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苑旧帖之九●----当时草原明月在---水至柔

如玉

[这个贴子最后由如玉在 2004/05/31 10:12pm 第 1 次编辑]

当我还没有学会珍惜的时候，我遇到了你；当我学会了珍惜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拥有你……
              ——谨以此文献给文刀、风语云林、流云醉卧和六十年后的我自己！（以上姓名按文中出场顺序排列！）
                  
“我对你的爱还能维持多久？”我拔弄着林枫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
林枫很紧张地看着我，“你又想逃？”
“每天面对同样的一张脸，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啊！”我把头埋在林枫的怀里，贪婪地闻着他身上我熟悉的味道，“这一次我再逃掉，你还会找我吗？”
“不知道！”林枫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文文，你就不能停下来，安心地嫁给我吗？”
我无言以对，记不清这是他第多少次这样说了。这个在我生命中时断时续地存在了一年多的男人，在我每一次成功地逃离他之后，他总会千方百计地把我找回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厌倦这样的游戏，放我远走。
我是个自由职业者，靠给一些杂志报刊写文章度日。这个职业的自由性促使我无法安分，我总是利用时空的差异来激发自己的灵感，换句话说，这些年除了偶而的停留外，我一直在路上。
林枫的出现差一点就改变了我的习性，我曾经以为这个我在石家庄避暑山庄认识的26岁的男人会是我身心安顿的家园，但没想到在同居三个月后，我再也无法忍受整天呆在家里，坐在电脑前闭门造车的编写爱情故事的日子，于是，我给他留下一张纸条后，趁他上班的时候偷偷地溜掉。
第一次离开石家庄时，我以为那里将是我再也不会回归的一个站台，然而没想到两个月后，当我的一篇有关石家庄的游记在一家全国发行的刊物上发表之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天津一个临时租来的房间里睡懒觉，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我睡眼朦胧地打开房门，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林枫，一脸风雨之后见彩虹的表情。
当林枫告诉我他是如何通过我发表的那篇文章辗转反侧地找到我时，我躺在他的怀里，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自幼父母双亡，我一直寄居在姨妈家里，姨妈一家人虽然待我不薄，但我总觉得和他们有一种隔阂。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能够自食其力，远离寄人篱下的日子，我便开始四处流浪的生活，也曾遇上让我心动的男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林枫这样对我如此呵护……
我一直在想，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流浪，而是找不到值得我停留下来的人。我让自己不停地四处走动。遇上林枫那年，我25岁，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找个人嫁了的年龄了。所以，在林枫第一次找回我，他向我求婚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想，他就是我要找的真命天子吧，一个女人面对这样一个不远千里万里将自己找回掌心关爱有加的男人，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于是，我乖乖地和林枫回到石家庄。我们说好，等到新年的时候就登记结婚。然而，当十月一日黄金旅游期来临的时候，我又一次出逃。骨子里不甘寂寞的天性让我无法面对林枫每天为我安排好的无微不至的生活。我不知道这个无论模样家世都说得过去的男人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我也曾不止一次地问他为什么。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文文，你让我相信一见钟情，在避暑山庄遇见你的那天，你背着一个大大旅行包的样子，我见犹怜……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去流浪！”林枫每次这样说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严肃而认真，让我每一次都感动得一塌糊涂。而每一次的感动之后，对我来说，势必要承受一段时期的折磨。那种感觉就像你如果不让一只风车在风中旋转，它静止下来后，就毫无存在的乐趣，时间久了，上面会落满寂寞的灰尘。
虽然林枫对我真的很好，好到我相信宿命安排上辈子他欠我太多，所以，这辈子注定要他用全心来偿还，但是，我还是逃了。第二次逃走，我去了济南。而当我在济南停留下来，等待几笔支撑我下一站的旅程的稿费时，林枫又力尽周折地找到我。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玩起小孩子似的游戏。每次我乖乖地和他回到石家庄住三五个月后，我便会再逃，于是他再找。反反复复。有时，我离开石家庄时会有一点怕，怕林枫再也不会去找我，怕以后的旅程真的要一个人走。我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孩，也不是想通过这种若即若离的的伎俩来证明自己在林枫的心目中有多重要，我只是无法停下来，我找不到让自己安顿下来的理由。我也曾问过林枫我这样折磨他是不是有点病态，林枫从来只是宽容地笑笑，然后说，“文文，你缺乏安全感，等到你明白我就是你的避风港，你一定会安下心来，乖乖地做我的新娘！”
我不知道林枫说的是对还是错，在2001年的3月，他从云南大理找到我，我和他回到石家庄整整地呆了4个月后，我又一次开始怀疑我对他的爱还能维持多久。于是，我又一次离他远走……
