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埙试杀

莫听琴

远离爱情
    他原本是一只蝴蝶，偶尔经过我的生命，却产下了无数记忆的卵，会在无爱的光阴里，化成很多青菜虫，终生啃噬我葱绿的日子。
                                                                      ------叶倾城《蝴蝶飞过的城市》
北京
    我是逃离了这个城市的。
    每次上班都会路过那个医院，没有地下铁，我必须从它门前经过。每次都仿佛看到你在那里朝我微微地笑，心就会被揪了一下地痛。如果可以，我发誓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医院。哪怕是关于它的任何一点消息。
    有一段时间我绕很远的路从地安门那边过去。还是不管用，到处都是你的身影。在小摊吃炸酱面，全聚德吃烤鸭，福满楼吃涮羊肉，总是会看到你旁若无人地大嚼大咽，你说，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会这么轻松，平时是个斯斯文文的书女呢。在音乐厅里听音乐，总听到你在耳边吃吃地轻笑，弹得这么差，也敢上台，回去我弹给你听。晚上看足球比赛直播，你像只猫在身边跳来跳去，不懂装懂地大喊大叫，一会儿搂我的脖子，一会儿捶我的背。
    那段时间特别喜欢喝酒，喝得烂醉，然后和狐朋狗友们到KTV抱着话筒鬼哭狼嚎。有一次挑陪唱小姐的时候，一个女孩长得像极了你。同事也看中了她，我从来没有和人抢过小姐，那天我跟妈咪说，这个女人必须陪我。她一直不作声，在我玩骰子输了的时候，会默不作声地抢过去喝掉，我声嘶力竭唱歌的时候，会在台下轻轻地摇着身体鼓掌。朦胧中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你。走的时候，她偷偷地和我说，晚上带我走好吗，没有多少钱的。刹那间，心里很多东西哗啦啦碎了一地。
    没有人能够替代你。那一晚特别忧伤，为自己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第二天，决定离开这个城市，远离你，也远离过去。
武汉
    不喜欢这个城市，还是来到这里。人总得强迫自己喜欢一些东西。命运总会让一些你很不喜欢的东西陪在左右，直到你不得不接受为止。比如热干面。
    我在一家公司负责对外接待。任务就是让客户高兴，吃饭喝酒唱歌洗澡，无论什么都行，只要对方高兴，哪怕喜欢上天，我也得想方设法联系航天部门准备好火箭。工作很充实，任务很单调，整天醉生梦死，醒来不知身是客。我想，生活会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也会慢慢喜欢上武汉这个城市。
    十月某天，公司安排我接待一位台湾来的重要客户。我说有事，今天去不了。老总亲自发话，你必须去。公司租了一条游轮，我陪着他们一行在长江上吃饭，然后把一帮美女塞给他们。我也得进房间，以示同流合污。听着别人在隔壁肆无忌惮地寻欢，心里冷得像冰。那个高挑的美女拿胸脯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帅哥，怎么了你。没什么，今天不想。装啥呀，小姐嘀咕了一句。一股怒气冲了上来，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滚开。走出房门，在甲板上看着一江秋水，两行清泪掉进去，看不到一点踪影。是该走的时候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以为自己能够忘掉。
杭州
    天堂和人间一样，有钱什么都能买到。一个奇怪的城市。有钱人夜夜笙歌，没钱也夜夜笙歌。这里的人可以每月挣着三四千元的工资，却每晚花几千元吃饭唱歌。在黄龙体育场下边的花都，一个小姐或者DJ的小费就是五百，但夜夜爆满，停车都没有位置。年轻美貌的女人多的看花了眼，只要有钱，今晚归你。
    由于工作关系，接触的女人很多。合得来就聚，合不来就散。不谈感情，只有需要。如果不是遇到苏，我想这也许是我最终停留的城市。
    苏是我在这个城市最好的一个朋友。他是那种有相有钱有才的男人，对女人杀伤力极大。由于业务关系，加上都喜欢文学，所以常在一起厮混，醉了写诗打架，下雨乱逛西湖。有一次醉了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个故事。说在北京什刹海一个叫失忆的酒吧里曾经遇到过一个女人，一个让他今生难忘的女人。她长得相当漂亮，言谈间可以看出很有教养，也有文学底蕴，那天她喝了很多酒，流了很多泪，说自己得了绝症命不会久，还有好多的事没做，有好多的爱没有给，后来跑上台把弹琴的老外赶开，弹了一段贝多芬的《悲怆》第三乐章，甚至爬上领舞台跳了一段疯狂的钢管舞。那晚她只喝一种叫“永失我爱”的鸡尾酒，一口一杯地喝，直到烂醉如泥。他搀着她开了房，却终于因为不忍趁人之危没有做。第二天一早她就走了，不过他偷偷地看了她的身份证。她的名字叫小蝶。说着说着，他哭了，泪流满面，像个孩子，说后来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她。我也哭了。你的名字也叫小蝶。
    该躲向哪里，能躲到哪里？一公里的距离和一千公里的距离有何不同？我想忘掉的究竟是你，还是我自己。站在苏身边，我想揍他，但更想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