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并推介韩少功散文近作两篇

羊之羽

　　文章不在长短。我手头里曾有一套《明清闲雅小品集》，上下册，后来赠给同窗好友了。里面的文章大多都不长，比如大家都知道的袁宏道的《满井游记》也收录其中。我至今也依然记得这么一句：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明媚，如倩女之hui（面贵）面而髻鬟之始掠也。这篇文章也很短，估计也就三四百字吧，里面绝大部分也是写景色的，然而分明能够让读者感受到作者的一片欣欣然，局束的心情乍然得到释放，真个如脱笼之鹄了。相信这也是大多数人能够体会的。
　　国内曾经因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掀起一阵长篇大散文的热潮，似乎文章总要大，篇幅越写越长，有的简直可与中篇小说比美了。大散文着实火了一阵子，这当中最高兴的应数出版商了，因为文章长，书本自然就厚，加上又大多冠了“大散文”，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有内涵的，这类书籍一时间洛阳纸贵也就不在话下。当然，对我来说，得承认余秋雨的前两本书《文化苦旅》与《山居笔记》还是很可读的，也应该有其重要地位。
　　或许是多少受了些这样的影响，至少在我的阅读经验里，当下的散文篇幅已经很难缩回去了。去年恰好买到一本书，韩少功的《山南水北》，是韩少功带笔耕田之后的一些短篇散文集子。刚到手翻看的时候也并不如何惊喜，多少带着一点惯性——韩少功的文字在我的印象里还是很可读的——之后间断翻看了一些，发觉这本书还是很值的。里面的文章一如既往地带着韩少功特有的幽默与智慧，加上笔下从容，行文流水，我阅读的时候每每总能跟着会心一笑。这无疑是一种阅读的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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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韩少功的两篇好文章，出自他的《山南水北》：

一、耳醒之地
　　八溪乡只有四千多人，却一把撒向了极目望断的广阔山地，于是很多地方见山不见人，任雀噪和蝉鸣填满空空山谷。
　　近些年，青壮年又大多外出打工，去了广东、浙江、福建等以前很少听说的地方，过年也不一定回家，留下的人影便日渐稀少。山里更显得寂静和冷落了。很多屋场只剩下几个闲坐的老人，还有在学校里周末才回家的孩子。更有些屋场家家闭户，野草封掩了道路，野藤爬上了木柱，忙碌的老鼠和兔子见人也不躲避。
　　外来人看到路边有一堆牛粪，或者是一个田边的稻草人，会有一种发现珍稀物品时的惊喜：这里有人！
　　寂静使任何声音都突然膨胀了好多倍。外来人低语一声，或咳嗽一声，也许会被自己的声音所惊吓。他们不知是谁的大嗓门在替自己说话，不知是何种声音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闯下这一惊天大祸。
　　很多虫声和草声也都从寂静中升浮出来。一双从城市喧嚣中抽出来的耳朵，是一双苏醒的耳朵，再生的耳朵，失而复得的耳朵，突然发现了耳穴里的巨大空洞与辽阔，还有各种天籁之声的纤细、脆弱、精微以及丰富。只要停止说话，只要压下呼吸，遥远之处墙根下的一声虫鸣也可宏亮如雷，急切如鼓，延绵如潮，其音头和音尾所组成的漫长弧线，其清音声部和浊音声部的两相呼应，都朝着我的耳膜全线展开扑打而来。
　　我得赶快捂住双耳。

二、笑脸
　　下乡的一大收获，是看到很多特别的笑脸，天然而且多样。每一朵笑几乎都是爆出来的，爆在小店里，村路上，渡船上，以及马帮里。描述这些笑较为困难。我在常用词汇里找不出合适的词，只能想象一只老虎的笑，一只青蛙的笑，一只山羊的笑，一只鲢鱼的笑，一头骡子的笑……对了，很多山民的笑就是这样乱相迭出，乍看让人有点惊愕，但一种野生的恣意妄为，一种原生的桀骜不驯，很快就让我由衷地欢喜。
　　相比之下，都市里的笑容已经平均化了，具有某种近似性和趋同性。尤其是在流行文化规训之下，电视、校园、街道、杂志封面、社交场所等都成了表情制造模具。哪怕是在一些中小城镇，女生们的飞波流盼都可能有好莱坞的尺寸和风格，总是让人觉得似曾相识。男生们可能咧咧嘴，把姆指和食指往下巴一卡，模拟某个港台明星的代笑动作——我在有一段时间就好几次见到这种流行把戏。公园里的一个小孩不幸冲着照相机大笑了，旁边的母亲竟急得跺脚：“怎么搞的？五号微笑！五号！”
　　吓得小孩赶快收嘴巴缩鼻子，整顿自己的表情。
　　山里人远离着“五号”或者“三号”，不常面对照相机的整顿要求，而且平日里聚少散多，缺少笑容的互相感染和互相模仿。各行其是的表情出自寂寞山谷，大多是对动物、植物以及土地天空的面部反应，而不是交际同类时的肌肉表达，在某种程度上还处于无政府和无权威的状态，尚未被现代社会的“理性化”统一收编，缺乏大众传媒的号令和指导。他们也许没有远行和暴富的自由，但从不缺少表情的自由。一条条奔放无拘的笑纹随时绽开，足以丰富我们对笑容的记忆。
　　我怀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以后，我在镜中是否也会笑出南瓜或者石碾石碾的味道，让自己大感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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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推介韩少功的这两篇小文，很短的篇幅。不知诸君看了有啥感受。嘿嘿。。。。。。。。。

