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州歌头 回到家里后,秦风把安稼武的那些画打开逐一欣赏。看到画中那运笔如风的写意图,又想到微尘生前的种种,秦风心中一时波涛翻涌,无法平静。他不知道,对于这个老人,是怜?是敬?还是恨。总之是平添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 是啊,他身世凄惨,却为了天下苍生,直到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还念念不忘“J——51”病毒实验项目的疫苗。而且他的大半生都在为了完成这唯一的使命而苦苦努力……不不不,应该说他为了赎罪才活在这个世上的,但是令人遗憾的是,直到生命的终结他也没有完成这个心愿,他把这心愿托付给自己最信赖的人——秦风。但是秦风能了却他的夙愿吗?这件事看起来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秦风想,也许周景山与韩长生能帮助自己,但是大周最近情绪很低落,他现在已经不是刑警队的副队了,而是被调到了一个派出所担任副所长,毫无疑问他这是在为翠屏山隧道中两位同事的死亡负责任。 这个案子的结案报告很难写。虽然有秦风与韩长生做为证人,但是领导们听到什么怪物啊、鼠灾啊,还有两个警员是被怪物与耗子所害,这听起来怎么的也有点儿鬼怪故事的感觉。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相信呢?还有,虽说有了证人,但物证在哪儿?那个怪物即然死了,为什么不把他的尸体给保留下来?过后市局也曾按派马行风组织人力到隧道中去重新做调查取证工作,但这时的隧道中又发生了大规模的塌坍,不要说裂隙,连隧道的入口都几乎被堵上了。 同样的,这个工程看来是无法重新上马了,许多地质方面的专家又重新对这一地段做了勘察,得出的结论是,这里不适合开挖隧道,因为翠屏山似乎处在一道不是很稳定的地质断裂带上。这条断裂带是从海岸延伸过来的,不是很长,近期却是非常活跃。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以前从来没发现还存在着这样一条短的断裂带,它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形成的。 其实之从一接手隧道食案,周景山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但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的糟糕,他被调走后这个案子就由马行风接手,谁也不知道这案子到底算是结了呢?还是没有结?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潘氏兄弟身后只留下了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太太,谁会再追究案子的结果呢? “呃,大周啊,组织上考虑到你最近压力比较大,暂时给你换个工作环境,啊,也就是一年半载吧,等你恢复了最好状态再回来……另外,食尸案先暂且不要对外公布,必竟有些事现在还没有俱体落实……” 这是朱局拍着肩膀对周景山说的话,他言辞恳切,情感真执。大周笑了笑,没说什么。对于一个个警务人员,一个老党员,他除了服从上级的安派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风找了周景山两次,想试探下他对寻找血凝症疫苗的看法,或者可以说,在这件事上是否可以寻求政府的帮助。 “你觉得你把这些事说出来有多少人会相信?而要挖出日军的地下实验室可不是个小工程啊,况且就算能找得到,下面是否真的就有疫苗也未曾可知。还有,如果挖开了地下城,那里面会有什么?会不会给工人,再往大里说,会不会给整个社会带来什么新的病毒,那也是在两可之间。当然你的想法是好的,我最近确实身体不太好,你还是仔细考虑下吧。” 周景山说完后,把最后一杯啤酒倒进了嘴中,站起身来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就走出了酒巴。 秦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屁股都没有挪一下,他回味着大周的话。是的,他说的不无道理,看来这件事要借助公家出面是不可行的,那么只剩下韩长生了,他会不会拒绝帮忙呢? 韩长生先没有正面给秦风答付,他忽然间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到医院做了检查?” 秦风正在点烟的打火机顿住了,直到感到烫着了手才醒过神来,“你知道我也得了血凝症?” 他看到韩长生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之色,然后眉毛挑了挑,说:“什么开始你通知我。” 这句话让秦风心里暖融融的。他了解这个人,他的这句话让秦风觉是韩长生这小子够朋友!够义气!他虽然表面上总是冷冰冰的,其实却是非常重情义、重感情的一个人。 “我也是安家的人。”