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笔下人间 于 2013-10-10 06:49 编辑
第二位女同桌
一剪梅
江水痕收夜色阑, 旅途漫漫,华月娟娟。 春香风送弱体寒, 凄目故园,回首尊前。
歌悲肠断耳悠然, 多情生怨,暗地流年。 寒窗三载又指弹, 惆怅青天,俯仰人间。
一个自由无束的孩子,步入校园之初,不仅感受了集体生活的快乐,也感受了纪律约束的无情。当他渐渐经 涉世事,当他那张正在绘制美丽图画的白纸被撕破时,他才懂得人生的复杂,才明白原来伤痛就在快乐的身后, 也才真正解悟什么才是宝贵和幸福。一次打击,换取的是一次清醒,一次成熟,一次认识问题的加深……
一
谭丽丽走后,先继有两位男士做了我的同桌。时间倒不算太长,加起不过几个星期。但在我,这短短几个星期就如同过了几个世纪。使我深深体会到,这些男孩子做玩耍伙伴是理想的,做同桌就不大合适了。通常说来是男女生坐在一起的,同性坐一起的本来也没有什么稀奇,我班就有三四对是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坐在一起的。过去谭丽丽管我管烦了,我也偶尔有过串座之念,就是羡慕男生和男生在一起更随便。我曾回头看过吴鹏和杨雨,吴鹏有次都躺到杨雨身上了,看着真是舒适,而我就不能。现在,我有这个机会了。…… 在她走后,我是怎样过的,就不用说了。意想不到的是,老师并没有立即给我安排同桌,让我一个人坐完了那一周的最后三天。在我看来,好像这么空着,就可以等来它原来的主人似的。人可真是矛盾,谭丽丽在时,我时常会感到那几个朋友碍事,她不在了,他们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尤其魏雪枫,我们家离的近,这几天放学和上学都是一起。大概因为我早上主动等他上学时候多了,他也“投桃报李”,课间见我不怎么出去玩,就过来坐在这个空座上。周一的上午他又来坐着和我聊。也和身后的老师硬指派而她本人不愿干的文艺委员于晓彤聊。也许和她搭话比和我还要多,但这无所谓,只要是他坐这里就够了。也许今天特别的投机和投入,屋子忽然一下子静了,魏雪枫电光火石般的一抬头:老师已在前面,上课铃也同时响起。他慌然无措缓缓欠身要走又不敢,不安的看着老师等待发落。郭老师说:唠的挺热乎啊,你就先坐这罢!魏雪枫惊疑未定,看老师的神情,搞不清什么意思。等老师有些不耐烦地说:快去呀,闲耽误工夫。知道并非生气的反话,才惊喜地“搬家”去了。 就这样,我的好朋友成了我的同桌。在我看来,这是谭走后最理想的局面了。 遗憾的是,“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的”。虽则是邻居兼朋友,他更在意的是快活,并非帮我什么。每周一次的擦桌凳,过去有谭丽丽的带领,我俩干得既快又好,而他似乎并不比我会干活,倒多半指望着我,如是两周我们都是最后才干完,和值日生同一时候回家。由此我们之间矛盾渐生,关系也也随之降到了冰点。分开,也就水到渠成。 第二个是我班的体委。学习虽然不是最好的,可也算不错,加之一有室外活动就可以“号令三军”,在同学们心中地位也是很高的,大概不亚于文艺委员。然而令我意外和不能容忍的是,当要他串来我身边时,郭老师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赋予了他和谭丽丽同样的权利,让他带领着我学!还说什么“你就得有个人管着!”我感到一种羞辱,凭甚他来管我?就因为他帮过文艺委员一组值过日,平时比我们会做事一些么?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无声抗拒那是一定的了。而我这时候的消极,也不仅对体委,更是对全体男生的失望。真没想到一到近前,与之相处竟比女生还难。过去不在意的丁点小事都可能导致翻脸,互不相让。我也再不能似谭丽丽在时的使性子,对方不吃这一套,有时倒是还须我自己小心些才行。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定要藏好,否则很可能被他弄坏;说说话也容易顶起来。比如我说的什么明明合理,我敢保证若是谭在一定赞同,在他们就会横遭批驳,甚至还要大声嘲笑你的无知。借东西用也不那么方便了;我就在一次辩论胜利后要借橡皮而遭到了这位小心眼的体委的无情拒绝。