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一步一思量

花飞绿

曾经拥有的春季，曾经走过的谷底，人生是场轻梯，忽高也忽低，不输气势。
                                                                                                         ——谢安琪《年度之歌》


       阶梯，在我的梦里，在醒着的眼里，在浮生繁华之后回首的烟云里。
       石阶，木阶，平滑的甚至雕花的，多到早已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有一年的芒果花开得特别早，春末夏初的时候，绿的很好看的月牙儿缀满枝头。在思远楼的教室里往窗外看，树叶掩映着图书馆的长梯。
       一位母亲牵着稚儿一阶阶往上。稚儿小小的脚印蹦跶在阶梯上，就有一串不规律的音符在夏初的芒果香里叮叮咚咚。母亲总是小心看护，弯着的腰和伸长的手臂都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弧度。稚儿心性上来，挣开母亲的手，独自往更高处蹦去，表情凛然似要去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有些温润的凉风里，除了芒果香，还有一丝丝的，细细嗅来才觉浓厚的……是书香吧。不出意料的，稚儿在这书香之阶上绊倒了，坐在台阶上哭起来。母亲忙上前蹲下，抚着稚儿的脸，笑语轻柔地说了什么。那个时候的风总是吹得我浑身乏软，这位母亲的表情却像一杯凉白开灌进我的身体，意识蓦地又清明了。稚儿晃晃悠悠地爬起身，抹去眼泪再向前走，这时的母亲没有再向他伸出双手了。
       一对古稀的夫妇搀扶着从阶梯上下来，与稚儿错身而过，生命两端的场景隔着几十年的光阴撞在一起，定格成永不褪色的画面，我一定记得这个承载生命两端的阶梯。当稚儿老了，扶着老伴儿走在阶梯上时，会不会想起曾经也有一对老夫妻，深情的眼光浸着彼此，相互搀扶着走下台阶，那样的深情足以感染方圆里触目可及的所有人。

       人生是场轻梯，给梯子添砖的人是自己，也是生命里遇到的人。向高处，向低处，往左走，往右走，都是智慧。纵使有时候，方向于你并不自由。
       当每一个脚印都打上酸甜苦辣的印记。交叠的，相遇了；一开始就够不上的，渐行渐远了；埋怨与怀念在往后的时光里都是奢侈品。重要的不过是自己在每一级阶梯上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然后慢慢长大。纵是流光抵不过季后满阶落花，也要学着放下葬花的念头，拾起脚边散落的清欢，不论花开草长，坚定地走向下一季。
       莫愁红艳风前散，自有青蛾镜里人。直到镜里青蛾也被红尘霜雪染上斑白，回首望去，人生的阶梯忽高忽低，不输气势。


目录

1.2.3.5楼：四月初
14楼：四月十日。

17楼：仍怜故乡水

26楼：回家（2012。4。19——4。22）

33楼：慢夏。

36楼：莫名思念

45楼：安放

57楼：六月里

63至68楼：2012．8．6——2012.10.5 由夏入秋

86至87楼：2012结束至2013开始

103至104楼：2013年3月4月

112楼：半夏碎语

花飞绿

讨糖人（2012。4。5）

       又是一季芒果花香。闭眼嗅着嗅着，脑海里浮出一切美好的事物，就连平日书本里的诗人词人都要跑出来吟咏一番。就想着在这个美好的人间四月天里出门远足。
     就去访友吧。但总不忍这个面目去见她。我胡思乱想了一季，何时何地，清减几何，记不起，也不察。等到冷净的瓷墙映出我清瘦单薄的身影，才惊觉又是落花伤春，人比花瘦。
     若见到她，她会拥我入怀吧。贴心地不去探究我脸上的无措，只轻轻对我说：这几天就让我照顾你，最好把你的苗条分一半给我。
     我是想念她的，想着她说过的那些话，写的那些句子，连带着怀念那段没心没肺的日子。这些又都成了我想见她的理由，并且越来越强烈地在我心里叫嚣，攻城略地，我最终缴械投降。
偶尔会问自己，什么是朋友？
     想着人与人之间相处，必要迁就。可不见得人人愿意迁就自己，自己也未必对每个人都百般迁就。慢慢长大后，暗处迷途，绝处仍不逢春的时候多了起来。有什么不快闷在心里，无处可泄，我必要找到一处桃花境地，在落花之前，在一切尚未成定局之前，将闷气埋下。再没人能如小时候伸手讨糖一般，娇憨可人又不失自然地耍着赖要人迁就了。岁月的荒芜剥夺了我们讨糖的权力，就算别人肯迁就，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于是每次遇到讨糖的人，初时也会迁就，一再，再三，就不会了。甚至会厉声一喝，能点醒就好，若仍是不能，也不再理会。事后细细思来，自己何尝没有过这般讨糖的经历，而如今却也对讨糖人厉声指责，想来羞愧。又暗自庆幸身边朋友既非讨糖之人，亦非予糖之人。
     朋友便是相伴而行，风雨过后，看着花开花落，还能一起成长的人吧。
     不禁要为讨糖人惋惜，为予糖人叹息。一味讨糖的人在糖果将自己淹没前仍喜滋滋地品着满口甘甜，而一味予糖的人却不知实是自己用甜蜜的温柔将还未来得及长大的灵魂亲手摧毁。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估摸着，过几日就去买票吧，去见见那个曾经的予糖人，那个，喝止我一味讨糖的人。

