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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夜雨涨秋池在 2005/02/22 09:28pm 第 21 次编辑]
说明:《不要说永远》是我目前写得最长的一篇文字,回头再阅时,竟有太多不尽意之处,所以一直在抽空修改,但因琐事过多时间有限,故至今仍未形成完整的篇章。之所以未完稿就在此重新张贴,其实是想寻求一些动力,有人监督督促我才能行得快点,不至于让自己的惰性膨胀:)
(一)
35度的车站出口处,傻傻徘徊的只有我一人。
林凯说会来接站的,可我抵达青岛已近一个小时了,却仍没看到他的身影。
第五支冰淇淋下肚时,我忍不住再次拨响了电话。
这一次,电话中传来的却是信息台小姐清脆却机械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我在这样酷热的天气中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原以为看到的会是林凯双眸间温柔的爱恋,没想到他却将我抛在了这个陌生的城市街头。
想想过去,每次约会林凯都会比我先至,从来不让我焦急地等待;而现在,到青岛的第一天竟遇上了这种未曾有过的“优待”,心就有些隐隐作疼,连向望已久的海岸美景也调动不起我低落的情绪,仿佛所有的热情都随炎热的空气蒸发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是从前,我定会拂袖而去,等着林凯来赔礼道歉;可而今人地生疏,我真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咬咬牙,再拨林凯的电话。这一次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小雨,真是对不起,公司临时召开紧急会议,我实在走不开,要不你自己先打的到‘云海宾馆’吧,我已预订了房间,等会议结束我就过来。我是抽空溜出来的,得赶紧进去开会了。别不开心了,一会儿我再对你赔不是,我爱你,小雨点!”
放下电话后脸上有了笑意,其实听到林凯声音的瞬间我就已原谅他了,知道他不会无原由地让我承受委屈。
我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到身旁停下,司机好心地帮我将沉重的旅行袋放在了车后座上。袋中装的是临走时亲朋好友送的家乡小吃,他们知道我将在青岛工作时都非常羡慕,因为青岛在大家眼中不仅是一个文化层次与生活水准都较高的城市,更重要的,它是一个气候怡人的海滨城市,对于生活在大山深处的我的乡亲来说,“看海”一直是种美丽的奢望。
在“云海宾馆”的标准客房中,疲惫的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依稀又回到昔日的校园,我和林凯并肩走在林荫道上。他在老槐树下站定,然后转回头,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柔情:“小雨,你是我今生的唯一,无论距离多么遥远,我的爱永不改变!分别只是暂时的,我在青岛等你,明年你毕了业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二)
林凯是我的大学学长,企业管理系高材生,我们相识于校园的周末舞会。他毕业后进了青岛一家较有名的电子科技公司,所以“青岛”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前行方向。
离毕业还剩下最后的一个月时,许多外省的公司开始来校内招聘。同班同学大多都已有了固定的去向,毕竟服装设计在当今时代还是一个热门的专业。而我却依旧在校园中无助的游荡,不是没有单位要,几家大型服装公司在看过我的毕业设计后,都派人来与我作了交谈,有的甚至出薪颇高。只是我的意向是唯一的,除了青岛哪儿也不想去。可到我校招聘的那些青岛企业竟然没有一家是服饰公司,我只好继续苦苦等待。
那天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舍友程睿急匆匆来到身旁,拉起我的手就走:“小雨,我刚才看到一家青岛企业在校内招聘,快去看看吧。”
“真的?是天可怜见吧?”我以为是服饰公司,心头大喜,忍不住给了程睿一个“深情”地拥抱。
程睿被弄得哭笑不得:“瞧你,迫不急待想嫁到青岛了?”
我扮个鬼脸:“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想与你靠得近点。”
程睿是我大学期间最好的朋友,老家山东济南。前不久告诉我说,家里已帮她联系了一所纺织学院,准备让她回去做一名光荣的“园丁”。为此我们宿舍的女孩没少损她,说她当教师简直就是“误人子弟”。不过我倒觉得依程睿优柔的性情做教师应该是最好的选择,虽然现在的校园早已失去了昔日那种单纯圣洁的光环,但比之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还算得上宁静平和。因此她找我商议的时候,我举双手投了赞成票。
程睿最清楚我的感情归向,所以一直帮我留意着有关信息,看到“青岛”两字竟比我还心急。
我俩一路小跑来到招聘处,看到“天力广告公司”的标牌后,我有些失望地停住了脚步:“程睿,是广告公司嘛。”
“小雨,去试试吧,他们的条件很宽松也很独特,我想你一定能行的。”程睿满脸急切地望着我,生怕我又犯了犟脾气,“专业不对口也没关系啊,你先去了青岛再说,以后有合适的跳槽就是了。”
我点头,程睿说的对,若只想着找个对口单位,那么去青岛的机会实在有些渺茫,我现在应该将主题目标锁定为“青岛”两字,不必太在乎公司到底是什么经济性质什么行业。
“天力”负责招聘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见到我的瞬间竟有明显的呆怔。
我有些莫明其妙,低下头回视全身,衣裙是自己设计制作的,虽式样独特但丝毫没有出格的地方,却为让那人如此诧异?待抬起头,那人脸上的惊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慈祥的笑容:“你是来应聘的吧?叫什么名字?”
“顾小雨。”我礼貌地微笑着叩了叩首。
“好,顾小雨,现在给你出个题目,策划一则牙膏的广告用语,简洁新颖,不超过十五字。时间不要超过两分钟,能行吗?”
“美丽的语言源于健康的口腔!”
中年人话音刚落,我已脱口而出,广告策划与服装设计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常常需要瞬间的灵感与急智。
中年人一楞,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完成了命题。
“再给你加一题,好吗?”他笑望着我说道,“以雨伞为题,其它要求不变。”
“爱在天地间!”我没用过多的思考,心想反正不是学这个专业的,说错了也不会感觉丢脸。
没想到递到我手中的竟是一张录用通知,这下轮到我呆怔了:“对不起,我想我没说清楚,我学的是服装设计,不是广告策划。”
“你有敏锐的头脑,而且善于捕捉灵感,这一点最重要,我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如果愿意来我们公司,就在这张纸上签署自己的名字,七月底前来公司报到。”
手捧着那张盖有“青岛天力广告公司”大红印章的录用通知,我恍然如梦,真的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走进了“青岛”,难道是上天眷顾我,知道青岛有真心爱我的人,特意做了这样一场精心的安排?
(三)
“咚咚咚”敲门声将我从梦中惊起,打开房门,林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小雨,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端详着林凯,近半年时间未见,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却也削瘦了。
“阿凯,你瘦了。”我伸出手摸了摸林凯的面颊,有些说不出的心痛。
“是啊,为伊消得人憔悴嘛!现在好了,有你在身边,我一定会胖得走不动的。” 林凯调侃着,伸出手刮了下我的鼻子,“走,带你到海边去转转。”
“好啊,看海去!”我一跃而起,差点撞在门框上,好在林凯及时将我拽住。“傻丫头,以后每天都可以看到海的,你急什么?”
走在松软的沙滩上,潮湿而略带腥咸的海风迎面扑来,我的头发在夕阳的余晖中轻轻飞扬。
“阿凯,如果我们有一套靠近海边的房子就好了,就可以每天推窗观海隔帘听涛了。”我展开双臂深深地呼吸着大海特有的气息,幻想起了不远的将来。
“会有的,相信我。”林凯拥住我的双肩,语气中充满着自信。
靠在林凯的肩头,嗅着他熟悉的体味,听着他炽热的心跳,我幸福地微笑了,突然间想,不管今生会遭遇些什么,只要有这个宽实的臂膀相伴,我一定会永远笑容灿烂。
第二天清晨,林凯向公司请假,准备陪我去“天力”报到。可他的上司竟只批了半天假,林凯无可奈何:“小雨,真是对不起,公司最近事务太多,等忙过这阵子我一定抽空好好陪你。”
“没关系的,工作重要嘛。”我宽慰地笑着,与林凯已生活在同一城市,不必再承受从前那种两地相思的痛苦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到达“天力”时还不到八点,整个公司大楼静悄悄没有几个人影。门口的保安告诉我们说,公司八点半才上班,我和林凯只好在传达室等候。
好容易熬到了八点半,林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我点点头向楼道口走去,心头涌上了几分感慨,从此刻起,我算是真正走向了社会,以后漫长的人生之路就得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不管是崎岖坎坷还是荆棘密布,我都不可能停住自己的脚步而回到快乐无忧的学生时代了。
我走得太急太快又想着心事,竟没注意到楼道的拐角处站有人。
那个着白色短袖衫的中年男子刚刚打着火准备点烟,被我一撞之下火机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捡起火机递了过去。
“没关系。”那人倒还和颜悦色,接过火机后问我:“小姑娘这么急是上哪儿?”
“我去人事部。”我礼貌地笑了笑。
“噢,从这边直向前走,第二个门就是了。”
“谢谢!”我笑着表示感激,转身间却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该不是领导层人物吧?若是可就惨大了,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冒失地撞上了人家,以后还不有得受的?
人事部部长就是我在学校见过的那位招聘负责人,我已知道了他叫于顺。
“于部长,您好,顾小雨前来报到。”
我语音刚落,就听有人笑了起来:“这个小姑娘说起话来怎么跟个军人似的?”
我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刚走入社会,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辞来与人交流,无意间竟模仿起了电视剧的对白。
“童飞,你笑什么,你刚来时不也一样?”于顺瞪了一眼笑得最起劲的男子,“我告诉你,顾小雨可是分在你们策划部了,你可别以大欺小啊。”
“真的?”童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嗯,看起来还蛮有灵气的样子,应该是‘儒子可教’的。”
我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脸更红了。好在于顺将童飞推到门外给我解了围:“去,回自己办公室上班去。”
“这小子就喜欢油腔滑调,其实人倒是很不错的,习惯就好了。”于顺倒了一杯绿茶给我,“顾小雨,你知道吗?你可是我们公司今年新招大学生中唯一专业不对口的啊,公司制度是试用期三个月,若三月内没有突出表现就得走人。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些压力?”
我老实地点点头,广告界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崭新的天地,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象在服装设计领域那样游刃有余。
“不过,我相信我的眼光,以你的聪颖,在任何地方都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好好干,三月以后的正式合同一定会有你的。走,我带你去见见总经理,每个新来的大学生他都要重新面试的。”于顺大概看出了我心头的不安,和蔼地笑了笑:“你不用太紧张,他只是做一下普通的了解,留用决定都是各部门说了算。比如你分在策划部,实习期满后策划部部长同意你留下,一般就没什么太大的变动了。”
于顺关切的话语让我在异地他乡感觉到了亲情般的温暖,我感激地回望着这个慈祥的长者:“谢谢部长,我会努力的。”
(四)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时,他正背对着我们打电话,于顺示意我坐到身旁的沙发上等候。
好容易等到总经理收线,转头的瞬间,我差点从心底叫出声来,原来他就是在楼道被我撞上的人。完了完了,我暗暗叫苦,怎么这么巧啊,竟然动的是“太岁”头上的土。
“文总,这是顾小雨。”于顺介绍道。
我赶紧站了起来:“你好,文总!”
“哈,你就是顾小雨?我们早见过面了。”文总朗声笑了起来。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对不起,文总,刚才我不知道是你。”
“没关系没关系,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嘛,是好事啊。”文总随和的笑着,“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是学服装设计的,怎么选择了我们公司?”
我明白这是面试第一个问题,这个应聘的必答题目我和林凯早设想过答案了,无非回答一些久仰大名之类的奉承话。可是我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文总,说实话我对广告策划不是太了解,对你们公司更不了解。当时选择‘天力’是因为它在青岛。我从小就喜欢大海,倚海而居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说的都是真话,却自然地略去了关于林凯的原由。林凯曾对我说过,做人要诚实,但诚实并不表示毫无保留。现今社会,一览无余的人是行不通的。
“但我既然选择了‘天力’,就一定会努力干好自己的工作。广告策划与服装设计都紧贴于生活,是随生活的发展而进步的,我相信艺术都有相通之处,我会尽快熟识相关的业务知识,将自己在设计方面的天赋转移到广告策划领域。希望‘天力’能给我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好,年青人,有信心就好。你先去策划部吧,希望三个月后能在正式合同上签字。”文总含着笑意的眼睛中有一缕赞许与鼓励。
我点点头,迈着自信而坚定的步伐跟随着于顺走向策划部。不管将面临怎么的未来,相信只要有信心和勇气,什么样的困苦艰难都可以克服。
我被分在了童飞一组,办公桌与他紧邻。正如于顺所说,童飞虽然油嘴滑舌,工作时却很是认真仔细,他虽只大我三岁,却已在广告界游弋五年了,其创作灵感好象永不会枯竭似的,每个设想都标新立异得让我心悦诚服。在他的引导帮助下,短短两个月时间我已基本掌握了广告策划的内在规律,虽说不上得心应手,却已能应付自如了。我和童飞也由陌生渐渐熟悉,成了要好的朋友。
这天下午,我正在修改一个广告标牌图案,童飞叫我:“霎霎,走,跟我一起去‘一汽大众’送策划方案去。”
童飞有天不知从哪儿看到“霎”字的注解为“小雨”,从此非叫我“霎霎”不可。我抗议了几次,可大家都说“霎霎”比“小雨”顺口,并且更有亲切感,我只好作罢,安慰自己说,随大家叫吧,反正名字不过只是一个代号嘛。现在全公司都学他这么称呼我,我的本名反而许多人想不起来了。
“一汽大众”青岛分公司准备在中秋节前后举办一次车展,其间的所有广告事项全权交给了“天力广告公司”。童飞是公司精英,这项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肩头。计划草案我已看过,感觉非常完美。可童飞说这样重大的策划活动方案必须委托方领导过目同意后方能实施。
去“一汽大众”的路上,童飞告诉我说,这家公司的经理叫徐扬,他们相识很久了,他一直称之为“徐哥”。
“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那我想他一定会同意你的计划安排了。”我用手擦着额角的汗说道:“打个电话说一下,就不用我们大热天跑这么远了嘛。”
“霎霎,你真是年轻啊。朋友是朋友,生意归生意,生意场上是不能讲太多感情的,否则不败则罢,败时一定很惨,因为那十有八九是你自认为最亲密的人造成的。”童飞一脸正色地对我说道。
我暗暗吐了下舌头,看来我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五)
到达“一汽大众”时并未见到徐扬,秘书李雅兰说他临时有事外出了,让我们稍等。
童飞与一个工作人员聊起了昨晚中国与沙特那场足球比赛。我坐到临窗的沙发上,看着他俩义愤填膺大骂国足们脚臭无比的神情,禁不住摇头莞尔,却在侧头的余光中看到李雅兰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看到我注意到她时,赶紧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笑,继续打着文件。
我有些纳闷,刚才路过卫生间时我已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外表上有什么漏洞啊?我站起身准备到卫生间再去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刚要举步,看到一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小李,麻烦你去帮我订一个生日蛋糕,今天是姗姗的生日,我差点忙忘了。”
“好的,徐总。”李雅兰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徐总,童飞他们早来了。”
“噢,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徐扬说着转身,却在看到我的瞬间猛然呆怔,本来溢着笑容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而茫然,张着嘴半天没有言语。空气仿佛刹那间凝固。
我本已礼貌地伸出手想与徐扬打招呼,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只好停止了动作,心里却升起了疑云,这个公司的人都怎么回事啊,秘书怪怪的,经理更是莫明其妙。
童飞也感觉有些惊奇:“徐哥,你俩认识?”
“噢,不,不认识。”徐扬迅速恢复了常态,“这位是?”
“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大学生,顾小雨。”童飞介绍道,“小雨,这位就是徐扬徐总。”
我心中暗笑,还好,童飞在关键时候还记得我的大名,没将我介绍成“霎霎”。正庆幸,却听童飞接着说道:“霎霎,你也叫徐哥好了,徐哥人很好的。”气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却又不便发作,只好乘其不备时狠狠地拧了下胳膊。
“SHASHA?什么意思?”徐扬没听明白,转回头问童飞。
童飞笑着作解释,我在一旁细细端详徐扬,算不上英俊,但炯炯有神的双目却非常个性,尤其是嘴角上扬轻笑时,那种介于冷漠与热情之间的表情让人过目难忘。
走进徐扬的办公室,两边墙上全是汽车图片,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看得我有些眼花缭乱。办公桌旁还放置了一个陈列架,摆满了各种汽车模型。我好奇心顿起,问徐扬:“徐总,我可以参观一下这些模型吗?”
“当然可以。”徐扬对我笑了笑,“叫我徐哥吧,听起来亲切自然些。”
“嗯。”我点点头,伸手拿起了一辆红色的小车。那是一辆宝马模型,虽只有手掌大小,却制造得非常逼真,连细小的螺钉螺栓都能看见。
“真漂亮。”我由衷叹道。
“喜欢吗?送给你!”徐扬答道。
“真的?谢谢徐哥!”我欣喜若狂。
“徐哥真是偏心啊,我俩认识这么久了,你对这些模型宝贝得什么似的,一样也舍不得送我,今天怎么一见到漂亮女孩就改性了?”童飞不满地调侃道。
“哈,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人配衣裳马配鞍,我不送你是因为还没有适合你的车模啊。”徐扬揶揄。
“是吗?那你觉得什么车最配我?”童飞故作飘然状,“难不成连劳斯莱司也配不上我?”
“哈,象你这样的自然是配三轮摩托车最好,可惜我只收集汽车模型,所以没法送你了。”
徐扬幽默地双手一摊,引得我也哈哈大笑起来,却在与徐扬视线相触时不自主地一楞神,他那带着笑意的脸明显有一缕痛苦而凄楚地表情,虽一闪即失,却如轻风拂过春湖,让我的心泛起了涟漪。直觉告诉我,我的出现掀起了徐扬一些尘封的记忆,那应该是一段悲痛的记忆,否则徐扬也不会这样的失态了。可是他的记忆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今天确确实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我理不清头绪,索性不再想此事,反正有些事情随时间的推移会自然而然地清晰明了,现在多想也没用。有些时候,我会相信所谓的宿命论,相信该是自己的躲也躲不开,不属自己的求也求不来。
(六)
林凯来电话,请我晚上参加他与朋友们的“春和楼”聚会。
整个下午我都在考虑穿什么衣服去见林凯的那些朋友,毕竟这是我来青岛后第一次进入林凯的朋友圈,我希望能成为林凯在朋友面前的骄傲。
下班后来到中山路,几乎走遍了所有的服装店,竟没找到让自己心动的服饰。那些色泽艳丽五彩斑斓的服饰固然漂亮,却与我的气质不太相配,只有颜色清淡素雅式样简洁流畅的才适合于我。最后终于在“东方商厦”看到了一条及踝的白色棉布长裙,试穿后非常合身,连那个一直板着面孔的售货小姐都忍不住露出了赞美的神情:“没想到这么普通的一条裙子穿在你身上竟有这么好的效果,象是量身定做一般。”
我接过售货小姐手中的开票单,走到收银台处正准备付款,听到身后传来幼稚的童声:“爸爸,那个阿姨象妈妈。”
我好奇地转身,看到徐扬站在不远处,手中抱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
我记得第一次到徐扬公司时听他说过“姗姗”这个名,想必就是这个小女孩了。我走到徐扬面前打招呼:“徐哥你好,这是你女儿姗姗吧?”看徐扬点头后,我拉起了姗姗的小手,微笑着说道:“姗姗好漂亮。”
姗姗没有说话,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的心突然一震,好熟悉的面孔,仿佛在哪儿见过一般,却一时想不起来。
“姗姗,快向阿姨问好啊。”徐扬对姗姗说着,转过头向我表示歉意,“姗姗有点怕生,见到陌生人总是不爱说话。”
“没关系。”我理解地笑道,“我小时候也这样的,见到生人就躲,长大后自然就好了。徐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再见!”
“好,你忙吧,有空再来公司玩啊。再见!”徐扬点头。
我又对姗姗挥了挥手:“姗姗再见。”姗姗不但没说话,反而转过身去搂住徐扬的脖子,出乎意料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尴尬万分,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事,没事,姗姗常这样,一会儿就好了。”徐扬对我笑笑,“你不是有事吗?快走吧,别耽搁了。”
我看看了时间,再不走真是来不及了,赶紧付款提货走出了商场。一路上还在回想刚才的情景,为什么我看到姗姗会感觉眼熟?为什么姗姗看到我会哭泣?这个疑问直到我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梳理头发时才恍然明白。原来……如此,我看着镜中的容颜,惊愕得差点丢掉了手中的木梳。顾不得约会在身,我迅速地翻找出自己的成长像册,看着儿时的照片,那分明就是姗姗啊,这么说我与姗姗的母亲一定极象。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没有丁点血缘关系竟然能造就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难怪徐扬和李雅兰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我,别说他们,连我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七)
当林凯牵着我出现在门口时,屋里所有的人都瞪大了双眼。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起身走过来对着林凯的胸擂了一拳:“难怪你小子来青岛这么久一直不近女色,原来身边藏了一块美玉啊。”
我羞涩地笑了笑,知道白色长裙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它将我映衬得宛若晨开的初荷。在现代社会这种用五彩缤纷的脂粉演绎的都市生活中,自然而清新的美丽有时更深入人心。
我坐在林凯的身旁,微笑着听他介绍自己的朋友。那个戴眼镜的叫张晓军,林凯说是儿时的玩伴,算起来相识已近二十年了。
“是啊是啊。”张晓军接口道,“不过林凯比我有出息多了,他现在是大公司的精英骨干,而我不过是个小个体户。唉!”张晓军叹了口气,故意露出一脸苦状,“谁让我当初不好好读书没考上大学呢。”
“得了吧你!”有人开始起哄,“听说你的资产都快百万了,还小个体户?这样的小个体户我们也很想做啊,要不换换?”