临走时韩长生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秦风明白他的意思。血凝症的病毒是由安家一手造成的,他即然也是安氏后裔,就要为祖上的罪过担负起责任,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儿象是封建社会时期“诛灭九族”的味道,但必竟能说明韩长生是个敢于承担的人,同是也是个有爱心的好家伙。 好家伙!秦风想起自己这个用词不由笑了笑。他把安稼武的那幅雪松图挂在墙上,点上一支烟靠在沙发里仔细欣赏起来,他越看越觉得这画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电话里响起了父亲的声音,他说他准备在最近几天过来一趟,俱体哪一天还没有定下了,秦风在电话里问了下家中的情况,并着重打听了爷爷的近况,在得知家里一切安好,爷爷身体也很棒时,他确实有些想家了。仔细算来,他有三年没回过农村老家了吧?一想起那个小山村,想起白发苍苍的水根爷爷那慈祥的笑容,他的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一种迫不及待要反回故乡的欲望。他决定抽空回一趟老家。 挂断电话后,由于心潮起伏,秦风不小心把装着字画的那个纸箱子给碰翻在地,他弯下腰去收拾时在一堆画轴中发现了一个很窄的画轴,它比其它的要窄许多,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幅度,这也不是吸引秦风注意力的主要原因。吸引他的是画轴上的轴头。 在我国古代的字画中,用来装裱的画轴通常都采用檀香木做为原料,这种木材不仅能散发出香气,而且可以僻潮,又能防虫蛀。通常的做法是将两片檀木刳空,然后合柄为轴。这样能大大减轻轴的重量,不至损坏画卷。除了檀木,也有用其它的木材,如桐木、杉木及苏木为轴的,不管是哪种木材,大多要以石灰汤转色,其效用是时间越长色泽越佳。当然也有用黄金玉石之类作轴的,不过比较少见,其原因是一方面这些物质比较重,要刳空也不是很容易,另一方面就是极易遭盗。 而这幅字画的出彩之处就在于它的檀木轴上竟镶钳了两对水晶轴头。它们通体晶莹,折射出迷幻的深紫色,一看之下就非凡品。 秦风在紫云观时收拾的比较仓促,他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一轴画卷,当下小心翼翼地把它拾了起来,打开后铺在了桌子上,他想这幅卷轴即然装裱的如此考究,想来应该是安稼武的至受了,就不定还是名家字画呢! 随着画轴一点儿一点儿地展开,秦风发现这是一卷字轴,上面是书法,并没有辅以画面。字是用草书写的,运笔苍劲有力,处处透着一股大气,那气势在数十年后依然令人气为之夺,可见书写之人在写这幅字时定是壮怀激烈,胸浪翻卷之时一挥而就的。上面填的是一阙词。 六州歌头 秋枫向晚,断雁使人愁。黄花堠,金船酒,更扶头。 倚秦楼,拢捻么弦骤,飞红袖,纤玉手,兰花扣,朱阙臭,莫痴求。 龙碛楚天,策马收群丑,怒冠赳赳! 且将一腔血,狂意举吴钩。光复神洲、堪成休。 小窗烛瘦,微寒透,听遣漏,叹幽幽。 情入彀,华鬓皱,敝貂裘,启唇羞。 徒奈光阴就,业难授,费空谋。 黄阁候,遗笑诟,志还留。 披发长歌气概千牛斗,瀚宇浮蝣。 驾风天墉鹤,舞墨月舷舟,笑论千秋。 秦风从头看到尾,不禁为词人激昂的笔触所感,胸意拓展,无法平息。他一连看了三遍,嘴中边念边暗自赞叹起来。但是当他最后一遍,目光落到题跋上时,却是大吃一惊,因为最后的属名与印章居然是孙庆堂! 臭名昭著的大汉奸,他居然能写出这样壮怀激烈的文章?如果不是对这个人有所了解的话,他几乎要怀疑此句出自某位爱国志士的名篇了。这样的一个大汉奸,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真是糟蹋了一篇好文。 秦风这样想着,看来所谓的“词由心生”也不全是可靠的。这个卖国贼,难道他在填这阙词时就未曾考虑过那无数被他残害的同胞?他的这些感触又是据何而生? 由于心中对于这个人的印象实在是差到了极点,这阙六州歌头在秦风的眼中马上就失去了最初的那种震憾力。他把画轴扫到了一边,正想看其它的字画。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这回打来是老杜,他的声音软绵无力,似乎很疲惫,但语气又象是很焦虑,他说让秦风有时间过去一趟,有要紧事要跟他说,在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秦风最近也确实很少与老杜来往了,心中也有点儿想去看望他的意思,于是连那些画也没有收就下了楼,开车向老店街赶去。 老杜这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在字画方面的造旨倒也真的不含糊,秦风甚至想要不要把安稼武留下的那些字画拿去与他分享下,但考虑再三还是打消了这念头。这些字画自己还没全看呢,等以来自己琢磨透了再说吧。(注:此阙六州歌头用的是今韵,照理上世纪三十年代不应有今韵,为了追求艺术效果,读者勿细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