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趟过小河是故乡

田埂上的歌者

  
     你坐下来,时光在眼前静静地流淌。你想抓住些什么，时光却在指缝中溜走。阳台上的雏菊花开了，黄和白和粉交错在一起。你想起了故乡，小河畔的野雏菊开得正浓。可阻断你的到底是什么总也说不清，你只知道那满坡的春天啊，还有母亲的羊群都在小河里流动。而你，说不清的距离像横亘在生命里的一场雾霭，和故乡遥遥相望，任脸颊清泪两行。
     梦里，母亲的捣衣声孤单地响起，溅起的水雾打湿了她的发髻。浣衣的石板在水流里青着，泛起一些岁月凝集的韶华。青石板有泪么？那淙淙的河水不回答，也不怎么匆忙，静静地流淌，若你眼前握不住的时光。
     一个背影和一头金色皮毛的老牛在下游的岸边伫立，影子被清澈的河流带走，只留下一些湿淋淋的回忆，在今夜或者某夜的月光中上岸。父亲的那头老牛啊，金黄色皮毛的光泽在夜色中闪耀，照亮了潺潺的流水。谁的泪，倏然滑落，没激起些许浪花就悄然远行......
     岸上的野雏菊兀自开着，母亲的羊群只剩下小小的一朵，在天上飘，随风，随着时光，再也来不及在明净的水面上打量一下自己的模样。
     你为什么忧伤？你的远行不过是从此岸跨越到彼岸的距离。尽管你走时，母亲撩起衣襟在门板后擦了擦眼睛，然后让你踏着她的目光上路，涉水而过。那一天，风正紧，雨斜织在小河的上空，如烟，如雾，网织着故乡的模样。
     季节啊，有时也像一条小河.先是用绿色把你的思念串起，就成了一挂风铃，叮当着童年的时光。不知羞的你呵，脱光了衣服还啜了一口母亲的奶头，欢快地击打着无忧无虑的浪花。河水像母亲的温柔，从腋间，从脚趾缝里，从甜蜜的心窝子里轻轻流淌。你快要醉了。母亲的气息有春天的香甜，舌尖上，睡梦中，咂了又咂；眼眸里，摇篮中，要了还要。
     ——你是喂不饱的小花狗呢！母亲眉眼弯弯，用嗔怪戳着你的额头。
     叛逆的河水总在夏天暴涨，你不用再牵谁的手就能轻松跨过漫水的小桥。你自信长了青蛙的蹼掌，扎个猛子就能从此岸泅到彼岸。父亲的眼里是坏坏的笑，专门倚在老牛的身上等你，看你呛水的样子。
     你不哭，红红的眼睛有一丝青春的哀愁。一生里仅有一次的汹涌啊，你知道发生在那个夏天。一生里只有一次的青春啊，你在湍急的河水里领悟。
     秋天了，谁在岸上等你？野雏菊向着太阳，擎出盛满了子实的托盘。可是一个又一个秋天啊，你让等待的人花白了鬓发，直到那头有金色皮毛的老牛牵着父亲走进了夕阳，你还在彼岸徘徊。
     那是谁的小河啊？缠绕在村庄的腰间，一生一世，压弯了脊梁也疲惫了步伐。你开始觉得陌生，甚至怀疑自己的来路。也许本不是这样，你也不曾湿淋淋地上过岸。你恍惚着，很多美丽的画面往复却不能定格。你说好累，泅渡的人生比得上攀登任何一座高峰。
     流泪的母亲啊，在河边捣衣，遥远的布谷声声，再也不能惊醒她的鼓膜。她浑浊的双眼痴痴地望着清水柔波，每一条游鱼的自由自在都值得这样每天为之祈祷。河岸上的野雏菊开了，河岸上的野雏菊败了；那个和她一起耕耘岁月的人被一头金色毛皮的老牛牵走了......
     她的青石板没有了棱角,每一缕流水轻轻走过,再也打不出旋涡。
     布谷鸟停止了歌唱。在青石板上敲打岁月的母亲不得不这样认为，然后依然用力，希望“嗵嗵”的捣衣声可以传得更远。
     ----从此岸到彼岸。
     故乡前面是一条河，玉带般缠绕着一些熟悉的身影。你定定地凝望今晚夜空里的月亮，那么明媚又充满哀伤。你知道今夜月光如水，就如流年似水一样不能紧紧把握。还不如那条小河，轻轻一掬，就捧起一汪晶莹。可是你的渡口呢？即便是“野渡无人”不是也希望有一艘能载动清愁的小船么？好让你从此岸到彼岸，再看那野雏菊花开的模样。
     你跪下来，朝着水流的方向，朝着那头牛牵着一个背影消失的方向。时光都向那边流去了，那个捣衣的人也会。只是青石板依然会在，没有了棱角也会刺痛你的眼睛。你的泪水也会像河水一样漫过，即使没有旋涡，依然会打湿每一片夜色。
     “快回、快回”，布谷鸟的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嘹亮，能穿透夜色，也能穿透心房。你还要踟躇么？母亲的鬓发在窗外飘过他乡的夜空，带一片野雏菊花开的美丽,来看你。
     没错，滴答走动的是时光的声音，就像村前的那弯小河，每一朵浪花都在跳跃。你的心开始跳跃了吗？一些失落或忧伤在那个等待的怀抱里可以无所顾忌地释放。她会嗫嚅着嘴唇，哽咽着喉咙，为你擦去思念的泪光；她会揽你入怀，就像小时候，端详着你的脸颊，读出一生的幸福。
     从此岸到彼岸，每一处都是渡口。每一个渡口都停泊着一艘写着故乡的小船，在等你，趟过小河是故乡......
   

珊瑚蟾蜍

从此岸到彼岸，每一处都是渡口,只怕归时已斜阳,

潮起潮落

梦里，故乡的小河带着浓浓的乡情一路走来！
祝福小河彼岸的那位白发苍苍的母亲，健康永远！
此文感情真挚，意境深远，先红了！

醉鼠骑猫

精华太多我不敢评价。

潮起潮落

下面引用由醉鼠骑猫在 2008/04/26 02:34 发表的内容：
精华太多我不敢评价。

非常欢迎华北的老舵主常回华北,多发帖,回帖,这对楼主文字水平的提高大有好处,对其他看帖的朋友也是提升自己的机会

无与说

为何，有一种难以表达的情感，在眼里流动成潮湿的雾气。关于母亲，关于故乡，关于岁月，汩汩流淌成一条河流，从心里蔓延而至远方。

哪一种文字可以让我心生感念？怕是，今夜的梦里，我会流浪远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