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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读红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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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2 2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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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读《红楼》零碎记下些感言,后来一度想寻找出来贴上,然寻遍书房内皆不得。本以为丢了,前些时日整理旧物柜,又寻了出来。挑选一些重新整理了一下,集成篇。从今起,有时间当会再续下去。

第六十一回  投鼠忌器宝玉瞒赃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
总记得第一次读红楼读到这一章节只是囫囵吞枣含混而过,其实应该说第一次读的时候每个章节都是含混而过的。当时思想特别狭隘,如今虽然仍不广阔,在一些事情上面到底看开了些。
记得当时只是站在贾府主子的立场上心里直咬牙,恨这些下人目无王法。茯零霜人送了来之后,等着老太太和太太先过目,但是主人还未动过,倒被下人先各自拿去作人情了。欺主欺到这程度上,真是让当时的我愤愤不平,难怪诺大的贾府后来便如被白蚁蛀空似的,只剩一个凄凉的门面。有贾珍贾赦一样的家鼠,再有这些数之不尽的白蚁,两重挖掘,不空才有问题。却没有想到,下人本身已经是被盘剥的对像。贾家若无这众多的“民脂民膏”,又何来钱物殷实挥霍。
也许很少人有我当初那样的功利心思。站在情感的角度上,更多的人考虑的是人在实际的立场上所会有的思想与举动,并从而原谅这些思想与举动。泛着更多的人道主义色彩。
整个贾府,整个大观园是一个浓缩的花花世界,各色人都有。从闲余情趣而言,主子有主子风花雪月的情趣,下人有下人嬉笑怒骂的情趣。六十一回是个窥见下人内心世界及如何表露内心世界的一面明镜。一开头,柳家的和小么儿的一番对话便与宝玉等主子的言语全然不同,也许难免流于粗俗,却是那么生动而唤发着一种清澈的生命力,读来亦是朗朗上口,跳跃而弹性的。细看忍不住莞尔一笑。其中用到一句俚语“仓老鼠向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倒有”,更使柳家的伶牙利齿的性格跃然纸上。
当然看人物的性格还是多面的,从接下来柳家的与司棋差来的莲花儿因为一碗蒸鸡蛋发生了争吵,亦可看见另一部分性格。概下人无论如何体面,说到底都要忍辱负重。柳家的受了司棋的欺辱之后,在第二天经众人规劝还是忍气蒸一碗蛋给司棋送去。大概众人是劝他二小姐迎春虽然木讷到底是宝玉的姐妹,迎春少不得会与宝玉有姐妹间的往来。如果五儿真的要在怡红院混,总会与司棋相遇。司棋到底是个大丫头,得罪不得的。线线相系,环环相扣,还是玲珑一点有保障啊。
在众人没有对柳家的晓之于这番厉害之前,柳家的对晴雯和司棋的要求明显持着不一样的态度。晴雯要求吃蒿子杆儿,柳家的“狗颠屁儿似的”“赶着洗手炒了”。司棋要求蒸一碗鸡蛋,柳家的便有那一车话的推脱。倒不是柳家的真的特别青睐晴雯。红楼读者都知道让柳五儿进入怡红院服侍宝玉是柳家一家人的希望,晴雯在怡红院毕竟是一个前辈,且得宝玉偏爱众人尽知。柳家的为了女儿以后在怡红院能顺顺当当,当然要巴结怡红院任何一位有可能在权势上压倒五儿的人。
若从丫环从属的主子而言,宝玉和迎春在下人眼中其实是差不多的。宝玉骨子里面反判时代,平日当然不会注重那些繁文缛节。下人最是查言观色的人,知道宝玉心思不在这上头,因此见到宝玉是皆是淡淡地礼节一下。迎春鉴于不是正出,且邢夫人平日只顾奉承贾赦,并不管这些儿女,迎春本人又是极木讷怕事之人,下人更不会真正放在眼内。柳家的在此有偏坦之心可见纯为五儿的后路着想。
在此事件上又引发贾府复杂的从属关系。除正经的贾姓主子之外,那些贴身服侍主子的下人便成了二层主子。因为对贴身服侍主子的下人而言,主子便是他们直接的鉴护人与保护人。那些上夜,掌橱的中老年妇人有再大的权利,仍不能跟这些二层主子作对。这也是柳家的想让五儿入怡红院的原因之一吧。
说到五儿,因为雪芹曾提到五儿娇怯病弱,体态上有似黛玉的神韵。只这一句话,便勾起我对她的珍惜之情。如此出色的女子,柳家的怎么不惜如掌上明珠,从打发女儿喝汤及对司棋的忍让等细节亦可看出,可惜作为奴才所能得到的保障毕竟是不多的。以五儿的姿质,柳家的一定不舍得将女儿胡乱配一个小厮,糊里糊涂地过一生,因此才想方设法想将女儿也送去让宝玉怜惜。五儿真是一位极真情重义的可爱女子,得了茯零霜,马上想到分一半给芳官,明知到怡红院不容易,还是遮遮掩掩地去了。以至有后来担惊受怕的一夜。想到五儿在那一夜的萧瑟,真是奇怪那些上夜的婆子怎么狠得下心对这么一个美丽病弱的女孩威胁恐吓。总觉得纵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五儿那种娇娇怯怯,不胜苦楚的样子也会不忍心的。
我本来对平儿极有好感,在凤姐身边能得信任的人平日应该如何忍辱负重,如何冰雪曲意自不待言。虽然后来是因为平儿与宝玉的仁厚而将五儿从冤屈中释放出来,我却是对平儿有微词。以平儿素日的温情聪明而言,早已知真正赃人是彩云,不用听五儿哭诉也知五儿是冤枉的。在听了五儿的一番哭诉之后,竟然还将她交给上夜的婆子,难道聪明如平儿竟然不知道那些妇人平日的心肠与手段吗?就算心疼凤姐,不想拿这种“小事”絮叨她,也不该便这样将五儿看管起来。以平儿的权力,给他一个可以安睡一夜的地方应该是没有问题吧。但是平儿为了那个“好人三姑娘”,为了维持一些体面,便这样忽视了五儿当时的冤情,拿她作了筏子。如果当时能遇到宝玉情况自又不同了,可惜五儿想必如林妹妹一样没有那么多的福泽。
很多读者与红学专家后来皆说五儿在那一夜就死了,我没有别的版本可比较,这个普通的程高本虽然还了五儿一命,我却仍然止不住为了那一夜五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觉得凄凉。如果当时宝玉不将这件事应承下来,平儿虽不会任意冤屈好人,可是也不会那么容易在第二天便得到了结,五儿可能还要承受一些更具污辱性的痛苦。如果真如某些版本所说,五儿在那一夜就死了,倒是不用再担心宝玉没有应承这件事之后五儿所可能承受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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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2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读红散记