我算是重新认识他了,到后来居然连“过印儿”都不行了!(说明一下,那是因是两人合用一张长条桌,有时就用笔或刀在中间划一条线——当然是生气的时候,免得因为占据地方大小而纠纷)你说,这样的同桌怎么可能让我像听谭丽丽一样听他的呢?终于是老师出马,又将体委串往别处了事。 回头看看,两个男同桌都是因为这样的“龙虎斗”而被“调离”。 一个坐不好,两个也坐不好,大概我也不是没责任。可是,让我怎么可能一下子适应呢,谁还没有一点自尊呢。说不定,这里面还存在着点“同性相斥”的什么呢。 在将体委串走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记不清了,老师在间操时候把我留了下来,先是故作生气地讥刺我一句:你还挺有志气的呢!接着便说:要不你干啥笨笨卡卡的,所以就得给你找个人看着你,也太能磨。你怎么这么不听说呢。她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我还抵触,便说:其实你的基础是不错的,就是当不了班干部。这样,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找一个不如你的,看你能不能给她做出表率。你把过去谭丽丽对你的那种帮助精神表现出来,她进步了,我在全班表扬你! 哎呀,这可是想不到。我本能地点点头同意了。倒不是我也体现了“中国人都有官瘾”,而是我预感到老师是给了我和谭丽丽与体委一样说了算的权利。谭丽丽走了,同桌是谁不重要,不像这两位男同桌这样让我“过得憋屈”就行。 都说“无巧不成书”……在我以为这是只有写书编故事才会有的,然而我错了。在找我谈话的当日,在同学们面前以“两个男生在一起准保得打架”为由,竟然!竟然……我真做梦也没想到,竟然将朱丽丽——就是先前我专为她作过“正传”的我最讨厌的、獐头鼠脑、腌臜透顶的那个朱丽丽,串到了我身边——成了我的同桌! 而且时间长达一学期之久! 若仔细算算,这学期期中考试后的一两个月,加上下学期的大半个学期,恐怕一学期还不止,说一学期还是为方便起见呢。 这真是从天堂直接跌进了地狱,可谓倒霉之至了。 我简直有点悲愤:这个地方原是属于谭丽丽的,我所以这样“事多”,也许是因为我最希望的,是它不属于任何人。这当然是不对的,总要有人填充进来。我必须面对我最无法面对的人:最……的人换成了最讨厌的人。 是的,同桌是谁无所谓,可是谁也不该是朱丽丽呀! 不过,在我“从一个极端走上另一个极端”后,倘按现在知道的一点哲学上的矛盾观点解释:有其弊必有其利,这或许倒是好事情。“人在成长时期多经点坎坷有好处”,这话是谁说的?不知道,反正大人都习惯这么说。可能老师这我不太理解和满意的做法的目的正在于此,妈妈显然也不会不知道。都一任我“炼狱”,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过去我会是那样愚蠢?为什么,谭丽丽会突然转学呢?我隐隐觉得,妈妈和老师,在谭丽丽未走的后期,不同于过去,对我们之间,似乎提醒多于赞许,妈妈甚至不无警告。而她们,也说过谭丽丽成熟。可我却觉得她天真。到底是谁对呢?也许,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我,我真的错了? 无论如何,现实总是这样了。而现实也从本质上教育了我。 半年多来,不夸张的说,表面上没有太大变化,——我不想给别人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给同学们笑话。可我时时能想到她。特别上学来一进班级,朱丽丽还没有来时,我的目光落到空空的座位上……。都会浮现她的影子,那时的情形,胸中就会涌起阵阵波澜。而这波澜是酸的。随之而来的就是自责,甚至是忏悔。真的是这样的心情。现今与昔日的巨大反差,真几近于天意的审问。 是啊,过去的生活是那样美好,自己却不知珍惜、满足,那样任性、自私,更不知道关心别人……至少,我应该好一点的待自己的同桌。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现在我愈发觉得,谭丽丽是善良的和高尚的,她能将一切都做得那么好,看似平常的一切,其实并不容易做到。 她在的时候,我觉得愉快,可是并没有怎样的想过她;她不在了,却这样深深的留在我的记忆中。