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诗写得好也会送命

午夜心香

[这个贴子最后由午夜心香在 2008/07/10 11:48 第 3 次编辑]

    　作为诗人，诗写得好，并因此得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一件幸事，这样的例子很多，如唐代诗人韩翊，起初只是一介寒儒，写了七绝《寒食》，当时广为传诵。据唐姚合的《极玄集》记载，时德宗制诰（起草诏令）需要人手，中书省申请圣旨裁定。德宗批曰：“与韩翊。”正巧当时有与韩翊同姓名者任江淮刺史，中书省弄不清该确定哪一个，又具二人姓名同进，让皇帝定夺，御笔亲书此诗：“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又批曰：“与此韩翊。”韩翊因诗获驾部郎中、知制诰。 后人将因诗得官的人称为“一诗官”。可是历史上也有人因诗写得好而丢命，这个人就是唐代的刘希夷。
　　刘希夷二十五岁中进士榜，元辛文房《唐才子传》说他“射策有文名”，就是说他能随意抽取考题作答，并且能写出好文章。唐刘禹锡《刘宾客嘉话录》记载：“刘希夷诗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其舅宋之问苦爱此两句，知其未示人，恳乞，许而不与。之问怒，以土袋压杀之。”最后刘禹锡说：“宋生不得其死，天报之也。”意思是宋之问最后不得好死是老天的报应呀！至北宋王谠在《唐语林》卷五《补遗·宋之问乞刘希夷诗》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南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元辛文房《唐才子传》也均秉此说。如《唐诗纪事》：“或云：之问害希夷，而以‘洛阳’之篇为己作，至今此篇在之问集中。”《唐才子传·刘希夷》云：“之问怒其诳己，使奴以土囊压杀于别舍，时未及三十，人悉怜之。”
　　刘希夷为了得到一句好诗，的确伤了不少脑筋。可是因为这么一句诗而被人谋害性命，这是谁也未曾想到的。但是，凭宋之问的诗名和才气，不应该卑鄙到如此地步。《旧唐书》说宋之问：“弱冠知名，尤善五言诗，当时无能出其右者。”《新唐书》说宋之问：“穷历剡溪山，置酒赋诗，流布京师，人人传讽。”因此，一直以来都有人表示怀疑宋之问的杀人动机。如宋魏泰《临汉隐居诗话》就说：“吾观之问集中尽有好句，而希夷之句殊无可采，不知何至压杀乃夺之，直狂死也。”他认为刘希夷诗集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好句子，宋之问不至于去杀他。
　　比刘禹锡生活的年代稍早要早一点的刘肃，《全唐文》卷695云：“（刘）肃，元和中历江都县、浔阳县主簿。”他对此事虽然在其《大唐新语》卷八有所记载，也怀疑刘希夷为宋之问所杀，但并不肯定，而且也没说刘希夷是因为一句好诗被杀：“刘希夷，一名挺之，汝州人。少有文华，好为宫体，词旨悲苦，不为时所重。曾搊琵琶，尝为《白头翁咏》，曰：“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自悔，曰：“我此诗似谶，与石崇‘白首同所归’何异也？”乃更作一句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既而叹曰：“此句复似向谶矣，然死生有命，岂复由此！”乃两存之。诗成未周岁，为奸所杀。或云宋之问害之。”
　　还有两件事：一是宋龙袤《全唐诗话》卷一记载：中宗李显正月晦日幸昆明池赋诗，群臣应制百余篇。帐殿前结彩楼，命昭容选一篇为新翻御制曲。从臣悉集其下，须臾，纸落如飞，各认其名而怀之。既退，惟沈、宋二诗不下。移时，一纸飞坠，竞取而观，乃沈诗也。及闻其评曰：“二诗工力悉敌，沈诗落句云：‘微臣雕朽质，羞睹豫章才。’盖词气已竭。宋诗云：‘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犹陡健豪举。”于是，沈乃伏，不敢复争。二是唐胡璩《谭宾录》记载：“则天幸龙门，令从官赋诗。左史东方虬诗先成，则天以锦袍赐之。及宋之问诗成，则天称词更高，夺袍以赐之。”武则天游龙门，命令随从的官员即景作诗。左史东方虬先得一诗，武则天赏赐他一领锦袍。待到宋之问的诗写出来，武则天称赞宋诗比东方诗高一筹，从东方手中夺回锦袍赏赐给宋之问。从这两件事来看，宋之问是完全有能力自己做出好诗来的。
　　那为什么人们会认为这个“奸人”就是宋之问？这与宋之问的人品有关。宋之问，武则天把握朝政之时得宠，睿宗时配徙钦州，（玄宗）先天中赐死于徙所。据两《唐书》“宋之问传”记载，宋之问的坏名声只要是因为倾心媚附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和神龙二年(706)，他在附马都尉王同皎、张仲之等密谋杀武三思的事件中充当了告变者，促而落下“深为义士所讥”、“天下丑其行”的骂名。与此一来，后人很有可能将刘希夷之死归咎于他的头上。
　　但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宋之问也是非常在乎自己的诗名的。为了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长久维持和满足，起了杀人夺诗之心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这也有先例。这个先例就是隋炀帝杨广。杨广是个暴君，而且下令开凿了大运河，这是众人皆知的，但他还是个诗人许多人恐怕就不知道了。杨广曾作名篇《饮马长城窟行》等诗，后代文人对他诗篇的评价极高。《隋书·文学》言其“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故当时缀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所谓能言者未必能行，盖亦君子不以人废言也”。《古诗源》认为他“能作雅正语，比陈后主胜之”但杨广嫉妒心特别强，容不得别人的诗比自己的好。唐刘餗《隋唐嘉话》卷上就记载了两件杨广因臣下诗写得比他好，就害死他们的事。其一：“ 炀帝善属文，而不欲人出其右。司隶薛道衡由是得罪，后因事诛之，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其二：“炀帝为《燕歌行》，文士皆和，著作郎王胄独不下帝，帝每衔之。胄竟坐此见害，而诵其警句曰：‘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耶？”杨广把人杀了，还幸灾乐祸地说，看你还作得出什么好诗来吧。
　　刘禹锡和刘肃谁的说法更为可信？以两人的名声和地位来看，我个人认为，似乎刘禹锡的可信度更大一些。而且官越大，接触的人和能了解到的内幕也应该更多一些。因此，基本可以断定，刘希夷的确可能因诗作得好而送命。

午夜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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