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湘云、香菱在大观园诸多绝色女子群里绝不会被忽略。湘云的爽朗率直,像一道眩目的阳光,无论走到哪里,便将那道流动的光带到哪里。香菱在书中开头提到那一段坎坷的身世之后,又错开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提到玉钏儿等人寻问在台阶上玩耍的香菱系何处而来,香菱摇头,茫然无所记。这处身世之问的描写在书中也只占一两句话的空档,读了却止不住心下黯然。本是爹妈宠如珍宝的,一朝失散,命运便从此天上地下。“慕雅女雅集苦吟诗”里的香菱当是令所有读者印像深刻的。
曹公对这两位女子的爱惜溢于言表,回目中写湘云的“憨”,香菱的“呆”,多么像一位慈父或兄长的语气。几乎可以想像雪芹在写这一章节时,是怎么满怀柔情地勾画湘云在青条石上的可掬醉态。古来皆以花喻女子娇美的容颜,蜂蝶之灵动、花之灵秀陪衬在湘云的醉态下,那种飘逸散漫的美怨不得众人都“又爱,又笑”。也可以想像雪芹在勾画香菱石榴裙沾上污水之后涨红了脸的小儿女神情时,会是怀着怎么样不舍怅茫的心继续安排这位女子的一生。
第六十二回在红楼梦甲戌本的八十个回目中是属于比较长的。主要写了宝玉、宝琴、岫烟、平儿在同一天生日,探春等人在大观园的芍药栏里备下酒席诸人同庆一事。这些是有目共睹之事,不宜赘述。
四个人同一天生日说奇缘巧合也可,说稀松平常也无可厚非,皆因探春说得极是“人多了,就这样巧。也有三个一日的,两个一日的。”普天下如此广阔,不说一天,单是目今一个中国之内同一分钟出世的人口数目就令人瞪目结舌,所以同一天生日有何出奇。只是此四人恰巧因缘际会在大观园中,所以算来也是一桩奇缘,且雪芹安排这四个人同天生日其实还是有目的的,此下文再提。
“玫瑰花儿一样香喷喷多刺”的三小姐探春,精明利落并不下于凤姐。皆因多识了字,多读了圣贤之书,且又是一姑娘家,羞恶观念敏感,故而比凤姐内敛,沉稳。与贾环同系赵姨娘所生,识见才能却不可同日而语。探春之自尊与贾环之自卑也造成两人在贾府地位主动与被动的差别。
探春懂得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交际途径,因此眼里只认得“老爷与太太”。她曾说过一句话,亦可看出探春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女子,识见却卓越过一般男子,她眼看着府内长辈与平辈诸人皆是纨绔腐败,几乎已经预见了贾府将来的局势,痛心之余曾说过:“但凡我是个男子,早已脱离了这个地方。”这样有主见的女子生在当时确是白白地糟蹋了一个管理人才,若是放到今天这个社会,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商场女强人。
赵姨娘与贾环心胸狭窄阴暗,专门做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确实无法令读者喜欢。然探春作为血缘相系的至亲,却对母亲兄弟如此薄情,倒不由令人侧目。书中几处提到赵姨娘在众人面前撒泼出丑,探春出面以理相劝,却得到其母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抢白。众人由此更感叹探春如此明理事非的人儿寄生于赵姨娘实在冤枉。探春何等聪明的人,岂会不了解赵姨娘的左性及领悟能力,母亲能不能当众接受那些话,皆是可以预见的。但明知那些话火上浇油也不能不说,不说无以在众人面前维持自己的门面形象。如此冰雪一样的女子,维持门面的手段却冷酷了些。一个人再糊涂,总有些明白的时候。彩云处处维护贾环,面对贾环懦弱卑劣曲解于彩云,赵姨娘尚懂得急骂贾环,安慰彩云。其中虽有自己的私利存在,然安慰彩云的话也可看出赵姨娘对彩云一片真心看得清楚明白。如果探春平日是一个关心母亲兄弟的人,当会对母亲有一些私下的体己话,或可防患于未然,让赵姨娘少做那些丑事。但是探春既然只认得老爷太太,当然便急着和赵姨娘划清关系,一如在众人面前那些规劝的话既和母亲划清了关系,维持了自己的尊严,却也令赵姨娘的形象更沦为一种理论性的不堪。
再看探春历数大观园中诸人生日的日期,谁都历历点过,唯独忘了黛玉,倒是和黛玉同一天生日的袭人提了出来,并附了一句“只林姑娘不是咱们家的人罢了”。读者细看便可看见,在探春提到的那一串人中便有一个宝姐姐,宝姐姐何尝是“咱们家的人”。当然宝钗和大太太同一天生日,且一个生日又被老太太那么隆重铺张,众人说不清楚也说不过去,但从袭人一句点评,及探春无心忽略,亦可窥见黛玉在贾府的地位何等尴尬。
和黛玉处境相似,实则更不堪的还有一位投奔了来的可爱女子邢岫烟。书中有几处写到岫烟衣着上的清贫,便总觉得以岫烟清俊的容颜,配上那些素淡的衣物,唯有清雅的白梅可以用来形容她了。她本是不喜欢声张之人,且又和并不受重视的迎春居住在一处,理当更不会引起众人重视。与同来不久便被众星捧月般的宝琴之风光不可同日而语。她与宝玉、宝琴同一天生日,若非耿直的湘云嚷了出来,也是自己悄悄儿地过了吧。上面说到雪芹安排四人同一天生日自有他的道理,我想这样的对比,便是雪芹对黛玉、岫烟这样的孤女心存不舍的怜惜之意吧。这是第一重,主子和主子之间的对比。以宝玉、宝琴之风光映衬岫烟之冷寂。
平儿在四人中是唯一的下人,第一次看这个章节,刚看到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要给宝玉拜寿,心下便觉得有文章。以平儿的正经,此打扮不可能是为了宝玉的生日,至于其中什么文章到此却还不得而知。一直到平儿向宝玉祝寿毕,袭人催促宝玉亦需给平儿作揖行礼,才知原来平儿竟也是同一天生日,怪不得一出场便春风满面,花枝招展。
平儿生日被袭人这一吵嚷出来可不得了。探春等人专为平儿在大观园内预备两桌酒席不提,有赖林诸家送了礼来,接三连四,上中下三等家人,拜寿送礼的不少。平儿作为丫头之体面,于此可见一斑。探春等人的祝寿皆因平儿为人着实令人不得不喜欢,赖林诸家的祝寿,实则巴结凤姐是真。不管祝寿的目的为何,平儿虽然不算“那牌儿名上的人”“生日也没拜寿的福,又没受礼的职份”,到底在当时的贾府也是风光了。读者皆可看到园内陪席之人皆是那些尊贵的主子。凤姐之威,威及之广令人叹赏。此系第二重,主子和下人之间的对比。主子有不受重视的主子,下人有权倾一方的下人,所以平儿与宝玉诸人在风光上面打了个平手。
一样是生日被吵嚷出来之后,邢岫烟得到了一份和宝琴一样的礼,外厨房的宴席还是为宝玉和宝琴而设。平儿得到各色人的巴结及贾府诸太太小姐宴请大观园的隆重庆贺,贾府内有无靠山的差别就在这里。此系第三重,还是主子和下人的对比。邢岫烟是邢夫人的内侄女,然邢夫人儿女尚且不顾,侄女理当更远了。主子又如何?下人又如何?在今人的眼光看来,或可当成聊以自慰的尊严之据。可喜岫烟后来终身规依了薛蝌,出场虽清淡,到底一生有望。
这个章节还让我时不时想到那个为情流尽一生泪水的林妹妹,想到林妹妹之于宝玉,心下欣慰又怅然。
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警幻仙子盛誉宝玉为“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并说“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惟‘意淫’二字,可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能语达。汝得此二字,在闺阁中虽可为良友,却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贾府内男子皆是那些滥淫的蠢物,唯有宝玉时时刻刻不避讳,将女子置于心上首位。在当时尊重女性何等罕见,更别说还将男子贬为泥土蠢物,将女子誉为水做肌骨的清雅人儿,试问红楼众女子怎么不独独青睐于宝玉,对宝玉情有独钟?连视经济为正务的宝姐姐都无法掩饰对不务正业的宝玉的关爱,连“槛外人”不问尘务的妙玉都对宝玉情愫暗生。对宝玉而言,世道艰难又如何,只要能得众多闺中良友每日风花雪月,夫复何求!
林妹妹在宝玉心里之重要谁都不怀疑。然其他女子在宝玉心中呢?既女子是集天地之精华于一身的人,宝玉便巴不得对每一位出色的女子都尽到一份心意。平儿,香菱偶尔让他有柔情体贴的机会,他便痴痴地感动在心里。对晴雯撒扇作千金一笑,对芳官的纵容宠爱等等不胜枚举,能说其他女子在宝玉心里就不重要吗?生日席上一不见芳官,便忙忙寻到了怡红院中,对春燕的一番请托嘱咐,更是将宝玉喜爱芳官之心解析得淋漓尽致。晴雯对宝玉与袭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一清二楚,却没有吃味的表现。但是宝玉对芳官之缱绻却让晴雯也忍不住说芳官是“狐媚子”,还赌气说:“明儿我们都走了,让芳官一个人,也够使了。”宝玉凡此种种“痴情”,在红楼中又怎么例数得尽。

因为阶级的局限,芳官、晴雯再得宠毕竟只是下人,构不成威胁。可以让林妹妹那敏感的心时时不放心的还有宝钗、宝琴、湘云等一干出色的女子。宝玉虽然在宝钗等人面前一腔愤然地将黛玉引为知己,但钗、云等人无法掩饰的光芒又让他眷恋不已。黛玉一生里只想争得在宝玉心里的唯一与首要,到头却毕竟是水中月,镜中花。宝玉虽知林妹妹“皆因不放心,才惹出这一身的病”,然而本性如此,也无法在行动上做出让林妹妹放心的保证。想必在宝玉的心里谁都重要,谁都是第一位,只是另起一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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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2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读红散记

[这个贴子最后由清斋闻涛语在 2004/12/13 10:19pm 第 1 次编辑]


