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啸龙乘风 于 2015-4-23 15:19 编辑
南方还有一种常见的榕树,它比大叶榕更加低调,那就是细叶榕。
细叶榕成不了栋梁,也不能做成家具,连用于烧火,都是会被嫌弃的“扭扭柴”。但它就是有一大长处------作为绿化树是非常好的!它可以娇小玲珑,化身为置于掌心把玩的袖珍盆景,也可以声势壮大,长成独木成林的“小鸟天堂”。
它经年累月都是树荫浓密,色泽墨绿,根本不曾有大叶榕那般叶片落尽的短暂留白。然而,它时刻在呼吸的,所以它也有叶片更替的,只是那样平静,那样隐秘。每个有雨无雨的清晨,它都悄悄吐出若干新叶,每个有风无风的黄昏,它都轻轻脱落若干旧叶,一切都发生在忙碌人们不曾留意的分秒之间。仰望树荫,能看到的不过是树冠慢慢变大,只有低头看它脚下,才能发现它的落叶,就像滴落的汗珠片刻留存,很快就被城市美容师清扫而去。
秋天,我总在踩到地面的榕果儿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哟,榕树又结果儿了。可是,我何曾见到过榕花?它什么时候开过花么?我带着疑问到网上去问度娘。哦,原来榕树的花跟无花果的花类似,它们的雄花、雌花都隐藏在花托里,在植物学上称为“隐头花序”,花托在授粉之后长成了果实。但榕果比无花果可小多了。怪不得我是不会发现它悄悄结了果子的。度娘还跟我讲了榕树和榕小蜂相依为命的故事。榕小蜂几乎一生都住在榕花里,只有产卵的时候才爬出原来栖身的那朵榕花,把新生命安置在另一朵新的榕花里。啊,这低调的树,连授粉的工匠都自带了,一点儿也不麻烦别人。
就跟北方村庄的村口经常都有老榆树、老槐树一样,南方的乡村村口一般有老榕树。那是枝繁叶茂的细叶榕。树荫下摆放着几根麻石条,抑或几颗大卵石,就成了这个小村庄的政治文化娱乐中心。劳作归来的农夫们喜欢坐在树下乘凉歇息,抽抽自卷的纸烟,聊聊桑麻琐事。人约黄昏后的青年男女会在树下细声轻语,十指紧扣,互诉绵绵衷肠。逢上村里有大事需要商议,村长会敲响铜锣,老幼妇孺就齐齐集中到榕树下开会。大榕树静静地站在那里,守护着村庄的繁荣和安祥,年年岁岁,日月如梭,它宽松自在地生长,枝干上生有很多须根,象位和蔼可亲的老寿星一般,蓄着长长的胡子,飘飘袅袅。有些须根长到了地面上,就钻进泥土里,渐渐变粗,长成一根新的树干似的。就这样,慢慢地,榕树长得越来越大,树荫覆盖的土地越来越宽,树干也越来越多,到最后,人们已分不清哪一根树干是最初的主干了!“小鸟天堂”的“独木成林”就是这样经过了几百年慢慢形成的。
可是,高楼林立的都市里,哪里有可以自由生长的土地呢?
在我们这个城市,曾经自由生长的细叶榕都是公园里挂上牌牌受保护的百年、或者几百年的“古董”了。现在,“树木”不需要十年那么久,新的细叶榕从苗圃里用卡车运来,总在一夜之间就可以种好。街道全被铺上了水泥或者红砖,每棵细叶榕脚下都只给分配了直径或边长不足一米的空地,或圆或方,甚至有些还被砌上水泥围栏。十年光阴过去,这些树儿个子没见怎么长高,靠近树干的须根却变粗了,象山藤一般缠绕在树干上,象手臂一般紧抱在树干上,缠抱得那么紧密,有些都已经跟树干融为一体了。树枝上的那些须根远离树干,则在风中无依无靠,也无法长到地面上,地面全是不能深入的水泥地或者红砖块。细叶榕的根,隐藏在地底下的,究竟拥挤得有多局促,我不可知。只能看到有些根粗细不一,弯曲、交叉、重叠,密密麻麻地排满它脚下的那一小方空地的表面。也有撑破水泥路面某处的薄弱部分,鼓起在路面上,如老人手背的血管一样弯曲显目。若是红砖地面铺得不紧实,细叶榕的根会沿着砖缝生长,横横竖竖,竟然长成格子状!
面对着这样的树儿,我的心情是复杂而纠结的:钦佩它默默无闻生长的执着;又心疼它自己拥抱自己的寂寞无助;却也不解它把根长成格子状的委曲求全……百味丛生,莫一能辨!
风吹起,我呆立在细叶榕下,身边是一个个在雾霾中穿行的都市人,匆匆来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