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列车上的一个场景

可堪孤馆闭春寒

    想想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一次过年，回家晚了，阴错阳差，坐上大年初二的一列票车。
    一上车，热气扑面而来，列车员看他一眼，“咣当”一声踢了铁踏板，关上车门。想是过年了，他那节车厢里，空无一人。他放倒在座位上面，枕着包，蒙上棉大衣，倒头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列车一个顿挫，急喘着粗气，车轮在铁轨上啸叫了一声，停了下来。他起身看，玻璃窗上起了一层水气，外面站台上的灯火，隐隐约约地透窗进来，昏暗成小小的一团黄色。他用手擦了一把玻璃，顿时吃了一惊。那块擦出的玻璃上面，分明一双眼睛，正努力向车厢里张望。四目相对的瞬间，车里车外的目光都惶恐。奇怪的是那幅画面很安静， 不由你产生面对镜子的联想。至少他是那么认为，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看到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目光会是那么急切吗？探寻什么呢？
      车门依列车员的性情，照例“咣当”一声打开，寒风积极地窜入温暖的车厢，他打个冷战。也就在这时，一个汉子迈着大步走进车厢，四下扫视着。目光再次相遇，估计彼此确定，刚才都只是隔窗看到对方罢了。来人随手撂下肩上的编织袋，地板“咚”地一声，分量可想而知。
      列车笛声呜咽，踉跄一下，缓缓开行起来。车轮的声音渐渐节奏平稳的时候，汉子拽下棉帽子，在额头上面蹭了一把，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面。接着两个陌生的路人有这样简短的交谈：
     “回家？”
     “回家。”
     “嘿！这大年节的！”
     “是啊，没办法。”
     “刚才吓我一跳。”
     “我也是。”
     “你张望什么？”
     “要上车，从那边走过来，都空着，想找个有人的车厢上来。你呢？看什么？”
      他语塞了。是啊，看什么呢？这么一问，他才又开始琢磨自己那时候的感觉。是不是窗外的汉子也看到的是急切的目光呢？莫非这样相同的眼神流露出的竟是相同的心情？他说：
     “我看看有没有人上车。”
      两个人都笑了。他看到汉子浓密的胡须间，干裂的嘴唇开启，雪白的牙齿闪现，那笑意和硬朗脸型极不对称的温柔，那样分明地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犹如积雪未化的春川，弥漫起不经意的南风，也融洽。
      接下来几个小时的场景极其普通，而且每个曾经在异地他乡行走的人都很熟悉。汉子从编织袋里拿了烧酒，花生，大枣，他从包里拿了罐头，腌肉，卤蛋。两个路人，两个在大年初二在空荡荡火车上的旅行者，喝着、吃着本该带回家的年货，说着、笑着本该在炕桌上和爆竹声里的年话。不知不觉，两个人甩了棉大衣，甩了毛衣，甩了棉鞋，单衫赤膊，面红耳赤地畅饮，度过他们那一段只是属于他们的旅程。
       他醒了的时候。邂逅的汉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下车了。他的目光越过狼藉的小桌，望向窗外。正车过秦岭。漫山风雪直扑车窗，风声的吼叫应答着车轮钢铁的节奏。他发现，玻璃窗上面，残留着他昨夜擦拭过的痕迹。此时，雪岭上高树突兀的枝杈，填满在那痕迹里面。他伸手抹掉那痕迹，让窗外的冰天雪地装进整个车窗，飞驰在他的视野中。
       对面座位上，汉子的棉帽子静静地歪斜在那里，满满地装着核桃，有几颗，滑落出来，随着飞驰的列车，在他的心头晃动。



    过年了，想想一年在36大家对春寒的关照，觉得温暖。练笔，写个场景，给朋友们添上春寒微不足道的年味。

满寻

如今大年初二的车已经没这么冷清了

草长鹰飞兔藏

很多年前，我在列车上过了一个中秋节，和这样的情形很相似，只是没有路人，没有酒，一个人的车厢，更多的是寂寂无声，还有窗外，看不清的风景。
问好朋友，龙年快乐。

可堪孤馆闭春寒

满寻 发表于 2012-1-26 07:07
如今大年初二的车已经没这么冷清了

   楼主好。您说得是。有趣的是人呢，冷清的时候会想到热闹，人多的时候又怀念起冷清来了。

可堪孤馆闭春寒

月河共影 发表于 2012-1-26 21:21
谢谢春寒增加的年味，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年还是这个年，可年的味道却越来越淡啦，物质极度丰 ...