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宝玉生日这一天受尽大观园内众多佳人莺歌燕语般的祝愿与温情缱绻的关注,心情该是何等清朗爽利。白日在旖旎不尽的大观园中,碧水青山衬着佳人如花容颜,淙淙水流和着佳人腕上玉镯清脆的碰撞声,想必已让宝玉又感叹一番造物在塑造女子时所用心思之细巧奇绝。待晚间又有袭人、晴雯、麝月、秋纹、芳官、碧痕、春燕、四儿八位每日家贴心相伴之人另择席为之庆贺。到次日又有“槛外人”妙玉的拜贴。环绕在众多佳人之中的宝玉不饮酒亦醉了。
占花名儿是酒令的花样之一,宝玉独爱行这宗令倒合了他爱花惜花的本性。这种酒令需要人多才好玩,也才有晴雯袭人死活将黛玉、宝钗、湘云等人拉了来凑趣,这个夜宴才因此更生动。
众人来了之后,宝玉独独担心黛玉冷着,忙着为黛玉安座位垫靠背。再看黛玉“却离桌远远的靠着靠背”。明明相互之间是那么心系心牵的,因着那种种忌讳,行动上却好似总要背离一样。这也没关系,只要心与心能天涯咫尺便好。
占花名儿这个酒令倒是有趣得很,有点像今天的星座占卜,对女孩子而言也许都带着那么一点淡淡的期许。雪芹是绝不作无用之笔的,在此每个女孩子所占的花名虽系游戏,却恰恰合了众人的脾性,甚至暗喻日后的遭遇。
宝钗所占是艳冠群芳的特丹,题下释为“任是无情也动人”。以宝钗的温柔贤贞,雍容妩媚,用牡丹喻之再合适不过。又因宝姐姐最安分随时的人,平日极是压抑自己,极少见到悲喜。修为到这个程度,表面令人看不出真情意何在了。如那“冷香丸”一番,虽是冷气袭人,但那香气氲氤,宝玉初闻之,便受了吸引。“任是无情也动人”便是如此表现吧。然宝姐姐非无情之人,只是少见的好修养,胡适先生曾在《我的母亲》讲过一句话极妙:“我渐渐明白世间最可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句话用来开释宝钗的“无情”最恰当不过了,虽然尚不足于表现宝钗在种种方面的素养。
探春所占是一枝杏花,题下释为“日边红杏倚云栽”,并暗喻日后可得贵婿。宝玉神游太虚幻境,众仙女演绎《红楼梦》时,对探春的批语是:“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一个古代的女子,或者出嫁从夫,或者家庭遭到天大的变故,除此二者,别无机会出远门。“一帆风雨路三千”——探春出远门是无疑了,“奴去也”——探春出远门当是为姻缘,只有这样才能“莫牵连”。与占花所释的“日边红杏倚云栽”倒也相合,日边之红杏何等缈远,云虽洁白却是缥缈不定之物,探春以后的命运只怕还有其他变数。
李纨所占是一枝“霜晓寒姿”的老梅,题下释为“竹篱茅舍自甘心”。李纨青年守寡,子幼力单,亦是红楼中令人叹息的女子。梅本是开在冬季之时,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李纨万千苦辛,自守寂寞,将儿子贾兰教养成才,才得已“戴珠冠,披凤袄”,合梅之本性,亦合花名题下所释。惜乎好景并未长久,从对李纨的批词来看,贾兰在高官厚爵之际,可能就是贾家严重败落之时。贾兰当是因此贫寒转了心性以致遭到了更为意外且可怕的变故。从对李纨的批语中亦真切流露雪芹心中对人世的虚无缈茫之叹。
到湘云时,出了那么一个令人会心一笑的小插曲。红楼这么多出色的女子,一一细看,实在无法不喜欢谁。湘云曾在“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一节说“是真名士自风流”,这样说也这样落实到行动。她从来不扭扭捏捏,言语行动直来直往。最喜欢她在刘老老二进大观园时,因黛玉的一句“母蝗携嚼图”而笑得带歪了椅子,也最喜欢她在行酒令时揎拳掳袖的样子。隔着一部厚厚的红楼,隔着三四百年的时间,似乎还能听到湘云豪爽的笑声如何温暖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湘云所占的花名是一枝海棠,释为“只恐夜深花睡去”。因日间在宝玉等人的生日席上多吃了几杯酒,便有了那一场极惹人喜爱的“憨湘云醉卧芍药祵”黛玉由此打趣到:“‘夜深’二字改为‘石凉’两个字倒好。”众人因此皆乐。然湘云就是湘云,机智伶俐最是不输人的。马上便用宝玉昔日因紫鹃的一句试探话以为黛玉行将离去而发了痴一事,指着令上的自行船道:“快坐上那船家去吧,别多说了!”,每每看到湘云这句话,总是想像湘云指着那船瞪大眼睛,故意作出一副着急的样子,于是忍不住笑起来。而黛玉听到这个反击,表面上不能表露,但心里一定是很甜蜜的,因为宝玉那么心系于她,将她看得如此重要。
用海棠喻美女古已有之。杨贵妃欲醒不醒的姿态曾被唐明皇赞为:“海棠睡未足耳”。 从此,“海棠春睡”就成为汉语中一个暗寓着睡美人意象的美妙词汇。湘云醉卧的姿态由此可见如何迷人。
昔年东坡被谪到黄州,居宝惠院之东廨,有海棠一株,东坡视为知己,常在花前酌饮作诗,后来作了一首名传千古的《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是其中第三句,也是传唱最广的一句。此句后接“故烧高烛照红妆”,可见苏东坡是用深情的目光与心灵来与海棠这样的“美人”作交流的。东坡为人豪放达观,其名士观与湘云的名士观不谋而合,亦是一段隔着时空的知己佳话。后人每称东坡海棠有“长恨”之意,从红楼对湘云的批词来看,湘云可能有的幸福也是浮光掠影,昙花一现。但我对湘云的意志力与生命力却抱着很大的信心,正是前人说的“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朦朦细雨中”。湘云不会畏惧风雨的。只是那样一个女子作为附属的社会,只怕生命力越强,受的苦越多。
女孩子对这类又似游戏又似算命的占卜往往是无法不为所动的。看黛玉默默地想着:“不知还有什么好的被我掣着方好。”结果掣出一枝芙蓉花,题着“风露清愁”,释为“莫怨东风当自嗟”。芙蓉花之脱俗清雅与“孤标傲世偕谁隐”的潇湘子正相衬。绛珠本为还泪而生,注定洒下一生泪水,泪尽而去,因而一到人世便注定有外来“风露”。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彻底成了孤女,再因过于高洁世所不容,对于黛玉而言,能有多少泪水,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一切在警幻仙子演绎的那曲红楼中早已揭示得明明白白,潇湘子来了人世一遭注定是水中月,镜中花。
雪芹在书中不时流露出对人世的虚无之叹,在几百年前的时代,思想再超凡,仍是摆脱不了宿命之论。既是命里早定,当莫怨东风,怨自己的命罢了。因“莫怨东风当自嗟”语出欧阳修的《明妃曲·再和王介甫》,后人便据此诗推测黛玉日后远嫁为王妃,后来家道中落,沦为戏子甚至暗娼。不管这个推测多么有理有据,我却很不喜欢。以潇湘子之高洁,还不一下就自残死了,哪里能沦为那么不堪的地步。
高鄂续的后几十回,被斥为狗尾续貂,历来是红学家口诛笔伐的焦点。但其中某些章节我却极喜欢。林妹妹焚稿断痴情一节,总觉得比后来红学家所推测出来种种黛玉的结局更具有潇湘妃子的气节,高鄂如此解黛玉心思,想来黛玉亦感欣慰吧。
黛玉的签上还注着:“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历来“拥林派”与“拥薛派”几乎是水火不相容的,喜欢林的必厌恶薛,喜欢薛的必说林的不是。我从头至尾都是心动于“木石前盟”,但对于随时安分的宝姐姐也实在不能不喜欢。
在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里,黛玉却不避讳自己对知识的追求与热爱;在一个视恋情为洪水猛兽的社会里,黛玉却想确立在宝玉心中的知己与唯一的地位,这样身体病弱,思想却如勇士一样的女子,怎么能不令人心动心怜?反过来说吧,在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里,明明诗满衣襟,词满衣襟的宝钗却为维持德而不愿意显露自己的才能;在一个视恋情为洪水猛兽的社会里,宝钗明明也是关心着宝玉的,而且她亦曾经说自己之前也是个“淘气的”,但是在林妹妹的敏感之前,在长辈等人的期许心情中,却甘心压抑避让。这样虚怀若谷的心胸,这样的修为,身为凡尘中有七情六欲的人又有几人能做到。说宝钗无情吗?那种对母亲真切的关爱,对姐妹诚挚的关怀难道会是假的吗?黛玉身为一个孤女,一路走来没有母亲没有姐妹,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该会有多少苦楚,宝钗在很多情况下适时给了黛玉姐妹间的关怀。所以此签下所注牡丹陪饮一杯也只是一种姐妹间的相互牵制罢了。“拾钗亦蕴潇湘泪,画黛时闻蘅芜香”此言不假,林薛是两位一样出色的女子。
黛玉拈到这个花签在众人面前是笑着的,但是敏感慧洁的她,当晚回去之后只怕又在被窝里流了一夜的眼泪。
大观园内那些上夜的妈妈们一到来,这个占花活动也就结束了。
本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贾敬的死。
那贾敬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别事一概不管,一心盼着做神仙。
烧丹炼汞就是道教的炼丹术,炼丹术分为内丹术和外丹术两种,简单地说大概是气功和吃药吧。其发展一般分为三个时期:形成期为战国至南北朝,繁荣期为隋至宋代,衰落期为元至清代。在雪芹的清朝时代,炼丹术已经走向极为败落的时期。这贾敬却爱之到了别事一概不管的程度。看历史上那些追求长生之术的帝王将相,哪个到头不是死得极为讽刺。
贾敬一心盼做神仙,可是在雪芹笔下说得明明白白,贾敬死时“腹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得紫绛皱裂”,并非“虔心得道,已脱苦海成仙去了”。哪有如此可怕不堪的神仙相,分明想一剑擎到天,结果这一急就连小命也赔上了。贾敬明明自己愚蠢而死,却可怜了那些小道士,还要被看管起来担惊受怕。
中国道教史上有名的炼丹家葛洪说:“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成丹砂”由此可看贾敬吃得过多想成仙的那种丹砂是什么东东制成的。难怪死时会呈现出那种可怕的样子。
前人的实践证明道家法术要是掌握得当,科学利用,确实可以延年益寿。要是都如贾敬一样折腾,还不如顺其自然,可能还会长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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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2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读红散记