每一回思,愈发想念。只可惜,她已经走了……。 现在才明白这些,为时已晚。 人为什么只有在过去之后,才能正视和珍惜呢? 小孩子也有思维,也要想啊,说不出,却并非不在意。那的的确确是这样的苦的心境。我承认,别的孩子也许不像我这样“心思重”,会比较看得开。可我不行,正是因为相对笨拙,连玩都“慢半拍”,我被甩开或成为捉弄的对象是常事。可是兴趣和风气又决定我要和男生玩,可我内心,对于善待我者总是有着特别的记忆。而谭丽丽,她不是我的玩伴,却是跟我在一起做了一年多的同桌,一个聪明利落、又给我许多关心的人——仅管这不无老师和妈妈的因素。 回头想想,我竟然有太多对不起她的地方,包括曾自认为有理的事。她的好,此时盈溢我的周围。我深悔自己的过去,更深念离别的她。可惜,我已无法向她表达这一切。 假如她还在,像过去一样,我真要向她说声“对不起!”这句话也许太普通了,然而没有别的能代替它。是的,我不会像坦白“铅笔事件”那样没风度,我会说出我该说的一切。是的,对不起!我愧对你曾给予我的帮助与关心,也愧对那一份纯挚的友谊。如果可以重来,不,继续,怎么样对我都行,哪怕是打骂……只要能给我改正和弥补的机会! 为何,不给我机会啊…… 她转走了,这不排除 “天灾”,可完全没有“人祸”么?如是天灾,仅仅是天灾,那么,转学目的当是为了去比这更好的地方。可我们是好班呢!郭老师,虽然我对她心存怨气,但不能否认她是个不错的老师,是很有名的。 这个理由能成立么?再说她爸爸就她这一个女儿,很随她的性,倘她固执地不肯走,应该也是可以办到的啊。这说明,她本身就不是很坚决…… 这真的不无可能!为何呢?就为她对我是那么好,而我对她……要是我对她也很好,哪怕那次削铅笔我不至于把她气走,或者她再来我能真诚的道歉,也许这一切……就因为我对她太……太对不起她,她才同意走了。就我这样子,谁个不心冷呢,这样的同桌,有什么意思呢,什么可留恋的……就这样,远远的离开我,走了。 谭丽丽,我的朋友,对不起……
相比之下,这个朱丽丽(这真叫做飞来横祸!),这位新同桌,由于送上门来的亲身体验,使我有机会“进一步观察”,使我更加切实知道,那原本看似很过分的看法评价,其实还是很不够的。也算朝夕与共半年,也足以刻骨铭心。我算领教了,她的讨厌竟然还是超乎我的想象。我不敢相信,同样都是“丽丽”,为何相差如此之悬殊! 一天一天,絮絮碎碎那么多事,都是些没用不经大脑的,搅得我心烦意乱。眉眼高低她也看不出——压根就不看,什么事最烦最腻,她准保去做,真不知她怎么想的,竟然就这样安于生存在别人的厌烦、唾弃与蔑贱中。一个人优点多,难,缺点多,也难。像她这样集后者之大成,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例。只要是缺点就照单全收,近几年“电”字成了生活进步的特征,我看就送她一样家用电器的外号罢,准合适——吸尘器! 郭老师也真是,领导她?领导她这样的人还不如被人领导呢。 有时鉴于她太过忘形,我不免就要不耐烦地“咂”一声,给她个示意,望其收敛一些。然而我咂了之后,她还是故我依然,嘴巴与手脚照旧不停地操作,没头脑的嘟嘟囔囔,没征兆的拱来拱去,仿佛我根本就没有“咂”。 想想同谭丽丽坐在一起的日子,我几时“咂”过呢? 朱丽丽这样子,我自是不得不与之“划清界线”:我严格限制自己不借她的东西,自己的东西也不借给她,体委跟我搞的“不许过印儿”法令我也用在了她身上;当然,每天我都警告自己,只要能不与她说话,就不说。 我忍耐了这么久,竟没有申请串座,就这么坚持着然而消极地度过了一学期。我自己也没有想到。郭老师在这期间也没有改变决定,还偶尔夸我进步了,这无疑又加固了我的松动之心。我真是叫做有苦难言!我是怎么忍受下去了的呢!老师的话使我为难,而这接二连三的串,连妈妈都觉得有点过分,连爸爸都说“学校赶你们家开的了!”一次吃饭说到这个问题,还质责地看着我说:再串哪就是哪罢,别净事儿!这么特殊没什么好处!我能说什么呢。但在我内心,这恐怕未必是主要的原因。那是因为“谭丽丽走了,同桌谁都行了”么?也许是。也许这些新同桌都并未如我想象的糟糕,是同谭丽丽对比的。 也许,也不排除,这是一种宁愿的惩罚…… 界线是划清了,就当没有她,就当只有我一个人。可这就让我更感到孤独、寂寞、惆怅;生活毕竟不是只有学习,并不只有吃与玩——我曾认为有这两样就够了——它还有很多。