这一次我去了草原，临走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没有给林枫留下任何线索。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是自己的潜意识中有一种受虐倾向，不喜欢林枫对自己太好，还是自己对这分太浪漫的爱没有把握一辈子拥有……
蓝天碧水、茵茵绿草、牛羊成群、点点毡房、袅袅炊烟，置身在美丽的大草原之中，令人心胸豁然开朗。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旅游团，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我玩得很疯。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再自私地让林枫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地放纵，他那么好的男人应该有一个乖巧体贴的女人去照顾他。我是一个偶而错停在他生命码头的船，他的怀抱不是我最后回航的港湾。于是，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林枫找不到我是什么样子！
“……草原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你在的时候会很想离开，不在的时候又想再来！”给我们带队的导游一个名叫刘芸的女孩这样感慨地对我说。
夜色渐浓，草原青色的月光让我沉醉。阵阵清风拂面而过，仿佛从远古吹来。我和刘芸并肩躺在草地上闲聊，感觉彼此很投缘。
“给你讲个故事吧！”刘芸虽然就在我身边，但她的声音显得空旷而幽远，“一个有关草原的故事！”
“好啊！月光如水，夜浓星稀小，沐浴在月色中，听美女讲故事，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我打趣道。
“贫嘴！”刘芸伸手拍了我一下，“这个故事是我第一次带团来呼伦贝尔时听人讲的，很动人的！”
“那一定是悲剧！”我打断了她，“在这么美的月色下，听你讲悲剧是不是很煞风景啊！”
“不！”刘芸侧过身来向我，“听了这个故事之后，你会更加体会到草原月光的美好！据说，很久以前，草原的月光和别的地方一样如银似水，后来有一天，草原上来了一对情侣，他们来自很远很远的沙漠。他们爬山涉水地来到呼伦贝尔，是因为他们听说这里有一种草，只要有一点水就会繁殖成一片绿洲。草原上就是因为有这一种草，才会充满绿的生机。而他们的故乡是一片沙漠，为了寻找那传说中的神草，他们不远千山万水地来到呼伦贝尔，但他们在这里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他们四处向人询问，却没有人能告诉他们那神草在哪里，虽然草原上的人都听过有关神草的传说，但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草长得什么样。这对情侣很失望，而就在他们想要离开草原的头天晚上，他们做了同样的一个梦。他们梦见草原的守护神，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在月圆之夜用自己心尖上的血洒在月光照映下的一株长有七片叶子的草上，这棵草就会成为神草……
“太荒诞了！”我不屑地侧身看了一眼刘芸，“后来一定是那个女子牺牲了自己，然后男子带着神草和她的骨灰回到故乡！”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啊？”刘芸对我的不以为然很不满，“为什么不可以是那个男的用自己的心血浇灌成神草！”
“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吗？”我反问她，“会是那女子带着神草和那男子的骨灰回到故乡吗？我们还可以乐观一点地想，那女子已经有了身孕……”
“天！”刘芸一声惊呼，坐了起来，“文文，你以为这是编故事吗？”
“那你说真正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是那个男子在月圆之夜先将刀刺向自己的心脏，那女子将他的心血浇在一棵七叶草上之后，在等待神草出现时，她被一只毒蛇咬伤了！”
“那后来呢？”我从来不曾设想到的结局让我有些动容。
“后来，草原的月光就变成了青色的了，青得像那棵可以繁衍成绿洲的七叶草……”刘芸叹息着说。
“你的故事一点也不好！”我从草地上爬起来，望着天上的月亮，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没有好结局？”
“我也不知道！”刘芸的声音变得幽远，“只是从那以后，我开始明白拥有一个人一定要好好地爱他……”
“你摇摇头 推翻了我的要求 /算了吧或许会快乐些 /我不愿相信宿命 就此注定……怪我一错再错学不会/对你毫无保留拼命的给/数不清的疑惑变成是惩罚/无法释怀的纠结/怪我一错再错学不会/你却拼命放手愈做愈绝……”远处一群游客正围着篝火联欢，一个男孩很大声地唱着这首很久以前流传的歌。我忽然开始想念林枫，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短短几天的草原之行结束之后，在和刘芸告别时，她问我下一站是哪，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随着火车站拥挤的人流随便上了一列火车，在迷迷糊糊地补好到终点的卧铺票后，我找好自己的铺位，昏昏沉沉地睡去……
“……各位旅客，石家庄车站到了，列车在本站停车5分钟……”当我被乘务员的声音惊醒的时候，一缕月光正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进来……
一种异样的感觉由心底油然升起，我想起刘芸给我讲过的那个有关草原的故事，我想起刘芸说过的“拥有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爱他”，我想起林枫对我的百般好，我想起一个人走过的日子的寂寞与孤单……我泪流满面，从铺位上坐起来……
“小姐，火车已经开了！”乘务员拦住欲下车的我。
我推开她，跳下车去，“林枫，我回来了！”
……
姨妈和表哥接我回故乡的那天早上，我在石家庄的火车站拔通了林枫的电话，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特别想对他说点什么，然而我终究什么也没说……我挂断了电话，又一次离开了石家庄，只是这一次的离开之后，我将永远不会再归来。
当表哥抱着我上了火车的那一瞬，我从他的肩头最后望了一眼这个给我留下太多回忆的城市，又一次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