张晓军嘿嘿笑道:“百万是没有的,不过我正在向那方面努力。换换?你能吃了那个苦?我赚的都是辛苦钱啊,哪象你们坐办公室的,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多舒服啊。好了好了,不说了,吃饭吃饭,今天不用AA制,我买单!”
“好啊,我要吃鲍鱼!”“我要吃海参!”一桌人乱哄哄地吵得服务小姐怔怔地,不知道到底该记什么菜名。
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不好意思跟着大家起哄,独自端着茶杯慢慢地呷着。林凯从桌下伸过手轻握着我的:“小雨,我的朋友都不错的,慢慢你就会习惯这种热闹了。”
我笑着点点头,这种暄闹对我来说虽然还有些陌生,但我想自己会慢慢地适应并溶入其中的,因为林凯的朋友也应该是我以后社交圈子的一部分。
菜陆陆续续地上着,不仅有海参鲍鱼,更有龙虾三吃。我从未生吃过动物,看着眼前的粉红色虾肉踌躇不知如何下箸。林凯帮我用白醋调好碟中的芥末,泡上几片虾肉:“尝尝吧,味道不错的。”
我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放入口中,芥末的辛辣顿时直冲鼻腔,呛得我泪流满面。我赶紧又喝水又喝汤,总算缓和过来,却再也不敢吃第二口了。看看林凯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心升感慨。林凯以前在学校时是一点辛辣都不敢沾的,没想到来青岛才不过一年,竟然顺应了许多山东人的习惯。看来时间真的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它能够让很多事物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酒菜过半时,桌上的次序有些混乱起来,许多人开始了“单打独斗”。我看着他们将杯中的啤酒喝得跟水似的,不得不兴叹佩服。这种“功夫”是我前所未见的,家乡人也擅饮酒,却总是小口咀食,而且适可而止,绝不会如此狂饮。(山东人以此举为荣,曰为耿直豪放,我至今不以为然。:))
正瞪眼瞧着热闹,张晓军拿了一瓶酒走过来,看样子已喝得差不多了,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弟妹,今天你第一次来……来,哥哥先敬你一……杯。”
“对不起!”我起身表示歉意,“我不会喝酒。”
张晓军不依不饶,“看……不起我?不给我……面子?”
“不是的,我是真的从来没喝过酒。”我急急地解释,求助地望着林凯。
“晓军,小雨真的不会,我替她吧。”林凯站起来想接张晓军手中的杯子。
“不行,这杯必须弟妹自己喝,不喝青岛啤酒怎么做青岛的媳妇?”张晓军一把挥开林凯的手,将杯子递到我面前,逼视着我,“你不会真不给哥哥这个面子吧?”
我的脸涨得通红,从来没喝过酒,连自己都不清楚这杯酒下肚会有什么结果。可现在整桌人都在看着我,他们全是林凯的朋友,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林凯感觉难堪啊。我咬咬牙,接过酒杯一闭眼灌了下去。如狂风猛至,我的胃立即开始了巨浪滔天般的翻腾。我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却仍没来得及打开卫生间的门就吐了起来。这一吐竟不可收势,几乎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林凯从身后抱着我,边拍打我的后背边在我耳旁低语:“小雨,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泪水不自主地涌了出来,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这么出过丑,心中真是委屈万分。偏偏那个张晓军看到我的惨状竟好象没有丝毫的歉疚,我心头不由得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反感,林凯怎么会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一个不知道尊重体谅他人的人是根本靠不住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脸不认人了。(后来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张晓军果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八)
饭后大家余兴未尽,有人提议到“兰月亮”酒吧继续谈天说地。经过刚才的折腾,我早已全身无力,只想快快结束回家休息,可看到大家兴味盎然的样子,我实在不好开口说离开,只好吃牙坚持着,跟随大家来到了“兰月亮”。
脑海中酒吧的概念是电影电视给予的,以为那就是一个灯红酒绿花天酒地繁杂喧嚣的场所。没想到进了“兰月亮”才知,原来酒吧也可以这样的清爽宁静。没有随意晃动的人影,没有犀利刺耳的嘈声,空气中回旋的是班得瑞的大自然音乐,静寂而空灵的乐声仿佛将人带入了雨林深处;摇曳的灯光下,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折射着迷人的光芒,让我这个不会饮酒的人都忍不住想品尝一口。
房间的中央是个不太大的舞池,池顶缀挂着不同色泽的星状水晶灯。我站到池中,竟疑是走在旷野的夜空下,有满天的星辰在向自己调皮地眨眼。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了林凯的腰:“林凯,咱们也跳舞吧?”
林凯点点头,眼眸深处情意绵绵,竟让我有些微醺。我闭上了眼睛,任林凯带着我旋转,感觉又回到了昔日的校园,我们正在月色星光下相拥而舞。周围的人与事仿佛都不复存在,这个世界只有美妙的充满情爱的音符伴我俩轻旋。
“噢,对不起!”林凯的道歉声将我惊醒,原来他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一对舞者。
“没关系的。”着半袖套装的女士转过身,看到林凯竟有些微怔:“……林凯?”
“叶总?”林凯也楞了一下。
“没想到能在这儿相遇,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那个女士停住了脚步。
“还行。”林凯笑了笑,“叶总最近好吗?”
“我?工作老样子,不好也不坏;就是岁月不饶人,不敢与你们年轻人比啊。”
“哪里,叶总越来越年轻漂亮了。”林凯接口。
“呵,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言不由衷?” 那位女士轻笑起来。
“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啊。”林凯急急申辩。
“再年轻漂亮也及不上你身边的这个女孩啊,她才是风华正茂呢。”她看着我俏皮地眨了下眼,问林凯:“是你女朋友吧?”
林凯点头承认,将我从身后拉了出来,介绍道:“顾小雨是我的校友,今年刚毕业,现在天力广告公司做事。小雨,这位是叶雯叶总,青岛保税区世纪贸易公司总经理,青岛十大著名女强人之一。”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钻石心形项坠配浅兰的名牌套装,典雅大方而带有浓郁的书卷气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叱咤风云的女强人联系到一起。
“看什么呢?是不是印象中的女强人都应该凶神恶煞状?”叶雯好象看透了我的心理般扬眉一笑。
“是啊,我真的没见过象你这样优雅的女强人。”我如实回答,毫不掩示眼中的敬佩。
“呵,顾小雨,你是个很真实很可爱的女孩子,有空跟林凯一起上我公司来玩吧。”叶雯伸出手与我握了握,然后对林凯说道:“林凯,我先走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叶雯挽着同伴的胳膊走远后,林凯告诉我说,叶雯的公司有一定的社会背景,是青岛为数不多的具有进出口经营权的企业,专门从事对没有进出口权企业的进出口代理业务。林凯所在公司的出口业务就是全部交由叶雯公司代理。
“真是想象不到啊!她看起来真的很年轻很斯文的样子。”我由衷叹道。
“本来也不算老啊,听人说她才三十二岁呢,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能耐真的很让人佩服啊。”林凯也赞叹。
我点点头,却又调皮地一噘嘴,“不过,我只是佩服却一点也不羡慕,女强人都比常人活得累,打死我也不会做的。”
“呵呵,我可不敢想象你做女强人的样子,那还不如先打死我呢。”林凯笑着打趣。
“好啊,那你养着我好了。我的要求不高,能解决温饱就行。”我含笑回敬,“现在我口渴了,你先给我买一杯澄汁吧。”
“这么好养啊?再来十个八个也没问题的。”林凯涎皮赖脸地望着我,气得我怪叫:“想得倒挺美,你以为自己是韦小宝?”
“嘿嘿!”林凯笑着对服务区打了个响指,领班小姐走了过来:“请问先生有何吩咐?”
“先来杯橙汁。”林凯转身对他的那群狐朋们嚷道,“喂,你们还想要什么?快点啊,过时不候!”
领班训练有素地微笑着:“先生小姐们随意点,刚才叶总已说了,今晚你们所有开销都记她帐上。”
“叶总?果真是叶雯?”张晓军夸张地瞪大了眼,一把拽过林凯,表情暧昧:“刚才你们说话时我就看着有点象她。你小子给哥哥老实交代,怎么认识的?”
“你乱嚷嚷什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林凯皱了皱眉,“我们公司与她有业务往来,就这么简单!”
“嘿嘿!她都为你买单了,关系应该不错嘛。”张晓军笑拍着林凯的肩膀,“改天找个机会介绍哥哥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有什么生意往来呢。得了好处哥哥不会忘记你的。”
“好好,有机会再说吧。”林凯不置可否地笑着。我看着张晓军那张唯利是图的脸,心头的厌恶更甚了,不愿再与这样的人相处,伸手悄悄扯了下林凯的衣角:“林凯,送我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林凯抬腕看了看表,已近十二点,点了点头,凑到我耳边低语:“好吧,回家睡觉去,要不明天我的小雨变成了‘国宝’,就会人见人爱了。”
我扑哧笑出了声,嗔怪地打了林凯一掌,心头的不快被这几句调侃的话语清扫得干干净净。
“兰月亮”离我的公司不算太远,我们决定步行回去。午夜时分已人迹稀少,我和林凯手牵手慢慢地走着,月光静静地倾泻在街头,清风过处道旁的树叶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在低述着古老的爱情故事。
林凯揽着我的肩,轻声地唱起了歌:
在遇上你的那一瞬间,
我已决定今生不再改变。
虽然尘世有太多艰险,
有你在身边我就会勇往直前。
在爱上你的那一瞬间,
我就知道今生不会再变。
也许生活有重重磨难,
有你的爱恋我就会超越昨天。
不管岁月如何流逝变迁,
无论季节怎样交替更换,
只要我们心相连手相牵,
幸福的未来就不再遥远……
月光下,林凯的双眸深邃而清澈,我感觉心象温柔的春水轻轻涌动。这一刻我是幸福而欢喜的,虽然未来还是个遥远的未知数。天长地久固然是最理想的答案,但曾经拥有也有其特定的美丽,很多时候,我们在乎的是爱的过程,而不是刻意去追求一种完美的结局。
(九)
忙碌了一天,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我伸了伸懒腰,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正准备出门,童飞打来电话:“霎霎,晚上有没有空?请你吃饭啊。”
“搞什么鬼?想约会我吗?当心蓉蓉知道了敲碎你的头。”我故意调倪。蓉蓉是小学音乐教师,我们曾一起吃过几次饭,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个体态娇小性情温柔的女孩,与童飞幽默张扬的个性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但这并不防碍两人相爱,这个世间,爱情是最不需要原因和理由的一种情感,它常会突如其来或不期而遇,也许只是一个温暖的眼神一句关切的话语,触及的却是魂灵深处最细腻易感的那根心弦,这就是所谓的缘吧。
“不用你操心啊,早请示过了。再说,又不是只有我俩。”
不用看我也能想象童飞这时的表情,一定又在挤眉弄眼扬扬自得。我冷哼一声:“哼,我还以为你看我平日帮你干了不少活而良心发现呢,原来不过是找我作陪啊。”
“什么找你作陪啊,今晚的主角是你,作陪的是我。”童飞拖长的音调。
“真的吗?谁这么给我面子啊?”我呵呵笑了起来,跟童飞说话时,我总是不自主地被他同化,口气如出一辙,有时还青出于蓝而甚之,难怪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 “出淤泥而不染”真是很有难度。
“你猜我现在与谁在一起?是‘一汽’的徐哥啊。你的面子可真是不小,我和徐哥认识了这么久才蹭过他几次饭,你们才认识就有了饭局,我可真是够冤了,六月飞雪啊。”
童飞在电话中怪声怪调地唠叨个没完,我这边早笑得前仰后合:“好啦好啦,说吧,在哪儿?我去找你们就是了。”
“你在办公室等着,一会儿我们过来接你。对了,徐哥说他要带上女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见过徐哥的女儿,非常可爱。”
“徐哥说,姗姗见过你后一直嚷嚷着要找你,所以今晚才决定将她也带上的。”
放下电话后,我想起了姗姗,那个与我有着几分相似的小女孩,她现在好吗?不知为何,心中除了好奇,竟有一丝说不清的牵挂。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应该送点礼物才好,忙背上包一阵风跑了出去。
走进琳琅满目的儿童玩具店,我顿时头晕眼花。小时候家境不算太好,几乎没玩过什么象样的玩具,现在看到这么多色彩斑斓各形各式的物件,觉得每样都可爱无比,一时间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才好。导购小姐弄清我的意图后,带我走入了芭比娃娃区:“小姑娘大多喜欢这些娃娃的。”
我拿起一个着粉色纱裙的小人儿,大大的眼睛,微翘的鼻尖,竟与姗姗有着几分相似,不禁爱不释手:“好的,就是她了。麻烦你帮我用粉红的包装纸包起来吧。”
不知为什么,姗姗在我的感觉中是粉色的,据说那是一种最本真的颜色,是一种最贴近自我的色彩。也许,潜意识中我已将姗姗当做了童年的自己?
姗姗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座上,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见到我时,表情仍有些怯怯的,但眼神却流露着欢喜。当我将礼物送给她时,她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却不象有些孩子那样迫不急待地马上拆开查看,而是轻轻地将它放在了座位旁。
“姗姗,是不是不喜欢阿姨送的礼物?”我小心问道。
姗姗这次竟然对我笑了笑:“回家后再看,就不会弄脏了。”
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却对刚才心中的不安感到有些吃惊,这个姗姗竟然左右着我的情绪,我是那么在乎她的喜怒哀乐。
车停在了“琴岛海鲜楼”门口。这家酒楼外观很不起眼,却因厨师手艺高超海货味道鲜美而闻名岛城。据说旅游旺季更是人满为患,有时得提前几天预订桌位。
“姗姗,来,爸爸抱。”徐扬打开车门,将姗姗揽入了怀中。
“姗姗,阿姨拉着你走好吗?爸爸抱着会很累的。”我走上前拉了拉姗姗的小手。姗姗的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徐扬,没有语言。
徐扬对我笑了笑:“小雨,谢谢你。不过姗姗的腿受过伤,正在进行针灸治疗,暂时还不能行动。”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姗姗的腿,难怪她看起来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原来小小年龄竟承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我的心象被什么猛地剌了一下,喉咙竟有些涩涩的。
吃饭时,我特意坐在了姗姗身旁,帮她剥着虾皮蟹壳。
姗姗虽然很少说话,但从她看我的眼神中,我还是感觉到了她对我的喜欢。
当我再次将蟹肉放入姗姗面前的小碟时,她闪动着双眸小声地说道:“阿姨,你真的很象我的妈妈。”
“是吗?什么地方象?”我小声笑问。
“都象。说话象,笑起来也象,妈妈以前也常给我剥大虾的。”
也许因为相处时间长了,姗姗不再胆怯,说话渐渐多起来。
“现在妈妈出国了,再也不给我剥大虾了。”姗姗有些委屈地嘟起了小嘴,眼眶中似有泪光闪动。
我赶紧转移着话题:“姗姗喜欢唱歌吗?和阿姨一起玩卡拉OK好不好?”
“好啊,我会唱好多歌呢,跟电视学的。”姗姗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的笑容,毕竟是小孩子,情绪转变很快。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姗姗唱这首歌也许是无意识的,但那稚嫩的童声却震撼着我的心灵。虽然我不知道徐扬一家曾有过怎么的往事,但我却能够感觉到其间的痛苦与不幸,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了徐扬眼中划过的那缕无法掩示的忧伤。
(十)
那是怎样的一个凄惨故事啊,随着徐扬的讲述,我的心一点点抽紧,混身上下是种寒冷的疼痛。
去年冬季的一个下雪天,徐扬与妻子艾雪因一些家庭琐事吵了起来。艾雪一时气恼,抱起小姗姗离开了家。在开车回娘家的路上,因雪天路滑加之心情不好,与对面而来的大货车发生了碰撞。在相撞的瞬间,艾雪本能地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了姗姗。姗姗活了下来,却腿部神经受损,至今仍无法独立行走。庆幸的是,发生车祸的时候,姗姗正巧在睡觉,所以那恐惧的一幕没有留存于记忆。真正痛苦的是徐扬,妻子上路时,他一直是尾随其后的,所以整个悲剧过程尽收眼底。在以后的无数夜晚,徐扬都会不由自主地梦到妻子被鲜血染红的脸……
“对不起,徐哥。”看着徐扬满脸的凄楚,我低声表示歉意,真不该问及他的痛苦往事。
“没关系的,小雨。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告诉你这个故事其实想请求你一件事。”
“徐哥,你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的。”
“姗姗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已离开了人世,我们骗她说妈妈出国了。因为她的腿不好,几乎一直在家呆着很少外出,所以这个谎言目前还能维持。但我知道,孩子一天天大了,迟早会知道真象,我怕那一天到来时她会承受不了,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啊。”徐扬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住内心的伤痛继续说道:“这孩子一个人在家时间太久,性格上已有点内向孤僻。我知道姗姗很喜欢你,所以我想请你有空时能来看看姗姗,让她的性情多少有些改变。”
“我会的,徐哥,你放心。”我真诚地点头。
其实徐扬不说,我也会常去看姗姗的,那个不幸的孩子已完全介入了我的生活。有时走在路上,看着蹦跳着的小孩,我会很自然地想起姗姗,那一瞬间竟会痛入心肺。也许,我和姗姗的缘也是早就注定的,今生今世再也无法割舍对她的关爱与牵挂。
姗姗越来越依赖我了,每到周五的下午就会打电话来,问我周六会不会去陪她。林凯周六常加班,我一个人正巧也闷得慌,与姗姗一起倒平添了许多快乐。姗姗最喜欢看我画画,一天我画了张卡通画,淡兰的星空中,姗姗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坐在银色的月亮船上开心地笑着,乌黑的头发和红粉的衣衫随风轻扬。姗姗欢喜得不得了,非要将这幅画贴在床头。
“姗姗坐过船吗?等阿姨有空时带你去海洋游乐城玩,那儿有摇摆船。”
“真的吗?阿姨你一定带我去啊。”姗姗一脸渴望地望着我。
“阿姨说话算数,星期六好不好?”我总是不忍心拒绝姗姗的要求。
“好啊,拉拉勾。” 小丫头高兴得直拍手,如果脚能动,我相信她一定会跳起来欢呼的。
周六清晨,还躺在床上就接到了姗姗的电话:“小雨阿姨,你起床了吗?我都等不及了,爸爸说一会儿开车来接你。”
我忍不住笑:“姗姗,游乐城九点才开门,不要着急啊。”
“我知道,爸爸说接你一起吃早饭嘛。”姗姗的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喜悦。
“好的好的。”
姗姗的快乐情绪也感染了我,赶紧从床上一跃而起,找了件带帽的浅黄T恤换上,又特意将长发束成了马尾,一改常日长发披肩长裙飘然的淑女形象,却平添了几分飒爽俏皮的英气。
姗姗一见我就嚷了起来:“小雨阿姨好漂亮啊。”
“姗姗也好漂亮。”我侧头轻笑,姗姗真的比从前开朗了许多,变得爱说爱笑了。
姗姗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运动衫,我们一红一黄在餐厅中特别耀眼,吸引了不少陌生的视线。姗姗坐在小转椅上,象只快乐的小鸟东张西望。我忍不住笑着对徐扬说道:“徐哥,姗姗就是出来活动少了,你看她现在多高兴啊。”
“是啊,以前总是说工作忙,加上她行动不便,所以很少带她到处游玩。”徐扬叹道,“我想以后我会多抽时间陪她。”
“徐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送姗姗去幼儿园?”
“幼儿园?现在怕是不行吧?她的腿------”徐扬欲言又止。
我轻轻抚了抚姗姗的头:“徐哥,你有没有想过有时是自己太多虑了?在你的意识中姗姗是一个病人,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而事实上除了不能行走,姗姗其它的发育都很正常,她可以独立做许多事情的。我曾试过教姗姗剪纸,她的手真的很巧,只看我做了两遍就会了。孩子是在玩耍中长大的,就象小鸟,若在笼中是永远也学不会飞翔的。幼儿园虽不可能学会太多东西,但与众多的小朋友在一起可以让她感受到孩子间独有的成长方式与乐趣,这是我们大人不能够给予的。”
“小雨,没想到你人不大道理却不少。其实你说的我也早想过,可我总担心姗姗行动不便会受其它小朋友的欺负,我不希望姗姗再受任何伤害了。”
“也许因为我是旁观者,站在不同的角度对问题的看法自然也不一样了。做父母的自然比旁人心疼自己的孩子,舍不得让他们承受半点委屈。但我想小孩子应该是最有爱心的,再说还有老师啊。改天带姗姗去幼儿园看看吧,能行就去,不行再说,你觉得如何?”