然而,很多事情是不能说的,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否则就连我自己心中也感到“大逆”。因此我也只能是惆怅、寂寞、孤独,丝毫也奈何不得。一天复一天,任着眼前一张硕大的脸上张着一张硕大的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心而论,对于我,似乎的确更同女孩子合得来。经历使我的内心更靠近她们。这种事说起来未免令人有些别扭和耳热,现如今,谭丽丽已走,还有什么可避忌的呢。具体说,就是从苑聪聪起,就给了我这方面的触动。成天在一起的男孩子,多半仅仅为了玩,而在她们身上,却可以得到理解、尊重与最美好的感情。我不知道别的男孩子是不是也这样,或也赞同这样。请不要将此划入喜慕脂粉与品性不良,请不要嗤之以鼻,请不要断然一口否决。我也不指望肯定和赞扬,只希望能博得一分空间,与一份深思。 如果这种情结隶属于品性不良,我可真的没有意识到。我并没有说自己是正确的,我也总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谭丽丽一走我会这样难过?不出常、不过分么?是不是因为自己习以为常、不以为然了呢?不管怎样,我也敢于坦承了:我已经做错了,也辜负了,再大的罪名也只有担当。谁还肯给我这样真挚的友谊,给我这样美好的经历,她给了我,现在说出这些,还要在意对与错,和别人怎么看么?我已并无负担, 反而轻松了许多。 在女孩子身上,往往有着男孩子说没有的热情、热心和善解人意。谈起来总是很舒心。她们不会对我重视的事情不加理会,她们会自愿的以我为中心,顺行我的意志,而从不伤害我。就凭这,就值得赞美和喜欢她们。比如说罢,我说孙悟空最厉害,有七十二变。男孩子哪怕是内心认同的(谁会不这么想呢!孙悟空的形象在男孩子心目中可是无与伦比的崇高!),而且平时他们自己也会这么说,但是既经我先说了,他们往往就会抬杠,说:还是杨二郎最厉害,有七十三变!(顺便插几句:我对此颇为着恼而又无可奈何。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堪称尽显英雄本色,怎奈偏偏横生一个杨二郎比他多一变。我想吴承恩写到此处一定是昏了头了:这真是他万世难赎的罪业!更可恨杨戬手段卑鄙,放了哮天犬来帮忙——这倒成人仗狗势了,这是最被忽视的小人之举,亏他还有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还有那几个美猴王的上司我也是不高兴的。唐僧不消谈,傀儡加倒正不分的糊涂虫;“我佛如来”更加卑鄙阴险且不要脸,竟在众神面前公然行骗!否则他——是“他”还是“她”?应该是男的罢,在印度可有些混乱——如何降服得孙大圣?他原本只会装模作样闭目盘腿坐着,又哪里能惠遍芸芸众生!居然还能厚颜安坦地受人顶礼膜拜;最著的功勋我看不过是为了考验一个愚徒而不惜伤害无辜。想来吴承恩也“终于是奴才”。而他也同时做了一回唐三藏。倒是观音,这位漂亮的女菩萨,虽也管束着他,也奉命做了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更多的却是嗔怪,宛似有着姐姐般的关心与亲情。她大概是天上管事的之中唯一的好人。)女孩子则不同(特此声明,我指的不是全部!)她们哪怕有的也想到二郎神了,也会将自己的意见藏下,而来迎合(都会出于对男孩子的信任而转变旧有的看法)我说:是孙悟空最厉害。 这是不是因为她们的本性更善良?才让她们更善解人意?人都只有一颗心,事物的分辨,道理的取向,只有听凭它的裁决。我就渐渐的倾向了这一点。当然,生活是丰富的,往往也是无情的,我现在可以这样地总结,那时却是这样地选择了。虽然还是孩子,不可能完全没有意外和尴尬,也曾因此而受伤。同学们也渐渐大了,猜疑、起哄甚至造谣也就是不可免的了。随着时间,这种事我经历多少啊!它们早已成为留在我的记忆中,成为烙在我心灵上的伤疤。成长会另一个人增加勇气,也更具抵御的力量。而这结痂,证明着伤痛已然远逝,随着时间的洪流,它们也被带的远远的。 然而,往往愈是难受的,却愈遗人以深刻,以难忘,留在自己记忆中的,也就愈加感到美好。每每独坐寂静中,凝望窗外的兰天镰月,又怎能平抑对于那时的怀恋,又怎能不去伸手抚摩那同样为我所珍爱的块块伤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