[这个贴子最后由清斋闻涛语在 2004/12/12 10:38pm 第 1 次编辑]


呜呜呜~~```````说偶散播什么言论不让发,偶没办法了,用繁体的。
第六十四回:幽淑女悲題五美吟   浪蕩子情遺九龍佩
岩上桃花開,花從何處來?
靈雲才一見,回首見三台。
這是宋代黃龍派門人覺海禪師的開悟詩。覺海禪師認爲自然界一切本都有自然規律支配著,何時花謝,何時花開,皆有定數,悟道也是如此,到了自己心中佛性顯現時,自然也就豁然開悟了。
就像靈雲志勤禪師尋尋覓覓數十年不得,卻在擡頭觀望桃花的一刹那突然醒悟,於是占下一偈雲:“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靈雲禪師的事迹啓發了很多求道者,覺海亦是受啓發的其中之一。
然而身爲紅塵中人,卻沒有那樣寧靜的心靜待這種順其自然,更多的總會做些揠苗助長的事情,一如賈敬。
賈敬生前不理俗物,一心在道觀內清修,盼著有朝一日可以升天成仙。這種一心求仙本身已經是一種欲望,既是欲望未免心不純,更難順其自然,結果事與願違,反早早斷送自己的性命。
更具諷刺的是賈敬死後有了那一場令人嗟歎,令人羡慕的喪禮。這與其生前不理俗物,放棄親情,擔心回家“染了紅塵,將前功盡棄”之心竟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再看珍蓉倆父子在居喪期間仍趁便與女眷廝混,這與在衆人前“從大門外便跪爬起來,至棺前稽首顙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嚨哭啞了方住”亦完全背道而馳,這是何等虛情的父子祖孫關係。父“假敬”,子“假敬”,孫“假敬”,一脈相承也。
再說寶玉得了空,惦記著林妹妹早早趕回大觀園內,回了家未免又關懷體貼了襲人、芳官等。在晴雯芳官二人的小玩笑小吵鬧之前“一手拉了晴雯,一手攜了芳官”,在衆人的遊戲前笑道:“如此長天,我不在家裏,正怕你們寂寞,吃了飯睡覺,睡出病來,大家尋件事玩笑消遣甚好。”這樣的動作,這樣的語氣竟如父如兄,語間之溫情怎不令怡紅院一年四季春意盎然,又怎麽不令晴雯等皆感懷於心內。
三生石上木石前盟,黛玉縱僅是爲還淚而來,注定與寶玉僅僅是空繾綣,得遇到寶玉如此知心人,紫玉生煙、香消玉殞亦不枉了。
爲了林妹妹的心情,寶玉在沁芳橋上柔情百轉“但我此刻走去,見他傷感,必極力勸解,又怕他煩惱鬱結於心;若竟不去,又恐他過於傷感,無人勸止,兩件皆足致疾”,這樣的細膩心思,想來女子亦不及。
待看到了黛玉的淚水,情不自禁又說道:“只是我想妹妹素日本來多病,凡事當各自寬解,不可過作無益之悲,若作踐壞了身子,使我……”禮教與兩人性格的矛盾在此便強烈地突顯出來。寶玉未說完的話黛玉豈會不解,又豈會不識得寶玉之真心,兩人都是我行我素的人,但那種無形的道德觀卻似緊箍咒一般,能我行我素的範圍,畢竟僅僅是在那個小圈子裏。明明相互之間是想同生共死的,卻不能說明白,寶玉本已百般不舍黛玉的善感與病弱,這下恨自己又說話造次傷了黛玉之心,一腔真情反落得兩面不是,一急竟流下了淚。黛玉本想急的,一見寶玉淚水,未免爲寶玉之心所感,二人不免無言對泣。每讀到此處,爲這兩位癡情人又是感動又是歎息,紅顔未必是知己,知己未必是癡兒,黛玉二者如是,離了寶玉如何自處。
黛玉此番淚水本不是爲寶玉的造次,而是爲了那“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終身遭際,令人可欣、可羨、可悲、可歎”。黛玉是有才色的女子,設身處地,難免惺惺相惜。
才華出色如黛玉寶釵湘雲等,礙於禮教對女子所限制,“閨閣中詩詞字迹是輕易往外傳誦不得的”。浩如煙海的文學典藉中,女子所占分量卻是少得令人歎息,黛玉這番話倒是說出了幾千年來該有多少似易安居士、似林薛一樣才華洋溢的閨閣女子被默默地掩蓋了。翻開易安那些泛發著古典幽香的詩詞,想到林薛一樣的無名的女子,怎麽不令人扼腕。
對於黛玉所題五美吟,寶釵給予“命意新奇,別開生面”的評價,一句話說得甚是肯切:“做詩不論何題,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隨人腳蹤走去,縱使字義精工,已落第二義,究竟算不得好詩。”西施、虞姬、明妃、綠珠、紅拂等才色女子自古來文人詠之甚多,黛玉這五題能得以別開生面,還是上頭題到的設身處地,惺惺惜惺惺之情。料成這五題時,黛玉靈魂內已是西施、綠珠等,才使詩讀來憑般幽淒切切,恍似五美魂靈在低低悲吟著,也才有作完之後寶玉所看到的“病體懨懨,大有不勝之”。此時令我不由想起英國早逝浪漫主義詩人濟慈有一句話“如果詩不是像自自然然長在樹上的葉子,它就根本不必存在!”黛玉正是用心內泣出的血染書而成五題,概亦有兔死狐悲之悵吧。
五題中便有四題皆用到疑問句,這使我又想到黛玉那首《問菊》。《問菊》曾被湘雲譽爲“真真把菊花問得無言以對”。想瀟湘子自幼痛失雙親,又是何等樣聰慧敏感的人,這一路成長,步步是自己磕碰而來,那心內種種疑問又該訴之何人?免不了借物借人抒發疑問罷了。偏偏菊花又是花中君子,五美又是人中之佼佼,瀟湘子又豈能不過於高潔,被世所側目。
正是《明妃》中說的“紅顔命薄古今同”,黛玉亦難倖免。
再說這珍蓉二父子“假敬”也就罷了,偏偏又專幹人所不齒的禽獸之行。
此父子二人“聚麀之誚”竟也是無遮無掩,人盡皆知。《舊唐書》裏一句話便將這勾當詮釋得明明白白“禽獸之行, 在於聚麀, 人倫之體, 別於內外”。諷刺的是這種父子亂倫的醜事,卻一而再,再而三。昔年一位秦可卿,如今再看尤二姐,皆是這父子二人取樂之玩物。秦可卿死後尚有賈珍“過於哀痛,不能理事”,這二姐兒卻只被玩膩了,想另謀三姐兒,於是父子二人又趁機將之玩物似的另抛給了早已對二姐兒美色垂涎欲滴的賈璉。可憐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也才有了後來吞金而逝的悲劇。
萬惡淫爲首,這尤二姐已沾這淫字,因此後人每每將二姐兒之輕佻與三姐兒之剛烈對比,認爲二姐兒下場純屬淫之報應。話雖如此,然二姐兒雖有母有姐,其父早亡,家境貧寒,全靠賈珍接濟,竟是無人可替他主意。其命運早已一頭系在賈珍手上,不管有否與張華退婚,下場也是可想而知的。三姐兒之剛烈令人歎賞,然下場卻更淒絕,只又是應了黛玉那句“紅顔命薄古今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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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3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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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贾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贾琏此番瞒着凤姐在外另置舍,停妻再娶,兴兴头头。
那一乘素轿悄然迎娶的凄凉,使我不由想起程高本的后四十回。高鹗续“薛宝钗出闺行大礼”时,只怕因贾链这桩偷娶风流事得到不少启发。只不同的是,贾链的兴兴头头大大减少了私下进行的凄凉之气。而宝钗出闺时正赶上黛玉魂归离恨天之际,那听在黛玉耳内时隐时现的喜庆乐声,倒像专为黛玉送行的丧钟似的,没有半点喜气。且兼着宝玉彼时魂灵正处于游离之际,宝钗虽是三媒六聘,明公正室的,却大没有尤二姐嫁时心内那种暗喜日后有靠的喜欢之情。当然高鹗所续此节大为戏剧化,不一定是雪芹初衷,在此不在讨论之类,只是读到此想起,不由得提出来。
那珍蓉父子将二姐儿丢了给贾链,原只是想趁便大家吃个杂会汤,贾链岂能不知。因此倒索性拉下了脸,与二姐儿挑明,将三姐儿也和贾珍成了好事,彼此好两不碍事。谁知尤三姐却是那百年难得见一个的刚烈女子,一句“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出来”倒先把这做贼心虚的二人给镇住了。其后又是“忽起忽坐,忽喜忽嗔,没半刻斯文”“高谈阔论,村俗流言,洒落一阵,由着性儿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天天挑拣吃穿,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着肥鹅,又宰肥鸭。或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便用剪子铰碎,撒一条,骂一句”这种种反常率性之举,使珍琏二人欲近不敢,欲远不舍,何曾随意了一日。然三姐儿心内之苦,身为母亲和姐妹的尤老娘与尤二姐只怕也是不能理解的。正是三姐儿自己说的:“向来人家看着咱们娘儿俩微息,不知都安着什么心。我所以破着没脸,人家才不敢欺负”。
这杂会汤眼见得并不能称心如意地吃起,那贾琏便“渐渐地悔上来了。” 细细究起来,贾链与贾赦、贾珍、贾蓉皆属警幻仙子所说的“滥淫的蠢物”,此番竟瞒了凤姐,私下这番大张旗鼓迎娶,起先原只是垂涎于二姐儿美貌水灵。那满嘴天长地久不过是一时灌二姐儿之迷汤。
然这二姐儿平日虽轻佻,跟了贾琏之后,倒自有一段痴意。自此收拾起往常之性,一心一意跟贾琏过起日子。时人虽谓尤二姐已失了脚,有了一个“淫”字,凭他什么好处也不算了,然皆因其“论温柔和顺,却较着凤姐还有些体度,就论起那标致来,及言谈行事,也不减于凤姐”。而凤姐素来以一张巧嘴大得老太太欢心,其性又是娇纵拔扈,贾琏在凤姐前纵是有威亦无可使出来,心内难免郁积了层层不满。此番有二姐儿如此曲意承欢,心内自是重拾男性本尊,清爽自在。更兼得二姐儿对贾琏知冷知热,故此贾链竟不提以往之事,只取现今之善,对尤二姐倒真有了情感,也才有尤二姐吞金自逝后,贾链那一番伤心痛哭,赌物伤情。因了这真情,故比起珍蓉二人,贾琏又高了一层。
兴儿评论凤姐言语刻薄,一则为讨好尤二姐这个新奶奶,二则也着实因为凤姐平日百般厉害克扣下人,兴儿亦是借机宣泄不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二姐儿尚以为能跟凤姐“以理相待”,谁知兴儿评论凤姐那句“上头笑着,脚底下就使绊子”的话却是真实,那二姐儿水一样的人儿,正是在凤姐那甜津津的笑脸下葬送自己的性命。此皆系后话。
却说尤三姐一说有了心上人,贾琏立刻便以为是宝玉,并极赞好眼力。那三姐儿在贾琏眼内是何等样贞烈之人,贾琏却说除宝玉,别人如何进得三姐儿之眼。想来宝玉虽不入外人之眼,然其秉性某种洁意又令贾琏为代表的“滥淫蠢物们”自叹不如,望尘莫及。因此宝玉不入时人之眼,倒有一层原因是时人皆自知某种品行不及宝玉万一,故而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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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4 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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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品的可真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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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4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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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楼上宝玉的跟贴,红尘是不会跟的,怕影响了清清贴子的连贯:)
 