花飞绿

执念（2012。4。6）

       天空又低下来，俯着身子要给春天一个拥抱，却把原本兴致勃勃的春姑娘吓得面如土灰。于是四月天里又吹起了凉风，阴云笼着，连带围在身边不可散去的淡淡忧愁。

       下定决心，把头发烫卷了。不再耿耿于怀守着柔顺严谨的长发。
       坐在镜子前看着齐刘海，仍是直发的我，想最后最后把这个影子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却不打算拍张照片，不如就让我惦着，念着，藏着最后这份青涩，过后再翻开往事检点时，会对自己宽宏大量地笑吧。

       从前不能理解的东西太多，因为不能理解，所以认定那是错的，即使不是错，也找不到理由来告诉自己那是对的。所以总是对自己认定喜爱的东西贪恋执著，抱着赖着也不松手。时间一长，看到别人也有抱着赖着不肯放手的东西，就觉不可思议。直到低头看见自己赖出满手鲜血，尖叫着甩开来，才惊醒。不是自己的，就算磨骨蚀肉也留不住。
       终于放手了，还是哭得不能自已，也分不清是痛还是空。恍惚中开始寻找，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停下来问自己，竟连自己在找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只好将身心融入滚滚红尘，在那些有生命的，没生命的，有意识的，无意识的事物里穿行，与他们一一对话，私心里认为，总有一天会在与他们的对话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个习惯最终成为一种修行。
       佛经云：犹如草木，无所别知，知无所知，乃名一切知。天地万物，有无生命意识都是一种法门。在万物里修行，于细微处顿悟。从前敲不开的门突然一道道洞开在眼前，亮堂得晃眼。每一扇门里都有不一样又似曾相识的风景。那些自己不解过，不屑过，甚至心下辱骂过的脸孔一一转过身来，隔着门洞上晃眼的强光，对我笑如春风煦日。

       还不懂事时，拼命想抓住身边一切美好的事物，拥有在那时看来是个理所当然的词语。真正懂事时，便开始学着放下，放下一切缠绕心间的旧事，放下所谓的执念。

       镜子里映出一个不同的我，卷发，轻熟。这是我吗？镜里镜外必不是一样的人吧：我以我无色无相的灵魂注视着镜子里略改皮相的我。于是笑了。这世上千百张不同脸孔都可以把相似的行头往身上套，混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不同。可人总是要为自己保留一些自己才有的东西，以便在适当又不经意的时候拿出来展示，以证身份。
       我思考着皮相与内在的联系与矛盾，终是喧喧嚷嚷，各执一词，最后不了了之。

南草萋萋

飞飞，我在细细的读呢。。。
“人生是场轻梯，给梯子添砖的人是自己，也是生命里遇到的人。向高处，向低处，往左走，往右走，都是智慧。纵使有时候，方向于你并不自由。” 说得好。
“岁月的荒芜剥夺了我们讨糖的权力，就算别人肯迁就，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因为我们长大了，我们要什么，就应该自已去创造和获取。
“还不懂事时，拼命想抓住身边一切美好的事物，拥有在那时看来是个理所当然的词语。真正懂事时，便开始学着放下，放下一切缠绕心间的旧事，放下所谓的执念。抓住能抓住的，放下该放下的，是聪明的选择。