转过身,我拉起姗姗的小手问:“姗姗,你想去幼儿园吗?”
“想,我好想与小朋友一起玩的,可爸爸老说要等腿好后才行。”姗姗撒娇地抱着我,“小雨阿姨,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姗姗如是乖乖听话,阿姨下周一就带你去。”我笑着拍了拍姗姗的小脸。
“我乖乖听话,做个好孩子。”姗姗瞪大眼睛认真地点着头。
徐扬无奈地摇了摇头:“姗姗现在这么听你的话,我这个做父亲的倒有些妒忌了。好吧,就听你的,下周试试!”
(十一)
星期一早晨,徐扬将姗姗送到了就近的幼儿园。我整天心神不宁,牵挂着姗姗,担心她不能适合新的环境。毕竟这是我的提议,任何差错我都会心存内疚。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急急提着包冲出公司,向徐扬家方向走去。
路过水果店时,看到有橙黄的沙田柚卖,很高兴地买了两个,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水果,甜中略带点淡淡的苦,却清清爽爽的让人精神大振。而且柚皮可以做个小灯笼给姗姗,又有吃又有玩,她一定很开心。
抱着柚子敲开徐扬的家门,姗姗已回来了,见到我高兴地叫了起来:“小雨阿姨!”
我快步跑过去将姗姗抱了起来,关切地察看着全身:“姗姗,怎么样?还好吗?”
姗姗搂着我的脖子,开心地说道:“幼儿园真好玩,我今天交了一个好朋友,叫芸芸,她知道我腿不好,帮我端饭呢。”
我和徐扬对视一笑,看来我们的决择是对了,姗姗需要同龄人的友爱。
“小雨,我去接姗姗时她还不想回来呢。”徐扬递过一杯水,从我手中接过姗姗:“姗姗来爸爸抱,让小雨阿姨先喝口水。”
我咕噜地喝了大半杯水,然后坐到沙发上剥开柚子准备做灯笼。姗姗坐在身旁托腮望着我:“小雨阿姨,等灯笼做好了可不可以送芸芸一个玩?”
“好啊。”我伸手括了下她的小鼻子,“你和芸芸一人一个,等会儿阿姨帮你画个图案在上面就好看了。”
正说着,传来了敲门声。徐扬笑着摇摇头:“估计是姗姗的爷爷奶奶来了,今天他们打电话对我说偷偷去幼儿园看了好几次,总是放心不下。”
我赶紧跑过去开门,门口伫立却并不是徐家二老,而是一个着牛仔装的英俊男子。看到我的瞬间,他吃惊地扬起了眉,目光中充满了眩惑。呆滞了大约半分钟,他的目光由眩惑变成了嘲讽。
“徐扬你可真行,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替代品的?她与我姐倒真是很象,看来你还真对我姐余情末了啊。”
我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信口雌黄的人,一时间有些发蒙。
“小舅!”姗姗已开心地叫了起来。
徐扬也站起了身,表情满是惊讶:“艾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是来看姗姗的,我爸妈说今天想让姗姗上我家吃饭。”艾宁目光冰冷地看了看徐扬,走到沙发上抱起了姗姗:“姗姗,小舅带你上姥姥家,好吗?”
姗姗将头靠在艾宁的肩上:“小舅,你回来了,妈妈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艾宁恨恨地瞪了眼徐扬,然后转回头,表情温柔地对姗姗说道:“姗姗,妈妈在很远的地方,暂时还不能回来,姗姗要做好孩子,乖乖听话妈妈才会喜欢你,知道吗?”
姗姗一脸委屈:“我已经是好孩子了,不信你问小雨阿姨。”
“小雨阿姨?”艾宁皱起了眉,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徐扬赶紧说道:“小雨,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艾雪的弟弟艾宁。艾宁,这是顾小雨。”
“顾小雨?!嗯,看起来功夫不错嘛,已很得人心了。”艾宁继续用嘲讽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一低头看到了我手中的沙田柚,竟凑过头小声冷笑道:“这可是我姐生前最喜欢吃的水果啊,你不会是在培养自己,想成为艾雪第二吧?那你可要小心点啊,当心最终的结局也跟我姐一样。”
我怒瞪着眼前的男子,气极反笑地摇了摇头,我与他素昧平生,前无恩怨后无牵连的,犯不着因他而影响心情。再说了,他与徐扬之间的矛盾我一无所知,也犯不着去趟什么浑水,最明智的作法就是立刻退出做局外人。
想清楚这点后,我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徐哥,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姗姗。”
徐扬歉意地对我点点头:“也好,就不送你了。姗姗跟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什么时候再来跟我玩?”姗姗也感觉了到气氛的异常,声音有点怯怯的。
我抬头看了看艾宁,这种旁若无人自以为是的男子实在让人反感,即使他拥有英俊迷人的外表。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恶念。
“姗姗乖乖地上学,阿姨有空就会来看你的。”我笑着拍了拍姗姗的小脸,故意补充道,“阿姨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回家去练习打狗棒法。”
“打狗棒法?阿姨打狗?我们这儿可没狗的,爷爷说青岛不让养狗。”姗姗一脸不解地望着我,“阿姨为什么要打狗?是小狗狗不听话吗?”
“是啊,本来是没狗的,可今天不知从哪来了一只,汪汪叫着乱咬人,你说该不该打?”我故意一脸纯纯地笑容回答着姗姗的问话,偷眼看到艾宁咬牙切齿却无从发作的表情,差点笑出了声。
(十二)
“小雨,下班后等我一起吃饭。”电话中林凯的声音很是兴奋。
“什么事这么高兴?”我问。
“到时再告诉你。”林凯故意卖关子。
“好的,知道啦,晚上见。”我无声地笑着放下话筒,一转身,看到童飞正笑眯眯地坐在我的办公桌上。
“老公的电话?”
“瞎说什么呀你?”我拿起桌上的文件拍了一下童飞的头,“一边去,我正忙呢。”
“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林凯打来的。”童飞一脸坏笑地望着我,“这两天手头紧,没钱吃饭了,他约你晚上去哪儿吃饭?带上我啊。”
“我也手头紧呢,一会儿上菜市买青菜去,你愿意的话上我宿舍吃吧。”我故意一翻眼,“绿豆白米粥加青菜豆腐,怎么样?”
“小气,算了,我自己找地方吃去。”童飞站起身,“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想尝尝你的手艺呢。别总是吹嘘自己的厨艺,什么时候来点真格的?”
“当然是我有了自己房子的时候了。”我回答。
“天啦,那得什么时候啊?”童飞夸张大叫,“我早饿死了。”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让我到你家做去?”我也提高了嗓门儿,反正办公室的同事早已习惯了我和童飞在一起时的大呼小叫。
“说对了!”童飞一脸诡秘地小声说道,“过几天上我家玩,顺便看看我的新房,如何?”
“啊?!”我猛然醒悟,“你不会是告诉我准备结婚了吧?”
“嘘——”童飞对我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啊,我和蓉蓉打算旅行结婚,只想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到家坐坐。”
我笑着点点头:“好的,我会早到的。”又故意叹息,“唉,终于野草有主了。”
“你敢说我野草?小心我揍你啊。”童飞咬牙切齿做恶狠状,“象我这样的好歹也算是名草才对。”
“哈!”我笑得趴到了桌上。听着有人走了过来:“童飞,是不是又在欺负顾小雨?”
“于大爷,我哪敢啊,霎霎现在是大家的宝贝,我欺负她还有个好吗?”童飞委屈地嚷道。
我站起身对于顺笑了笑:“于部长好。”
“嗯。”于顺微笑着点了点,“顾小雨,三个月的实习期就要满了,前几天我们部门做了个调查,大家对你的表现都很满意,所以公司决定正式录用你。”
“哇噻!霎霎恭喜你,我们终于正式成为一个壕中的战友了。来,拥抱一下。”童飞玩笑地张开了双臂。
“霎霎,恭喜恭喜!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办公室的同事都涌了过来。
望着一张张真诚的面脸,我感动得泪盈满眶,忍不住给了每个人一个热情地拥抱,“谢谢,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好啦好啦,等会儿再庆贺吧。”于顺笑着拍了拍我的肩,“顾小雨,文总让你现在上他办公室去签署正式合同。”
“是!”我调皮地打了个敬礼,转身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文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听到文总的答复后我走了进去。
“顾小雨!”文总微笑地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合同书:“它现在是属于你的了,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腼腆地笑着摇了摇头:“文总,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与信任,我会加倍努力,为天力尽自己的责任。”
文总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是有实力的,好好干吧,天力会公平地回报每一个付出者的。”
捧着合同书走出经理办公室,脸上溢满了开心的笑容。十月的天气虽然已有了凉意,但我的心却感觉特别温暖。终于成了天力的正式成员,虽然以后的路还很漫长,但至少我已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与目标,不再是所谓的“飘人”了。
下班后走出办公楼,林凯已等候在公司门外的树荫下,看到我赶紧挥了挥手臂。
我快步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告诉他:“阿凯,我签正式合同了。”
“真的?太好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林凯不顾路人的侧目,将我抱起来旋了一圈,“走,去好好庆祝一下。等会儿还有样东西要送你。”
“什么东西?现在给我不行?”
“不行,先去吃饭,然后我才能给你。”林凯故意吊我的胃口。
“先吃饭就先吃饭,反正早晚都是我的。”我呶了呶嘴。
我们选择了一家临海的小餐馆,从窗口可以望见不远处的海堤。饭后漫步在海边,我侧头笑问林凯:“可以给我礼物了吧?”
林凯拉我坐到礁石上:“闭上眼不许偷看。”
我听话地坐到林凯身旁闭上了双眼,感觉有东西放入了手心。我睁开一只眼,手中竟是一叠钞票,大概五六千的样子。
“老土,这就是你的礼物?”我格格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送我戒指呢。”
“小雨,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想给你买戒指了,我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林凯满脸歉疚地抚着我的肩,“但我现在还没有那样的财力,我想先攒钱买房,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笔购房基金,等着吧,很快我们就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
我回转头注视着林凯,认真说道:“阿凯,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追慕浮华的女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简单平实的生活我也会开心快乐的。”
“我知道的,小雨。可是你知道吗?男人若真心爱上一个女子,总是希望能够给予她世界上最美好的生活,这也将成为他奋斗的目标和进取的动力!等等我,我一定会让你拥有一个美丽而温馨的家!”
我被林凯感动得不能言语,只能紧紧依偎在他怀中,用劲点着头。我们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直到夕阳慢慢地从海平线沉下去。
我突然间想起,竟没问林凯这笔钱的来路。
“阿凯,你给我的钱是你公司的奖金?”
“公司哪舍得一下子发这么多的奖金啊。”林凯掩不住的得意,“这是我与张晓军合伙赚的外快。”
一听到张晓军的名,我的心头就涌上了一阵不快,他的表情与眼神让我永远也无法心生好感。
“你与他合伙做什么事?”我满腹疑问。
“小雨,你知道吗?社会上有一种新生的行业,通俗一点的说,就是为那些想办公司而注册资金不足的人提供足够的资本,等他们取得审计验资报告后再撤回资金,并收取相应的手续费。张晓军现在就从事这种行业。”
“啊?”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是虚假出资吗?是违法行为,难道没人管吗?”
“傻瓜,这种行业都是私下交易,即使有关部门知道也不会有什么证据的。”
“可是,我好象听说办理公司的注册资金不得低于三十万,这么一大笔钱,万一那些人在获得资金后不归还,岂不是风险很大?法律怎么保护你们的利益?”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啊,这是生意场上的基本定律。再说,我们在交易前都会摸清对方的底细,并有相应的抵押与质押。并且这样的交易都是速战速决,一般十天内就完全搞定。你看,我们才合作不到三个月,就有了这么一大笔的分红。”
“可是,你哪来的资本与张晓军合伙?”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林凯工作才一年多,根本不可能攒下太多的钱,而他家的经济状况也不是太好,不可能做强有力的后盾。否则,我们也不用为买房而发愁了。
“小雨,我说了你不要担心啊。其实我手中常有公司的货款,挪借一个星期左右是没有问题的。”
“啊?”我更惊恐了,“阿凯,你也太大胆了,挪用公款可是大事,这样做迟早会出事的。答应我,不要再与张晓军合作了,好不好?”
我恳求地望着林凯,终于看到他点了点头。可是,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直觉告诉我,张晓军不会轻易放手,在尔虞我诈的商业场上,象林凯这样重情重义的合作伙伴实在是太难找了。如此事情真如我的预料,我该如何去面对?
(十三)
童飞为一家旅行社设计的广告需要去崂山拍摄一些资料照片,他知道我至今未游过这座青岛名山,所以善解人意地向领导提出了要我做助手。
将车开出公司大门后,童飞笑着对我说:“霎霎,我要再去接个人来。”
“谁啊?”我转过头看了看童飞洋溢着笑容的脸,猛然醒悟:“好啊,童飞,你想假公济私啊?说,是不是去接蓉蓉?”
“嘿嘿,正好一起去玩玩嘛,就当是郊游。”童飞没有否认。
“哼,你可真会利用时机啊,说吧,准备用什么封我的嘴?”我转着眼睛故意调侃:“否则我这个电灯泡是会适时发出你意想不到的光亮的。”
“哈,你根本就不用做电灯泡,我也帮你找了个伴。”童飞故意气我,“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帅哥,比你那个林凯可是强多了。”
“是吗?现在男人的脸皮真不知是什么做的了,好象没听谁说自己不帅的。”
“霎霎,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帅’这么高雅的字啊。我一直就说自己长得很不好看的。”童飞一本正经说着,顿了顿又补充:“当然,是与陆毅比。”
“呵呵!”我笑得前仰后合:“你还真有点自知之明啊。”
远远地就看到了蓉蓉,她身上的那套白色名牌运动装很是亮眼。相比之下,我的浅绿T恤与半旧牛仔裤就有点不成体统了。不过也无所谓,我去崂山是工作,并非象蓉蓉那般真正的游山玩水,况且女为悦己者容,林凯不在,我也没必要刻意修辞自己。我对着反光镜做个鬼脸,安慰着自己。
当蓉蓉身旁的男子转过头时,我猛地吃了一惊,以为自己眼花了,用手揉了揉眼再看,没错,就是艾宁!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不知今天他又将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暗暗挺了挺背脊,管它呢,大不了“兵戎相见”就是了,哼,我也不是好欺的!
“霎霎,这是我同学艾宁,现是‘上海四季之旅杂志社’的专业摄影师。正巧回来度假被我抓住了帮我们干活。”童飞介绍道。
“知道你约我上山准没好事。不过看在蓉蓉的面上我就帮你一次。” 艾宁笑了笑,侧头看到我时也有些惊愕,但很快就用一个微笑掩示了过去,礼貌地点点头,以素不相识的口吻对我说了句:“你好!”
“你好!”我也礼貌地笑了笑,既然他假装不认识我,我也不想多事。
抵达崂山时,艾宁已弄清了童飞的设计思路。将像机挎在肩头,他对童飞和蓉蓉说道:“你们去玩吧,图片的事就交给我,约个地点汇合就行了。有你们在一旁指手划脚的反而影响我。”
“那就有劳兄弟了。”童飞一脸的笑容,“中午我请客。”
“自然你请客了,我可没问你要工钱。”艾宁开玩笑竟也表情淡淡。
“哥们,那你好好干,我先走了。”童飞望向我:“霎霎,你是跟我们还是跟阿宁?”
我倒是想自由自在地独行,童飞和蓉蓉不需要我这个电灯泡,而让我看艾宁的嘴脸又感觉太难受。但我不想童飞和蓉蓉对我担心,装作愉快地说道:“当然是跟艾宁了,正好可以学学摄影。”
“那好,我们先走,一会儿见。”童飞拍了拍艾宁的肩,看着我笑呵呵:“帮我照顾好顾小雨,她第一次来崂山,可别弄丢了回去无法交代的。”
“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做护花使者吧,小心蓉蓉丢了。”我玩笑着回敬。
当两人的背影消失于视野后,我正准备转身问艾宁去往何处,他已先开了口:“还看?要不跟他们一起走好了。”
莫名之火一下涌上了心头,我忍不住瞪眼:“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转过身我赌气独自向上山方向走去。
才走了不到两步,艾宁一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语气竟是狠狠地:“我警告你,再到处乱走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你既然选择了跟着我,就得听我的!”
“客气?真是奇怪,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了?”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艾宁定眼看着我,嘴角浮现了一丝嘲笑:“你还蛮有性格啊?!”
“彼此彼此,我也不过是礼尚往来嘛。”我迅速反驳。
艾宁皱了皱眉:“你是不是一向说话这么冲?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女孩子这样与人说话有失典雅吗?”
“呵呵!”我冷笑,“与人说话时我当然不会是这样的态度了。”
“顾小雨,你竟敢骂人?”
看来艾宁不笨,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看着他鼻子都快气歪的样子,我在心底乐开了花,可嘴上仍旧不依不挠:“我也从来不会骂‘人’!”
我故意将“人”字拖得长长的,艾宁终于投降,但口气却依然强硬:“好好,算你厉害!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惹你,你也别烦我!”
“那是当然,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拍你的照,我观我的景,两不相干。”我挑衅地扬了扬眉。
“可以。但有个条件,你必须跟我走,不许超出我的视野范围。我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找人上。”
我点点头答应了艾宁的这个条件,本来我就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女子,而他的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更何况艾宁这次是在帮我和童飞完成任务。
说实话,艾宁的工作态度还是很让人佩服的,那种认真而专注的神态与刚才同我说话时的表情判若两人。
我们很少说话,但每到一处他都会告诉我景点的名称,然后告诉我他需要停留的时间,于是在他选景对焦时,我就可以自由地观望风景。每次我都会比限时提早两至三分钟回到他身旁,虽然他对我提前归来并未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中我还是看出了他比较满意我的这种做法。我并非刻意如此,只不过遵时守诺一向是我的行事原则,绝不会因为对某人有偏见而更改。
上山的路越走越陡峭,遇到难行之处,艾宁亦会伸出手拉我一把。我感激地笑笑,心想他也没那么讨厌啊,或许没有过第一次的相遇,我们对彼此的态度会截然不同。
终于登上了山顶,我站在岩石上,山风肆意地吹着发梢,心情随着视野的开扩也变得更加舒畅,忍不住将双手放在唇边,对着山谷大声喊叫“啊——————”
“别叫了。”艾宁在背后说道。
我以为他又想干涉我的自由,转过身正想针锋相对,却看他皱着眉仿佛正聆听什么。我立即安静下来。
“是不是有哭声?”艾宁轻声问我。
我凝神细听,真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从不远处的山石下传来。
“好象是有人在哭啊。”我点点头。
“走,看看去。”
我们循哭声觅去,在拐角处看到了正在哭泣的孩子。原来他与母亲上山时不小心扭伤了脚。
“大姐,来,让我看看。”艾宁将手中的像机递给我。
艾宁仔细查看着孩子的脚,然后站起身对焦急的母亲说道:“大姐,不用担心,没什么大妨,回家抹点红花油就好了。”他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头:“男子汉,勇敢点,擦干眼泪别哭了,叔叔象你这么大时踢足球常扭伤脚,我可从来不哭。”
小男孩听话的收敛了哭声,将头转向母亲:“妈妈我不哭了,可是我的脚走起来真的很痛。”
“大姐,你们准备去哪儿?”我关切地问。
“本来想带着他好好玩玩,没想到不小心扭伤了,看来我们只好坐索道下山了。”孩子的母亲对我们笑了笑,“谢谢你们!”
“大姐,这儿离索道站还很远,你儿子的脚暂时还不方便行动,我送你们去吧。男子汉,来,我背你。”艾宁蹲下身对孩子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要这样麻烦你们。”孩子母亲感激地对艾宁说着,又转回头对我说道,“你的男朋友真是好心人!”
看来孩子母亲误以为我和艾宁是一对恋人了,我笑笑没有解释。看着艾宁背上小男孩向前走去,一瞬间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原来他并非我想象的那般冷酷无情,淡漠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善良而热情的心。如果我们的初遇不在徐扬家,也许我们真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呢。
(十四)
童飞新房装修极其简单,餐厅与客厅连通,两边各用了一根白色的雕花柱以示相隔;而客厅与阳台之间的活动拉门使得整个房间的通气性和采光度都显得特别好。
“童飞,我还以为你的家会装饰得金碧辉煌呢。”我一进门就看好了餐厅中缀挂的几个不同色彩的长柱形装饰灯,“不过,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们这种风格,有家的温馨感。”
“是啊,我和蓉蓉都喜欢自然纯朴的风格,讨厌将家装修得象高级宾馆。其实家庭装修除了要简洁大方,还要有利于身体健康,现在的装饰材料或多或少都会散发有毒气体,简单的装修更有益于环保嘛。”童飞拥着蓉蓉向厨房走去,“霎霎,来看看我们的厨房,一会儿这儿就是你的领域了。”
“没问题,不就是一顿饭嘛,怎么着也能让大家吃饱的。”我故意摩拳擦掌作豪气状。
童飞和蓉蓉本打算悄悄旅游结婚,可双方家长皆不赞同,最后仍不免俗套地计划着如何大宴宾客。我被童飞和蓉蓉“钦定”为伴娘,昨天童飞告诉我说,想在家宴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商讨一下婚礼的程序和细节。
推开厨房门一瞧,除了几样新鲜水果,其它什么也没有。我急了:“喂,童飞,你怎么搞的?昨天不是说好你负责采购的嘛,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做?你以为我是神仙,挥挥手就能变一桌菜?”