说来惭愧,红尘对于红楼梦,竟然连一遍都没有通读过,大概是小时候看不懂,不喜欢看;大一点半懂不懂的时候又开始播连续剧,大致意思知道了便不想再看;倒是有一阵子放在枕边,翻到哪里便读到哪里。。。。
清清的评论,加深了红尘对于红楼的理解;尤其对于宝钗的那番评论,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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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4 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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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引用由通灵宝玉2004/12/14 08:43am 发表的内容:
你品的可真细啊.
不是吧,唐宋里真的有宝玉哇?呵呵,不过很高兴宝玉来八闽哦。:)
下面引用由一羁红尘2004/12/14 08:46pm 发表的内容:
若是没有楼上宝玉的跟贴,红尘是不会跟的,怕影响了清清贴子的连贯:)
 
说来惭愧,红尘对于红楼梦,竟然连一遍都没有通读过,大概是小时候看不懂,不喜欢看;大一点半懂不懂的时候又开始播连续剧,大致意思知 ...
偶是个懒人,所以红尘,这个贴子要连完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因为有些旧时的东西比较零散,如果要贴上来,可能还要大费周折。所以看到红尘和宝玉的回贴,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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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4 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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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情小妹耻情归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门

可叹宝玉虽为女子知己,在这章节却自作聪明得紧,不能不说是宝玉那清洁女儿观上的一个污点。以此说来他自贬为泥做的骨肉,浊臭逼人,倒真是一点都不错的。而那尤三姐真真是水做的骨血,清灵逼人,怎么不在令人赞叹的刚烈品性之外又令人更可羡可爱呢?
为何一开头,便对宝玉发了这一通牢骚?皆因那冷二郎柳湘莲突然醒悟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罢了。向宝玉寻问尤三姐的品性,那宝玉竟然笑道:“你既深知,又来问我做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对三姐儿这一句评价,正是宝玉与尤氏姐妹混了一个月的结果。可见得人的性情是无法用一些单一的词句来形容的,连赵姨娘那么左性的人都有明白的时候,而这解女儿心思向来玲珑剔透的宝玉却也有这等糊涂的时候。而三姐儿却在兴儿对宝玉歪曲时,为之分辩道:“主子宽了,你们又怎样;严了,又抱怨,可知你们难缠。”接下一句话,更将三姐儿敬重宝玉与别人不同的心显露了出来:“我冷眼看去,原来他在女孩儿跟前,不管什么都过得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们不知道。”同样是混一个月的结果,宝玉与尤三姐的解人能力可见一斑。
再看宝玉这一句“连我也未必干净了!”倒真像自己丝毫没有污点。珍琏等人在道德观上自然不能与宝玉相提并论,因道德观而引发的举止行动更是人间天上。然这宝玉真真如此“干净”吗?在那世引之为盛的“男风”之前,像宝玉那等钟鸣鼎食、诗礼簪缨之族,追随“男风”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宝玉身处其间久了,思想也受了感染,与秦钟关系不一般是历来红楼读者皆认同的。可见得宝玉有其超凡之处,亦无可避免地有其滥俗之处。而他竟用这“干净”二字与尤三姐相提并论,实在无形中辱没了尤三姐。
可怜尤三姐为了只见过一面的柳湘莲立誓“一年不来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若死了再不来的,情愿剃头当姑子去,吃常斋,念佛,再不嫁人”。倒还是贾琏明白“柳老二那样一个标致人,最是冷面冷心,差不多的人,他都无情无义”。贾琏因了尤二姐之故,在此倒真是诚心为这个小姨子的终身打算。
待柳湘莲听了宝玉那一番自作聪明的话之后,立刻一径去找贾琏。三姐儿等许久的如意郎君竟不是来下聘,而是来退婚的。还撂下了“宁愿受责罚,也断不敢从命”的绝情话。订情之物送了那两痕碧水一样的雌雄鸳鸯剑,真如剑上寒光一样,令读者的心也冷飕飕的。尤三姐用那雌剑往颈上一横,刹那“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难再扶!”。只这两句话已将这位如花一样的女子以死撼卫自己之尊严的绝决刻划得淋漓尽致。读到此,由不得自己的泪水也飙了出来。五年痴情守候,换来倾刻以命完结,呜呼!为尤三姐大哭一次尚是不够!这样凄绝又凄美的死法,料来雪芹构思提笔至此处时,亦是心潮澎湃。笔下一干跃然纸上的绝色女子全是雪芹灵思妙笔的结果,这漫长的“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时间里,这些女子一个个陪着他演绎一路的红楼梦,随着情节推移却一个个地去了,那种心情该是何等惨痛。
柳湘莲本是一个不俗的人物,能与宝玉合得来,心性比常人自有其不同之处。如若贾琏为三姐儿聘定时能说一下三姐儿何以因那一次偶然而独独心系于柳湘莲,说不定柳湘莲也就没有后来“那样的标致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素日又不甚和他相厚,也关切不至此”的疑问。
奈何时代本不容许自主择婚,贾琏不说明只是切合时代之需,可说是顾全小姨子的脸面。可是人生就是没有这些如果,三姐儿注定是时代的一个悲剧。除了一死,没有其他途径可表明自己的贞洁。
人生一世,只是过客,一切有形的东西,皆不能永驻。如果真想开了,名利不用论,连那生死皆是可以看淡的。瘸道士对柳湘莲说:“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脚而已。”湘莲听了,刹那醍醐灌顶似的,冷然如寒冰侵骨,瞬间了悟。掣出那雄剑来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此后影踪缈然,只留清风一缕渐渐散去。
雌雄二剑果为柳湘莲与尤三姐定情之物,雪芹连在这种微小的地方都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因果哲理。雌剑令尤三姐挥断红尘,雄剑令柳湘莲挥断红尘。既能说得到一处的缘份想来总有那丝丝缕缕的关联,岂能说合便合,说散便散。那双剑送出去时,本就已预伏下了二人之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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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5 22: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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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