花飞绿

(2012。4。8。)

       晚睡早起，不是个好习惯，身体被惯出这样的毛病，让向来没心没肺的我措手不及。睡前跟睡后的时光都成了过渡，渡至每一个空灵迷幻的梦。
     最近会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开心的，忧愁的，甚至曾经讨厌不愿想起的。大抵因为春天本就是个胡思乱想的季节吧。于是我的梦不仅罗织了零碎的过往，并连同过往的厌恶一并收留，而曾经的美好在梦里偶尔被扼杀，醒来时吓出一身冷汗。
     早早起来，打开阳台的门，凉意扑面。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醒来，于是轻手轻脚，怕惊了室友好梦。独自醒来的人是空的，是清的，也是泠冷的。摊开掌心细数纹路，看不真切时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任由冰凉。再握紧时，一把空寂在手。扬手一挥，清冷的寂寥在阳台上漫溢，越过一丛芒果树，殃及偌大的操场。
     终于买到去往杭州的票。许久没有如此坚定说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了。大多时候只是嘴上说说，这又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2012。4。9）

     原来事情说多了，是会成真的！心理暗示吗？
     想起一句台词：这个世界就像马戏团一样，所有东西都是假的，但只要你相信，就一定会变成真的。

     很多时候，债不是你欠下的，但你一定得还，不管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

     人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要为自己亮起一盏灯。天有不测风云，我们无法预料黑暗何时降临。见过太多借着光行走的人，一旦身边的光灭了，只能蹲在黑暗里，不知所措。

花飞绿

南草萋萋 发表于 2012-4-8 17:32
飞飞，我在细细的读呢。。。
“人生是场轻梯，给梯子添砖的人是自己，也是生命里遇到的人。向高处，向低处 ...

谢谢草草临帖~
写下这个《阶梯》，也给自己留些台阶~
算是一步步成长的见证吧~

小草花

飞飞在慢慢成长，思量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可喜。
顺便问下，那本《大地的事》，新华书店能否买到？

花飞绿

朝雾之小草花 发表于 2012-4-10 17:22
飞飞在慢慢成长，思量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可喜。
顺便问下，那本《大地的事》，新华书店能否买到？

这个到不清楚，我当时是网购的，确是一本很好的书^_^

草长鹰飞兔藏

先占个位位，慢慢读。

羊之羽

这一组文字，写得很有味道。怎么说呢，有些出乎我意料——原来楼主的文字还能写得这般蕴涵且不乏厚重。赞个。于我来说，向来不大爱看励志类的文字，因为这类文字总不免说些空泛的道理，哪怕只是些小道理。或许是命题作文向来害人不浅，于是总不免先有立意再有文字，最后又总不免意强文弱，读来乏味得很。楼主的这几篇文字总的说，寓意于文，似乎即行即止，笔下自然盎然生色不少。因此，个人精之。
再，希望能看到更为精彩的文字。

花飞绿

草长鹰飞兔藏 发表于 2012-4-10 20:00
先占个位位，慢慢读。

这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了{:soso_e120:}{:soso_e160:}

花飞绿

羊之羽 发表于 2012-4-10 22:54
这一组文字，写得很有味道。怎么说呢，有些出乎我意料——原来楼主的文字还能写得这般蕴涵且不乏厚重。赞个 ...

谢谢叔叔点评，只是平日里的日记，谬赞了~
这样的文字可能我两年后再来看都会笑自己吧~
不过没关系，我铺的这个阶梯就是要让自己一步步走的更好的！
励志本不是我所愿，自己也不喜欢说教，对着别人的时候宽待~
但自己不能纵容自己，虽然很多时候做的不好，但思量过总比浑浑噩噩好啊^_^
好久不见叔叔，刚见回帖，又吓了我一跳{:soso_e112:}

羊之羽

日记往往才有好的东东，而不是应景的。如果你“后之视今”，而觉得“今是昨非”，我相信不是文字的问题，而是心境的问题了。嘿嘿。

花飞绿

(2012。4。10)

