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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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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24 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周没见着的何震回来。
  傍晚时分,银兰刚在宿舍里洗完澡,就听见院内一阵说笑,银兰猜到是何震回来了。
  
  马局家的那牛嫂,粗嗓门儿地说道:“呵呵……我说何震大兄弟呀,你可回来了,这几天呀,快把俺银兰妹妹急死了,整日里追着你马哥,问你开的什么会呀?不是调走了吧?天天上班坐在那儿发呆呢。你还不快去看看她?”“干吗呀牛嫂?”……银兰听着何震这冷冷的问话,梳着头的手不动了。“快闭上你的破嘴,给何震兄弟弄饭去吧。”银兰听到马局在数落他老婆。“何主任,局里昨天发的夏季福利茶叶白糖,银兰姐已替你领了”,“哦,让她自己用吧。马局长,我有件事想和嫂子你们俩个说一下……”何震这一句回答出纳员廖娟和马局的话,无情得让银兰牙根儿生凉。银兰怔怔地坐在妆台前,望着镜子发呆,己经看不清自己了。
  
  何震是一个月前才从省厅派下来的,来到县水利局没半个月,就被任为局办主任。何震不爱说话,中等身材,国字脸庞,楞角分明,浓黑的头发很硬,常有那么几络竖着,衣着也不讲究,有时,坐着谈工作,常常会把裤子捋过膝盖,总是把两条裤腿弄得绉绉的,活象是刚从湖区各站点回来的水文员一样。
  
  局里边了解何震的人不多,大家只知道何震毕业于天津南开水利工程学院,是个孤儿,他父亲就是白鹭滩水文站的老水文工何天选。98年洪灾,何天选和老伴后半夜采标时,突遇溃堰,双双淹死。后来,局里录用了何震。一年后,何震又考上了大学。同事们私下议论,何震是省厅备了案的后备干部,这次下派聊县,明为回家乡工作,实际上,是下基层培养锻炼的,都看到马局俩口子待何震,比待自己的亲弟弟还亲呢。
  
  银兰是局里的财务主任,又是个出了名的“百灵鸟”,唱歌跳舞很灵通。有名的那几个“当红”女歌星,银兰学谁象谁。局里人都知道,马局下站检查,总爱带上两个女人,一个是他老婆牛嫂,一个就是银兰。基层水文站职工的生活清苦单调,马局他们每到一个站上,往往是,牛嫂为职工烧菜做饭,银兰给职工唱歌。因此,24岁的银兰在局里,除了马局,就成了另一个大家追崇的目标,老的少的见着她,不领钱报销,也要与她讨几句话说。
  
  那牛嫂在何震调来后,每次见着银兰,总会不厌其烦地对银兰说:“兰妹儿,这个何震可是个目标,年龄合适,又没家庭负担。人呢,一看就是个忠厚正派人,既不多话,又不讲究穿着,那是大态!现在,不花哩乎梢的小伙儿可着实难找呢,人家很有前途哩,对何震你再挑剔,嫂子可就再不管你的婚事了。”
  
  银兰对何震还确实很有好感,这种好感,好象早己在骨子里存着,说不出来。工作中,银兰总是不自觉地想往何震身边凑,可又怕别人说她趋炎附势。何震刚来局,又是同级,何震找银兰商量工作,银兰也会摆摆当姑娘的谱,可过后就后悔。有时开会,银兰一看到何震又把裤腿捋起来,就会冲动,真想上前提醒何震注意仪态。何震也住在局里的单身宿舍,银兰关心何震的起居生活,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太露,就支使刚参加工作半年的出纳员廖娟:要在工作中学会眼里有活儿,要主动接近领导,平时,要帮助何震主任整一整办公室的卫生。还对廖娟说:单身男人很懒散,何主任的宿舍,也不知乱什么样了。廖娟说自己是一个姑娘家,帮何主任收拾住处,要银兰陪着才好意思。
  