人生一世,苍海一粟。再渺少的人,想来也自有其存在的价值。何况本就是无限空间里无数的微小构成这大千世界。浩浩一部红楼里,计较起来便有三两千的人。这挤挤的数目中,却是一个也少不得,就连那无名无姓的,绕着几个弯儿提出来的虚晃之人在书中亦有他的功用在。一部红楼成全一门学问,且是日益的博大精深,若非没有这些纷繁的人事,亦难以走到今天。
薛蟠自幼长在金陵四大家族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自小儿无其他兄弟,宝钗又是女孩儿。薛姨妈因了这是根独苗苗,未免心存百般怜惜,娇生惯养自是不待言。偏其父早逝,那薛蟠无严父训管,守着那偌大的家产,更是无法无天,因此博得了“呆霸王”的混号,更有那一干表兄弟等背后皆呼之“薛大傻子”。只这两个混号便可窥得薛蟠之为人。灵秀雅致的香菱配了这样一个混人,历来不知令多少红楼读者嗟叹不已。
然薛蟠却也有一宗可爱之处。其人粗霸,并无心机,一味地直来直往,凡是令他看入眼的便剖心相待。比起那些背后使绊子害人的,倒觉得这样的率直却是难得的。
宝玉在薛蟠那一宗兄弟中因显得特别与众不同,蒋玉函、柳湘莲凭般孤傲、目下无尘的人皆与宝玉最是合得来,薛蟠虽不能理解宝玉何以如此得人缘,但心内从此也是对宝玉刮目相看的。暹逻国进贡而来的时新奇特水果,薛蟠酒肉朋友何其多,他却认为只有宝玉配吃,连自己也不配独自享用,怕折寿,因此特特地送了与宝玉分享。
昔年因调戏柳湘莲,遭柳湘莲痛打,柳湘莲彼时惧怕这呆霸王的权势,遂惧祸而逃了。未读到后面这些章节时,任多丰富的想像力,也想像不出薛柳后来竟冰释前嫌,化敌而为死生之交的金兰兄弟,真真这缘生缘灭令人始料未及。且说薛蟠与柳湘莲结了金兰后,便一味替兄弟着想起来,连那终身大事都要替兄弟应承下来。回京之后,特地慎重地将柳湘莲引见给母亲,为柳湘莲置房添业,凡一应亲事所需的东西皆置办妥当,只等择日。连柳二郎这等素昔被称为“冷面冷心”的人亦感激不尽。待与尤三姐亲事变故之后,柳湘莲被瘸道人数句冷言,打破迷关,截发出家,薛蟠率一众家下人各处寻找,寻之不得后回来竟自伤感垂泪。虽是柳湘莲曾救过薛呆子一命,也需薛呆子有那等感恩图报的心肠,可见得这霸王一样的人也自有其痴意之处。
薛蟠素日因常在外惹事生非,少不得薛姨妈成日家担心生气。然薛蟠心内所系也唯有母亲妹妹了。一路看下来,还未见得薛蟠在母亲前有何过分忤逆顶撞之举。特别是对宝钗这个妹妹,更是爱惜有加,不肯轻易造次。外出做买卖,特特地给母亲和妹妹带了礼物回来。送宝钗的那一箱子尽是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薛蟠赠宝钗之物皆是那文人与女子所用的清雅之物,想来平日关心妹妹,所以对妹妹的喜好与品味也是了解的,真难为了这个胸无点墨的薛霸王。据此也可看出薛蟠实为粗中有细之人。那段一家三口相互说笑的场面,也实在是一幅温馨和乐的天伦图。
因了这种种,我心里竟然没有如何厌弃这薛呆子,薛霸王。
且说宝钗命人将哥哥薛蟠所带回之物尽数送入大观园,亲自将每件物品过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分一分配合妥当,尽数送给园中姐妹及府内兄弟,连贾环亦没有错过,符合了宝钗素日为人的周全。连心胸狭隘的赵姨娘都忍不住赞叹了。只有赠黛玉之物比别人不同,且又加厚一倍。
再说黛玉收了这礼物,因是家乡土物,不由得睹物伤情,滴下泪来。这乡情乡愁搁在心里一隅,总好比是陈年的珍品,不去翻动的时候,也许可以渐渐地淡然,等一遭忽然又见,那往日相联系之事便接连而来,令人感叹物是人非,黯然神伤。想黛玉自少年起因母早丧,父年老,无人照料,遂万般不舍,洒泪别父,投奔了处祖母而来。再回去时,却是奔其父之丧,人世至亲皆已不在。从今后,那一方幼年梦里的乡土,再也无人可依傍。日后回忆起来,那素昔的画面想来只有父慈母爱的天伦之乐,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今昔对比,目睹家乡物品,想着慈父慈母,黛玉怎能不感伤泪下。
林薛二人的友谊至此已步入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宝钗想着黛玉的孤苦,因此待之比别人更不同。众人收了宝钗礼物,皆说需得当面再谢,唯黛玉说:“自家姐妹,这倒不必。”红楼一书至此,黛玉不止将素日对宝钗的芥蒂皆摒弃了,且对宝钗已是肝胆皆冰雪。总想着若是雪芹能续到结尾,想来林薛二人知己姐妹情尚能演绎至更动人的境界,亦能成为红楼一道动人的光茫。至于程高本中林薛二人后来为了宝玉已几乎互不观望,友谊这等情重之物,更是影踪梦灭。虽不是雪芹所续,读时想着雪芹笔下的林薛之情,总是怅然,若雪芹来写,这段情谊,断不是这样的了局。
今人常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终于因为府内人多嘴杂吵嚷了出来。彼此袭人正欲去探凤姐之病,到窗外时已闻“山雨欲来风满楼”,不敢久叙,匆忙告辞。袭人一去,风雨也便来临了。
惹事人之一的旺儿毕竟是一个老下人,最懂得见风使舵的。虽是如此在风姐满面风火之下,尤是磕头跪拜的,大气儿不敢出。而兴儿那小跟班修为低了一层,面对此突如其来的暴料,早唬得软了,不觉跪下,只是磕头。在凤姐连串厉声拷问之下,又是筛糠,又是自掌巴掌。前是贾琏之威,后是凤姐之横,可怜了这兴儿真真两面不是人。
那兴儿曾在尤二姐前说:“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敢惹。”此番凤姐因了这宗公案,那心肠里面尚不知要瞒着贾琏转几个弯儿来报复。少不得威吓兴儿不得告诉贾琏,那兴儿此刻但求凤姐别揭他的皮,哪里敢去向贾琏说一个字。
贾琏自是可以和府内侍女不清不楚,凤姐也自是可以与侄子贾蓉不明不白,想来在贾府内那总是公开的秘密。贾琏此番偷娶尤二姐主要却不是为了惧怕凤姐,而是国孝家孝两重下,背旨瞒亲,停妻再娶的罪名不是小事,由不得不瞒。以贾府规矩,贾琏之为人,完全可以公开迎娶二房三房,凤姐再威严,底子里再容不得人,对比贾琏毕竟处于被动的弱势,想来也无法公开担起那千人所指的“容不得人”的骂名。只是这一遭竟演绎到荣国府外,凤姐这样机关算尽、八面玲珑的人如何能忍受如此辱没自己。
凤姐纵有百般不是,也难为一个女子竟能将合家大大小小,不论忠奸料理得妥妥贴贴。若不使出一些手段,如何降服于人。那背地里搞私家不提,表面有的是可以看见的功劳,且夫妻二人平日亦是有说有笑,贾琏却在尤二姐处将她贬得如此不值,实在也是令人心寒。
这场风雨到此只是一个前奏,在凤姐“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时,这风雨才真的要拉开序幕。可怜了最终的受害人只有尤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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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7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读红散记

对于红楼,没有全部看完,就连电视剧也是看一些停一些,说穿了是看了电视剧就不想在回头去看书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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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7-17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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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04-12-17 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读红散记

    这歌偶喜欢~~
    电视剧以前有看,不过现在也不是记得很清楚。那书啊,没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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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9 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读红散记