蓉蓉看我真有点急的样子,走上前抚住我的肩笑了:“小雨,他逗你玩呢,我们已定好餐了,等会儿人到齐了一起去。”
“好啊,你敢逗我。”我气鼓鼓地瞪了童飞一眼,正盘算着该怎么折磨他出出气,门口传来暄闹声:“童飞,快开门!”
艾宁出现在门口时我并没有吃惊,他是童飞的好友,从上海到青岛的航班每天都有,且只需一个小时,往来极其方便。
“艾宁,你回来了?”童飞给了艾宁一拳,递上一根烟,“还以为你小子重色轻友,不来了呢。”
“重什么色?轻什么友?”艾宁伸手回敬了童飞一拳,点上烟深吸一口,“哪象你小子这般命好,这么快就抱得美人归了啊。”
“怎么?象你这样的帅哥也被踢出轨了?”有人问艾宁。
“什么出轨了啊,是根本还没有进入轨道。你没听说吗?上海的女人只为钱而生!”
艾宁的话让许多人心生感慨,你言我语地附和起来。
“唉,岂止上海女人为钱而生,我看整个中国女人都快为钱而生了。中国男人命苦,没钱的中国男人更命苦啊。”
“下辈子想办法做女人,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正巧端着一盘水果走出来,听了这话忍不住回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好的女人有的是,你们不能因为自己运气不好就全部否认。”
“那是那是,至少我童飞就遇到了一个嘛。”童飞接口,对蓉蓉眨了眨眼,“老婆,不是我想表扬你,我只是实话实说啊。”
一屋子人全笑了起来,有人说道:“童飞,不用在我们面前表演‘气管炎’,你说的话更过分啊,要不要我们揭老底?”
“饶命啊老哥!”童飞故意怪叫,“我可不想你们走后跪搓衣板。”
“好啦,换个话题。童飞,今天帮喜的人都在,我看干脆先预演一下吧,怎么样?”一个被大家称之为“刘哥”的男人站起来说道,他是童飞婚宴的“总管”。(山东人对红白喜事特别讲究,单从文字上就可见一斑,结婚必须说是“帮喜”,葬礼才能说“帮忙”。)
“好!”全体通过。
刘哥接着说道:“伴娘伴郎是谁啊?站出来让大家瞧瞧。”
我也四处张望,想看看到底谁是我的搭档。问过童飞几次,他总是一脸神秘笑而不语,说谜底过早揭晓了没意思。
艾宁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本正经地环顾了一圈:“不好意思,敝人非常荣幸地被新郎倌委以重任,担当本次婚礼的伴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我闻言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伴郎竟是艾宁。这下可惨了,我的酒量虽然比刚来青岛时有所增长,但与这些整日啤酒为伴的本地人相比实在差距甚远,原本寄希望于伴郎能适时帮我,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
(十五)
这就是醉酒的感觉吗?我不知道,身体轻飘得象行走在云端,每走一步都仿佛有风在身边吹拂。
“当心,前面有台阶。”
我好象听见有人在惊呼,可声音为什么那样遥远?
“没事,我会小心的。”我含糊不清地答道,想回头看看到底谁在身后,转身的瞬间,突然感觉有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托了起来。我飞起来了!这种感觉真好啊,我舒展双臂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可是我并没有飞很远,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紧紧拽住了我。我站立不稳,在惯性的牵引下扑向前去。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海失去了意识。
奇怪,与我亲密接触的好象不是土地,而是一个强壮的有着热度的躯体?!我用力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抬起眼睑,我清晰地看到了艾宁紧锁的眉头。
“找死啊你?差点掉海里了知不知道?”艾宁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刚才真不应该答应你来海边。”
“我……”我正想反驳,胃中的混合物却不失时机地与我对抗了,我踉跄地跑到护堤边,抱着石柱面对大海,开始了翻江倒海般的呕吐。
胃中的食物吐尽后,我人也清醒了一些,却只能想起刚才的酒宴上被人灌了不少酒,不知现在为何在海边?
“给你。”艾宁轻拍着我的后背递上一张餐纸,“不能喝就别逞强,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我根本不是逞强,只是看到大家都很开心,我不想因为拒酒而扫了大家的兴嘛。你以为我愿意让自己这么难受?”我突然感觉万分委屈,眼泪竟不自主地涌出了眼眶。我赶紧地咬住唇,将头转向大海,不想让艾宁看到我流泪。
“唉,没见过象你这样宁伤身体不伤感情的傻瓜!”艾宁看着我摇了摇头,语气竟轻柔了许多。
“谁让你不帮我?”我醉笑着嗔怪。
“我没帮你?”艾宁不满地提高了嗓门儿,“要不是我偷偷将你杯中的酒换成了茶水,你早死了。”
“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我抬眼望向艾宁,奇怪,现在看他皱眉的样子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厌烦感,反而觉得很是可爱,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一阵海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艾宁将自己外套脱下来披到我身上,我紧了紧衣衫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还说呢,你刚才非要到海边,谁也拉不住,童飞只好让我跟着了。我现在才知道,女人倔强起来真是可怕啊。”艾宁撇了撇嘴,“可以回家了吧?海边太凉,呆久了会感冒的。”
“我走不动了,头痛胃也痛,我要坐一会儿。”我懒懒地靠在石柱上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想动,任风吹动着长发在脸颊上拂来滑去。
“喂,不许睡觉啊,这样睡着了一定会感冒的。”
我感觉艾宁在摇晃着我的胳膊,可眼皮沉重得如灌铅般根本无法睁开,迷糊中有人背起了我,思绪仿佛回到了幼年时代,那个时候,哥哥常这样背着我玩耍。
“哥哥……”我喃喃地叫着,趴在艾宁背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艾宁的侧影,他正坐在床边的微机前上网。我吓了一跳,“唿”地坐了起来:“这是哪儿?我怎么睡在这儿?”
“你睡得人事不省的,我怎么叫也叫不醒,只好带你来我家了。”艾宁回头看了看我,揭开桌上的一只焖烧锅,一股浓郁的米香扑鼻而来。“胃都吐空了,现在一定很饿吧?先喝点粥。”
我有些呆怔,真没想到艾宁原来是这样一个很会体贴照顾别人的人,以前我对他实在是有着太多的偏见与误解。
“发什么呆呢,快趁热喝啊,我知道醉酒后喜欢清淡的食物,所以特意让母亲做了米粥给你。”
我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地泪盈于睫。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亲情般的温暖了?我也记不清楚,只知道离开家乡后,我一直都在用成熟而坚强的外表掩示自己的脆弱,即使是面对林凯,我不想让他感觉丝毫负累。
“还要不要?”艾宁什么也没看见似地接过我手中的空碗。
我深吸了口气,让思绪平静下来,对艾宁点头笑笑:“至少还要两碗,我真的好饿了。”
艾宁抬眼看着我揶揄:“哈,你可真够直率啊。”
“是啊,我好久没喝到这么香的米粥了。”我坦言,并非饥不择食,实在是米粥太够味了,“好象里面还加了什么吧?”
“是啊,加了绿豆和薏米。我妈说,吃点绿豆有助于排毒。”
“对了,我这样子上你家,你爸爸妈妈一定另眼相看了吧?”想象着自己被艾宁背入他家的情景,我的脸红了。
“是啊,是另眼相看!”艾宁注视着我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真不该让你来我家,爸妈今天晚上一定又失眠了。”
“?”我不解地注视着艾宁。
“你知道吗?你与我姐真的很象。刚才我爸妈见到你的瞬间吃惊得差点晕倒。”
艾宁起身从身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从中抽出张照片递给我:“我姐出车祸后,我怕爸妈对景思人,所以将与我姐有关的所有东西都移走了,这张照片不知是什么时候夹在书中的,上次我回家无意中发现,没舍得毁掉。”
我看着照片,艾雪也一脸笑容地注视着我。
其实准确地说,我和艾雪只是容貌近似,气质与神韵却是全然不同的。艾雪看起来比我成熟优雅许多,如果将我和她喻为兰花的话,那么她应该算是高贵典雅的君子兰,而我只不过是一株随意生长于山涧的草兰。
我将艾雪的照片还给艾宁,试探地问道:“艾宁,可以跟我谈谈艾雪吗?”
“关于艾雪你知道多少?”艾宁问我。
“我只听徐扬说起过艾雪是因车祸而离开的,其它的一无所知。”我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艾宁,他的脸色正一点点地阴沉,一瞬间我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本来与艾宁就不算太熟悉,况且他或多或少对我还有些陈见,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是自讨没趣。
艾宁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终于开口了:“顾小雨,在我讲述之前应该先对你说声对不起,刚开始我误以为你是徐扬新交的女友,所以表现有些恶劣,还请原谅。”
我没想到艾宁居然会如此诚恳地表示歉意,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不,不,其实我的态度也很不好,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哈,那咱们是不是算和解了?”艾宁伸出手对我调皮地眨了下眼,我抿嘴笑着在他掌心用力一击:“当然!”虽然胃还有些难受,但心情却是极好,没想到这一次醉酒竟意外地化解了我和艾宁之间的误会,收获了一份出乎意料的友情。
我斜靠在枕头上,听艾宁述说从前。
“那时已快到新年了,我提前向公司请了假,从上海返回来准备与父母一起过元旦。一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没想到意外地看到了徐扬正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对饮。他们谈得非常投入,我几次故意从他身旁走过,他都没有注意到我。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就打电话告诉了姐。”艾宁低下了头,声音中满是凄苦,“我永远忘不了姐姐走进酒店时那种哀怨失望的神情,那一瞬间我真的后悔打了那个该死的电话。我姐是那种一生只爱一个男人的人,她给予徐扬的是她全部的爱,所以当她发现徐扬有了外遇时,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我呆呆地望着艾宁,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徐扬在我的感觉中一直是个正直而善良的好人,我真的不能相信艾雪的死是因为他移情所致。
“艾宁,真的是这样吗?徐扬他……”
“别提他!”艾宁打断我,咬着唇恨恨地说道:“不管怎样,我姐都是因他而死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我的心一紧,想起了姗姗。那个可怜的孩子,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当她知道事情的真象时,会是怎样的情形?
(十六)
艾宁说好久没见姗姗了,但又不想与徐扬相见,请我想办法带姗姗出来。下班后我给徐扬打电话说想接姗姗出来玩。
“姗姗也说很想你呢,早点过来吧,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徐扬说。
“徐哥,我想单独和姗姗玩呢,你不要做电灯泡行不?”我善意地撒着小谎,“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分毫不差地将姗姗奉还。”
“哈,小雨,你又玩什么花样?我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好吧,你和姗姗玩吧。”徐扬笑了起来。
“那好,我一会儿就来接她。”
放下电话,心情有些沉重。艾宁那段话是投入心中的一片阴影,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挥散不掉。回想与徐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说什么也不愿相信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如果他真如艾宁所说,以后我还能象从前一样坦然面对他吗?
“晓雨阿姨,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看我了?”姗姗一见我就扑了过来,“爷爷给我买了好多故事书,你给我讲故事吧?”
“姗姗,让阿姨先休息一会儿。”徐扬笑着递上了一只苹果,“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看你好象脸色不太好。”
“是吗?”我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最近工作是忙了点。姗姗还好吧?在幼儿园怎么样?”
“我都得了好多小红花呢,老师表扬我是好孩子。”姗姗扬起头自豪地望着我。
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姗姗的头:“真的吗?阿姨就知道姗姗一定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小雨,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姗姗的腿大有好转了,医生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到春天她就可以自由行走了。”
“真的!太好了!”我欢呼一声抱起了姗姗,“姗姗,那样阿姨就可以带你去爬山了。”
“好啊好啊,我要跟小雨阿姨一起去爬山。还有,爸爸说过,等我腿好了妈妈就会回来的。”姗姗搂着我的脖子欢快地叫着。
我望着姗姗渴望的双眼,心头莫名的一酸,姗姗的腿可以恢复如前,艾雪却再也回不来了,而这一切,到底是谁之错?
“小雨,你怎么了?表情怪怪的。”徐扬诧异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我赶紧回答,匆匆换上了一个笑容,“知道姗姗的腿快好了,我太高兴了。”
“小雨,咱们交往也不是一两天了,在我的心中,早当你是亲妹妹一样,如果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尽力。”徐扬笑了笑,不再追问。
我知道,在商界这么多年,徐扬的双目已经练得十分犀利,我的任何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我该怎么去解开心中的疑问?单刀直入吗?能得到真正的答案?有些问题,也许不知道答案会更好,但就象花开了必然会凋谢一样,很多故事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不是我们能够预料可以更改的。
“唉。”我在心底轻叹,顺其自然吧!
抱着姗姗走出家门,艾宁早等侯在拐角处。姗姗见到艾宁分外开心,小嘴在他脸上吻个不停:“小舅,我真想你啊。”
艾宁轻轻地抚着姗姗的头:“姗姗,小舅带你去吃肯德基,好吗?”
“好啊。”姗姗开心地拍着手,“我要吃鸡米花和香芋甜心。”
肯德基是孩子的乐园,无论何时来都非常拥挤,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座位。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点餐。”艾宁回头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调皮地笑了笑:“我可不挑食的,来个香辣汉堡加大杯可乐,其它随便。当然,若加个巧克力圣代我会非常满意的。”
艾宁忍俊不禁:“你可真是不挑食啊。少吃点巧克力吧,不要过了嘴瘾又想着减肥。”
“我减肥?”我挑了挑眉,“在我的字典里暂时还没这两个字呢。”
“呵呵,那就希望永远也不要有这两个字。”艾宁笑着向点餐台走去。
我正和姗姗说着话,突然感觉有人轻拍了下肩,以为是艾宁,转身笑道:“这么快。”却看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于顺,只听到姗姗欣喜地叫道:“于爷爷!”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姗姗认识于顺。
“姗姗好孩子,这么久不见还记得爷爷啊。”于顺笑眯眯地望着我和姗姗。
艾宁端着餐盘走了过来,看到于顺礼貌地问候:“于叔,这么巧啊。”
“小孙子想吃鸡翅,我给他买些带回去。”于顺举了举手中的食物袋,“我得走了,你们慢慢吃吧。”临出门又回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笑,表情竟似乎有着欣慰与释怀。
目送着于顺的背影,艾宁告诉我,他与姗姗的姥爷是多年的好友。
象流星划过夜空,我的心瞬息雪亮,继尔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栗。原来我现有的生活一直都隐含了一个中心点,那就是姗姗的母亲艾雪!从于顺到徐扬再到艾宁,之所以对我关怀照顾,无非因为我与艾雪容貌相似。艾雪,这个我素昧谋面的过世女子,仿佛一直在冥冥中篡改着我的命运,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围绕着她从前的生活圈旋转了。而未来的岁月中,她还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故事?
(十七)
下雪了,今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晚。
我披着苏格兰方巾走在风中,洁白的雪花在眼前肆意地飞舞着。我仰起脸,无数朵雪花飘落在眼里,然后慢慢化作水痕沿脸颊滑落,象我想流却未能流出的泪。一切如我所料,张晓军伪善的面具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剥落。他诱骗林凯将公司公款放了高利贷,却未能在承诺期限内还本付利。对方虽有房产作抵,但不能及时兑现。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凑足款项,林凯所面临的不仅是失业,更可能会走进牢房。可是,五十万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个遥远而庞大的数目啊,所以对于林凯来说,几乎没路可走。
“小雨,我真是后悔,怎么会那样轻易地就相信了张晓军的话呢?”林凯捶胸顿足,说什么也不肯相信面临的事实,“可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为什么要骗我?他说绝对没问题的,只用一个星期就可以归还。不行,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清楚……”
我拦住林凯:“林凯,你醒醒吧!不错,你一直当张晓军是最好的朋友,可他并没当你是朋友,他一直都是在利用你。你不用找他了,你找不到他的,他早不知躲哪儿去了。如果他肯负责,根本就不用你找!”
“哈……”林凯仰天狂笑,然后颓废地跪倒在地,“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凯,你别这样,我们想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紧紧地抱着近似疯狂的林凯,泪流满脸。
我不知道在徐扬楼下徘徊了多久,只知道当我终于鼓足勇气敲开徐扬家门时,徐扬吓了一跳,一把将我拽进了屋:“小雨,快进来,看你脸都冻紫了。”
我抬头看了看徐扬:“徐哥,我想求你帮个忙。”
“不要急,有事慢慢说,先暖和一下。你坐,我去给你冲咖啡。”
望着徐扬的身影,泪水不自主地又涌上了眼眶。我知道,当我开口说出“借钱”两个字时,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我和徐扬之间曾有过的一些单纯而美丽的东西都会从此消失。可是,这是我目前所能想出的唯一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林凯痛苦憔悴,只要能帮他摆脱困境,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心甘情愿去付出。
是的,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我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心底的悲伤。
“徐哥,我想找你借一笔钱。”我没有抬头,我怕自己一抬起头来就开不了口。
“没问题,你想要多少?”
“五十万。”我咬着嘴唇不敢看徐扬的脸。
“五十万?”徐扬大概没想到我说出的会是这样大的数字,吃惊地反问:“你准备做什么用?”
“徐哥……”我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断断续续地将发生的一切讲述完毕,我感觉心头轻松了许多,不管徐扬怎样看待这件事,不管这事将会有怎样的结局,至少我已尽最大努力了。
“林凯怎么会这么傻,很明显是他朋友做套嘛。小雨,这是典型的诈骗,你们应该赶紧去报案。”
“可是,若报案林凯的工作一定会丢的,而且知晓的人越多林凯就越不容易走出阴影,徐哥,你就帮帮我们吧,林凯他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急切地说道,“徐哥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想法将钱要回来还给你。”
“小雨,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钱我可以借给你,但你们必须报案!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张晓军正是利用了你们害怕影响林凯前途而不愿报案这一弱点。张晓军已在生意场上滚打了多年,单靠你们个人的力量是斗不过他的,所以你们必须借助法律给予他应有的惩罚!”徐扬盯着我果断地说道,“你回去让林凯好好想想,同意报案了让他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找我。”
我没想到徐扬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借钱,虽然他的前提条件是必须报案。我不知道林凯会不会同意这样做,但对于我来说,却似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
“徐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我咧了咧嘴想笑,眼泪却不自主地再次滑落。
“小雨,回家去好好地睡觉,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了吗?”徐扬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不用太担心,凡事都有过去的一天。”
我抬起头,徐扬眼中的爱怜让我莫名一颤,那样的目光,似乎隐含着太多的内容,但我已无暇顾及其它,现在我的脑海中只有唯一的念头,无论如何也要帮助林凯走过目前这段艰苦的日子。
(十八)
没想到林凯会如此固执,无论我怎样劝说,他始终不同意报案。
“小雨,若真将张晓军送上了法庭,以后让我怎么面对他的父母家人?毕竟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啊!”
“可是林凯,是张晓军负你,不是你害他呀,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你才是受害者。我不敢断言张晓军是不是蓄谋已久,但至少一开始他就动机不纯。这样的人还能算得上是朋友吗?”我愤愤地说道,“不能让张晓军逍遥法外,应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以后他说不定还会继续去害别人。”
“可是,若报案我一定会被公司开除,而且留下案底以后还有哪家单位肯聘用我?”
是啊,若被人知道了林凯挪用公款,还有哪家公司敢接纳他呢?我沮丧地低下了头。
“要不,我去跟徐扬说说,看看能不能去他公司?”
“又是徐扬?”林凯皱起了眉,“我可真是有些奇怪了,徐扬真那么好心借我们五十万?没有别的居心?”
“林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与徐哥交往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根本不象是那种人。”我急切地说道,耳边又响起了徐扬的话:“小雨,我之所以帮你,是不想看到你流泪。因为,你流泪的样子象极了艾雪,让我心痛!”
“哈!”林凯冷笑,“我最好的朋友都会欺骗我,还有什么人能够让我信任?我不会借他钱的,也许那是个更大的陷阱。如果老天注定要毁灭我的一切,那么我也希望是葬送于自己之手,而不是毁于他人的算计!小雨你等着,我一定会解决好这件事情。现在,我要出去一下。”
林凯的表情象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样的神情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就象他刚才那段独白。林凯变了!望着林凯的背影,我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慢慢沿至全身。
天色渐晚,雪也越下越大了,可林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注视着餐桌上已热了多次的饭菜,却一口也咽不下去。走到门口,视野中只有漫天的飞雪。林凯,你到底去了哪里?
