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乡间

迟钝

[这个贴子最后由绿云清筝在 2005/07/14 04:54pm 第 1 次编辑]

流水乡间

     周末因事陪母亲回了趟姥姥家，实际的距离并不远，只有20公里，而寓目的景象却有天壤之别。城里宽敞便捷的柏油路没了影子，代之以凹凸不平的黄泥小径；城里鳞次栉比的店铺不见了，代之以乡间经营油盐酱醋的小铺；城里摩肩接踵的鼎沸消失了，代之以举目无人的寂寥… …
     三舅单身，29只羊是他亲密无间的伙伴，而在充满羊臊气息的院落里一面说笑，一面不着边际的思考则成了我的乐趣。儿时的我，差不多有一半时间在姥姥家度过，而父母不在身边，那种没了管束的自由更是童年里莫大的享受。一个人或同了小伙伴在田野里疯跑，不必理会可能接踵而至的喝斥，邻家的孩子也因了陪我，而得了不少空闲。姥姥并不管我，舅舅们则在地里忙碌，阿姨倒是有空，但她比我大不了几岁，也正是疯跑的年纪。说来也怪，那时的天空似乎特别透明，事物的颜色的也格外分明：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绿的，花是红的，时不时风儿还送来阵阵泥土的清香。如今的天空却一律灰蒙蒙的，辨不清什么颜色了。那时的土质似乎也特别松软，跑着跑着，人便摔了，但并不怎么疼，起来掸掸土，沉思样耽一小会儿便去追跑远的伙伴了。现在的土地，不知怎么，竟有些板结了，踩上去硬硬的，也许那时是光了脚在跑，而现今的我们都穿了硬硬的皮鞋吧。
     到家正赶上村里的集日，便同了表弟去集上走走。早些年，这集可是乡里人的大日子，下个集日来前所需的油盐酱醋、果蔬菜品以及一应物什，都该在集上置办齐了，而地里的出产，家养的鸡鸭产的蛋，也正好拿到集上来换日常零用的开支。至于有手艺在身的人，集日更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机会，记得最清的大致有三种：磨刀的、剃头的、打铁的。
     先说磨刀的，把挑子撂下，打一桶水，支起磨刀的架子，先把磨石润湿了，就等顾客来找了，谁拿了剪子或者菜刀、镰头来，便拉开架式，干了起来，那架式也颇有趣：一张不高不矮的凳子，或者竟是站着，前腿弓，后腿蹬，运足了气力似的，背是一律弓着的，也似绷紧的弦。随着他一前一后，一起一伏的动作，渐渐顺着磨石淌下黄黄的水来，竟至架子正面的地上也被染的锈迹斑斑了，那刀上的锈迹却渐渐去了，露出冷利的刃来；
     再说剃头的，也先打一桶水，烧开了，在那氤氲的水汽中操练起来，客人来了，便请坐下，穿上罩衣，拿雪白的毛巾在热水里浸透，略略拧去上面的水分，轻轻敷在客人脸上。不大一会儿，想必坚硬的胡须已经濡湿、烫软，便取下来，再取了刮脸刀，随了冷光一闪，宝剑出匣似的，那刀便展开来。随着刀光上下翻飞，满面的尘土隐去，露出容光焕发的脸来。这时的客人，一定是端庄肃穆，不苟言笑的，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神经。倘有熟人经过，不管多想展示一个笑容，却被那刃上的寒光逼住，只好用目光默默地注视了。
     打铁似乎更复杂些，需先支起炉灶、风箱，打铁必须的砧子，也提一桶水，却只是备用。然后将炉子点燃，在顾客来前，用煤屑细细培好：不能太旺，那样费煤；也不能灭，那顾客来时便来不及了。顾客提了废铁要打制什么东西，也有提了农具来要求修理的，这时便迅速把火拨旺，把铁块放到火里，用风箱使劲烘，待烧到赤红，迅疾夹了出来，放在铁砧上，这时顾不得管火，只管在铁砧上叮铛乱忙。若是打制什么器物，需两人协力，年轻些，力气大的抡大锤，年纪大些，力气小而经验多的则用小锤。小锤有些象乐队指挥，指在哪里，大锤便抡向哪里，小锤则处理些细部的东西，那锤起锤落是有节奏而富韵律的，并不猛打乱敲，随着叮叮铛铛一阵响，器物的形状渐渐显出来了，硬硬的一坨废铁，很快变成有用的东西了。若是修理什么农具，倒简单些，只用小锤的师傅便足够了。等客人在集上转完一圈，该买的东西买齐全了，再回到这里来，磨过的剪子、打好的器物已经在等他了。便付了钱，带满意的笑容走回家去。这三样手艺各有不同之处：磨剪子的一律一脸走街串巷的沧桑；剃头的一律一尘不染的干净；打铁的则一律膀阔腰圆的粗壮。
     后来进了城，也赶过小城的集市，手艺人比乡间更多，以上三种之外，记得还有：捏面人的、吹糖人的、玩杂耍的等等，但也许由于年纪渐渐大了，也许那些手艺没有这三种实用性强，总之留给我的记忆有些含混，没有上面三种来的清晰可辨。
     那天，在集上粗粗转了一遭，于是知道，现今乡间的集，城里有什么，集上大抵都有，只在质量上略略显着粗糙，毕竟是庄户人，要求没城里人那么高。而让我高兴的是，一架自行车后面驮着的一笼小鸭，让我重又记起儿时换小鸡的情形。
     看看表，已过了半夜，再不睡，河东的狮子又该吼了，只好就此打住，让那换小鸡的毛绒绒的乐趣留待下一个夜晚。

懿水陶陶

磨刀的、剃头的、打铁的~~~~~~~偶想尝试呢~~~笑。
这乡间的生活点滴就是这样诱人，我想吃“绿色的蔬菜”，没有化肥，原生态，真棒！
指望你了，迟钝先生~~~~：））
那《天雨流芳》的期待还没结束，再给你留作业，《绿色蔬菜》，嘿嘿，配合你，来一轮乡间的《静月》~~~

绿云清筝

迟钝的功底着实了得，散文随笔写来如行云流水一般，磨刀的、剃头的、打铁的，在你笔下这么生动！美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