    第六十八回: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想起王凤姐一系列的心机手段,不由想起魏武帝曹操。人皆称曹操是乱世的奸雄,无风不起浪,曹操受此称谓当之无愧。又有人称凤姐是脂粉队里独一无二的英雄,英雄何等光明磊落,那凤姐却是“明是一盆火,背是一把刀”,我倒认为用“奸雄”更适合些。
    却说凤姐既然知道贾琏在外偷娶尤二姐,那眉头一皱,计就上心来。先收拾了几间和自己居住一样的房间,既掩人耳目,也令当事人尤二姐贾琏打消防备心理。然后瞒着贾母王夫人,打着要到姑子庙进香的幌子,素车素盖奔了尤二姐而去。
    一开始,看到凤姐领着一队的素车素盖,心内除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之外,也暗叹凤姐心肠之歹毒。这一装扮分明和送葬没有两样。后来看《老残游记》,始知姑子庙是观音庙,亦是佛道女尼修行的地方。是这等清静之地,理当不能花枝招展,环佩叮当而去,否则只怕有辱佛门清静。凤姐以到姑子庙行香聊以为借口,少不得要白绫素裙,以应合心之虔。但想来凤姐的心思也是巴不得即刻就去替尤二姐送终的。以此说来,这个姑子庙进香的借口实在也是有其深沉的原因在。凤姐本就不信鬼神之说,此次将神明也利用了,真真是机关算尽。
    语言是一门艺术,凤姐之语言更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中医诊断病人,分为四道程序——望、闻、问、切。凤姐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其察言观色、运筹帷幄之全面细致和中医这四道程序实在毫发无差。和尤二姐一番对话,何等三从四德,何等忍辱负重,若非读者从红楼走来,已了解凤姐素日的为人和心思,真要像尤二姐一样,认定凤姐是个好人,并引为知己。凤姐虽然不识字,却早已在几百年前的古代深谙“功心术”,令人叹为观止。
    实心眼的尤二姐由不得在凤姐这番“掏心掏肺”下,醉倒在那些甜言蜜语里,自此任凭凤姐摆布。凤姐安插在尤二姐身旁的丫头,得了凤姐的主意,巴不得一声儿,至此对尤二姐放肆起来,渐渐连饭也怕端来给他吃了,或早一顿,或晚一顿,所拿来的东西皆是剩下的。由是如此,在凤姐那和颜悦色,满嘴里知疼知热之下,由不得忍气吞声,尚以为凤姐赤心相待,不忍增加凤姐负担,还一味替那刁钻的丫头掩饰。可怜标致和悦、众人见之无不称扬的二姐儿,受了恁般委屈,贾琏不在身侧,又能向谁吐一个苦字。连那合家之人,都不谙就里,暗暗纳罕凤姐如何这等贤惠起来。回目写尤二姐此番进贾府,用“赚”真是又形象又贴切,只这一个字把凤姐诳骗人之干净利落写绝了。
    初步计划,迅捷取得效果,凤姐遂展开第二步计划。将尤二姐原来的未婚夫张华勾来养活,并威胁张华将贾琏告上有司衙门。目的不过是“借他一闹,大家没脸。要闹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摆平的”。好胆大心细的凤姐!国孝家孝两重,背旨瞒亲,停妻再娶,岂能是闹着玩的?但一切在凤姐眼里竟然不过是一闹罢了。观珍琏等辈,虽是无恶不敢做,比起凤姐来尚显得缩手缩脚,成事不足。
    而张华不过是凤姐这着盘子上的一枚棋子,只能任其摆布了。被凤姐这一利用后来能逃过一死,捡回一条命,倒真是命大。这是后话。
    凤姐调唆张华在状子上写上来旺的名字,说是来旺调唆二爷做下这等罪蘖的。本以为是顾全贾琏的脸面,待看完整个章节细究起来,非也!扯上来旺仍是为了自己那个“贤良”的脸面。
    以读者对凤姐的了解,那跟从凤姐的一干下人,谁敢背着凤姐调三窝四。来旺最是了解凤姐的心思,素日不知何等周全于凤姐,岂敢背着凤姐调唆贾琏。众下人本就对凤姐之威厉大有微词,连作为亲姑母的王夫人都“因他风声不雅,深为忧虑”。凤姐素昔是好脸面的人,此番正借着此机会让合家人见识到她柔弱良善的一面。想想不良善的话,家人敢背着主子调三窝四吗?
    利用张华这第二部计划也初步告捷。第三部分计划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且不说贾珍见到凤姐即命备马躲往别处去了,也暂且不说贾蓉如何油腔滑调取得凤姐心软。里头最无辜的便是被凤姐骂为“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应贤良的名儿”的尤氏。以贾珍之威、之俗,最是一个表面维护纲常,内心里面却将纲常糟蹋得一塌糊涂的伪君子。古语说养不教父之过,今人又说言传重于身教。那贾珍一败德行,平日对贾蓉却极尽威严之能事,无处不行使父权,以致贾蓉见了贾珍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贾蓉私下却又做着和其父一样的勾当。贾珍父纲行使得如此威重,夫纲更可见得一斑。且这贾珍又是那喜新厌旧、荒淫无耻之辈,尤氏于贾珍而言,不过是一个摆着台面的附属物品,哪里能左右贾珍的行动。同样是女人,凤姐却因自己的家世和能耐活得如此扬眉吐气,自然对尤氏这样没有靠山以致有才亦无可施的人满是鄙视。
    凤姐对着尤氏母子这一哭二闹的把戏和普通妇女无主意瞎闹是不一样的。普通人若又哭又闹,难免令人觉得野蛮无行,而凤姐在这样的关头这一哭闹,既显得自己的心软没有主意,又令这些做贼心虚的人慌了手脚。这一哭二闹于凤姐而言,竟也是一门艺术了。
    再说凤姐之能耐何止在脂粉队里充英雄,竟是连男子都不及的。贾蓉原是个明白人,且兼和凤姐那一重不清不白的关系,凤姐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贾蓉岂能不知。贾蓉亦深知凤姐闹下的,仍需凤姐才能将事压下去,否则以凤姐素日手段,只怕没完没了。少不得叩求凤姐道:“这官司还求婶娘料理,侄儿竟不能干这大事”。再看贾蓉提出用银子买通张华不再告,凤姐咂嘴笑道:“原来你竟是这么个有心胸的,我往日错看你了!”单就一问一答,一来一往间,王熙凤之能耐已将这些男子尽压了下去。
    这着表面上忍辱负重和尤氏、贾蓉母子达成协议,以一人之力挽回那既倒狂澜的妙招,又一次在众人前维护自己所谓“面软心慈”“贤惠良善”的形象。其后背地里却又不断调唆张华复告下去,直到把尤二姐领回去,除去尤二姐这根眼中钉为止。这盘棋一路走来,顺顺当当,一举多得。不但闹了一场,闹得体体面面,出了一口恶气,且又多诳得珍蓉父子二百两银子。贾蓉虽是明白人,到底仍是比不上凤姐两面三刀。
    可叹凤姐虽是有能耐魄力的人到底看不开。所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人生之必然。凤姐却贪心不足,要名也要利,在不能周全的情况下,不断使手腕,以期拿此顾彼,奈何最终却是以此失彼,无名也无利。正是批词上说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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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6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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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回: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前一章节已将王凤姐素日的手段为人说过了。此章一路读下来,不过是看凤姐如何变本加厉,使出她那奸雄本色,如何迫害于张华,如何折磨于尤二姐。
    在这章节中还有一处令我觉得有点意思。且说贾琏外出办事两月有余方回了家。这次回家更难得的竟得到其父贾赦的“十分欢喜,说他中用,赏了他一百银子,又将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头名唤秋桐赏他为妾”。读者都知道那贾赦最是无法无天之徒,那次为了得到石呆子收集的几把扇子,便依仗着权势生生将石呆子迫死。贾琏看不过去,不过偶说句何苦为了几把扇子就将人给治死了,便遭到贾赦的毒打。这次贾琏背着国孝家孝下背旨瞒亲,停妻再娶几重大罪名,不过是为了一个美女,便得其父夸赞如斯,这贾赦之为人如何更是鲜明了。怎怨得贾琏连其父的姬妾丫鬟都敢怀不轨之心。原是与珍蓉父子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秋桐这一来,凤姐心中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少不得将一贯的好脸面拿出来遮饰。秋桐为人仅本章三言两语的骂街,还有众人又要笑,又不敢笑,强自隐忍的样子便尽能看出了,无须赘述。雪芹安排了秋桐,竟是看不得尤二姐再受恁多苦楚,让此女来提前收了尤二姐之命。
    凤姐整死尤二姐是最终目的,亦明知尤二姐必死无疑。纵是如此,断不肯令二姐儿安心一死,还在贾母王夫人面前挑拨离间,让二姐儿死前一段时间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读着此章,想到尤二姐原是“花为肠肚,雪为肌肤”的人,却经受着这些不堪经受的折磨,不由觉得凄凉。
    尤二姐尤三姐自来是红楼读者两相比较的对像。三姐的可敬刚烈早在那鸳鸯宝剑横过颈间的时候就说尽了,二姐儿的“淫奔不才,丧伦败行”自来被许多人认为其最终下场乃是罪有应得。而这二姐儿之所以丧伦败节,三姐儿在梦中用了“心痴意软”便概括出了二姐儿的病根所在。正是心痴意软,所以想来定会感念贾珍素日的接济;正是心痴意软,所以最终逃不离贾珍软磨痴缠的爪子;正是心痴意软,才会在婚后收拾了素日情性,专情于贾琏;正是心痴意软,所以在凤姐一番花言巧语后倾刻将之引为知己;正是心痴意软,所以对那一连串不合理的辱没,只是忍气吞声,只怕伤了其余好人;正是心痴意软,所以最终只能摧残在凤姐秋桐这样恶毒的势力下,丝毫无法反抗。
    尤二姐四面楚歌时虽有一个平儿看不过去,偷偷扶持,奈何凤姐眼线广及,平儿纵有心,不过是毫分之力,最终并不能挽回尤二姐的命运。只是平儿在为尤二姐极不平时,说了一句“墙倒众人推”,令我想及世间许多落井下石之事,不由得又有些心寒。众人是畏惧于凤姐的蛮威,对凤姐俯首应命。然尤二姐“温和怜下”,平生受了那许多冤枉事,除了平儿,却也没有见一个丫头有任何同情之举,反是众丫头“见二姐不叫人,乐得自己梳洗”。可见得,人在波及自己利害时,连那基本的人性尽皆丧失了。“乐得”二字,亦可看出众人虽是有天大的苦衷,亦难逃麻大不仁,幸灾乐祸的心理。待得知二姐儿已逝后,才想到其平素实在“温和怜下”,由不得“伤心落泪”。为何只有在沉甸甸的生命都赔进去了,才能博得众人一泪,人性有时候怎不可叹!
    而尤二姐想出吞金自逝的方法,只因为吞金比上吊自刎又干净,真不枉雪芹送她“花为肠肚,雪为肌肤”八个字。悲惨死后所留下的遗物不过是“只有些拆簪烂花,并几件半新不旧的绸绢衣裳”,竟比先时在家里更不如百倍。难怪贾琏抱着那些寒碜的遗物,不禁伤心地哭了。
    想起二姐儿亦曾对贾琏说过:“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最终却进不了贾府的家庙,只落得个野外乱葬岗的一小方土地,连死后当贾琏的鬼也当不成了。一个心痴意软一生,自以为终身有靠的女子落得如此下场,何止贾琏伤心地哭,读者又怎么不为之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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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12-26 16: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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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了这种种,我心里竟然没有如何厌弃这薛呆子,薛霸王。 ”
    但后来看到夏金桂及宝蟾等情节时,还是对其恨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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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12-26 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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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高兴读到这样的读红散记。盼楼主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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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8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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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引用由一羁红尘2004/12/26 04:38pm 发表的内容:
    “因了这种种,我心里竟然没有如何厌弃这薛呆子,薛霸王。 ”
    但后来看到夏金桂及宝蟾等情节时,还是对其恨恨不已。。。。
    在曹雪芹所著的八十回当中,一直到七十九回“薛文起悔娶河东吼”才正面提到夏金桂是何等人物。后来高鹗所续的后四十回的情节,确实如红尘所说,不堪再提这对夫妻。薛蟠本是一个惯用强权霸势巧取豪夺的无赖之徒。但是人并非如特殊年代的样板戏表现出来的那种人性那么单一公式化,曹雪芹所描述的薛蟠也是多面的。
    我的读红散记,计划续到曹雪芹的八十回完结,高鹗的续作我就不写了。
    下面引用由铁马云雕2004/12/26 06:09pm 发表的内容:
    很高兴读到这样的读红散记。盼楼主续下去。
    谢谢铁马斑竹的鼓励。:)
    有这些鼓励,我会努力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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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12-29 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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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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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 01: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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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  史湘云偶填柳絮词