泪水顺着脸颊悄声流淌,冰冷的感觉让我不自禁地混身颤栗。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就这么伫立着化为冰雪,与天地溶为一体。这样,所有的烦恼痛苦就不再存在了。
直觉告诉我,我和林凯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温馨与默契了,有些事情一旦存在就不可能再消失。我闭上眼回想曾有过的美好爱情,心中的恐慌却如一个正在膨胀的气球,我知道这只气球终有一天会爆炸的,会让我肚肠寸断体无完肤。其实,我和林凯的情路真是已走得太久,久得我几乎忘记了曾有过怎样的开始,原以为会很自然的拥有一个完整的结局,可现在才猛然惊觉,我根本就没看透生活,它时时刻刻都在变幻,没有人能够预知下一时刻将会发生些什么。那么,我是不是应该相信世人所说:爱情没有永远!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只是那些“曾经沧海”的文字,“海枯石烂”的誓言随时会在季风中飘散。
(十九)
我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林凯,他正在收拾行装。
“小雨,有空我就回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为你担心。”
我点点头,走上前帮他理了理有些翻卷的衣领:“林凯,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有空就去保税区看你。”
“嗯,等我安排妥当后就接你去看看,叶雯的公司在保税区是很有名气的。”
“好啊。”我勉强笑了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因为别离?还是另有原由?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小雨,经历了这段日子我真的有些累,也想换个环境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林凯伸手拥过我,“分别只是暂时的,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
我点头,却在心头暗暗质问,真的吗?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哒-------”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林凯打开门:“叶总,是你?不是说是老王过来接我吗?”
“今天正好我也去保税区,顺便带你到各处熟悉熟悉。”叶雯笑着回答,然后目光转向了林凯身后的我,“你好,顾小雨。”
我也微笑着点点头:“叶总好。”
“老王,帮林凯把行李搬到车上!” 叶雯转身吩咐司机,然后对我说道:“我们得走了,赶八点的轮渡,再见,有机会上保税区来玩。”
我站在路边,目送着人去车远。一阵风吹过,我不自主地紧了紧衣衫,冬日的阳光看起来有些苍白,照在身上似乎感觉不到丝毫温暖。也许,并非太阳没有热量,而是我的心集压了太厚的冰雪?
我一直不明白是,林凯对借徐扬的钱那么抵触,却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叶雯所列的条件。叶雯同意帮林凯偿还公款,但要求林凯必须加入自己的公司。叶雯的公司是专门经营出口代理业务的,与林凯所学专业根本不对口,林凯去了能干什么呢?我曾问过林凯,可他回答说,叶雯说让他去是看重了他的能力与潜质,至于业务可以在日常工作中慢慢学习。我无法劝阻林凯,他的眼中是不容更改的坚决。
保税区是青岛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与青岛市区隔海相望,天气晴朗时,站在海边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对岸的建筑物。虽然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但交通却极其不便,目前只有两条通道,一是走胶州湾高速路,一是到港口坐轮渡,无论哪种选择,耗时都在两小时左右。所以,林凯自去了保税区后,我们就只能周末相聚了。虽然渐渐习惯了聚少离多的日子,可当我一个人走在冬夜的街头时,仍抵挡不住落寞的侵袭。那种曾经有过的幸福感觉越来越稀少了,取而代之是看不到尽头的迷惘与迷惑。
元旦前夕,林凯来电话说公司预备放假三天,他会在三十一号赶回来陪我一起迎接新年。
旧年的最后一天,清晨起了个大早,走在街上,看着来往行人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感受着节日的欢乐与祥和,我忘却了独在异乡的寂寞。
快下班时,林凯却打来电话,说公司临时加班,不能回来陪我了。“小雨,好好照顾自己!”
仍是这句老话,我悻悻地放下电话,情绪一下子低落千丈。曾经,林凯常说的是“小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而现在,我却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爱,难道真会走得如此迅速?想起了周迅的《飘摇》:“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可我现在真的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明了……
“霎霎,今晚怎么过?”童飞端着水杯走了过来,“如果没什么特别安排,参加我们的聚会如何?都是你认识的几个朋友。”
“不了。”我摇摇头,“你们玩吧,我还有别的事呢。”
“是和男朋友一起?那就算了。”童飞笑着打趣,“还是两人世界有情调啊。”
“才不是呢,他今天加班,根本没回来。”我淡淡地笑了笑,掩示住内心的失意。
“那就跟我们一起玩吧,一个人呆着,这样的日子是会很想家的。”童飞倒很善解人意,“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去接蓉蓉过来。”
我点点头,童飞说得对,这样的日子,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小屋,除了伤感流泪还能做什么呢?
“银沙”酒楼的门口坠挂着两只大红灯笼,远望去很有节日的气氛。童飞的朋友在上次的婚宴上均已见过,倒也不感觉生疏。
童飞一进门就嚷嚷:“今天谁点菜?”
“当然是刘哥了,他年龄最大嘛。”满桌人齐道。
刘哥嘿嘿地笑着:“好吧,反正大家的口味我早知道了。”他转回头看到了我,“顾小雨,你跟我一起点菜去。”
“我?”我莫明地瞪大双眼,“为什么?”
“第一,你年龄最小,这样就老少皆顾了;第二,你是外乡人,你的口味我不了解。怎么样?理由充分了吧?”刘哥郑重其事地回答。
童飞也在一旁怂恿:“去吧去吧,点几样你喜欢吃的。”
我明白大家都是好意,便不再推辞,跟刘哥走向点菜处。今天来吃饭的人不少,负责点菜的服务小姐忙得满头是汗。
我虽说是来点菜,其实也只是看看,主要还是刘哥定夺。正看着水池中游来荡去的鱼虾,听见身后有人悄声说道:“瞧,那个穿紫色大衣的就是叶雯,听说资产已过亿了。”
“是吗?还挺年青漂亮嘛。”
“你想啊,若不漂亮生意能做得那么好?”
“你是不是有些羡慕?可惜你太老了点,若也象她身旁的那个小白脸,说不定还能分上一羹啊。 哈哈!”笑声中充满了暧昧。
我闻言转头,却瞬间脸色苍白,叶雯身旁那个所谓的“小白脸”,不是林凯又会是谁?
原来林凯根本不在保税区加班,他对我所说的都是谎言?!我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林凯与叶雯有说有笑地走入了雅间。门在我的视线中缓缓关闭,将我和林凯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
(二十)
一夜无眠,清晨起床时对镜一照,自己都吓了一跳,两眼红肿得象蜜桃。我用冷水一遍又一遍洗着脸,却止不住不争气的泪水。坐在床边,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林凯的手机。
“林凯!”我轻声叫道,心却在瞬间迷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雨,对不起,昨天没能回来陪你。公司年底的事太多了,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啊。等忙过这段日子我再好好陪你,好吗?”林凯的声音依旧温柔,也许对于他来说,真的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是吗?”我凄然,林凯,你还要骗我到何时?
“小雨,工作真是太忙,我刚来不久得给大家一个好的印象。听话,好好照顾自己!”
“够了够了,又是这句‘好好照顾自己’!”我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林凯,你听着,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要求你来照顾我了,你也不用再骗我,昨晚在‘银沙’我看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我关上了手机,任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心一点点地下坠,思绪乱作一团,我真的不要林凯再来照顾我了?抛却所有的亲情友情独自来到青岛,不全是为了他吗?曾经,我们那么相爱,坚信自己就是对方今生的唯一和永恒,却未料到在我踏入社会后短短半年时间,那曾以为固若磐石的情感已被现实撞击得支离破碎。
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门外是意料之中的林凯。
“小雨,别哭,是我不好,没对你说清楚。昨晚是公司宴请客户,我不能不去啊。”林凯将我拥入怀中轻叹道,“相信我,我爱你!永远!”
我抬起泪眼迷惑地望向林凯,他的脸在我的视线中模糊不清。“永远?永远到底有多远?”我喃喃低语,我连林凯的表情都看不清了,更不用说去触及他的内心世界,我们真的会有永远吗?
“我也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但对于我来说,永远就是与你携手走完这一生!”林凯温柔地捧起我的脸,用唇吮吸着我的泪。他的唇还是那么温暖柔软,我在心底轻叹,也许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疑,林凯对我的爱并没有什么改变。信赖是爱情的基石,如果我们彼此不再信任,那么爱情又怎么可能长久?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鼠肚鸡肠?这不应该是我顾小雨的性情啊。我抬眼看着林凯,他也目光炽烈地回望着我。我情不自禁地用手环住了他的腰,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阴影。
偌大的甲板上只孤单地伫立着我一人,海风吹在身上是种刺骨的寒冷。船过处浪花飞溅,海面上浮现出一道白色的泡沫流。不知为何,这些白色的泡沫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海的女儿》,那个美丽的人鱼公主就是在没有爱的清晨化着海中的泡沫渐渐远去的。如果有一天,我的世界中没有了爱,我会不会也选择相同的方式离去?我胡乱地想着,竟感觉从青岛到开发区的这段航程有如时空隧道,我仿佛正要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
昨天公司通知我去开发区一家企业洽谈策划方案时,我竟没有应有的兴奋。按说,与林凯已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有这么名正言顺的相聚机会我应该非常开心才对,可是心中却莫名地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这些日子,我们似乎都在刻意地回避着什么,全然没有了从前的那份轻松与坦然。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和林凯之间会出现怎样的结局,但我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的迷惘正在与日俱增,就如置身在一片迷雾森林中,找不到想要的出口。
没有对林凯说我已来到开发区,直到公事办完才给他去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正坐在通向他单位的公车上。
下了公车,远远就看到林凯已等候在保税区门口,我快步迎了过去。
林凯握住我冻得冰凉的双手,责怪道:“怎么不提早告诉我?我可以开车去接你的,这么冷的天还坐公车,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爱惜自己啊。”
林凯手心的温暖传沿至我的心头,我的心情豁然好转,看来林凯还是非常关心体贴我的。
“怕提前告诉你影响工作嘛,再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会迷路。”我轻笑道。
“你呀!”林凯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头,“走吧,先上我办公室,我还有点活没干完,一会儿带你吃大餐去。”
坐在林凯办公室柔软的沙发上,喝着滚烫的咖啡,体内残存的寒意也渐渐散去。我正四望着欣赏房间里的壁画,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中年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林凯,是你将我的那些单据扣压了?”
“噢,是王科长啊,请坐请坐。”林凯赶紧从桌后站了起来。
“不用了。”王科长冷冷地说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放单?”
“你的那几张单据好象填报有些错误,我们正在核实,会尽快处理的。”林凯和颜悦色地回答。
“尽快?尽快到底是多久?你知道那批货物一天的仓储费是多少吗?这笔损失由谁承担?”王科长的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你才入这行几天?居然也学会了这一套?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林凯你也太黑了点吧?”
“王科长,请你将话说得清楚点,我太愚笨,不明白你的意思。”林凯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坚硬起来。
我虽然一头雾水,不知孰是孰非,却不希望林凯与人有太大的过节,赶紧“咳”了一声,对林凯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林凯会意,点点头,脸色渐渐缓和过来。
王科长似乎这时才感觉到我的存在,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我,而后意味深长地一笑,语气竟也温和了许多:“既然你有客人在,我们的事就一会儿再谈吧。”边说着边退出了房间。
“王科长你放心,这事我下午一定给你一个结果。”林凯跟到门边,看看王科长已走远,关上门恨恨地说道,“狗眼看人低!”
“林凯,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横?”我关心地问。
“我同事。前天送来几张单据,说是他一个朋友的,让我尽快报关出口。那些单据根本就不合格,就算报了关也通不过的。哼,他以为我刚来什么也不懂,想诓我。早听同事说起过,他就一欺软怕硬的主。他可真是看走眼了,我得让他瞧瞧,我可不是好欺的。”林凯冷哼道,“不干了,走,小雨,我们吃饭去。”
“可是,你不是说下午要给他一个交代的吗?”我不放心地望着林凯。
“哈,我不过那么一说而已,等下午叶总回来,要交代的人怕是他了。”林凯笑了起来,“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吗?是因为他自己心中有鬼啊。”
“?”我疑惑不解。
“入了这行才知道,有些钱真是来得太容易了。”林凯边穿外套边解释,“比如说报关出口,有的企业为了能尽快离岸,除了缴纳相应的代理费,还会私下给办事人员一笔费用。我看王科长那个样子,一定是收了钱却没能按时办好事。他肯定以为我扣那些单是想从中分成,所以才会那样气急败坏。”
听着林凯的话,我的心又莫名地担忧了。“林凯,那样的钱财拿着会难以心安的,我觉得还是干好自己的工作,拿取自己应得的报酬比较稳妥。”
“知道,你放心,我有数。”林凯拉起我的手,“走,我带你去吃金枪鱼。”
林凯带我来到鲁海丰大酒店,介绍说这是开发区唯一一家建有金枪鱼冷库的酒店,生意好的出奇。
刚走进大堂,我的目光就被右侧处的小水池吸引,池栏外一个服务生正拿着细长的针良鱼逗弄着什么。我好奇地跑了过去,原来池中饲养着两只小海豹。
“想试试给它们喂食吗?”林凯走过来和我一起趴在池栏上。
“怎么喂?”看着上下翻腾嬉戏的小海豹,我来了兴致。
“等我一下。”林凯走到那个服务生面前,递给了他十元钱。服务生点点头走了开去,不一会儿端了个小竹篮出来。林凯接过,对我招了招手。
“什么啊?”我凑了过去,看到篮子里放着一些切好的带鱼块,还有一只塑胶手套。
林凯帮我戴好手套,我拿起鱼块抛向池中,两只小海豹立即从水中一跃而起,张大嘴在空中就叼食而去。“真好玩。”我格格地笑着。
林凯含笑地望着我:“小雨,真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开心。”
我微愣了一下,真的,已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笑过了,似乎在不经意间我们就丢失了一些最纯真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本可以一直拥有的,只要我们在面对生活磨难时能保持豁达的心境。
瞬间的感悟让我的心变得澄澈,我转过身,回给林凯一个甜美的笑容,正想说话,却看到一人面带微笑朝我们走来。
“林凯你也在?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吧?瞧你,刚才也不介绍一下。我和几个朋友在二楼的‘罗马’厅,要不一起吃个便饭吧?”
王科长笑容可掬的模样与在林凯办公室时判若两人,要不是刚刚见识了他的凶悍怒颜,我定会被他的热情感动。
“谢谢王科长,我和小雨还约了别的朋友,不太方便,改天有机会再一起吧。”林凯委婉地拒绝。
“那好吧,改天我作东。”王科长不再坚持,挥挥手向楼道口走去。
“我们也走吧。”林凯拉起我的手。
“等一下,我的鞋带开了。”我蹲下身系鞋带,无意间一扭头,看到王科长仍站在楼道上注视我们,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的笑,这笑容竟让我感觉毛骨悚然。
(二十一)
对于中国人来说,春节是永远最重要的节日。元旦刚过,人们已开始着手准备年货,各大商场也不失时机地推出了一些促销活动,搞得整个都市热闹非凡。
公司的业务也因为春节的来临而增量不少,我们策划部已连加了几个夜班,许多人的眼中已布满了血丝。
我早就感觉眼皮似有千斤沉,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咖啡。童飞实在看不过去了,对我挥了挥手:“去吧,上那边沙发上躺一会儿,有事我叫你。”
“嗯,好的。”我含糊不清地应着,头刚贴到沙发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迷糊中,仿佛看到林凯在不远处行走,我赶紧提足向他奔去,却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靠近。眼看着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着急地叫了起来:“林凯。”……
“霎霎,醒醒!”
我费力地睁开眼,童飞正一脸促狭地望着我:“什么美梦啊,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的。”
“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哪能做什么好梦啊。”我边揉搓太阳穴边发牢骚,昏沉沉地站起身,“是不是有事要做了?”
“刚才传达室来电话,说你有个邮件,让你下去签个字。”
“噢,一定又是老妈给我寄好吃的来了。”我一跃而起,拍了下童飞的肩,“等着啊,一起分享。”
跑到传达室,并不是我想象的大包裹,而是一个特快专递,地址是本市,寄件人却是一个陌生的姓名。我满腹狐疑地拆启开来,随着几张照片的滑落,掌心瞬间冰凉。照片上,林凯与叶雯擦鬓磨腮的甚是亲昵。
周末林凯从开发区返回,硬拖着我到佳世客,说是要送我一件衣服作新年礼物。我跟随林凯在五彩纷呈的服装区转悠,看着他兴致勃勃的神情,暗暗地泪凝于睫。他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般明朗灿烂,却已不再完全归属于我的世界。我们之间有如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表情,却再也无法触及彼此的魂灵。
“怎么了?”林凯终于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 “是不是病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林凯,我有些累了,改天再来诳好吗?”
“累了?那就回家吧。下周末我们再来,说不定就有让你满意的新款了。”
“不,我不想回家,你陪我去海边走走吧。”我想有些话应该对林凯说说,否则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早晚会真生病的。
“好吧。”林凯笑了笑,习惯性地拉起我的手。
冬季的海岸线几乎看不见行人,我们默默彳亍着,各怀心事。
“叮……”林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们同时吓了一跳,林凯歉意地放开我的手,走到了一边聆听:“好的,我知道了,马上就回来。”收线后他转头望向我:“是公司来电话,说有一批货必须马上报关出口,让我速回。”
我隐隐约约地听得电话中传来的是女性的声音,直觉告诉我是叶雯,而林凯闪烁其辞的表情更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终于忍无可忍,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浮现了一个嘲讽的笑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是叶雯的电话?林凯,你这样活着累不累啊?”
“小雨,你什么意思?”林凯莫名地望着我。
“你到底准备欺骗我到什么时候?”我继续冷笑。
“欺骗?我欺骗你什么?小雨你不是真的病了吧?”
林凯伸出手想探我的额头,被我一扭头避了开去。我打开背包,将这两天一直压迫着我的那些照片拿了出来,重重地放在他手中。
林凯面色一寒,恼羞成怒地嚷了起来:“谁这么无聊?我一定要查出这到底是谁干的!”
我定定地望着林凯,缓缓地说道:“林凯,这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谁寄的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和叶雯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过多少次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原以为你的心是最温暖的地方,没想到你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从前的那个乖巧可人的顾小雨哪儿去了?”林凯怒道。
“你……”我一时气结,没想到林凯不但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倒打一耙。
“不是我不相信你,是现在的你让我无法相信了。我根本弄不清你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悲伤地摇着头,“林凯,你公平一点,到底是你改变太多还是我变了?”
“是的是的,我承认是我变了!”林凯突然狂笑起来,“从张晓军欺骗我的那时起我就变了,他让我认识到这个世界的丑恶本质。我现在只知道要想在这个肮脏的社会生存,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钱他妈真是个好东西,你可以什么都没有,只要还有钱,你就可以居高临下颐指气使为所欲为!”
林凯的脸在我的面前变得狰狞起来,我害怕地后退着。天啦,这是我深爱的那个人吗?他的面容他的气息为什么变得如此陌生了?
林凯走上前紧紧抓住我的肩,无视我眼中的恐慌,冷笑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叶雯是什么关系吗?那么我告诉你:不错,我现在与叶雯关系非同一般,但我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互为需要而已,她需要我的身体,而我需要她的金钱!顾小雨,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满意了?”
“林凯!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我不想听!”我听到了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尖叫和空气中骤然回荡的“啪”的一声脆响,我看到林凯的脸上突然间出现了五道明显的指痕。我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天啦,我竟然打了林凯?!
林凯也怔住了,张大嘴看着我。我们相互对视着,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甚至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林凯突然用力将我抱在怀中,泪水滴落到我的脖颈:“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不是吓坏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失控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小雨,你知道吗?只有面对你时,我才会感觉这个世界还有明朗澄清的一面,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你过上开心快乐的日子。”
“开心快乐的日子?还可能有吗?”我悲怆地摇着头,“林凯,我想我们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你已经为了金钱而出卖了自己的爱情。”
“我没有出卖爱情,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爱人,那就是你!我爱你,真的很爱!”林凯更加用力地拥住我,“相信我,一定能够给予你美好的生活!”
“以你身体为代价来换取吗?”我冷漠地看了看林凯,而后用尽全气推开他,昂起头坚决地回答道:“不,那样的生活我永远都不会需要!”
(二十一)
风夹杂着雪花肆意地拍打着面颊,不是很痛,但却足以让我流泪。路上的行人极少,这样的天气,还会有谁象我这样傻傻徘徊街头?不知不觉来到了火车站,想起了夏天初到青岛时,我也曾这样徘徊着,等待林凯的到来。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只是爱的心情。那时,以为青岛将是我爱的归宿,而现在却希望列车能带我从此远离这个伤心的地方。可是,就算我真的离开了青岛,还能够象从前那样笑容灿烂无忧无郁吗?就算心灵的伤最终可以随时间而愈合,但岁月留下的痕能够从记忆中全部抹去吗?
我茫然行走在街道上,孤单的身影被晕黄的路灯牵扯得老长。一辆黑色的“蓝鸟”从身旁擦过,我本能后退,却脚底一滑跌坐到雪地上。
车在不远处停住,我看着司机走了下来。“小雨?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你看你都快成冰柱了。”徐扬扶起我,一脸的关切。
“徐哥,我……”一时竟编造不出合适的借口,只觉得鼻头一酸,我赶紧深吸了口气,将就要夺眶而出的泪珠逼了回去。
“先上车再说。”徐扬没再追问,拥着我走到车旁,为我拉开后车门。
“你好!”车后座上李雅兰微笑地望着我。
我没想到车中还有人,想想刚才的狼狈样禁不住有些脸红,慌乱地点着头:“李姐好,好久不见。”
“我和徐总送客户来车站,远远看着象你,没想到真是呢。”李雅兰帮我拍打着衣服的雪花尘土。“下雪天路滑,走路要小心些。”
车内的气温暖暖的,我将头枕在靠背上,倦意慢慢涌了上来。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我实在太累了。迷糊中听到徐扬小声问道:“睡着了?”
