把雨伞悄悄的塞在了我的手中。凝神一看,原来是庆姐一个人,在门外檐下的灯影里静静的站着呢。从她那苍白的脸色中可以看出,她已经在此站了很久。“你好福气啊!还有人送伞,”在战友们的一片哄笑声中,我羞得无地自容。于是没好气地把伞往地上一扔,气哼哼的说: “这么多人,你送一把伞给谁用?”说完,我头也没回,伙同几个战友冲进了大雨之中,把庆姐一人孤零零的扔在后面。
此后好几天,庆姐没有再招呼我,我也没敢再迈进她的房间。
庆姐就要回农场了,我们也要赶赴南昌,参加军区的会展,在战友们的怂恿下,一个细雨绵绵的晚上,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鼓足勇气推开了庆姐的房门,就见她正疲惫不堪的靠在床上,见我进来,急忙起身给我让座。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她似乎猜中了我来意。
“就在这几天吧,”我有点忸怩的回答。
“庆姐!那天的事情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说这些干什么,”没等我把话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你太小了,好多事情你是不明白的,”“我比你要大七岁啊!”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好像是对我说的,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说话间,她从桌子的的抽屉里拿出一大包东西放在桌子上,接着又从坤包里摸出一支钢笔塞在我手里。
“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你带上吧。”“在这种小地方买一点上海货真不容易,花了好几天时间呢,”她的话中充满了歉意。
我一看,钢笔是幸福牌的大包头金笔,外加两斤巧克力糖和一本精美的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上题着一首诗:
在生活的激流中,
谁不敢扬起风帆,
他的生命的船,
就会搁浅在时代的岸边。
我的眼睛润湿了。庆姐没有生我的气,她还是我的好姐姐。几天来,默默地准备为我送行呢。我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她泛着淡淡红晕的脸,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朗诵过的莱蒙托夫的一首诗:
蔚蓝的海面雾霭茫茫,
孤独的帆儿闪着白光!
它到遥远的异地找什么?
它把什么抛弃在故乡?……
呼啸的海风翻卷着波浪,
桅杆弓着身在嘎吱作响……
唉!它不是要寻找幸福,
也不是逃离幸福的乐疆!
下面涌着清澈的碧流,
上面洒着金色的阳光……
不安分的帆儿却祈求风暴,
仿佛风暴里有宁静之邦!
房间里静悄悄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们就这样互相注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庆姐用梳子给我理了理杂乱的头发,把钢笔别在我的上衣口袋里,轻轻的摆了一下手,陷入了沉思。
我静悄悄的离开房间,轻轻地掩上了门。
几天后,我踏上了去南昌的路,后来又代表军里到福州大军区参展,历时将近一年。这时候部队早已经调离乐安农场,庆姐也因为身体原因被退回上海。虽然还经常通信,但是当我在一次回信中,明确表示不赞成她“尽可能争取分配到离杭州较近的地方”以后,就再没有收到她的来信。而我写去的信也同石沉大海一般,永远没有了回音。
庆姐!不管你现在哪里,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好姐姐。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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