  银兰同廖娟帮何震整理宿舍,银兰才看到了何震生活的另一面。银兰在何震书桌上的玻璃板下,看到了何震上大学时的几幅照片,多是合影,银兰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某个姑娘与何震的合影或者单照。前几天,银兰倒是看到了何震没收起来的《英汉大词典》中,夹了一片枯绿而厚厚的君子兰书签。那书签做得很精美,窄窄的叶脉间,镌刻着几行铁红小字,签头系着一条红丝线,周边是一圈心形小孔。银兰认出那刻的小字,是汉乐府民歌《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落款“爱你的兰”。为此,银兰郁闷了几天,银兰很妒嫉这个名字也叫兰的姑娘,先于她爱上了何震,银兰希望这个姑娘己不存在或不爱何震了,那该多好!
  
  郁闷中,银兰问牛嫂,牛嫂说她曾问过何震有没有女朋友,何震只说他上大学前,确实有一个女朋友,可己经四年没音讯了。银兰现在猜想,何震这几天不知去向,会不会是寻找以前的女朋友呢?再回想刚才何震在院子说的那些话,银兰怅然若失地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情烦燥得比这夏夜的闷热还要难耐。刚洗过的头发把枕头洇湿了一片,身上重又感到难以忍受的湿粘。
  
  银兰试图劝自己平静下来,不再这样自作多情地喜欢何震了。银兰想了许多何震的缺点,比如:木讷、懒散、古板等等,可是,想着想着,银兰又推翻了自己的观点。说何震木讷,可何震在工作中却一套一套的,研究工作、开会发言,思路敏锐、言简意骇,把老水利马局都佩服得“嗯嗯”直点头;说何震懒散吧?可何震来局才月余,就写了一篇《三峡库区基础水利配套设施建设之建言》,被《中国水利》杂志发表,还参加了省厅组织的有关论证会议;何震适应环境的能力十分强,为人随和,很善于给基层职工办事。在与三位局领导的关系中,协调处理得很巧妙,连一直与马局作对的副局长郝占先都说:何震这小子有招儿,是个成大事的料儿。可是,何震为什么会对自己冷淡呢?银兰想:你就是不喜欢我,也用不着这样冷酷呀?
  
  银兰重新打了一盆清水,脱去睡衣,边擦拭边猜想何震因何不爱自己。何震与那个兰己经四年没联系了,好象何震在心里,还有契而不舍的恋情。他们之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呢?那个姑娘到底有多美?银兰再看看自己的胴体,心想:怎么着我都该有一份自信。银兰一米六四的身材,羊脂般的肤色,白里透着熟红。脸虽然瘦些,可身上却丰满,该凹的凹,该凸的凸。虽然在浑圆的小腹正中,长了一块硬币大小的红痣,可娘说这是丹田痣,长这种痣的女人是贵体,风情而不风骚,内慧而外聪,趋贵而不附俗。这痣,还助女人一生富贵丰禄,男夫终情不移。银兰有点信这个。想想还曾听人私传自己是县上的三大美女之一,在县直各单位中,追求者还真不少,可自己从没对谁动过心。而今遇上何震,倾情于他却不理睬,难道还是姻缘不透?或是他自恃清高?银兰想到此还真有些生气,擦几下身子就上了床,心里嘟囔着就睡了。
  
  何震从马局家出来,已是夜里21点多。路过银兰的宿舍门前,何震略一停顿,想进去谈些什么,却又考虑夜深不便就离开了。
  
  打开宿舍,何震顿时闻到一阵清香,他知道这是银兰和廖娟为他整理的结果。可他太疲惫了,象是身躯内没了心脏搏动的那股劲儿,什么也顾不上地瘫在了床上。
  
  窗外的夜空多云,一轮皓月悬在半空。星星不知去哪儿了,只剩下这孤月在默默无声地出来进去,更使夏夜扑朔迷离。月光透过窗子,投射在书桌的玻璃板上,再反射到斜躺在床尾的何震那愁锁的脸上,时明时暗、时真时幻,仿佛一只手在轻拂何震紧蹙的眉宇,把何震的思绪重又带回时空的从前……
  