       天还没黑就来到自习室，却没想今天这样好的天气出门玩的人并不多——自习室几乎人满。
     今天天气是很好，很适合外出。中午走到阳台透气时就在想，南宁的春天，大概这个时候，最好吧。有习习凉风，清爽怡人，当然阳光不可缺席，温暖和煦。久违的蓝天却不是心中预期的湛蓝，是灰蓝，心里失落了好一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蓝天成了我的倾诉对象，那湛湛的蓝里汪着柔和与理解的目光，让我卸下一切不安，把心里最最角落的话对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那无边的湛蓝里蕴着无数的故事，无数的神秘吧。吸引着我，就算闲着无事也会抬头看看，只要一角湛蓝映入眼底，心下就能生出愉悦的宁静。还小的时候，不畏太阳的毒辣，舒展着四肢在田野里来来回回地跑，比花间玩耍的蝶儿更欢快。那时候的田野，头顶着湛蓝蓝的天，大片油菜花与蓝天遥遥相接，黄灿灿与蓝湛湛便是那个时候最能让我安心的组合。离家以后，纯粹湛蓝的天空跟我玩起了捉迷藏，鲜少再见到了。

     下午的时候，阳光偏了个角度斜打在墙上，晃着摇摇欲坠的树影。靠着栏杆与candy聊天。她清明假期回家了，来到学校时带着诸多压力：家人的，亲戚的，朋友的。无非是身边朋友个个事业有了着落，家里人对其步步紧逼，事无巨细，问个清清楚楚。看着苦恼的她，我无法给予任何安慰，这个时候说不着急不担心都只是变相催化。
     转移了话题说：“我要远行了。”
     她有些诧异，然后了然看着我：“你总是不疾不徐，云淡风轻，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远行。”
     她所承受的压力我何尝没有，不过是你恼与不恼它都在那里，那又何必自寻事烦呢。
     “只是出去走走，也想证明自己并不只是嘴上说的，而是真正可以做到任何环境自己都能很快适应。”

     恍惚抬首，看到天空澄净许多，不似中午那般混浊，高兴地跳起来，拉着candy的手说：“这天蓝的越发好看了。”她无奈看着我，轻声笑了。或许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在所谓的大事面前波澜不惊，却对身边的细微小事特别在意，高兴起来可以手舞足蹈，形象全无的怪人吧。
     聊了很多人，很多事，或许都与我们无关，又那么刚好与我们有关。
     我只是个平凡人，身边很多故事，但我只是在故事外行走，保持理性地开解每一个故事里的人。跟这些故事比起来，我更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是啊，自己的生活波澜不惊，身边的故事却高潮迭起，生活原就比小说更曲折离奇。

花飞绿

羊之羽 发表于 2012-4-10 23:50
日记往往才有好的东东，而不是应景的。如果你“后之视今”，而觉得“今是昨非”，我相信不是文字的问题，而 ...

心境对文字也有影响吧，心境更开阔了，文字才不会显得小家子气，现在的我还不行{:soso_e112:}

水千月

耳目一新，问好啊绿{:soso_e163:}

花飞绿

仍怜故乡水

       河似碧带从家门前流过，清的水倒影着青的树。鱼儿向跳在枝头的小鸟的影子打招呼，落叶算是回应，却把鱼儿惊了……天光云影啊，伴着四周的乡景山色，把河拥得灵透。

     大人们常常骗小孩子：“你是从河边捡来的，睡在木盆里从河上游漂下来的，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放回河里去。”我当然也不例外，是妈妈从河里“捡来”的。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对故乡的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即使长大了，知道了“捡来”一说不过是骗小孩子的谎话。

     还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玩水，喜欢亲近水。把手脚都浸到河里，凉凉的，伴着流水轻缓的速度一波一波地冲击我的皮肤，渗进我的骨血。于是，这水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我不怕她，在我还不会游泳的时候，爸爸站在河里，对我伸开手臂：跳下来，爸爸接着你。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下水去，不是爸爸给的安全感，是我真的不怕。投入水里，溅开盛大的水花，就像投进了一个温柔母亲的怀抱，柔柔的，凉凉的，舒适的，安心的。当时还不知道大人的谎言，总觉得要感谢这水的，感谢她带我来到这里，感谢她让我来到妈妈的怀抱，于是，就认定这水是我的另一个母亲了。

     我在这个母亲的怀里抓过鱼，捧过沙，尽情享受着她带来的一切新奇与欢乐。那时的夏天是尽日都要腻在她怀里的，从晌午一直在水里泡到下午，不畏毒辣的太阳，泡到手脚发皱，嘴唇发紫也不愿离开，直到岸边上奶奶的催骂声越来越急促，才不甘不愿地起身。一个夏天就成了小黑人。

