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来到那个N年前贫穷的小山村.
那是母亲最为牵挂的大姨妈的家.
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我和弟弟是在这里度过的.
表姐嫁给同村的姐夫,家就安在姨妈家后山上.
跟着外甥女来到后山,一览无余,被层叠的水泥砖瓦房所掩盖.
表姐新婚时,我曾来过,房后是一片空旷旷的田野荒地.
小时候特别淘气的我,躲过表姐的视线,偷偷来到屋后,当我一脸恶作剧的鬼笑想要大喊吓唬表姐时,一条小青蛇从眼前缓缓游过,定定的立住不动,那一刻,我能感觉到笑僵在煞白的脸上,手脚冰凉,一身冷汗,紧接着是一层阴森森的鸡皮疙瘩.醒过神,撒腿奔回表姐家里,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拖着表姐跑回了姨妈家,那以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去!
当时的惊吓度,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那也是我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我害怕的东西!
牵着儿子的手,在村落里兜转...
走过平坦宽阔的水泥路,告诉儿子,这里曾是仅一人宽的小泥径.雨雪天,一脚踩下去,可以淹没半只鞋.
那边高高的土堆废墟,曾是写着"农业学大寨"的土窑洞.也曾是小时候捉迷藏的最佳窝洞.
远处新建的二层小楼,曾是一片绿油油的麦地.那块黑黑的土地里,曾收获过无数甘甜的玉米秸,肥肥的油蚂蚱,青绿的螳螂,还有落花生的惊喜与山花的野香.
姨妈的门前,大约一丈距离,是一条又深又宽的沟渠.夏天,沟渠里是飘着青苔似浑似清的积水,冬天,沟渠里是结实厚重的冰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童年时,村里的孩子很少到那条沟渠里玩水溜冰.而渠沿边自然生长茂密的树木,则是夏粘知了,秋打枝的天然的游乐场.
前几年,还依稀可见被砍伐残留的一人抱的树墩.
今天树墩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条修路填埋而被挤到半山脚下不及半步距离的浅沟.
现在想起来,那条沟渠虽然夏有鱼虾,冬有冰场,却凝聚不了孩童们的嬉笑.
每一天,每一年,它只于寂寞的流淌中,羡慕着渠边杨柳的热闹与欢笑.
儿子听着,恩着,漠然,他无法想象那一片荒芜曾有着怎样的热闹与清冷.
引领着儿子,去寻找儿时的水井.
那是村里唯一一条吃水井.或许是因为地下水的贫瘠,或许是因为地势的偏高,几十年前村里居民打下的水井,出水旺的寥寥无几,大多是今天有明天无,断断续续.
那口井,因为年少,不懂得追问,已有多少年.
井边有个破旧的轱辘,粗绳捆绑,却极少人用.大多是自带的水绳或者扁担,勾住水桶,叉开双腿立定,顺着井壁桶缓缓下移,够到水面,胳膊一抖手一沉,水满入桶,双手交替,一把一把扯回水绳至井边,解开绳索,换上另一只桶,再沉,再抖...
也有莽撞的,把水桶勾好,随手一扔,只听"咚'的一声,肩抖手动,一忽儿,满满一桶水就被提了上来.
两只水桶打满后,挂在扁担的两头,半蹲斜肩,抗起扁担,任由着扁担在肩头颤悠,一路左右晃着,走在夕阳西落,彩霞漫天的崎岖小路上...
儿时喜水,井边汪汪的小水洼是快乐的源泉.经常提着裤腿痛快的踩水,然后拖着湿漉漉的裤子等着疼爱的责骂.
顽皮时,也曾趴在井边,研究井壁,井底,井水.奇怪着,水有多深,水从哪儿来...更多时候,是朝着水井大喊,然后附上耳朵,听嗡嗡的回音...
走着寻着,那条打水必经的小路,同样铺上了水泥,平阔干净.
记忆中水井不远处,是一座新起的房屋,黑色的大门,贴着红通通的门对,门口一只大黑狗"汪汪"直叫,儿子怕狗,不敢靠前,远远眺望,不见水井的踪迹,悻悻的转回了家.
跟姨妈打听那口井,说是早就填了,为修路.
是啊,村里早已接上了自来水,那口井也渐渐干涸,又不是古迹,留待何用?
听着姨妈表姐们叨叨,心里泛起莫名的哀伤...
很开心,年轻时虚弱多病的姨妈,因为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哥哥嫂子的孝顺,身体竟比年轻时健壮了许多,康健了许多.
欣慰的同时,又想起了母亲...
风,肆无忌惮的穿过空旷的山野,荒漠中,墨绿的麦青隐约可见.
这一片贫瘠的土地,经历了农民多年的翻滚耕种,土壤越来越肥沃,收成也一年一年增多.
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风穿越时,是否还能如今日般的张扬,是否只能缩着身子,在水泥森林的夹缝中,侧身而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