  父母殉职后,何震成为孤儿,单位的抚恤政策之一,就是招收何震为一名水文工,何震由此失学,被分配到白鹭滩水文站,接替了父亲的工作。
  
  白鹭滩是省内很大的泄洪区—翠湖的一湾湿地。白鹭滩水文站因季而移,冬春翠湖水枯,水文站就临水而立;夏秋水泛,水文站就撤回原址---几间建在湖堰上的红砖平房。水文站距聊县40公里,离最近的村庄也在2公里之外。98年何震读高三就是寄宿在5公里外的范垸中学。何震在校时学业十分优异,虽然上学晚些,但从初一到高三,一直居级段第一。是世事景遇把22岁的何震,从风华正茂、志存高远的境地,一下子抛进了孑然一身、离群孤居的景况之中。何震还没有准备充分,就不得不独自一人直面自己的人生了。
  
  开始的那段日子,何震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县上考虑到何震还小,安排了另一名家离站较近的职工带何震,可那人为照顾自已的家,经常把何震一人留站值守。白天,何震会整日望着翠湖那茫茫的水面发呆,漫无目的地走在湖滩那茂草间,惊起野鸭和水鼠,何震觉得,自己就是一头非洲草原上的豺,充满一腔对血腥的渴望;到了夜晚,守着一盏孤灯,看着黑魆魆的荒野,飞虫流萤,何震真觉得自己就是一具孤魂,悲泣于这狰狞的凄凉。以前的希望茫然了,现实的求生怅然了。
  
  直到有一天,何震去采标,望着从头顶北飞的一排大雁,那人字阵容,那整齐划一的振翅,以及在雁阵的后边远处,那孤雁凄惶的哀鸣,何震瘫倒在一片草丛,仰脸向着那无垠天空,失声痛哭……在久久的悲恸中,何震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仿佛一声来自于深邃的天宇,一声来自于浩淼的湖里。“何震……何震……”
  
  当何震的眼从泪水中慢慢睁开的时候,何震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何震的同学们来看何震了。何震再一次“哇”地一声,哭出了积蓄已久的悲懑。
  
  带领同学来看望何震的,是学校团委副书记金兰老师。何震在学校时就认识刚从市师范毕业在校办工作的金兰老师。金兰和同学们对何震说:学校对于何震的情况进行了研究,对何震辍学就业感到惋惜,组织这次活动,就是为了慰问鼓励何震,不要放弃学习,纵然不考大学,掌握知识也有利于水利事业,学校团委也乐于为何震的自学提供帮助。金兰老师对何震说:“你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从此以后,何震走出了对人生的迷茫,重新燃起了学习的欲望。慢慢地也喜欢上了周围的环境。白天除了工作,就下湖农耕渔猎;晚上挑灯夜读,追赶落下的课程。何震的工作也有了起色,得到县局领导的赞许和鼓励。后来,金兰带同学又来过几次,帮何震补课。再后来,随着同学们的学习吃紧,每次来看望何震的,就只有金兰老师一个人了。
  
  金兰虽是老师,但与何震同岁,俩个人在长久的接触中自然有许多共同语言。金兰是个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在学校,她就了解何震具有突出的个性—沉默、冷峻,对人对事,感知力特强,是个想做什么事就一定能做成的人。金兰家无男孩,农村的家教,使金兰从小就喜欢结交刚毅、坚强又不失聪明的男孩。而何震继承了父亲忠实、执着、忍耐的品格,又因原籍不是此地,一家清苦生活,使何震从小就向往人与人之间的亲和与贤良。俩个人如此走到一起,除了性格上的互慕外,还有俩个人同为孤独的因素在内,因为金兰的家虽是当地,却在聊县的另一端,距金兰工作的范垸中学,还足有百多公里远。现在,金兰每周都把何震这里,当作另一个家了。
  
  每一星期的周日,金兰会在太阳爬上树稍的时候赶到,又在夕阳落于远山的时刻离去。一天中,她和何震一同下湖采标,一块修整自耕的稻田和菜畦,在劳动和学习中交流着俩人对生活的理想和前途的展望。茫茫的湖滩和空空的站房,荡漾弥漫着青春的欢声笑语,人性与自然的亲和,既原始又美丽地演绎在这片土地,人文的道德与自由,充分和谐地在此被俩人凝练,美丽的爱情之花,也在何震和金兰俩个年轻的心里悄然绽放,映射着碧绿的湖水,缤纭在茂密的草滩,倾诉于彼此偶尔察觉的目光。
  
