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何谓“年例”？

雨鹤寒梅

在广东粤西地区流传着这样的习俗：
我曾看过一篇文章，文中说：只要听到“矛”（意思为“无、不是”）字，就可以判断必是我们可爱的家乡人无疑——每每忆起此句金科玉律，真是让我感觉无比的亲切！同样，说起“年例”，满座能齐声附和的，必是我们那片弹丸之地的父老乡亲无疑！
何谓“年例”？在我的印象中，在我们家乡，“过年例”一直是比“过年”还要隆重热闹许多的。我曾颇伤脑筋地多次试图向我的“他”完满地解释何谓“年例”，每每解说，总觉说到许多细节时卡了壳，无法把土话如数地转换成普通话，故每每意犹未尽，甚是憾之。
今年大年初四，终于有机会带着他直捣黄龙地亲历一场“年例”，完了，他说：“我终于明白了何谓“年例”，不过，为什么要说“睇（看）年例”呢？为什么不说是“吃年例”呢？”此一说，让我忍俊不禁——似乎他说的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他并未得“年例”之精髓呢？
冼问我：“精髓是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哦。你且说说何为精髓？”我很用力地想了再想，发觉我竟然说不上来，只能答曰：“这是个很深奥的问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话说千百年之前（关于历史的开端，已无从追溯），我们的老祖宗就约定俗成地各自划地为营，且每一块“地”定下一个农历日子作为当地一年之中最热闹非凡的亲朋好友聚会的日子，年年如是，风雨不改。不同的地方（一般以现在的村为单位）选定的日子大多不同，普遍从大年初二开始，一直到农历二月十五为“年例”密集期。
先说说我的童年印象吧。每每到 “年例”，当地的老百姓就忙碌一整天“做年例”，家家户户杀鸡宰鱼，从一大早开始，主人家就开始催促子女起床打打下手——跑腿买些什么，摘荷兰豆，洗冰冻鸡翅，偷吃新鲜起锅的炸鸡翅，招呼客人等等。一般来说，客人分三拨光临“寒舍”，谓之“睇年例”。
第一拨是大清早就来的，那是一群可爱的劳动者，呵呵，一般是大姑小姨舅娘之类的人物，赶早来了搭把手帮个忙杀鸡摘菜炸鸡翅之类的，实在是可爱至极，当然，在帮忙之余，这帮三姑六婆闲话自家儿女外加张家长李家短就是在所难免的，不过，现在想来，这些闲碎语杂真是天籁之音，因为平时各自忙农活，根本无暇组织如此大规模的妇女大会，所以，基本上是积攒了一年闲碎嚼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有滋有味的了。
第二拨是中午过后时分陆续到场的，一般是些路途遥远的亲戚，或者年轻一辈的堂兄表姐之类，还有小主人们的好同学好知己，这个阶段的客人多是来了就高调地嬉戏玩乐，打牌啊，看电视，唱卡拉OK之类。
第三拨一般是些大老爷们“压轴式”赶场，这些大老爷们通常是踩着天色转黑的那个点进门，正好是饭桌、菜肴、酒杯悉数摆好，只待客人上坐的良机，大老爷们与主人家三巡酒后，还会蜻蜓点水地试几道菜，就会客气地寒喧“菜肴真丰盛！大家慢慢吃！”主人家一番挽留之下，大老爷们还是要早早告辞的，因为同一个村落里还有别的亲戚别的朋友啊，不去那些人家里露一露脸是决计不行的。
可以这样说，去谁家“睇年例”就是给谁家面子；如果你和我交情菲浅，我“做年例”的时候，你却不露面，是一种非常不给面子的行为——高州人都知道，我之所言绝非夸大其词。所以，一个年例里赶几个场，场场都是蜻蜓点水，主人家都会见惯不怪——你吃多少不是问题，只要你露了面，就是给足了我的面子。
都说高州人爱面子，此话不假。单就“年例”就事论事，能给主客双方不少的面子：首先，如果我的客人在十几二十桌以上，那证明我的交游何其广阔，再加上我的菜肴除了传统的白切鸡、猪肚、鱿鱼、炸鸡翅这些传统菜外，还有一道接着一道的白灼虾、清蒸桂花鱼、炸乳鸽、鲍鱼粥等等，着实是在挚友亲朋面前长足了面子，证明我在过去一年事业亨通赚得盘满钵满，这个年例的排场足够来年一整年都洋洋得意了；其次，如果我去一个地方“睇年例”，从下午四五点开始马不停蹄地赶场赶到九点十点，那也证明我的交游广阔，何其重要。
从上面看，“吃年例”确实是比较直白的一个“概括”，这个“吃”字也确实道尽古往今来最精髓的含义之首。然而，在吃之余，旁枝末节的“精髓”更值得好好回味。
我老家的年例是初八。我很清楚地记得，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初七那晚，我母亲就带着我们回老家，到了八九点的时候，就是“摆清照”的时候。“清照”就是一些蔬果、at（相当于放大型的饺子）之类的素菜供品。通常一个村子分为十个以上的点，每个点在户外选上一块小平地，并上两张方或圆桌，附近的几户人家一起把供品摆上。然后当地庙里的菩萨被请出来，一行人抬着色彩斑斓、做工考究的轿，轿里坐着木制的菩萨，轿后跟着一队吹琐纳、敲铜锣、击大鼓的乐队，还有人抬着纸糊的龙船，还有一群各家各户的小孩子提着家长买的各式各样的灯笼尾随纸龙船后。菩萨按一定的路线游行，每到一个点就停留半个小时左右赏供品，其间，法师会呢喃一些祭文祈福（据说都是一些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百业兴旺之类的），随后，各户的人家在菩萨面前磕头跪拜。菩萨是赏完一个点再去赏下一个点的，人们在送菩萨赶下个“摆照点”的时候，“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会此起彼伏。