    七十回开篇不久有这样一段描写贾宝玉的话:“宝玉因柳湘莲遁迹空门,又闻得尤三姐自刎,尤二姐被凤姐逼死,又兼柳五儿自那夜监禁之后,病越重了,连连接接,闲愁胡恨,一重不了一重添,弄的情色若痴,语言常乱,似染怔忡之病。”
    宝玉这一怔忡之病,病因实非闲愁胡恨,乃心中愧悔而致下的病。柳湘莲因何而遁迹空门?自然是为了无故退婚而逼死尤三姐心中悔恨。尤三姐因何而自刎?只是一个刚烈的弱女子用来维护自己名节的唯一途径。虽然柳湘莲质疑尤三姐的人品在先,但并没有马上退下这门亲事,反是将这个最深重的疑问交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贾宝玉。可是宝玉那句“你既深知,何必来问我?连我也未必干净了!”瞬间将尤三姐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柳湘莲既当宝玉为知己,自然对宝玉的话深信不疑,何况其本来便有疑心存在。却不曾想,这一去了,是两个人挥断红尘的绝别。
    祸从口出,这祸又是从宝玉口中而出。遭祸的一位是自己倾心相待的知己之交,一位是绝世容颜的佳人。宝玉本是多情善感之辈,如何能对此生死无动于衷。
    而尤三姐若在世,亦如托给尤二姐的梦中所言,断不会让自己的姐姐进入大观园,就算进入,也不肯让王熙凤如此作贱。尤二姐失去妹妹,孤立无援,才更早地走上不归路。
    这重重人命关天的大事,与宝玉那一句话有着莫大的牵连,宝玉如何能不情色若痴,语言常乱?
    所谓的“闲愁胡恨”当是指柳五儿病重一事。以宝玉素日怜香惜玉的本性,连刘老老信口诌出的抽柴火的女孩儿都令宝玉寻根究底。何况柳五儿又是现实中难得的清雅女孩儿。或许宝玉也深憾自己当晚不能立即替柳五儿开脱吧。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治。既是“语言常乱”,只怕宝玉已将自己无意害得柳湘莲和尤三姐一事在袭人等人面前说了出来。宝玉在贾母王夫人心中是恁多金玉也不能相比的心上之肉,有了一点小病小恙,都要被当成大事忙煞众丫环。此次已经到了“情色若痴,语言常乱”的地步,而袭人等竟然会觉得难于向贾母王夫人禀告,这不是明摆着宝玉这心病根本就是不宜示人的吗。而当事人去的去,死的死,心药亦无可觅了。

    再说宝玉因其父贾政家信表明将进京回家,不免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宝玉平日最厌弃圣贤之书,在家所忌怕的唯有其父贾政,为了应付贾政,不得不花点时间耽在课业上。而贾政一旦离开家庭,宝玉更像脱了缰笼的野马,自由畅行姐妹间,好不逍遥快意,哪里还将所谓的圣贤致于心上。一待得知父亲不日将回家中,而自己两年缺失的功课却告急起来,由不得似热锅蚂蚁般。也亏得宝玉平日对众姐妹尽心,因此在功课告急时,尚有姐妹帮忙临贴凑数。
    古人十分崇尚“孝道”,因此那三纲五常中也才有一个父纲。对父母是需无条件服从的,以致红楼中贾府内部的父子关系被雪芹喻为猫鼠。然而孝顺亦有真顺与假顺之分。前面已谈过的珍蓉父子,赦琏父子维持的是一种反常的纲,那种顺亦是表面的假顺。而贾政与宝玉这对父子看似冲突很大,实则是真正维护纲常最尽善的父子。那种不和谐源自父子两人生观的绝不相同,宝玉在畏惧父亲的同时,心里还对父亲有着相当程度的敬与爱。珍和琏等人背后论其父亲皆是一抹讥讽,唯宝玉不论人前人后,对父亲都恭敬俯首。薛蟠偶有一次冒贾政之名将贾宝玉骗了出去,亦被宝玉责骂。
    贾母对宝玉可谓百依百顺,疼惜宝玉之情,在红楼书中也是一道显眼的风景。老人家的心中何尝不希望孙儿成龙成凤呢?当宝玉没有及时出现在贾母面前时,贾母便即刻遣人去问,只怕有个冷着热着。待得知是写字而担误时,十分欣慰地说:“以后只管写字念书,不用出来也使得。”这是一位多么慈详而溺爱孙儿的祖母。每次读到这里的时候,心总是很温暖。想起每次我手上捧着书时,奶奶和妈妈也总是不让我做什么家事。想来不论古往今来,那长辈疼惜晚辈的心情总是相同的。
    红楼诗词大抵含有谶语,自来已经是被红学家评尽的。前次拈花名题下一些诗词,我斗胆胡乱说了几句,总觉得有些牵强。这次黛玉的《桃花行》,只稍稍谈点小感想。余者只待日后继续静心领悟。
    宝玉读过黛玉的《桃花行》之后,便滚下了泪。虽宝玉本是善感多情之人,然这首《桃花行》也确实愁肠百转,哀凄缱绻。宝玉用“哀音”评之,再观全诗,令人心惊。
    《桃花行》全诗皆是人比桃花,桃花喻人。黛玉闺中冷寂,竟是将桃花当成知己来倾诉感情,因此才有“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之句。离丧的悲苦以及未来的缈茫,尽皆泣诉于桃花。只是花本无长红,花开花谢是必然,桃花一朝谢去,黛玉连这寄托情感的虚拟灵物亦无可寻觅。一腔郁抑,只能化作“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这等凄切绝望之语。人若桃花也是无长红,悲哉!海棠社已成过去,桃花社却因黛玉《桃花行》而起,脂砚斋批云:“起时是后有名,此是先有名。”确是一语成谶无疑了。
    至于《唐多令》,以前在拙作《萧瑟》中曾引用过,真是“质本洁来还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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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5-1-3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读红散记

    最爱红楼
    是红尘黄梁梦,是温柔富贵乡
    把人世百态描绘的淋漓尽致

    绕堤柳借三篙翠
    隔岸花分一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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