“大概是吧?”李雅兰低声回答。
“今天晚上你陪陪她,别让她回家了。我看她心情不太好。”
“好的,徐总你放心。”
我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李姐,不用麻烦你了,一会儿我回家。”
“不麻烦,我一个人在家,正好也想有人陪我说说话呢。” 李雅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睡吧,一会儿叫你。”
那温馨的笑容竟让我舍不得拒绝,我点点头。
李雅兰的房间简洁而雅致,与其名倒很是相益。
我自觉地换上拖鞋,随口问道:“李姐,姐夫和孩子怎么不与你一起住?”
李雅兰递过一杯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离婚了,孩子暂时放在了我妈那儿。”
“噢,对不起!”我为自己的冒失歉意。
“没关系的,已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小雨,其实有些事不再提及并非最好的疗伤方式,只有勇敢面对,看清楚症结所在,才更利于伤口的愈合。”李雅兰的目光颇含深义,“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和前夫是大学同学,我们从大一开始相恋,毕业后一起到他老家西安参加了工作,再然后就是结婚生子。故事很老套,是吧?其实生活本来就是这么平淡的。”李雅兰笑了笑,继续道:“如果一直这么平淡反而好了。可生活之路哪有平坦的?孩子出生不久,单位评定中级职称,本来我和他都在评定之列,可最终因名额有限,加之我们又不会阿谀奉承,所以两人都没评上,这也罢了,但后来一系列事情全因职称而受到了限制,分房如此,提干也如此,涨薪更如此。他的心态渐渐失去了平衡,开始了借酒消愁,到最来居然发展到酗酒打人。那段日子对于我来说,是个黑色的梦魇,不仅身体伤痕累累,心灵更是支离破碎。某一天,我突然醒悟,既然我的天空早已乌云密布难见天日,我为什么还要停留在原地等着暴风骤雨的来临?我为什么不可以重新找寻一方阳光明媚芳草萋萋的新天地?于是,我来到青岛开始了新的生活。”
李雅兰为我添满茶水后继续说道:“刚到青岛时,我只有一个朋友,大学的舍友。她将我介绍到徐扬的公司,徐扬给我的第一项工作是到汽车展示中心推销车辆,试用期一个月,好就留,不好则走人。我用了三天时间将大众所有车型名称以及各自性能优缺点记了个滚瓜烂熟,结果一个月结束,我的销售量仅居于了榜首。于是,我留了下来,直到今天。”
我沉浸在李雅兰的讲述中,竟忘却了自己的苦恼。“李姐,原来你也经历了这么多啊。”
“经历对于有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财富啊。”李雅兰笑道,“生活其实就是各种经历总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只要有信心与勇气!很多事情,当我们走过以后再回首,只需要淡淡一笑,不是吗?”
“李姐,谢谢你对我讲这么多!”我感激地望着李雅兰,她一直没有问我的事,但我知道她所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帮我解开心结。事实也如此,她的故事的的确确震撼着我的心灵,让我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熟了。
在以后的许多个夜晚,我注视着浩瀚的夜空总是不经意地就想起了李雅兰说过的话:“男人是女人世界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但不要让他成为自己的全部。过分依附男人的女人到最后失去的不仅是男人更是自我。”
我想,我真的有些过分依附于林凯了,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值得我去追寻的东西,我应该行走在更广阔的天地间,让生命因自己而灿烂精彩!
(二十二)
除夕之夜,我独自拥衾坐在单身公寓的沙发上看央视春节晚会。想着去年此时,与父母边看电视边做元宵的欢乐情景,心便如抽丝般疼痛起来。正巧倪萍出场作煽情表演,我的泪于是借机爬满了面庞。“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直到今日方真正体会到其中滋味。不是不想回家,怕的是亲人问及林凯我会无从作答,更怕父母看到我憔悴的容颜而心伤。我宁愿独自疼痛,也不想看到父母哀愁。所以,我只能对父母谎言,说公司太忙只放假三天。父母倒是通情达理没有埋怨我的不归,反而叮嘱我一定要努力工作,不能让当地人瞧不起。我隐泪故意在电话中娇嗔:“你们太小瞧我了吧,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放下电话后却躲到卫生间哭了个天昏地暗,毕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孤零零一人迎接新春的来临。
林凯曾来电话问我春节是否与他一起回家过年,我拒绝了。“林凯,你已选择了与叶雯在一起,又何必来找我?不怕她介意?”
“她怎么会介意?”林凯在电话那头冷笑,“她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现实主义者,我们之间不过是场短暂的游戏,她比谁都清楚。”
“林凯,有时候你也太不了解女人了,没有任何女人会心甘情愿与别人分享同一男人,即使她根本不爱!我也是个现实的女子,不至于傻到让自己遍体鳞伤。”
“小雨,别这样好不好?相信我,我真的只爱你!”林凯恳求,“难道你一点也不留恋我们的过去吗?”
“我留恋过去!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给我欢笑给我快乐让我心动让我爱恋的男子了,你已经走得太远,我看不到你的身影更触不到你的内心。”我轻叹,林凯给了我伤害,却使我在伤害中成长成熟,我固然不可能心如铁石,却也不会再轻易相信谎言。“所以,我想我们现在都应该学着遗忘。”
可是,学会遗忘谈何容易?在我走过的时间与空间里,留存了太多与林凯有关的痕迹,不是挥挥手就可以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我是个感性的女子,却会在某些时候理智得让自己心惊。从决定与林凯分手的那刻起,我就不再允许自己回头。我知道,勉强和林凯一起走下去,结局只会更加悲痛,我不愿看到镜中是肝肠寸断血泪成行的自己,我必须在伤口还不是太沉太重时及时抽身,用时间与岁月使之尽快愈合。要走的路还很长,要经历的事还很多,除了坚强我别无选择。
窗外,不时有烟花闪过,眩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天地。这样的夜晚,快乐也罢痛苦也罢,是注定让人无法入眠的。
随着零点的慢慢走近,我的手机也开始忙碌起来,父母关切的问候和亲朋好友的真情祝福让我的心渐升暖意,原来在这个世界中我并不孤单,还有许多人的心头存有着对我的牵挂与惦念。
“喂,霎霎,你还真忙啊,电话一直占线,看来我不是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的了。”童飞在电话中大叫。
“那我们正好扯平,我也不是第一个问候你的啊。向蓉蓉问好,祝她新的一年更加漂亮!”
“她正在我身旁听着呢,一听有人祝她更漂亮就笑得合不上嘴了。对了,你休息了吗?”
“还没呢。再说了,就算休息了也早被你的电话吵醒了。” 我说笑道。
“很好,还有幽默感,我和蓉蓉担心你正哭鼻子呢。”童飞故意嘿嘿一笑,继续道:“我们买了好多烟花,一起去海边放吧,等我开车来接你。”
“好啊!”我知道童飞和蓉蓉是怕我一个人感觉孤独,找个借口来看看我。能在异地他乡拥有这样的朋友,真的非常庆幸。
门外终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我戴上围巾手套走出院落。一看到车里的阵容,禁不住莞尔。一辆小小的桑塔纳居然坐了七八个人,好在没有太过身魁体壮者。
“下车下车,快挤死我了。”刘哥叫嚷着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又扯出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指着我说道:“对阿姨说新年好!”
“漂漂阿姨新年好!”小男孩一点也不怯生,望着我调皮地眨眼。
“漂漂阿姨?”我一楞,继尔明白小男孩说的是“漂亮”,不由得笑了起来,“刘哥,你的孩子?好可爱啊,叫什么名?”
“我叫刘浩。”小男孩抢着自报家门,引得一群人开怀大笑。
童飞拍了拍刘浩的头,玩笑道:“浩浩,一会儿你可要乖乖听话不许乱跑,否则漂漂阿姨会不跟你玩的。”
“知道了,漂漂阿姨怕放鞭,一会儿我保护她。”浩浩对我拍着胸,一副豪气万千模样。
我抱起了浩浩:“好,小男子汉,一会儿你保护我。”
“刘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你看你的儿子才这么小就会与女孩子套近乎了。”童飞大笑,“艾宁,我看你得向咱们这位小帅哥好好学学,别整日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远远地就将女孩吓跑了。”
我这才注意到人群最后的艾宁。
“新年快乐!”艾宁没有理会童飞的话,对我微笑着轻轻叩首。
“你也快乐!”我含笑点头回敬。
(二十三)
除夕到海滩放烟花并非我们这群人的独特创举,几年前青岛市曾下令市区内禁放烟花爆竹,市民们便将战略要地转移到了郊外的沙滩。今年虽然此项禁令已解除,但很多人都爱上了由浩瀚夜空、澎湃潮水和七彩烟花组合而成的场景。我们到达时,沙滩上已到处是散落的烟花棒。
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美丽烟花,我想起了曾听过的一首歌,《烟花燃放的夜晚》:
烟花燃放的夜晚
让我想起有你的从前,
花绽夜空的瞬间,
天地间满是地久天长的誓言。
今夜烟花仍旧灿烂,
我却找不到你欢笑的容颜。
爱的承诺早已随风飘散,
就象烟花的宿命注定短暂。
烟花朵朵飞在天边,
可它再也无法照亮我的视线。
我只能悄悄躲在风的后面,
不让美丽的烟花灼痛我思念的眼。
初次听这首歌时,觉得意境太过凄美,与我的快乐无忧形成了鲜明对比,因此并不太喜欢,可现在却发现这首歌竟如此贴切地诠释着我此时的心情,情不自禁地叹息着,悄悄退到礁石边。我没有擦拭不小心坠落而出的那滴泪,有了夜的掩护,没有人能够注意到我脸上的凄楚与漠然。那些欢笑的人群与我相隔很近,但我却感觉距离遥远。我是可以与他们一起嬉戏的,但热闹的只能是身体,寂寞的依旧是内心。虽然春天正慢慢地走来,但我已被冬季的飞雪冰封,不知何时才能在阳光中融解。
“不喜欢烟花?”艾宁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
“不是。”我转过头对他轻轻笑了笑,“只是觉得烟花的生命太短暂了,美得有些凄凉。”。
“烟花的生命虽然短暂,但瞬间的光芒却可以让整个夜空为之灿烂。生命无所谓长短,关键在于是否拥有自身的价值与意义。所以我从来不去渴望什么永久,只是尽力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没有遗憾!”
艾宁的话让我震撼,没想到外表不羁的他对生活竟有如此深切的感悟。
如果让我选择,我想我也是喜欢烟花的这种宿命:与其碌碌一生,不如刹那辉煌。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到,对生活所付予的一切无悔无怨。
“来,一起去放烟花吧,让过去的一切随烟花燃烧,天亮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艾宁将一支魔术棒放入我的手中,表情天真地望向我:“咱们打赌好不好?如果放出的是双数,你请我吃大餐,反之我请。”
“呵呵,”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诓我啊,我都看到上面印的是六十颗了。”
“广告嘛,总是有虚假成份的,写着六十颗未必够数啊。要不我们交换过来?”艾宁狡辩。
“好啊你,当着我这样说,是不是感觉广告行业的都不太诚实?”我故作生气状。
“哪里哪里,即使以前有过此意,也在认识你后有所改变了。”艾宁半真半假地说着,将魔术棒的引线点燃,放入我手中:“成45度角握紧了,这样的抛物线才是最长。第一颗的冲力很大,要小心点。”
尽管艾宁早有提醒,第一颗烟花飞向天空时,我仍被那股较强的反作用力震得一退,手中的烟花棒差点掉到地上。艾宁眼快,赶紧从身后环住我,帮我握住了棒身。
一股暖流从身后向我袭来,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艾宁呼出的气息正轻轻地拂动着我的发丝。我的脸有些发烫,除了林凯,我还从未与别的男子有过如此亲密之举。可艾宁做这一切时显得那么自然,仿佛心中没有丝毫的杂念,竟让我无从拒绝。
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火光映照下艾宁的脸俊朗得有如韩国青春剧中的男主角。当他望向我时,我看到他眼中仿佛也有烟花在轻轻闪烁。心跳莫名地急促起来,我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再与艾宁对视。
一支烟花放完,艾宁松开我拍着手笑道:“呵呵,我赢了,什么时候请我?”
我调整自己的呼吸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数什么单双,只得点头认输:“你说吧,时间地点由你定夺就是了。”
“好,到时我会电话联系你的。”
望着艾宁若无其事的表情,我禁不住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而羞愧,也许真是我看花了眼,艾宁只不过当我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而已。生活中有些距离是很难穿越的,我们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世界,就象两条平面相交的直线,从不同的地方走来,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与场景中偶然相遇,产生了今生唯一的交点,而后再沿着各自的轨迹继续前行,彼此渐行渐远……
(二十四)
周六仍象平常一样起了个大早,煎好两只荷包蛋,配上牛奶面包当做早点,然后背上包准备去书城购买一些新的设计资料。走出门才发现,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开满了玫瑰,伴着巧克力的芬芳,挡也挡不住地迎面而来,一直浸透到心底,让人无从抗拒。看着身旁不时擦肩而过的对对情侣,我忍不住伸手一拍额头,真是糊涂了,竟然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爱情的我不再需要玫瑰的颜色和芬芳。
选购好所需资料从书城走出时,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天空仍旧有些昏暗阴沉,灰灰的看不到阳光。我将冰凉的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忧伤地走在这个到处都弥漫着爱情味道的都市中。
路边一家音像店传来悠扬的钢琴曲,是我喜欢的《I MISS YOU》,思绪一下子飘回了从前,回想着与林凯挤在单人沙发上听曲的情景,胸口又溢满了细碎地疼痛。
我放缓了脚步,想听完这曲再走。店门被人拉开了,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子迎了出来:“姐姐,进来看看吧,今天我们店所有的商品都有赠品。”
“是吗?什么赠品?”我问,经不起女孩子微笑的诱惑,举步进入店中。
女孩微笑道:“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当然是送玫瑰花和巧克力了,男的玫瑰,女的巧克力。”
“呵,看来今天玫瑰花和巧克力无处不在啊。”我自嘲地调侃,“可我想要的是孟庭苇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所以你不用送我赠品了,没有用武之地。”
“没有情人并不表示不可以拥有玫瑰和巧克力啊。姐姐这么漂亮,一定会很快遇上自己的白马王子的。”
我笑了起来,心情再不好,听到有人赞美也是很开心的。
“若真是这样,明年我可还来你们这儿拿赠品啊。”我开玩笑说。
“没问题。姐姐有空时常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音乐。若姐姐喜欢的音乐暂时没有,我们也可以帮你进货的。” 女孩的笑甜甜的,就象飘着醇香的巧克力。
“小妹妹好会说话,态度这么好,你们的老板应该给你加薪才是。”
女孩抿嘴一笑:“不瞒姐姐,我就是老板啊。”
“你就是?”我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了看这家规模还不算太少的音像店,难以置信它的老板竟是面前这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女孩。
“我上学时成绩不是太好,没能考上大学。但我喜欢音乐,家里人就帮我开了这家音像店。”女孩解释道,“希望姐姐有空能常来,我们一起喝茶聊天听音乐,好不好?”
“好啊。”我点头应允,女孩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得如此自然而亲切,让我不自主地心生好感。
“姐姐可要记清店名啊,这条路上的音像店有好几家呢。”女孩提醒我,“我叫蕙心,兰心蕙质的蕙心。”
“好名字,难怪能想出‘心灵之约’这样的店名,我记住了。” 特殊的日子,特殊的店名,特殊的女孩,我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付款后,蕙心将一盒“德芙”放在我手中:“姐姐,这盒巧克力包含着我的真心祝福,希望你快乐开心每一天。”
我看了看手中的巧克力,坦言道:“蕙心,这盒巧克力的价格不菲啊,你不怕亏本吗?”
蕙心调皮地一笑:“这个嘛是特殊赠品,目前仅限于姐姐一人。因为姐姐一看就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我真的又喜欢又羡慕,所以想与姐姐做个朋友。”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拥了拥蕙心,这个活泼可爱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就这样轻巧地走进了我的世界之中。
走出店门,阳光已穿越过了迷雾,带着几份早春特有的慵懒照在街面上。风中的玫瑰花香更加浓郁,到处可见手执玫瑰花开心微笑的女孩,那些各色各样的玫瑰在阳光照耀下更加艳丽妩媚。不知是因为阳光的温暖还是因为刚才的那段经历,我的灰色心情也随雾飘散开来,抬起头在阳光笑了笑,蕙心说得对,没有情人没有玫瑰,我一样可以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个情人节。
正准备打开手中的巧克力品尝,身后传来清脆的童声:“小雨阿姨!”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姗姗,她的声音早已熟悉得不用分辨。
“姗姗!”我转过身,果真是姗姗,却不在我料想的徐扬怀中,抱着她的竟是艾宁。
艾宁看着我手中的巧克力,嘴角隐隐浮现了一个难解其意的笑容:“节日快乐啊,给男朋友买礼物吗?”
“呵,还没人有这么好的福气呢。”我笑笑将巧克力递给了姗姗:“姗姗,送给你。”
“谢谢阿姨!”姗姗张开小手搂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腮上亲了一下。
为了迎合姗姗,我不得不低下身,却无意中将整个头都靠在了艾宁的肩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眼,却看到艾宁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想起了除夕夜的那种温暖感觉,禁不住地心跳,脸也渐渐泛起了红晕。
“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掩示着自己的尴尬。
姗姗抢着回答:“我想看《葫芦兄弟》,小舅开车带我来买。”
艾宁笑着补充:“过两天我就要回上海了,周末闲着无事,带姗姗出来玩玩。对了,你还欠我一个大餐呢,可不可以在我走之前兑现?”
“说得好象我耍赖似的,是你自己不给我电话嘛。”我故意呶了呶嘴,挑眉望着艾宁:“艾公子,顾小雨随时恭候你来讨债,好了吧?”
“哈,真是爽快之人!”艾宁哈哈大笑。
“小雨阿姨,你今天有没有空陪我玩?”姗姗看我与艾宁一直说话,没顾上理她有些急了,抓着我的胳膊不肯放手,好象害怕我会突然跑掉似的。
“阿姨今天有的是时间,你想怎么玩?”我伸手拧了拧姗姗的鼻子。大家都忙着过情人节,象我这样形单影支的人自然无所事事了。更何况,已好久没有陪过姗姗了,见到她竟有了些歉疚。
“好啊,等买了《葫芦兄弟》后我们去游乐园玩吧,好不好?”姗姗高兴地拍手。
“行啊。” 我答应着。
蕙心看到我时笑了起来:“姐姐,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不是啊,我朋友买碟,我陪他一起。”我指了指身后的艾宁。
“宁哥哥,原来你与姐姐是朋友啊。”蕙心看看艾宁又看看我,一付颇感意外的表情。
我也同样感到意外,没想到艾宁与蕙心竟然相识,难怪他会带姗姗上这儿来买碟片。
我从艾宁手中接过姗姗,“你跟蕙心去找碟吧,我与姗姗在这儿等着。”
离开“心灵之约”,艾宁的手中多了一枝红玫瑰。
“原来你的巧克力是这么来的啊,这个蕙心,真有奇招,难怪生意一直不错。”艾宁把玩着手中的玫瑰,笑容中有几分赞许。
“你与蕙心是朋友?”我忍不住问道。
“哈,你知道她是谁?就是刘哥的妹妹啊,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想不到当初那个娇柔的小女孩竟将这个音像店管理得如此好。”
“噢!”我恍悟地耸了耸肩,在心底轻叹,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有时它很大,即使穿越了千山万水走遍了天涯海角,你也不一定能找寻到想要的那段缘;而有时它又是那么渺小,转来转去,总是走不出一个固定的圈子。
“小舅,你怎么还拿着玫瑰花啊。”姗姗在我的肩上皱眉大叫。
“噢,给你给你。”艾宁赶紧将手中的玫瑰递了过来,“小公主,真不敢惹你。”
“不是给我,是给小雨阿姨!今天是情人节,男孩都要送玫瑰花给女孩的,电视中早就看过了。” 姗姗一脸的得意,大概觉得自己能够知晓这些已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了。
“傻孩子,那可不是随便送的,只能给自己喜欢的人。”我笑了起来,抚了抚姗姗的头解释道。
“那小舅不喜欢你吗?”姗姗眨眼看看我,又转头看了看艾宁,“小舅,小雨阿姨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看着姗姗瞬间泪凝于睫的样子,我和艾宁对视,都有些不知所措。
“姗姗,来,让舅舅抱,小雨阿姨累了。”艾宁对姗姗说着,顺势将玫瑰递到我手中,眼神竟有一丝不自然的慌乱。
我将姗姗交给艾宁,接过玫瑰花,想说点什么,却仿佛有东西堵在了胸口。一时间两人无语,只有姗姗不谙世事地高兴着。
姗姗玩得太累,在回家的途中终于抵抗不了倦意,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车中少了姗姗稚气的童声,气氛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沉闷。我从后视镜中只能看到艾宁的双眼,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那紧锁的眉宇却让我感觉有些说不清的心酸。今天的这次相遇不但没有增进我们的情谊,却反而将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那份亲近感消磨得荡然无存,我们好象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开怀畅谈了。都是那枝玫瑰惹的祸啊,我无奈地叹息,也许这就是缘吧。
(二十五)
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床上惊起。
“霎霎,没有打扰你的春秋大梦吧?通知一下,今天加班啊。”童飞在电话中嘿嘿坏笑。
“真是的,我正梦着数钱呢,耽误我的发财梦。”我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星期天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还不就是未做完的那个文案了,文总突然来电话说明天一早就要。”童飞叹息,“人在屋檐下,事事都低头啊。我还答应了陪蓉蓉诳街呢,这下又失言了。”
“要不你自己加班,将陪蓉蓉诳街的艰巨任务交给我好了,保证让她满载而归。”我故意气童飞。
“少废话,限你八点半准时到办公室。这个方案搞砸了你我都负不起责的。” 童飞端起了“小队长”的架子。
“加班可以,但有个条件,吃饭问题你负责解决。”我不失时机地要求道,“我还没吃早点呢,你来的路上给我捎带点吧。”
“就知道你准借机占便宜。”童飞冷哼,“说吧,想吃什么?”