  细心的金兰,会在一次不经意的回眸中,看到何震那双深情而凝重的眼晴,犹如秋月犁云般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敏锐的何震,也会在金兰一次次细微的掩饰中,读懂金兰那颗火热的心,象是榴花含苞样掩绽着自己笑腼下的催熟。
  
  情爱的默契是美丽的。
  
  一天,金兰同何震一起作高三的考试试卷,闷热的天气,使俩人热汗满面。金兰不经意地随手解开了短衫胸上的三颗纽扣,雪白的半乳隆出敞开的领口。何震在向金兰递毛巾时,于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切,他的神情一下子被凝固了。金兰发觉后,慌乱地掩住了胸口。何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为打破尴尬,何震轻轻地说了一句苍白的话“你擦一把汗吧,我出去一下”,就慌张地逃出房去,望着翠湖的远岸那起伏的山峦,平抚自己狂跳的心。
  
  不一会儿,金兰也从房里走了出来。“何震,你在看什么?”金兰问何震。“我在看湖水……”何震喁喁作答。“今天天气可真够闷热的,何震,我想游泳,你陪我吧。”“不好吧?”“怕什么呀?这么大的湖边只有我们俩个人。”“……那好吧,我去拿条毛巾被。”
  
  金兰和何震默默不语地走向湖边。在一块浅滩,金兰在前径自地脱去了衣裙,只穿着粉色的短裤和乳罩。“何震,你不游吗?”金兰回首一看,何震用毛巾被蒙着自已瓮声地说“你先游,别游远,我不看,我只听。”“呵呵……你好封建呀。”金兰开怀大笑地步入湖水。这时的何震蒙在毛巾被下,在心里叮嘱自己:“还不属于我时,我不能作坏。”可那不听话的手却悄悄撩起一角,一双炯炯的眼立刻就捕捉到了水中的金兰。“呵呵……我知道你在偷看我呢,何震,你个坏蛋,好虚伪!”何震一听金兰揭穿了自己,再也耐不住毛巾被下的捂闷,一下子甩掉毛巾被,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衣裤,大喊一声:“我来了!”扑向清凌凌的湖水。溅起的水花雪白晶莹地在炽热的阳光下飞洒,美丽的翠湖顿时扬起青春嬉戏的涟漪……
  
  那一天,何震和金兰在湖中游泳之后,金兰走的比较晚。晚饭后,何震特意送金兰返校。俩人并排骑着自行车,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堤堰上。晚霞已从湖波中隐去,弯月又悄悄攀上树梢,葱郁挺拔的白杨叶子,在晚风中拍手歌谣,淹没着金兰和何震的细语轻曼。这一对恋爱中的男女,一路上讲述着他们最初相识到现在的经历,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点点滴滴的喜悦,让他们情不自禁地下车步行。
  
  何震在片刻沉默后突然对金兰说:“金兰…….”“想说什么?”金兰望着垂着头的何震问。“金兰,我想娶你。”何震抬起头坚定地说。“什么?傻吧,现在?”“不傻,不是现在,是几年以后,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安排好工作,我就回来娶你,不过,你要等我,”何震站了下来,紧紧地盯着金兰说。“傻样儿,有你这样表示爱情的吗?金兰娇嗔地说。何震一听金兰这样说,一脸愕然地不知所措。“嘿嘿……傻了吧?”金兰略一沉思,又说:“何震,我答应你,不过,你可不要分心,快高考了,等你考上大学,我一定等你。”何震听金兰这样一说,顿时激动,“金兰,我懂你的心,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不会辜负你的,我爱你,直到永远!”“我也爱你,永远不变!”金兰接住了何震递过来的手紧紧地握住。
  