羊之羽

对我来说，《耳醒之地》尚有经验，或许努力一下，可以弄一篇仿佛的文字，但《笑脸》则完全透着韩少功独有视角与智慧了，这便不可模仿。

小草花

不错，读了一遍。。

羊之羽

月河共影 发表于 2011-11-4 10:26
曾经读过韩少功的散文，不过木印象啦，读的东西不少木消化，得想羊版学习。

说不上消化。即便是消化了一点，但终归是才力不足，有时明明看着能会心一笑，可自己笔下却写不出来。

可堪孤馆闭春寒

羊之羽 发表于 2011-11-3 22:11
对我来说，《耳醒之地》尚有经验，或许努力一下，可以弄一篇仿佛的文字，但《笑脸》则完全透着韩少功独有视 ...

   斑竹，没有什么文字是不可以弄的，您说呢？春寒觉得相对于农人的笑脸，都市人的笑脸一样是原生态的，只不过是都市的一种原生态。程式化的脸谱也许并不负面，要不然估计就没有威尼斯化妆舞会上的面具了，也就没有京剧脸谱了。退一步说，就算是程式化的笑脸，存在的就是有效的，就有存在的道理。番茄脸谱就比一号二号更原生吗？其实，如果定义到青蛙笑脸的话，哲学意义上，何尝不是一种程式化？
   《笑脸》，好文，好字句。给人思考的，能引发人议论的，就是作者的功力。

羊之羽

这跟哪种是原生态其实关系并不大，主要是作者的发现才是重要是，这也是这篇小文吸引我的地方。看文章，尤其是散文，并不是看论文。观点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字里行间流露、倾注的情感、性情与才华之类的。

可堪孤馆闭春寒

羊之羽 发表于 2011-11-4 22:44
这跟哪种是原生态其实关系并不大，主要是作者的发现才是重要是，这也是这篇小文吸引我的地方。看文章，尤其 ...

  立意的问题了。嗯，那深了，不是春寒能企及的了。嘿，我还是好好学习吧。

荒原

与大家分享读书心得，是一个好斑竹。期待更多的推介

荒原

我比较喜欢读历史或哲学类的东西，散文也如此
最近读着《孔子与保罗》，华师大出版的，从东西方文化哲学的对比中，对宗教、神学、人性进行研究，很有意思，值得一读

小草花

荒原 发表于 2011-11-4 23:10
与大家分享读书心得，是一个好斑竹。期待更多的推介

荒原妹妹来了？很久不见了。欢迎常来发帖。。

荒原

朝雾之小草花 发表于 2011-11-4 23:16
荒原妹妹来了？很久不见了。欢迎常来发帖。。

妹妹？这分明是学哥哥我的口气嘛，呵呵

小草花

荒原 发表于 2011-11-4 23:35
妹妹？这分明是学哥哥我的口气嘛，呵呵

扁死，罚回去写帖子。。

羊之羽

据我初中的一位老师说，历史读多了容易变成刁民。。。。。。嘿嘿。。。。。。。

小草花

羊之羽 发表于 2011-11-5 21:00
据我初中的一位老师说，历史读多了容易变成刁民。。。。。。嘿嘿。。。。。。。

呵呵，谬论。。
荒原可是才子哦。

小草花

终朝采绿 发表于 2011-11-6 22:57
最近在重读张中行，三本“负暄”刚翻完，近些天翻禅外说禅、顺生论，有时间便随意挑一篇翻翻的读法。

前年看过他的散文，不像你细读，呵呵。。

羊之羽

既是采绿同学郑重推荐，那得看看：)

荒原

终朝采绿 发表于 2011-11-6 23:06
推荐《独立阅读》。

这本杂志“致力于公民社会的常识阅读”——羊兄应该也会喜欢。

一定拜读，多谢推介！！！！

小夜

我就不太爱读长篇大论的散文。。。。看了这两篇都和我胃口。改天去翻韩少功的书。。

前两天 看了龙应台的《目送》  也很喜欢。。

乱发当风

看到第二个小文,想起贼哥的小字,蛮有意思的.

羊之羽

欢迎光临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