“你看着买就是了,我又不挑食。”
从宿舍到办公室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刚走到门口就嗅到了葱油饼的香味,我看了看童飞放在桌上的早点,除了葱油饼还有一大杯鲜豆汁和两个茶叶蛋。
“快吃吧,吃完了好干活。”童飞正坐在电脑前编辑资料,看到我走近只是点了点头,手指丝毫未停止动作。
“噢。”我点点头,匆匆对付完早点,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我和童飞虽然时常玩笑戏闹,但对待工作却都极其认真,尤其遇到这种赶急的状况时,我们都会自觉地全力以赴。
等定稿完毕,一看时间早过了午餐阶段。“得,又节省了一顿,霎霎,帮你减肥了。”完成了任务,童飞的幽默感也就重回到了体内。
“哼,想节省?没那么便宜的事。”我瞪了瞪眼,“加一次班得牺牲多少脑细胞啊,非海参鲍鱼不可补!”
我还没说完,童飞已开始怪叫:“得啦得啦,再说下去还不知该吃什么好了呢,你也太黑了点吧,加一次班就想让我从小康跌落到温饱线下?”
“呵,我哪有那么狠心,怎么说也得看蓉蓉和未来干儿子的面子吧?。”我装着无视童飞的横眉冷眼,“但你也甭想用蛤蜊什么的来糊弄人啊。”
童飞正准备反驳,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瞧,立刻乐开了花:“霎霎,请客的自动送上门来了。”
我在一旁忍住笑,听童飞对着手机大嚷:“快说地点,还没吃午饭呢。知道了,我和霎霎一会儿就到。”收线后对我眨眨眼:“运气不错啊,又节省了。”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饭局啊,也不先问我同不同意去。”
“同意也是去,不同意也是去,还有什么好问的?”童飞也白了我一眼,“艾宁明天回上海,今晚哥们几个为他送送行。这一走,至少大半年见不着面了。”
原来是为艾宁送行,我倒真是不好有推脱之辞了。跟随童飞走进餐厅,一群人正在玩着扑克,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却没看到艾宁。
“艾宁呢,怎么还没来?我和霎霎可是加了一天的班,快饿晕了。”童飞伸手拿起桌上的备用小点心,递给我一块,“来,先垫垫。”
“在家收拾行装,说一会儿就到。要不让霎霎打电话再催一下?”刘哥看着我笑说。
刘哥就喜欢逗我寻开心,我也习以为常不再象从前那般害羞了,走到他面前故意一瞪眼:“你正常点!”
“你正常点”这话本是刘哥的“创意”,现在已演变成了我们招呼他时的专用术语了,不过我每次使用时总会引得笑声一片,因为这话必须用青岛方言说出来才特别有力度,可我学来学去却总是“四不象”。
大家正笑得起劲,艾宁走了进来:“笑什么呢?刘哥,你正常点!”
本是已接近尾声的笑声又再次响起。“咳。”刘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告诉你们,我刚上专利局去提出了申请,以后谁再引用我的这句名言得先付费才行。”
“扑哧!”我忍俊不禁,将刚喝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刘哥,那我先付一毛买十遍,如何?”
刘哥伸手弹了我一个爆栗:“就你调皮!”我揉着额头扮了个鬼脸。在这群人面前,我就象一个顽皮的邻家小妹,他们虽然文化素养和社会地位参差不齐,但都是些豪爽耿直坦率重义之人,与这样的人相处,可以完完全全地放松放纵自己,不用设防不用伪装。
不知不觉又喝了不少酒,虽然头脑还算清醒,但步履却有些飘浮不稳了。送我回家的任务仍旧落到了艾宁头上,走出饭店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扬起了飞雪,气温骤然下降了不少。我们站在街边等待出租,没想到这个时段出租车特别紧俏,从身旁擦过的车辆都承载有客。我终于站不住了,找台阶坐了下来,艾宁在路边继续伸手拦车。我仰起头,雪花飘落在脸上,冰冷感觉突然让我有了落泪的冲动。我闭上眼,任泪水在脸颊无声地肆意地流淌着。突然间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扶起了我,我吃惊地睁开眼,触到了艾宁的双眸,对视的刹那我似乎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叹息。我赶紧慌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艾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点燃。我们谁也没有言语,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凝重的空气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想我再不说话就会窒息了,没话找话地问艾宁:“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十点半的飞机。”艾宁简单地回答,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噢,那什么时候再回来?”我感觉自己象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
“噢。”却再也找不出话题,只好将目光也投向远方。都市的夜美丽迷人,霓虹闪烁,街灯辉煌,让我想起了郭老的一句诗: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可是,这么多明亮的街灯却照不进我灰暗的内心,真想知道,何时何地何人,能够将我心头的那盏灯点亮?
“你去过上海吗?”艾宁猛地发问,唬了我一跳。
“没有。”我以为他是邀请我去上海玩,轻轻摇了摇头,“太远了,有机会再说吧。”
“远吗?我并不觉得。只要这个世间可以用尺度来计算的距离都不应该算远。”艾宁的嗓音突然间变得低沉而有些沙哑,“你知道什么样的距离才算远吗?有段话说得好,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张小娴的这句名言早就倒背如流了。我闭上了眼晴不敢看艾宁,但却无法阻挡他的话语:“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二十六)
爱有时是不可理喻的,它常会突如其来,也会猝然而去,没有理由也不需要原因。没有人可以看透爱的方向,更没有谁能够预测爱的归宿。受过一次伤的我虽然依旧相信爱情,却不敢再迷信那些所谓的“永恒”。所以,当艾宁说爱我时,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他的深邃目光。
“我不要你立即回答,但我会每天都等着你的电话,等你告诉我,我的心是否可以停留在你的身边。”
是的,我的确需要时间来整理纷乱的思绪。可是,碾转了一整夜,仍不知该何去何从。
恍惚间,一个白衣女子翩然而至,望着我轻声叹道:“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我凝神细看,面前的女子那样面熟,就象见到了镜中的自己。可我分时躺在床上啊,她一定不是我。不是我,那会是谁?我心突然一凛:“艾雪?是你吗?”
艾雪轻轻笑了笑:“可怜的顾小雨,受过一次伤,就不敢再爱了吗?爱虽然会给人带来伤害,但若不爱,又怎么能体会到爱的美好?”
“你是说,我应该接受艾宁的爱吗?”我急问。这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得太久,我已无法再思索,只盼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我无法替你回答,你问自己的心吧,如果你的答案不会让它感觉疼痛,那么就是正确的。”
“问我的心?”我迷惑不解。
“是的。有时,你的理智可能会让自己产生错误的选择,但心却永远不会欺骗自己。”艾雪看着我,身体慢慢向后退去。
“别走!艾雪别走,你告诉我答案吧!”我急切地伸出手想抓住艾雪的衣衫,却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
我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抱头坐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梦中的情景是那样清晰,艾雪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你问自己的心吧,你问自己的心吧……”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心中是否存有着艾宁的身影,我一直将他归属于另一个世界,潜意识地拒绝了他的走进。可现在细细想来,与他相处的每个细节其实都保存在我的记忆深处,他沉思时深邃的眼睛和笑起来略带邪气的脸,他身上那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舒肤佳”的味道……都是那么清楚清晰。或许,梦中出现的并不是艾雪,而是另一个我,渴望再爱的我,既使我已明白爱的甜蜜与痛苦总是如影随形,却无法说服自己不再去触及新的恋情。不爱固然可以不再受伤,但若没有爱情滋润,生命也就不再完整。我宁愿爱了哭了痛了伤了,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一潭没有丝毫涟漪的死水。
心事沉重地坐在办公桌旁,连童飞走近身边都没察觉。
童飞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悠着:“霎霎,你没事吧?好象有点魂不守舍嘛。”
“一边去。我没事。”我笑笑推开童飞的手,“现在就走?”今天我们的任务是上城阳区去采集资料。
“是啊,我们得十点前赶到。”
车在路上行驶着,我知道前面不远的岔路口向左是通往机场的,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现在去机场应该还来得及与艾宁话别,我是不是应该去送送他?有了这个念头后,心就再也不能平静。去,还是不去?我矛盾而得不出结论,只好对自己说,干脆采取以前常用的方法决定吧,若迎面的车牌号尾数是单就去,是双就不去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终于有车过来了。“是单!”我忍不住叫出了声,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喜悦,也许这才是我内心真正的企盼吧。
童飞吓了一跳:“霎霎,你鬼叫什么?我看你今天真有点不对劲,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我是有点不对劲,不过不用看医生。童飞,你能不能允许我请一会儿假?”我转过头恳求地望着童飞,“我必须立即去办一件事,你先去城阳,我办完事后马上去找你,好吗?”
“很重要吗?”童飞满腹疑问地看了我一眼,“不用我帮你?”
我笑了笑:“你帮不上忙的,但它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童飞将车停在了路边,对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吧,快去快回,自己当心点。”
“谢谢!”我开心地对童飞做了个鬼脸,“你真是我的好哥们!”
童飞伸手拍了下我的头,故作严肃状:“丫头!我这可是假公济私啊,要不是看你平常工作态度还算认真的份上,我才不管你呢。”
我伸手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掉头向机场飞速驶去。
机厅人如潮涌,转了几圈也没看到艾宁。难道说他已走了?不是说十点半的飞机吗?我靠在安检通道旁的墙边气喘吁吁,心头有说不出的失落,也许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相逢很难,错过却极其简单,而一旦错过,留下的可能就是一生的遗憾。我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口走去,一路低着头,不小心与对面的人撞在了一起。“对不起!”我赶紧抬头表示歉意,落入视线的却是我熟悉的牛仔外套,这样的穿着在青岛现在的天气中略显单薄,但对于上海来说,应该是很合时宜的。
“艾宁!……”我本来怀疑是艾宁故意拦住我,可看他的表情竟然平静得近似冷漠。“噢,顾小雨?没想到在这儿相遇了,你来机场送人?”
我的心沉沉一坠,原来艾宁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深情,我这么急急地跑来反而有些自作多情了。
“正巧路过这儿,所以就来看看了。”我努力挤了个微笑,掩示着自己的失望,“你该登机了吧?祝你旅途愉快。”我礼貌而疏远地伸出手与艾宁告别。
艾宁笑笑,也礼节性地握住了我的手,却在我准备抽手的瞬间猛然一拽。我猝不及防,倒入了他的怀中,头脑一下子处于了混沌状态,只听得艾宁在我耳畔低语:“为什么不敢承认是来送我呢?”
我抬头,看到了艾宁嘴角浅浅地坏笑。我想挣脱艾宁的怀抱,他却将我拥得更紧了:“小雨,你逃不掉了,不管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你都休想从我生命中逃走!”
艾宁的语气虽然霸道但目光却极其温柔。心中的冰雪刹那间融化,我不自主地紧贴在他的胸前,他的如阳光般温暖的气息从手臂处源源不断地传来,一直浸透到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在劫难逃”。
(二十七)
老中医所言果真不差,随着春天的到来,姗姗的腿有了明显好转,几乎是在同一星期,就完成了从慢慢站立到缓缓移步的过程,虽然还不能象同龄的孩子那样活蹦乱跳,却也让我们这些一直关爱着她的人兴奋不已。
星期六的清晨,徐扬给我来电话:“小雨,姗姗昨天从幼儿园回来就嚷着要去中山公园看樱花,说是幼儿园组织的,每个小朋友至少要一名家长作陪。可我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实在脱不开身。姗姗说除非你陪她去,否则她不让我走,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姗姗?等会议结束,我去找你们。”
“没问题,我也正想去看樱花呢,听说今年中山公园的樱花比以往哪年都开得好看。”我一口答应,“姗姗跟着我你就放心好了,你要是太忙就不用来找我们了,等看完樱花我直接送她回家。”
当灿烂如海的樱花映入眼帘时,我沉醉了。
晨光轻柔地抚着那些微微颤动起浮的花海,清风过处飞扬起一片粉红的花瓣雨。我抱着姗姗伫立在花雨中,几乎忘记了前行。
“阿姨,你抱着我是不是累了?”姗姗见我半天未动,伸出手擦了擦我额头的细汗,“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阿姨不累,咱们得快走,要不跟不上其它小朋友了。” 我回过神来,忍不住轻吻着姗姗的脸,今天她穿了件粉红的毛衣,浅绿的背带裙,同色的小靴子,活脱一朵漂亮的小樱花。
一个与我同样身着牛仔套装的女子走了过来,对我笑了笑:“来,我帮你抱会儿吧。”
“贾老师!”姗姗快乐地叫着,“这就是我的小雨阿姨。”
“贾老师好!”我笑着抚了抚姗姗的头,对贾老师说,“这个姗姗,见谁都介绍我。”
贾老师上下打量着我:“我们几个老师早就听说过你了,姗姗在幼儿园总是提起你。你是姗姗小姨吧?你们还真是很象呢。”
“是啊,姗姗在学校听话吗?”我谎认了自己的身份。若说我与姗姗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偶然的相似,相信旁人会更加好奇,那才更难解释清楚了。
“姗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们都挺喜欢她的。缺点就是有些胆小。”贾老师笑着抚了抚姗姗的头,“不过,比刚进幼儿园时好多了。”
“姗姗的腿不太方便,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吧?真是谢谢你们了。”我由衷地表示着谢意,“没有你们的照顾和关怀,姗姗的病是不会好得这么快的。”
“别这样说,让孩子健康成长是我们每个教师的责任和义务。”贾老师摆摆手笑着说,“听姗姗说,她妈妈出国了,你常照顾她,姗姗能有你这样的小姨真是好福气。”
“这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嘛。”我活学活用,说完后才惊觉,真的,不知从何时起,我已将照顾姗姗当作了自己的份内之事。也许,命运早安排了我与姗姗将生活在同一个圆周之内,就如我与艾宁的相恋,也是早已注定的缘。
想起艾宁,心头自然而然涌上了甜蜜的温暖。就象一首歌中唱到的那样:思念并不甜,然而我绝不怨,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你的爱在我心间。遥远的距离没有阻隔我们的情感,手机短信传递着爱的语言,虽只是支言片语,却表述着无尽的牵挂与惦念……
春游结束,我抱着姗姗向老师们告别。徐扬来电话说已开完了会,让我和姗姗在公园等着,他马上来找我们。
走到一个游客较少的草坪前,我将姗姗放下,坐在地上休息。
“小雨阿姨,我知道你累了,你休息一会儿,我自己慢慢走走,不走远。”
想不到姗姗年龄不大,居然能说出如此体贴的话语,我不禁感叹,经历过磨难的孩子果真比平常的同龄人心思细腻了许多。
姗姗摇摇晃晃地前行着,有几次都差点跌到,可她硬是咬着唇稳住了身体。看着她额头渐涌的汗珠,我有些不忍:“姗姗,走累了就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我再练一会儿,我要尽快好起来,就可以与其它小朋友一起玩了。”姗姗倔强地向前移动着。
徐扬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旁,默默地注视着姗姗姣小的身躯。
“徐哥。”我轻轻叫道。
徐扬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出声。
“爸爸!”姗姗转过身时看到了徐扬,加快了脚步。
“姗姗小心!”我和徐扬异口同声的惊呼,姗姗现在只相当于一个刚刚学会走步的婴幼儿,这样的步速肯定会跌倒。
话音未落,姗姗已扑倒在地。
徐扬抢先一步扶起了姗姗,连声问道:“摔哪儿了?痛吗?”
“不痛。”姗姗嘴里说着,可脸上的表情却告诉我们这一跤摔得不轻。“爸爸,是不是我会走路了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徐扬身子一颤,转过身迟疑地对姗姗点了点头。侧头间我看到他的眼眶红红的,眼中分明噙着泪水。
我的鼻子猛然一酸。原来姗姗这么努力地练习走路,真实的心愿只是希望母亲早日回到身边,要是知道了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她会是怎么样心情?她还那么小,脆弱的肩膀能够承担多少残酷的真实?
“姥姥!”姗姗突然叫了起来,用手指着不远处,“是姥姥和姥爷!”
我顺着姗姗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艾宁的父母正坐在樱树下的长凳上休息。心情变得说不出的紧张,想着唯一一次去艾宁家竟是醉酒后,脸不由得有些发烫。若二老知道了我和艾宁已从昔日的普通朋友变成了相恋的情侣,他们会怎么看待我?
容不得我多想,姗姗已走到了艾宁父母的跟前。
“姗姗?你怎么在这儿?”两位老人惊呼,然后伸手搂住了姗姗。
“姥爷姥姥,是我们幼儿园组织的春游,爸爸也来了,还有小雨阿姨。”姗姗开心大叫。
艾父艾母一脸诧异地望着我:“顾小雨?”
“伯父伯母好。”我赶紧走上前微笑着招呼。
徐扬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爸妈,你们也来看樱花?”
艾母对徐扬的问候置若罔闻,却走上前拉着我的手热情地说道:“怎么不上家来玩了?听艾宁说你是外地人,一个女孩子在青岛独闯真是不容易啊。有空常来家玩,艾宁虽然不在家,还有我们老两口嘛。”
“嗯。”我微笑着连连点头,“有空我一定去。”却不敢过久地与艾母对视,在这个“未来的婆婆”面前,不自觉地就有了胆怯的情绪。好在二老似乎也不愿逗留,嘱咐了姗姗几句就离开了。
至始至终,两位老人一直没有正眼瞧过徐扬,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望着两位老人远去的背影,徐扬无奈地咧了咧嘴角,虽然没有言语,但眼神却暴露了内心的忧伤。我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当我决定与艾宁携手时,已自然而然地介入了徐扬与艾家的矛盾之中,这是我无法逃避的现实。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任何一方承受伤害,艾宁之于我是幸福的爱情,而徐扬之于我是温暖的亲情,这两者都是我渴望拥有而不舍放弃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让这段仇恨化为虚无,但我想我应该尽力去找寻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与方法,也许会很艰难,但那是通往幸福的必经历程,我只能面对。
(二十八)
阳光恰到好处地照耀着窗台上盛开的白色杜鹃,喷水后的花瓣象绸缎般闪着纯洁的光芒。我小心翼翼地清洗着每朵花每片叶上的尘土,看着它们在阳光中展示着无限生机,心情便说不出的轻松愉快。这是我排解工作疲惫的一种方式。
“霎霎!”
探出头,看到童飞在院中微笑招手。而他的身旁,竟然站立着……艾宁?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没错,真的就是艾宁。站到艾宁面前,心突然有些慌乱不安。虽说电话中已有过无数的甜言蜜语,可真正面对时许多话语却说不出口了。或许,根本就不必说,眼神的交流足以替代任何言语。
我和艾宁就这样任目光交织缠绵,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直到童飞实在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我们才惊觉身旁还有人存在。
“霎霎,你竟然对我保密?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你!”童飞故意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又对艾宁说道:“你小子也有些不象话,摘取我们办公室的室花竟敢不经我的许可,这笔帐我先记着,找机会得连本带利地收回,哈!”
童飞走远后,艾宁将我的手握在掌中,轻声问道:“还好吗?”
我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电话告诉我?”
“刚下飞机,想给你一个惊喜。”艾宁低声耳语,“想我吗?”
我抬头与艾宁对视,在他温柔的目光中绯红了双颊。怎么会不想?我是那种一旦爱了便会全心全意地付出的女子,从乍暖还寒的初春到百花灿烂的初夏,多少个细雨飘飞的日子,多少个有星有月的夜晚,我的思念有如窗前的那串紫风铃,一直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叩响着同一个的名字。
“闭上眼,送你一件礼物。”艾宁低低地命令着。我顺从地闭上了双眼,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越过我的发梢,在项后作了片刻停留。“好了,看看喜欢吗?”