到了年例当天，一大早各家各户都会挑一只最大最肥的公鸡宰杀并掏空内藏，还会买回一条猪腩肉；把鸡的爪子盘进体内，用两根筷子把鸡的头扶正，再放在开水里煮熟，猪腩肉也是放在开水里如此泡制。鸡一般是煮到鸡皮黄灿灿、吹弹即破而又不破，头昂昂的为最成功的，末了，在田间地里采一朵新鲜的荷兰豆花——紫白相间的煞为好看，插在鸡嘴里，再把猪肉圈成半圆，鸡安安稳稳地坐于半圆之中——这样就完成了一组艺术品，而这组艺术品则是为了“摆年例照”而精心准备的。这个照与年例前夕的“清照”不同——“清照”是“素”照；而这个却是“荤”照，家家户户必供大公鸡！至于请菩萨、祈福、放鞭炮等就与“摆清照”的程序差不多。
“睇年例”还有一大特色，就是客人都会拎着水果或饼干之类的作为人情。所以，通常哪个村子“做年例”，在进村子的村道旁夹道欢迎各方客人的就是一摊又一摊的小贩，这些小贩的摊位垒得高高的是一箱又一箱体面的红江橙或饼干，当然，也有散卖的，任君选择。
此外，村子“做年例”之前都会各家各户收取“年例份”，也就是凑钱搞一些公共活动。请菩萨游行队，请小木偶戏团、粤剧剧团到村子里搭台唱戏三天、在露天里拉布放通宵电影，等等，都在公共开销之列。而这些公共开销的排场，其实也是一个彰显当地老百姓整体收入的渠道。这个村子越富裕，公共排场则越风光体面。我们不能抹杀其普天同乐的初衷，但它确实也牵扯着整条村子的面子问题。
年例的晚上，客人们都吃饱喝足了，撤下大鱼大肉，摆上茶水及水果，团团围坐闲话家常。这时，庙里会放土制烟花、到河里烧龙船（估计大意还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之类），有钱的人家也会自己在天台上放烟花。黑黑的苍穹底下，户户人家的灯光通明，烟花灿烂夺目，谈笑声声声入耳——所谓四海升平，大概就是如此！
差点忘了，年例对小孩子来说最兴奋的不是吃炸鸡翅，最兴奋的是领利是（即红包）。那些远远近近的亲戚是必然会笑呵呵地派利是的，那些父母的挚友出手就更是大方！一般大方的在50元以上不等，一般的也有20元左右，少的也有10元，小孩子晚上搂着一堆红包入睡，睡着了都是笑眯眯的——说起来，真是好怀念美好的孩提时光！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整天一大班同学结伴前往某某同学家“睇年例”是最开心的，那一队长长的“单车（自行车）”车队，着实壮观！我还清晰地记得还有一学期就要中考了，班主任费尽心思地阻挠我们成群结队去“睇年例”，方式就是不给我们批“晚读”的假。可年少轻狂的我们才不管呢，下午上完课，飞一般地冲去停车棚，推上单车就飞一般地往同学的村子里奔——那时候我们骑车的那个疯劲啊，在去“睇年例”的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灵活地见缝插针地和同学赛车！现在想来，真的是不珍惜生命的一种表现！我还记得当我们赶回来上“晚读”的时候，个个满头大汗，班主任摇着他那可爱的半秃的头说“唉，你们这班调皮蛋啊！不让你们去，你们偏要去；去了还骑车骑这么疯！唉！还不如批你们的假呢！骑车也能悠着点！”哈哈！不过，如今的我，怕是如何也不会再有勇气有如此疯的举动了。好怀念！
我家所在的镇子年例为大年十七。从我上了高中开始，同学范围扩展到一个县的范围，而且通常大年十七的时候已经返校“苦读诗书”了，所以从那时开始的年例印象一年又一年地淡薄了许多。不过，每年轮到我家的年例，我都会在晚上九点以后给妈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家里买了什么菜，摆了几桌，来了哪些亲友等等；这样一问，我母亲就会很开心地接着话闸子开始如数家珍——尽管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我还是能感觉到母亲眉飞色舞的表情就在眼前。所以每年我都重复着这个电话，乐此不疲。
其实，流传到今天，很多高州人已觉“年例”是一件“劳民伤财”的折腾——这背离咱们老祖宗的立意已是甚远。今时今日的“年例”，很多传统的仪式、习俗均已简化，剩下的是扭曲的攀比排场的豪华盛宴。而我认为，这样一代一代往下流传下去，我们总有一天会完全忘记老祖宗的“精髓初衷”——“祈求风调雨顺，犒劳亲朋好友，欢聚一堂闲话家常”——尽管精髓思想总结出来也许只是如此而已，却是中华民族最博大精深的精髓“以民为本、普天同乐”！
我衷心地希望我们的“年例”仪式世袭下去，我们家乡家家户户的日子一年更比一年红火，“年例”一年更比一年热闹！  
  

斜阳飞鸿

有点像我们这的春节拜年.

乱发当风

这个民俗有意思哦.

货卖云烟

有意思，真有意思……

原上草露

呵呵～　　　　　　　　　　　

北溟鱼

受教

几何人生

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