   月河斑竹好。您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啊，春寒才想起来，也许现在这个年，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年了，要不就是现在过这个年的人也已经不是原来过那个年的人了。这样的话，自然味道不同了吧。呵呵。

可堪孤馆闭春寒

草长鹰飞兔藏 发表于 2012-1-27 16:37
很多年前，我在列车上过了一个中秋节，和这样的情形很相似，只是没有路人，没有酒，一个人的车厢，更多的是 ...

   斑竹过年好。没有路人也没有酒的路上，您没有看到车窗外的风景，但是也许那一刻，您这位独自旅行的人就是风景吧。

小草花

可堪孤馆闭春寒 发表于 2012-1-29 00:38
月河斑竹好。您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啊，春寒才想起来，也许现在这个年，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年了，要不 ...

问好春寒。你的回复一语中的，也许年也不是以往的年了，人也不是以往的人了。。
还是喜欢你的帖子，一如既往的温暖，喝茶~~~~~

可堪孤馆闭春寒

朝雾之小草花 发表于 2012-1-29 21:31
问好春寒。你的回复一语中的，也许年也不是以往的年了，人也不是以往的人了。。
还是喜欢你的帖子，一 ...

   小草花斑竹过年好。春寒只是写个场景，要说温暖，比起论坛上朋友们的文字不知差出多少了啊。

小草花

可堪孤馆闭春寒 发表于 2012-1-29 23:18
小草花斑竹过年好。春寒只是写个场景，要说温暖，比起论坛上朋友们的文字不知差出多少了啊。

春寒好，总是这么自谦啊？呵呵。。

可堪孤馆闭春寒

朝雾之小草花 发表于 2012-1-30 13:59
春寒好，总是这么自谦啊？呵呵。。

       小草花斑竹好。坐火车的经历，大家都有。火车也许只是一个载体，但是装载的不只是客人、行李，还有很多其他的更为厚重的东西。春寒想在一个场景中描摹客人、行李以外的更厚重的温暖，本就实在笔力缺乏。
       读了36朋友们那么多帖子，才真的渐渐知道什么是温暖，一点点地学习怎么描摹温暖的感觉。

小草花

可堪孤馆闭春寒 发表于 2012-2-3 02:08
小草花斑竹好。坐火车的经历，大家都有。火车也许只是一个载体，但是装载的不只是客人、行李，还有 ...

春寒好，我觉得文章的温暖基调首先来自内心，而不是刻意用文字体现出来的；内心的极大温暖一定会先通过文字表达出来，然后由里及外地感染读者，打动读者。
你写的已经不错了，欣赏。

可堪孤馆闭春寒

朝雾之小草花 发表于 2012-2-3 02:31
春寒好，我觉得文章的温暖基调首先来自内心，而不是刻意用文字体现出来的；内心的极大温暖一定会先通过文 ...

    小草花斑竹，仔细看了您的回帖。知道您告诉春寒一个道理，文由心生，内心的感触是第一维度，词句文字只是陪衬。谢谢你的指点。春寒再学习吧，细细品味论坛网友的温暖字句。

小草花

可堪孤馆闭春寒 发表于 2012-2-3 03:25
小草花斑竹，仔细看了您的回帖。知道您告诉春寒一个道理，文由心生，内心的感触是第一维度，词句文字 ...

夜深，有人在喝壶酒取暖。{:soso_e120:}

燕赵过客

列车上这个场景真够温暖的，也曾乘坐火车多次通过秦岭，希望下次也能碰上、感受人间的温暖。哥们，过年好！

小草花

燕赵过客 发表于 2012-2-3 12:21
列车上这个场景真够温暖的，也曾乘坐火车多次通过秦岭，希望下次也能碰上、感受人间的温暖。哥们，过年好！

谢老乡来访，喝茶。。

可堪孤馆闭春寒

燕赵过客 发表于 2012-2-3 12:21
列车上这个场景真够温暖的，也曾乘坐火车多次通过秦岭，希望下次也能碰上、感受人间的温暖。哥们，过年好！

   楼主好。本来冷清的车上，本来不堪的节日旅程中，因为有了畅饮的过客，因为有了过客不顾寒冷，留下的那一帽子核桃，温暖起来。春寒想，只要心是热的，温暖也就不会消失。
   也祝楼主新年顺利，车过秦岭的时候也有自己愉快温暖的邂逅。

观众甲

心随境变，境有心生

小草花

观众甲 发表于 2012-2-4 20:46
心随境变，境有心生

观众甲很有见地哦，欢迎光临。。

可堪孤馆闭春寒

观众甲 发表于 2012-2-4 20:46
心随境变，境有心生

   问好楼主。谢谢光临。

燕赵过客

朝雾之小草花 发表于 2012-2-3 22:05
谢老乡来访，喝茶。。

一句老乡三冬暖，清茶一杯绵味长…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