胸前坠挂的是一个玲珑小巧的玉佛,半透明的玉体在阳光下莹洁而剔透。
“这是我特意到普陀山去求得的,还请当地最有名的老方丈进行了开光。它包含了我最深的祝愿,即使我不在身边,你也会平平安安。”
我的心因感动而激荡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温润而柔和的玉佛,上面还留存着艾宁独有的气息,这气息正缓缓地浸入体内,温暖着我的心田。
我们手牵手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肆意地享受着明媚的阳光与和煦的春风。不知觉中竟走到了“心灵之约”,我和艾宁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携手步入其间。
蕙心微笑着迎上前来,看到我和艾宁亲密相依已然明了,俏皮地眨了眨眼:“宁哥哥,小雨姐姐,看来明年不用我替你们准备巧克力和玫瑰花了。”
“才不呢,我们偏要上你这儿来,每年都来!”我也调皮地眨着眼。
“姐姐,你来得恰好,我正准备给你电话呢。”蕙心从柜台的抽屉中取出了一盘CD,“这是你上次预定的《和平之月.兰》,我终于帮你找到了。真的很好听,姐姐的音乐品味很典雅,不知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呀,是学服装设计的。等你结婚时,我帮你设计婚纱吧,保管你成为世上最美丽的新娘!”我还准备继续玩笑,感觉艾宁轻拧了下手臂。我抬头,见蕙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我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什么蕙心会因这样一句平常的话语而神色黯然。
出了“心灵之约”,艾宁轻轻告诉:“小雨,你知道吗?蕙心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不能结婚的。”
“啊?”我吃惊得差点丢掉手中的盒带。
“很小时候我们就知道刘哥这个妹妹的生命是无常的,谁也说不准哪天她的呼吸就会停止。所以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在不自觉地尽力满足着她的要求,希望她在有限的生命中多体验一些生活的幸福与快乐。”
我忍不住轻声感慨:“艾宁,我现在觉得自己真的是个非常幸运也非常幸福的人,因为生命中有了你!”
“是的,小雨,我也有相同的感受。”艾宁伸出手臂紧紧拥住我,“让我们好好珍惜自己的拥有吧!”
我们坐在海边,看晚霞夕阳中的归帆,看轻旋在浪尖的海鸥,看沙滩上嬉戏的孩童,然后再转回头,看彼此的黑发在海风中飞扬跋扈,看彼此脸上流露的甜美笑容,看彼此眼中闪烁的无限柔情……因为心中有爱,世间的一切在我们的视野中都是那么的美好。
“小雨,跟我回家吧,去见见我的父母。”艾宁将飘散在我面颊上的头发拢向耳后,轻吻着我的额头。
“改天可以吗?”
我知道艾宁急于要我见他的父母是他对我的一种爱的表达方式,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起艾母的脸,我的心头竟有说不出的怯意,前几次的会面都是在一种特殊的场景中,直觉告诉我,自己给艾父艾母留下的并不是很好的印象。
“怎么了?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嘛。”艾宁一脸坏笑,见我真的有些胆怯,忙伸出手握了握我的,“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因为他们爱我,而我---爱你!”
我凝视着艾宁的双眸,那里面有让我心静的诚挚爱恋。我微笑,身旁有艾宁坚实的臂膀,还有什么好害怕呢?
“爸爸,妈妈,这是顾小雨,你们早见过的。”艾宁将我推到艾父艾母面前。
“伯父伯母好!”我赶紧鞠躬,虽说与两位老人已不陌生,但这次毕竟是以另一种身份相见。
却听艾母惊诧地叫道:“宁儿,原来你说的女朋友就是顾小雨?那她与徐扬是----?”
我有些尴尬抬起头:“伯母,我与徐扬只是普通的朋友。”
“噢。”艾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我却从她看我时那犀利的眼神中敏感地觉出了她内心对我的排斥。
整个晚上我如坐针毡,虽然极力微笑,却敌挡不住心中愈来愈烈的不安,终于连艾宁也看出了我的别扭,趁二老没注意时,悄悄对我耳语:“小雨,如果你感觉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吧。”
“好啊。”我急急地点头。
走出艾家,我获救般地长吁一口气,挽住了艾宁的胳膊。“艾宁,我的感觉不太好,你爸妈好象不太喜欢我啊。”
“不会的,他们只是还有些不太习惯。刚才我爸不是说过吗,你与我姐长得太象了,总是让他们产生幻觉。”艾宁解释道,“给他们一段时间,好吗?”
“可是,按常理说,我与艾雪相似,他们应该更喜欢我才是啊。”我不自信地摇摇头,猛然醒悟,急急地抓住艾宁的手臂,“是因为徐扬吗?艾宁,我真的只当徐扬是哥哥的。”
艾宁伸手拥了拥我的肩,给我了一个信赖的微笑:“小傻瓜,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你那么单纯而善良,什么东西都写在了脸上,我又怎么会不明白?”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我姐生前与家里的关系一直有些紧张,所以我爸妈见到你时才会有如此反应。”
“为什么?”我瞪大了双眼,心中的疑惑更甚。
“我父母本来不同意她与徐扬的婚事,可她却执意孤行,非徐扬不嫁。”艾宁狠狠地对着夜空挥动了一记掌头,“小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徐扬吗?徐扬与我姐结婚的时候我还在上大学,爸妈虽然表面上不与姐姐往来,其实内心还是很惦记他们的,每个假期我一回家他们就会暗示我去姐姐家看看。我到姐姐家看到最多的情景就是她满眼血丝仍趴在电脑上为徐扬进行市场预测和数据分析。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我姐相助,徐扬根本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可他功成名就后却忘记了我姐所有的付出,如果不是他伤透了我姐的心,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惨剧?”
“艾宁,不要这么憎恨徐扬好吗?”我伸手轻轻抚了抚艾宁因愤恨而变得僵硬的脸颊,轻声说道:“如果徐扬真的犯了错,那么他已经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一直生活在困苦之中吗?”
“好了。”艾宁有些不高兴地打断我,“我知道,你对徐扬的感觉一直很好。我不想改变你的看法,但你也别想改变我的观点。”
我没有反驳。我明白此时不宜与艾宁过多争执,他们全家对徐扬的成见已很深,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操之过急说不定会事得其反。
不用急,终有一天,恨会被爱替代。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因为恨是有极限的,当人越来越感觉恨的沉重与疲惫时,他就会自然而然去渴求爱的轻松与快乐了。
我伸手咯向艾宁的腋窝,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艾宁,我饿了,咱们去吃宵夜吧?”
艾宁终于憋不住气笑了起来,脸色慢慢柔和,他轻叹了口气,将我拽入怀中:“小雨,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子,你一直用心中的美好去看待着眼前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无瑕,阳光越是灿烂越容易产生阴影啊。”
可是艾宁你知道吗,阳光虽然会产生阴影,但与它带给我们的光明与温暖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没有人会因为阴影的存在而放弃对阳光的需求与享受。其实对人也应该有同样的宽容和谅解,人非圣贤,在漫长的生命旅程中谁都会难以避免的犯一些过失与错误,但若因此而否定他的全部本性和整个人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二十九)
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到窗台,叩醒了沉滞心底的乡思。这个季节,家乡的天气也应该是阴雨连绵吧?父母是不是又在窗前轻唤着我的名字?近一年没见面了,不知他们的两鬓是否又新添了白发?一直没敢说已与林凯分手,怕他们知晓后日夜担忧。当初执意要来青岛,父母就很不放心,怕我一人在外吃亏受委屈,但看我态度坚决,最后只得顺从。有时觉得自己真是个不孝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父母省心过。艾宁倒是很希望能陪我回家乡去看看,但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让艾宁与他们见面。虽然我与艾宁相爱,但直觉告诉我,我们所面临的道路并不平坦,能不能携手走过那些坷坷坎坎最终到达幸福的彼岸,目前还尚未可知。首先,谁也无法预言我们这种“银河两岸”式的爱情能够在现实生活中存活多久;其次,艾家二老能否接纳我这个“外来媳妇”也难以判定。
谈及这些问题,艾宁总是比我乐观,他说等上海方面的合同到期后,他就打算辞职然后回青岛重新开始。“放心吧小雨,工作绝对不是问题,只要有能力就会有机会。”艾宁自信而深情地望着我,“至于我的父母,你更可以放心,因为我会与你共同面对。”艾宁的坚定虽然增添了我的勇气,但有时想起仍是说不出的茫然。尤其这样的雨天,看着那些纷纷扬扬的雨丝,没来由地就有了许多感伤。真希望此时艾宁就在身边,我是那么渴望他的温暖拥抱。掏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算了,现在上班时间,接了我的电话他一定又不能安心工作了。
正望着窗外出神,童飞急急走入了办公室:“霎霎,帮我一个忙,将这份广告策划书送到‘华天实业公司’。蓉蓉不舒服,刚才来电话让我陪她去医院。”
“蓉蓉怎么了?”
“不知道,我现在去接她。”童飞将策划书递给我,“你到‘华天’直接找赵总就行,我已与他联系好了。赵总若有意见及时向我汇报,这可是大客户,不能出错。”
“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满完成任务的,你只管照顾好蓉蓉就行了。” 我抓起椅上的外套和童飞一起出门。
看了‘华天’楼前的指示牌,找出总经理办公室的位置后,我坐上了电梯。电梯在六楼停了下来,我对着墙上的镜子整理出一个自信而得体的笑容,然后径直向赵总的办公室走去。
“小姐,请留步。”门口的秘书小姐将我拦住,“赵总现在有客人,请稍等,好吗?”
“好的。”我礼貌地笑了笑,在临窗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也好,可以再看一遍策划书。这个策划方案我没有过多参与,许多细节还不甚明了,若无法回答赵总的询问岂不太过尴尬。
我看得入神,直到有人走到面前才察觉,抬起头,触及的是一张精描细绘的脸。
叶雯?我站起身,迟缓着不知该如何问候。
“顾小雨。”叶雯优雅地一笑,“还好吗?没想到会在这儿相遇。”
“我来给赵总送广告策划。”我解释道。
“那你快进去吧,赵总刚与我谈成了一笔交易,正心情舒畅呢。”
叶雯笑得很甜美,可我看后却莫名的涌起异样的感觉,说不清原由地想赶紧离开她的视野。
“好的。再见。”我微笑着欠了欠身快步向赵总办公室走去。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听到叶雯在身后叫我。
“顾小雨,告诉你一件事:林凯出事了。”
我惊愕地转身。
叶雯依然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仿佛在述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张晓军已被逮捕,林凯涉嫌挪用公款虚假出资也被拘留了。”
我以为林凯已完全走出了我的生活,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成功失败都与我没有了任何牵连,可是当我走进看守所,在那个没有自由的空间中与林凯对视时,他曾有过的爽朗笑容和现在沮丧与颓废的表情就在我眼前交织着,象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包围。我终于明白,不管我现在是否爱他,生命中曾有过的印迹都不会随岁月的流逝而烟消云散,这个时候,我必须给予他帮助。
我在叶雯公司的会客室等候了近两个小时,不管她是真忙还是找借口不愿相见,我都决心等下去。林凯现在的命运掌握在她手中,我不可以退却。
叶雯的秘书终于向我走来:“顾小姐,叶总请你进去。”
叶雯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看到我微微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座前。 “是为林凯而来?”
“是的,叶总,请你帮帮他。”叶雯开门见山,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我已咨询过律师,他们说反正林凯挪用的那笔钱早已在期限内归还,只要你承认那五十万是你事先借给林凯的,挪用公款的罪名就不成立了。至于虚假出资,林凯不是主谋,且也算受害者,依法是可以从轻判处的。”
叶雯没有言语,伸手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取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后缓缓地吸了一口,然后侧望着我莫名地一笑:“你还爱着他?”
我摇摇头:“叶总,这跟爱没有什么关系,作为朋友我也应该帮他。”我和林凯的情感之路早已走到了尽头,在我决心与艾宁携手时,也将我的爱与心都交付给了他,不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动摇改变。
“顾小雨,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跟我十年前一样重情重义。”叶雯冷笑,“可这十年来我已看透了这个肮脏丑陋的世界,现在的我已是个纯粹的商人,商人就要讲求效益利润,帮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心绪宁静而平和:“叶总,我不知道你和林凯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但无论如何请你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帮帮他吧。”
“情分?情分是什么东西?现在只有象你这样的傻丫头才会去相信那些所谓的情感了。”叶雯讥笑,“感情在我的眼中早变成了商品,遇到合适的买主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否则就是一堆垃圾不如的废物。”
叶雯狠狠地吸了口烟,接着说道:“顾小雨你知道吗?林凯他居然去夜总会泡小姐!我可以养着他,即使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但我绝对不能容忍他背着我做这样的事,我的钱也是靠自己的血汗赚来的,凭什么让他去肆意挥霍?”
“林凯他真的……?”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叶雯。
叶雯哈哈大笑:“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跟那些衣冠楚楚满腹污垢的臭男人没什么两样!”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叶雯办公室的,我的心凌乱而疼痛,林凯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如阳光般明朗健康对生活充满信心与希望的男孩就这样消失了?难道生活真的这样残酷,纯真与善良在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中根本没法保持恒久?
林凯知晓我找过叶雯后,冷笑不已:“其实在叶雯的眼中,我不过是花钱买回的一件商品。我可以承受她的居高临下,我可以承受她的颐指气使,但我却不能容忍她对我人格的侮辱。去夜总会是应客户的要求,事先也是她同意的,我只是做陪前往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真正恼怒的并不是我去夜总会,而是我的心中根本没有她!哼,本来我们之间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是她承付不起游戏规则。”
望着林凯那张与叶雯同样表情冷酷的脸,我在心底哀叹。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似乎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理由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却不知道换一个角度设身处地去为别人想一想,难道真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孰是孰非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太大关系,我只要尽到自己的情义,问心无愧就足矣。从看守所的高墙中走出,站在路上,天很蓝,阳光灼灼地照在脸上,视线突然间就模糊了。林凯说,我虽然每天行走在这个社会中,但看到的不过是其光鲜亮洁的表象,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隐藏了太多我无法想象的丑陋和肮脏。是的,我曾天真地以为我的世界会永远澄如明镜,没有污垢没有尘埃。而现在,我知道自己正一点点慢慢地经历体会着阴暗与丑恶。不管是潇洒地笑着,还是忧伤地哭着,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三十)
自从蓉蓉上次去医院被检查出怀孕后,童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也不知从哪儿弄了本《孕妇大全》,一有空便抱着研究维生素的搭配组合,还不时自言自语:“豆浆牛奶不可少,苹果西红柿很重要,不偏食来不乱挑,保管生个健康好宝宝。”
我实在忍俊不住,用手敲击着办公桌:“童飞,拜托,别再念你的食谱经了。光说有什么用啊,不如回家老老实实做饭去。”
童飞放下书,满脸无辜地望着我:“我是做了啊,可儿子嫌不好吃,非逼着她妈妈吐出来。”
“哈!”我笑得趴倒在桌上,想接口却喘不过气来。
“霎霎,好久没见你这样笑过了,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人也瘦了许多。”童飞不再玩笑,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这几天蓉蓉的妊娠反应很重,我也没顾上问你。遇上什么难题了?需要我帮忙吗?”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真的好久没有如此开怀了,林凯出事后,我的心绪一直不太好。
“童飞,林凯被关押了。”我如实相告。
“活该,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偏想着登什么捷径,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童飞嗤之以鼻,“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教训一下,这就叫着报应。”
“童飞,你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救他吧?”我皱眉不展。
“救他?”童飞瞪大了眼睛,“他那么伤害你,你还想着救他?”
我轻叹了口气,我无法做到象叶雯那样对林凯的一切漠然置之,在我的世界里,任何的恨都不可能延续长久,不管别人对我有过怎样的伤害,我都会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找寻原谅的理由。再者说,若不是林凯,我就不会来青岛,当然也不会认识身边的这几个对我关怀备至的朋友,更不会遇上艾宁。就凭这些,我也不可能对林凯心存怨恨。
“霎霎,你真是太善良了,在这个社会中太过善良并非好事啊。不过,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清纯。”童飞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去找徐扬吧,他在公检法有几个不错的朋友,一定会有办法的。去年我的一个朋友因挪用公款炒股被抓,就是他帮忙从局子里捞出来的。据我了解,现在象林凯这样的经济案件实在太多了,执法部门已抽不出相应的人力物力来管辖,只要社会违害性不大,一般交上一定保释金就可以出狱的。”
仿佛转了一个圈又重新回到了起点,为了林凯我必须再次寻求徐扬的帮助。
徐扬曾在一次半醉半醒间对我说过,他一见到我眉宇间呈现出忧愁就会不自主地心痛,仿佛是艾雪正用含泪的眼望向他。艾雪是他胸口永远难愈的伤,因此当酷似艾雪的我出现在他的世界时,他觉得自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让我活得更加开心快乐,所以,只要我有所要求,他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我。我知道徐扬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一旦承诺就绝对不会反悔。可正因为这样,我反而不愿过多地麻烦于他,我不想成为那种利用情感去换取某些利益的人,只希望与徐扬之间能保持一种较纯朴的亲情。
但这一次,我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徐扬的对面。徐扬没有推辞,却问了一个与叶雯相同的问题:“你还爱着林凯吗?”
“不!”我回答得很果断。这段时间我也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如此帮助林凯,是不是因为心中还留存着对他的爱恋?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现在的林凯已无法使我的心产生感动,让我牵肠挂肚魂绕梦萦的是艾宁的身影。之所以帮助他,不过是出于我的善良本性,换作其他人,只要是我的朋友,我也会如此竭力的。
“好吧,你等我的消息。”徐扬拍了拍我的肩膀,望向我的表情依然满是关切,“小雨,要学会善待自己,不要总是为别人操劳,你看你,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
我也终于有了心情说笑:“现在不是流行骨感美吗?我也算时髦了一次嘛。”
徐扬动用了多层关系,又耗费了一大笔金钱,终于将林凯保释出狱。
林凯出来那天,我和徐扬去接他。看着他颧骨高耸满面胡茬缓慢地从看守所中走出,看着他在那扇厚重铁门关闭的瞬间全身不自主地颤栗,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坠落到了胸前。
我赶紧转身擦拭,而后微笑着迎上林凯:“上车吧。”
林凯上车后对徐扬伸出手,慎重地说了声“谢谢”,就靠在后座上不再言语。徐扬也不多话,专注地开着车。我只好看窗外的风景。
不知觉中夏天已来临,一些爱美的女子已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吊带装,将婀娜多姿的身材暴露在阳光下,使这个繁华的都市更显得活力四射热情洋溢。我不得不承认,不管白天过后是怎样的黑夜,我都在不由自主地被阳光下的这种温暖感动着。即使有过痛苦悲伤的经历,我依然感觉生活是美好的,我还是会用善良的心去对待周围的人与事。
徐扬带着我和林凯去了海边一座有名的海鲜城。三人都心事重重,面对着满桌佳肴皆没有太多食欲,只是频频举杯喝酒。不知不觉竟喝到了夜深,徐扬起身买单时我侧头看到墙角的酒瓶时吓了一跳,二十多个酒瓶整齐地排列在墙角。不禁自嘲,到青岛来进步最快的当数酒量了,记得刚来时稍沾一点就会吐得天昏地暗,而现在却似乎有些贪杯了,不知最后会不会沦陷到灯红酒绿之中?
出门后被海风一吹,头立即昏沉起来,我有些站立不稳。“当心!”林凯抚住了我的胳膊。
“没事。”我笑着挥了挥手。突然忆起了第一次醉酒时艾宁背我的情景,正巧不远处的一辆车中传来了黄国俊的歌:天是透明的,因为雨慢慢地停了;因为风轻轻地吹着,所以我想念你了……一瞬间心底涌上了强烈的思念,思念艾宁深情的目光,思念艾宁激情的拥抱。
“对不起,你们先上车等我一会儿。我想打个电话。”我掏出手机,走到不远处的树下。
“小雨,你在哪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当艾宁温柔的话语从遥远的夜空传来时,我忍不住有些哽咽:“阿宁,我想你了。”
这段时间每次与艾宁通话我都强作欢颜,不想让他知晓我心头的痛楚和忧伤。可当一切都趋于平静时,我反而显得有些脆弱了,只想枕着他的臂膀沉沉睡去。
“小雨,我也想你。过几天我回来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艾宁在电话中逗我开心,“若我看到你瘦了,可是要受罚的。”
放下电话后心情好了许多,我悄悄绕到车后,想给徐扬和林凯开个小玩笑,乘他们不备时吓唬一下,排解排解沉闷的气氛。轻轻走过去,正欲开口大叫,却听到了徐扬的声音。
“林凯,你别这么萎靡不振的,我告诉你,你这个样子是不会有多少人同情的。你这点挫败算什么?别忘了你是个男人!当初我妻子死了,我的孩子残废了,我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只能将所有的眼泪都咽自己的肚子里。但人总得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振作,就得昂首挺胸! 记住,只要生命还在继续,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就算我的事业与生活可以从头开始,顾小雨却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林凯借着酒意吐露着心声。
我能够感觉到此时林凯内心深处的伤痛,就如我能感受到他望我时眼中所流露的情感。但我无能为力,当那些曾经沧海的感觉随风走远,当那些山盟海誓如烟花般消逝在夜空后,还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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