  自从何震和金兰这天晚上约定之后,何震愈加发奋,金兰也比以前来得更勤了,金兰知道临近高考,只有经常在何震身边照顾好他的生活,才能给何震以激励,陪着他闯过这一人生重要关口。
  
  情爱的结合总是美丽的天作。
  
  面对高考,何震自信很有把握,天随人愿,何震终于考上了天津南开水利工程学院的本科录取分数线。那几天,何震和金兰双双沉浸在无比的兴奋中。何震对着金兰侃侃而谈自已以后的抱负,金兰默默地为何震准备着行装和上学的费用。平时言语不多的何震,天天快乐得象湖里的水鸭呱呱啦啦地又说又唱。而金兰却象大姐姐似的,在高兴中又添几分沉重,毕竟何震如被录取,一走就是四年啊。金兰想到了何震上学后自己的生活将怎么过,平添几分愁绪。
  
  一天,何震刚见到金兰,就拉着金兰的手说:“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们约好了呀,我大学毕业以后要娶你的呀,我不去上学行吗?别想太多了,走,我带你看一样东西,今天我们俩个要好好地玩一玩!”
  
  金兰微笑着同何震来到了湖边,湖边泊着一只小船。“这船,从哪儿找来的?”金兰一看到船,好奇地问。“嘿嘿,是前天你没来,我下湖捉水鸭,被这家伙绊了一跤,仔细一看是条船,我用镐把它刨出来一看,挺好的,放水里一漂,竟一点都不漏,估计是去年水灾时落下的。”何震兴致勃勃地给金兰讲着这条船的来历。“你看,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走,上船,今天我们进湖里庆贺一番!”金兰仔细检查了一下小船没发现漏洞,马上也一脸灿烂地说:“太好了,我早就想去那湖心的苍鹰矶玩一玩了,走,启航!”
  
  小船在俩个人的欢笑中离了岸。何震摇着橹,金兰望着何震的脸,俩个人嘻嘻哈哈地傻笑着。小船把碧澈的湖水犁开层层的浪花,引来一群水鸟在头顶上盘旋。
  
  晴空万里,碧波万倾,船儿在金兰悦耳的歌声中慢慢地驶近了苍鹰矶。何震划船划得一身大汗,想痛痛快快地游个泳,何震就趁金兰没注意时很快脱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这下子可把金兰吓坏了,急切切地对着水面大叫。何震潜出水面,看到金兰被吓得己经双眼泪汪汪了。看着何震使坏的笑脸,金兰气得直跺脚。何震说:“别怕,我划船划热了,下来凉爽凉爽,你坐下别动,我推着船走。”金兰这才没再说什么,而用双脚撩拨着水,逗着何震寻乐。
  
  船又行了一会儿,金兰说:“行了吗?上来吧,水面太大了,危险。”“好吧,我这就上去。”何震边说边扒着船帮,试图爬上小船,但,没有成功。这时,金兰想帮何震,就站起来拉何震的另一只手,谁知小船重心一偏,金兰“扑嗵”一声,也落下了湖。急切中,何震迅速扑向金兰,金兰在水中刚一缓神儿就双手紧紧地抱着了何震的脖子,何震猛踩了几下水,一只胳膊揽住了金兰的腰,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船帮。
  
  “好惊险的一幕呀” 何震喘着气微笑着对金兰说。“你好坏,人家要淹死了,你还开玩笑,”金兰用胸脯使劲顶了顶何震。“怕什么?有我在,你死不了。”望着何震自信的脸,金兰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说:“我们俩个还不如就这样沉下去呢,生死不离……”“哇!一块喂鱼呀?不行,你得上船,今天你总讲晦气话。”说完,何震一用力就把金兰推进了船舱,然后,自已也爬上了小船。当何震刚要站起时,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跌伏在金兰的身上。
  
