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芜草记

羊之羽

　　这个题目起得似乎毫无来由，只是突然想动笔写点什么，大段大段地写，想喘匀一口气，又发觉心事早就潦草荒芜，如同这个城市街边那些绿化草地——看似长得茂盛，一大把的绿浓得都能粘住不经意扫过的目光，却不是草应该有的绿，草叶细而长，排针似的，无端想起古时候一种恐怖的刑具，绿油油地泛起一层糁人的光泽。

　　其实草仍是草，无论它长在何处，只是心里不知何时长起芜草罢了。出差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此时已近三伏，溽热的空气像海绵一般，吸足了尾气与灰尘，湿且重，一大团包裹着，车人如潮的街道如同患了血栓的血管，一促一促地往前挪移。毒日晒得眼皮发沉，近乎麻木地，左一脚右一脚，用自己这一杆瘦瘦的身躯继续充填着拥挤的一丝间隙。好吧，目的地就在前方，卷起眼帘望去，街道上空气蒸腾，更前的车、人、楼都在蒸腾中扭曲模糊，坚硬的地皮之下似有岩浆穿过，地火上升，毒日下射，地表之上的我——没有砼皮或是铁壳的庇护，近于赤裸地在行走，惝恍之中若身处炼狱，受着无名无色之焰的灼烤。

　　一个个楞头楞脑的空调外机在头顶不远处发狂旋转，其声呜哑，似乎也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街沿一路灰湿，那是空调外机淌下的口涎，我只好一路仓皇躲避。心底生出一阵无奈之后，突然想对着这无物不变形的大街吼上一嗓子——终于没有出声，似乎身体里也榨不出多余的气力，甚至连多余的想法也没有，心底若死水一潭，碧幽幽的，浮长着一层与街边绿化草一般粘绿的腐藻，腐藻吸走空气与死水中仅有的养分，不留一丝一毫，使我呼吸渐渐沉重。

　　是了，那岂止是芜草，而是腐藻。在这个城市里，在这个过不去的溽夏，我独自掷躯于拥挤与陌生之中，走失在钢筋混凝土森林里，只与自己的清瘦的影子为伍，目光所达之处，无一不是炮烙般的壁，瞬间就将目光灼伤。大街之上，天空之下，万物蒸腾扭曲，又与梵高笔下的扭曲如焰的青柏何其相似——我勿宁相信梵高也曾经置身于类似的境地。茫然中抓住一个词：腐藻。既然无法避开，无法逃离城市的围堵，长出腐藻又如何？就让它长吧，疯狂地长，倘若有一朝腐藻遍地，那看上去似乎也很美。

　　退一步，或许这个城市里人人心里都至少长着些芜草。幸运的是，草虽芜，仍然可以亲近大地；若是哪天长出腐藻，则离大地就渐渐远了。其实人们都似乎开始渐渐习惯于离开大地活着，在远离大地的混浊之中，以尘埃为食，声色为养，以砼皮为肤，锈筋为骨。而我依旧想起张炜在《融入野地》里的那个身影，穿过城市，钻入无边的野地，于茫然处继续寻找大地的中央，在那里，人心长不出芜草，更不用说腐藻的吧？

　　是为芜草记，仅记暂寄于某个城市里的我。

【梦】唐猪猪

感触颇深哦，羽姐姐~~不过呢，还能有这种感触的人，已经不多了。难得。{:soso_e160:}

羊之羽

【梦】唐猪猪 发表于 2013-6-20 07:31
感触颇深哦，羽姐姐~~不过呢，还能有这种感触的人，已经不多了。难得。

不算难得，应该还有不少，只是可能以其他方式排遣吧。另，是哥，不是姐。

【梦】唐猪猪

羊之羽 发表于 2013-6-20 16:13
不算难得，应该还有不少，只是可能以其他方式排遣吧。另，是哥，不是姐。

哦，知道了。羽姐姐~~嘻嘻

【梦】西门卡

真的很压抑.

【梦】西门卡

【梦】西门卡 发表于 2013-6-20 21:18
真的很压抑.

同感城市溽夏压抑{:soso_e181:}

郁小简

用文字来作心灵除草剂，这种溽夏里倒也能消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