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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铁马云雕在 2005/04/14 05:38pm 第 2 次编辑]
高一新同学报到的时候,我的班上来了一个女孩,个头很小,我还以为是小学生呢,脸色白白的,没有女孩的朝气,头发不黑,用橡皮筋绑着,垂在脑后.
她是我班里给我留下印象较深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娃儿之一.因为她个头太小的缘故..
她叫九年,名字怪怪的.
开学没有多久,那天我在教室让同学们做卷子,窗户外面的苹果树上有花香飘进来,教室里很安静.忽然就听到一声惊叫,我抬头就看到了九年慢慢的从座椅上摔倒在地砖上,眼睛紧紧的闭着,手和脚都在抽搐,叫声是同桌的女娃喊出来的.我赶紧把她抱起来.她太轻了,我抱的时候,心里这样想.我对几个男生说,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到卫生院去.一路上,几个人互相轮换着抱着,我用手压着她的下巴,不让舌头往后坠,害怕她气出不来.到了卫生院才知道她这是羊癜风.
这是我亲自经历她发病的一次,后来,陆续又有几次,我就不敢再怠慢了,骑上自行车去了九年的家,她的父母是从四川新来的移民,在227团种地.我详细的说了九年的情况,和几个老师的建议,问他们能不能先给娃看病,等病好了,再来上学.她的父母说,老师,你说的情况我们清楚哩,刚来新疆 ,日子还不好过,娃又多,顾不上给她看哩,再说,每次犯病不用治自己就好了,我们也没有放在心上,你让她在学校上吧,上到啥时算啥时吧.要麻烦你多照顾娃哩.我看了看这个土块垒成的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我会的.
回来的路上,我的心里沉沉的,觉得路怎么长了.
日子就这么走了一年,大概是八九月的一天,九年给我说,老师,我不舒服,想给你请两天假回家.我说好吧,你回去.
九年背着书包在我的面前回家了.
晚上大概11点左右,我为了落实她是否到家,就挂了个电话到她的连队,接电话的人说,九年已经死了,她的父母在忙,顾不上回你的电话.
我这边的话筒"乒"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我的不争气的眼泪刹时涌了出来,这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九年那个矮矮的身影,在我面前走了的样子.
没有想到,中午的请假,竟然成了最后的道别.
遗体是放在连里的一间小伙房里.我和全班的同学来跟九年告别的时候,连队门前的月季花正开的鲜艳,一大片粉白的,大红的 ,同学们把所有白色的月季摘下来,放在 九年的面前.我没有阻止他们摘花,连里的干部不愿意,我说,我来给你赔钱.那个干部看了看我身后的几个大块头男生,说了句,算了吧.
我憎恨那个化妆师,给九年稚嫩的脸上打上了腮红,把九年弄的像一个成年女子,一点不像我的学生.我从心底里厌恶这个化妆师,还要抹杀九年最后的青春.
身边同学们的脸上都挂着亮晶晶的眼泪,唏嘘不断.他们还小,带者青春味道的心理竟然种下了生离死别的种子.我想,这一刻,他们对人生和生命的理解,应该比任何的说教都有说服力和震撼力.
两个多月后,山东的一家杂志社寄给九年一封信,落在了我的手里,里面说,九年的一篇文章获得了全国一等奖.
我把信留下来了 ,九年来到这个世上,也许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的东西就是它了.
就让它作为九年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见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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