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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青青子矜在 2006/06/09 00:27pm 第 1 次编辑]
<我们的路>
我是大年初五的早上踏上村口的石子路的.一踏上这条路，我就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从夜班车上下来,疲倦包围了我.一路上,我没有合过眼,想着马上就要回家了,想到一家三口要团聚了,我在车上兴奋的难以入睡.
五年外出打工的生涯,在我下车时起,结束了.我流浪的生活,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霎时无影无踪.
快到家门口时,我加快了脚步.一种许久不曾体会的快乐袭击着我.
院子大门紧闭着,她娘俩还没起来.我拍门的声音吵醒了妻子,里面传来一阵家具碰撞的响动,接着门开了,我的妻子春花,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变的苍老了.与我跟她认识时候比,差距太大了.她比我小两岁,我上高三时,她上高一,但是那时侯我们不认识,没有讲过一句话.
我考上大学后,家里负担不起我的学费,我只好放弃了上学的念头,和父亲一起下地干活了.我的妻子春花,就是那时侯知道我的，她是听她父亲讲起了我,她父亲对她说,邵家的那小子学习贼好，可惜命运不济啊.这一辈子的前途就这样没了.
后来,她到地里寻我给她补习功课,我帮她了,可是再后来,她却没能考上大学.
没有考上大学的春花经常和我在一起,几年后，成了我的妻子.婚后，我和父亲即分了家,村里的牛圈是我的新房.
我三十了,可她现在看上去却像四十岁的样子.额头和眼睑的皱纹一条一条的分外明显,又黑又深,触目惊心的布置在脸上.
她没来得及擦掉眼角的眼屎,就站在了我的面前,这一时,我想抱住她,可她分明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将我肩膀上的尼龙包卸了下来，说，我以为你今年不回来了呢.我没说话，一步跨进了家门.
借着微弱的天光,我环顾这个属于我的家,外间是灶房,一个土灶,占了半个房子,灶沿黑糊糊的,是烟熏的结果,黑糊糊中露出一坨白色,不知道是米汤还是鸡屎.反正有几只鸡正卧在灶前的柴草里.灶的对面是一条和面的大案板,上面堆了些没顾上洗涮的碗筷.案板上面的墙上,挂着簸箕,筷笼.称和秤砣.猪食桶放在大灶旁边,可能也是他们娘俩的尿桶吧,泛着白哗哗的恶臭.
我心里生出一阵厌恶，我不知道怎么会厌恶这个家,其实我根本就没理由厌恶这个家,它是我的家,我的家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整个村子,所有的家都是这个样子吧.
也许,整个国家所有的村子的家都是这个样子吧.
素素呢,我问妻子,她还睡着,妻子在外间给我烧洗脸水.她生病了,好几天了烧退不下去.今年地里的麦子卖了些钱,可是家用还不够，别的家在搞大棚蔬菜,我一个人弄不成,你在外面也不往家里寄些钱回来,我更不敢胡花.你回来了就好,你不走了吧?你回来买个小四轮,咱们好好种地吧.
我走向床边,素素一出生没多久,我就离开了她,我的心里竟然没有做父亲的感觉.她会喊我爸爸吗?我掀开蚊帐,蚊帐不是挡蚊子的，是抵挡风的.看见女儿躺在床的里面，蜷缩成一团,脸蛋肉乎乎的,那么娇艳,那么漂亮.我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脸蛋.
我坐在床沿,仔细端详着我的女儿,回过头,我又看见了满房子的凌乱与破败.睡房里的墙上竟然也挂满了物件,一把破了的犁头,还有一顶草帽,上面积满了灰,是妻子舍不得仍掉吧.还有一幅不知道哪一年的年历画.一个胖大的小孩怀抱着一条鱼.墙角堆放着一堆洋芋和土豆,被鸡刨的散乱不堪.
这个凌乱而破败的家和女儿娇艳漂亮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照.
我的泪水险些掉在了女儿的脸上.
素素，我轻声喊着女儿的名字,妻子在灶间说,你别喊孩子,让她多睡会吧.天这么冷,你让她起来干什么.我说，我给她买了写洋糖,她起来可以和她的小朋友一起吃.她想给谁就给谁.
素素还是被我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我就喊妈妈,妻子进来对她说,素素,他是你爸爸.快喊爸爸呀,素素钻进她妈的怀里.眼睛望着我。
妻子搂着女儿,我一把搂住了妻子和女儿,五年的辛酸在此时化成了默默无语,我将脸贴在妻子黑乎乎的脸上,一家三口，就这么默默的拥抱着.
女儿懂事的眼泪先流了下来.
我的眼泪此时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或许,唯一值得我庆幸的是,整个民族的农村也陪我一起经受着农村蜕变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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