     每天早上，河边的码头会排满洗衣服的女人。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也负责起家里的衣服，加入码头上浩大的洗衣行列。这时的码头是热闹的，纯粹的女人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只要这时在码头待上一会儿，就能对村子里的新闻了若指掌：比如今天的菜价和昨天比是涨了还是降了，谁家的母猪又产崽了，谁家的女儿带了女婿回门……这时候的河，是女人的天下。

     如今在外读书，难得回家一次，再回到码头洗衣服，又感受到了故乡的水，感受到了安心的凉。

     那是个下午，河岸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清静总能让人感官敏锐。触着水，捧着水，又抓不到水，只有泠泠水声和湿凉是真真切切在耳边眼前的。嗅着凉凉的，带着点点水荇的腥和河沙的湿冷的味道，把衣服放在水里和荇草一起飘摇，心头就舒舒服服的：母亲，我回来了。从前刚收下的衣服穿在身上总有一种清香，只道是洗衣粉的气味，出来后，再没有了，才了悟了，那是有着荇草与河沙的味道，是故乡水的味道。是呵，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不管孩子走多远，变了样子，永远都用属于她的味道和温柔等待孩子的归来，母亲的不会变的呀。

     记得前几年，六月份时涨了好大的水，位置低的人家，水都可以把木床浮起来。整个村子都是黄色浑浊的水，与我家门前的小河融成一片。我家虽在河边，却地面干爽，河水漫不上来，爸爸说，我们家的风水极好，是村里的船地，水是淹不到的，我当时似懂非懂。姑姑家也没被水淹到，可井里的水却被外来水入侵，浑浊不堪。但我们家的水竟是澄清的！于是我也不必懂什么风水，什么船地了，我只知道，这水没有变，她一直在这里。

     女人是水做的，生活在这里的女人是故乡的水做的，则不论是自小生长在这里的，还是嫁进来的，被故乡的水养了这么些年，任是外表凶悍如虎，也让这水浸得柔了心角。似我去年看见村里毒嘴骂架的老姑奶在河边晒被单时，细细地把被单弄平整，轻轻地拍打，嘴角是和冬日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她或许想到了睡在被单下的老姑公，又或许是想到了披着被单扮英雄的小孙子。这样的女人啊，是故乡的水养出来的，是故乡的水塑出来的，柔和也坚强，是不轻易流泪的，每滴泪都是故乡的水。

     如果你有一位故乡的水做的女人，请不要让她流泪，流尽了她的泪，也流尽了她的柔，流尽了她的魂，请你一定一定要珍惜。让她把一生柔情倾赋予你，把一生的泪都藏在故乡，把故乡的水流在心底。

     我也是故乡水做的，此生都不能把她逼出我的骨血了。我四处流浪，血液里流淌着故乡的声音，我带着她走遍大江南北：结识了很多朋友，历尽了悲欢离合；我遇到过很好的男人，也为他流过泪；我在异乡结婚生子，也带孩子回故乡看过；暮年的我还想大江南北地走，继续我年轻时的梦想，这时有他陪着我；后来，真的累了。她会提醒我：该回去了。是该回去了，在杜鹃花开，子规夜啼的时候。

     我坐在河边睡了，听着母亲久违的呢喃，嗅着令人安心的味道，沉沉地，沉沉地睡了。别叫醒我，不要叫醒我，亲爱的，不要怪我先走，请用一只竹排，插满河边的小花，把我的骨灰放在上面，我要在母亲的怀里顺流而下……我终于又回到原点了。下辈子我还要做一个故乡水做的女人，还要找到亲爱的你，好不好？

     恍惚在梦里，眼前悠悠荡着清水，听到有人唱：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花飞绿

水千月 发表于 2012-4-12 10:26
耳目一新，问好啊绿

千月姐姐好{:soso_e178:}

小夜

飞绿，抱个～这一组文字小夜细细读了。真喜欢。淡淡的，却又不失韵味。能想像出你是怎样一个内心安静恬淡的女孩子。

南草萋萋

小夜 发表于 2012-4-13 08:24
飞绿，抱个～这一组文字小夜细细读了。真喜欢。淡淡的，却又不失韵味。能想像出你是怎样一个内心安静恬淡的 ...

小夜来了，飞飞有伴了。。。{:soso_e160:}{:soso_e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