  两个湿渌渌的身体叠在了一起,体内积蓄的对彼此身体的渴望,一下子弥合了两个电场。两股原始的冲动,爆发于深厚的胸,透过那灵动的两双眸子,射出两道摄魄的彩虹。
  
  天地合,江河涌,雪浪驰涨,潜龙腾空,熏风习习,粘露重重,小小的船儿,满载着生命之初的甜甜蜜蜜,在泛着神圣之光的波上摇晃……
  
  没上大学前的这段如诗的生活,使何震在大学的四年里久久不能忘怀。何震从来不认为他和金兰所发生的一切是年少的荒诞,因为独特的人生,自有独特的起点。与金兰的略为稚嫩的爱情,是他的生命之帆,引导着他在人生的海洋里乘风破浪,就象所有的船都要归港一样,何震始终不能遗忘在心中的这一段人生的亮光。这小小的光辉,就是何震和金兰之间的忠诚。
  
  然而,大学半年后所发生的事情,终没有让何震逃脱掉象许多同学高中时早恋、大学时甩掉那样的俗套,不同的是何震被金兰甩掉了。何震记得很清楚,从2000年3月起,何震再也没了金兰的音讯,每一次通信,都被邮局以“查无此人”退了回来。 “何震,你被你的金兰甩掉了”,大学同学们也这么说何震,还替何震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何震在心里,始终不愿承认事情真会如此发生。他始终坚信,这是金兰为了他的学业,或是让他寻得机会更好发展,而不愿拖累于他的理智决定。他还坚信,只要他何震刻苦努力地学习,永不舍弃对金兰的爱情,学业修成后回来娶金兰时,金兰一定会守身如玉地在聊县的某一隅等待着他的迎娶。
  
  每次看着金兰送给自己的用君子兰叶精心雕刻的爱情书签,凝视着书签上金兰用隽永的血染成的铁红小字,何震心里就升腾一种崇高和希望,支撑着自己在大学里日日夜夜所做的梦想,以及所经受的风风雨雨。也正是怀着这种信念,在大学四年里,何震除了学业,不作妄想,了断别的俗念,勤工俭学。毕业后,何震以优异的成绩被省厅招聘。刚一报到不久,何震就向省厅领导申请来聊县基层工作,寻找他的金兰来了。可是,自己用一周时间寻找金兰的结果是什么呢?
  
  何震的思绪,重又回旋到了现在,回想到自已四年后求证爱情的结果。何震的脸上淌满了眼泪……何震接受不了他现在所知道的一切,他想不通世事会如此的多桀,更想不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为什么在这个世上总游动许多狰狞的世俗幽灵,时刻吞噬着人的纯真爱情。
  
  异常痛苦的何震,跌坐在床下,双手撕扯着头发,他想撕碎自己头脑里装满的令人撕肝裂肺的金兰的遭遇……
  
  何震上学走后的第二月,金兰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事实,一下子打乱了金兰的平静和快乐,把金兰推进了一种痛苦的漩涡。金兰想去流产,打掉这个孩子,可金兰知道何震家几代都是独门单传,况且这又是她和何震的爱情结晶,她还听别人讲过第一胎的孩子最聪明。她还想:如果做了流产,以后万一不会生育怎么办?可是,不流产的话,自已这个才22岁的未婚姑娘将怎么工作?怎么生活?就在金兰犹豫、彷徨、无助的几天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彻底改变金兰一生的事情。
  
  那是个漆黑可怕一连下了几天大雨后的夜里,一个阴谋在学校一个邪恶的角落滋生。巨大的黑暗在嘈杂的雨中成为妖魔的幽灵,恐怖而狰狞地伸出血腥的魔爪,扑向了正在雨中甜梦与何震相拥而卧的金兰。金兰被强*了。这个恶魔不是别人,就是范垸中学的校长任家升。金兰进行了殊死反抗,但终不敌这个四十岁男人的力量;金兰进行了呼救,可在这风疾雨狂空无三人在的校园内,金兰的呼救是微弱的,微弱得只能让魔鬼*笑。
  
  那恶魔任家升看到金兰的无助,竟厚颜无耻地要求金兰屈从于他的权力和金钱,当他的“二奶”,还恬不知耻地对金兰说,如能给他生个崽,他将挣脱他那不能生育的 “母老虎”太太;那魔鬼还威胁金兰,如敢告发,将置金兰于死地。这个阴险的魔鬼,临走时还在金兰的枕下悄悄塞了500元钱……
  
  痛不欲生的金兰哭了一夜,第二天还冒雨在那白鹭滩长长的湖堤上徘徊了一天。湿淋淋的金兰伫在雨中望着她与何震相亲相爱的每一块熟悉之地,想到了死,可她舍不得腹内何震的骨血。金兰悲愤地与遭受的这残酷无情的现实,进行了一场灵与肉的痛苦挣扎和搏斗,最终,金兰选择了生活下去,向恶魔做出妥协,并利用他的贪婪私欲,来保全自己的最大利益,保全肚子里何震的孩子。金兰悲愤地在心暗暗决定:等孩子生下来后,她再做了断,以保全自己对何震的纯洁爱情……
  
  金兰独自站在风呼雨啸、波翻浪涌的湖边,抬头望着层层乌云裂缝中的雷抖闪颤,慢慢地除去每一件湿透的衣衫,赤身裸体地任由雨淫风舔,她要经受这一场风雨洗礼,她要洗刷遭受的耻辱……
  
  嗣后,弱小的金兰开始了与邪恶的任家升周旋。金兰病了,金兰确实病了。她还要任家升陪她去了县妇幼保健医院,医院开出了一份诊断证明:阴道内穹外力损伤严重,建议三个月内禁止房事。看着这一行字,任家升露出丑陋的讪笑。一个月后,金兰又给了任家升一张医院孕检证明,金兰私下把医院诊断怀孕日期的推算修改为那受虐的几天。任家升信以为真,喜出望外,安排金兰以外出进修的名义回家休养。愚蠢的任家升,依仗着手中的权力,俨然如真包养了“二奶”似的对金兰极尽媚谄之能事,大肆贪污学校公款并索贿,对他攫取的“黑钱”,金兰从不接受保管,只是套听任家升的卑鄙行径,悄悄地记录在案。此意正迎合了任家升怕人财两空的担心,还狡黠地对金兰说:我对你可无一点秘密,至于钱嘛,你放心,我一分都不动,全给儿子存着呢。
  
  孕后七个月,金兰在父母家偷偷地生下了一个白胖的男婴。金兰的父母,不知原委,也默默地忍受了大女儿与任家升的这种“暧味关系 ”,现在外孙都有了,他们也只能奉献他们的天伦之爱。令他们万万没想到是:外孙百天后,他们的女儿金兰,做出了一件令全县都震动的事。
  
  某一天,县委纪委、县检察院和县公安局,同时收到一份举报信、一个记录本和一件沾有精斑的女内裤,里面记录了一个令人发指的丑恶;
  
  同一天下午,在翠湖的白鹭滩,人们发现了一具溺水女尸。
  
   …………
  
  “嗒嗒嗒”敲门声惊醒了何震痛苦的回忆。何震踉跄着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泪流满面的银兰,马局和牛嫂又站在银兰的后面。
  
  “何震,金兰是我姐呀……”银兰进得房来,俯在书桌上失声痛哭。
  
  何震听到银兰这一句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那儿两眼空空地一动不动……
  
  马局和牛嫂进到房来,牛嫂与银兰相拥而泣,马局动情地拉起何震的手十分沉重地说:“何震,我们把你回来寻找金兰的事,刚才告诉银兰了。因为你给我们讲的事,我和你嫂听过后就知道金兰是银兰的姐,只是……只是我们也不知这事情如何处理才好……”
  
  “是呀,何震兄弟,金兰是个好姑娘,银兰也是个好姑娘,你调回来没几天,我就看出银兰……”边擦眼泪边试图劝解银兰和何震的牛嫂,看见马局瞪了她一眼,又改口说:“唉!这事儿谁都不怪,只怪那该死的恶人任家升!那该死的东西,早被判了二十年刑啦!”
  
  慢慢缓过来神儿的何震,看看马局和牛嫂,又望着银兰那抽动的双肩,哽咽着对马局说:“马局长,嫂子,我刚来一个多月,我知道你们待我很好,银兰也待我很好……我很无能也很蠢呀!我为什么要去上学呀!我为什么要过了这么些年后才回来呀……”说罢,何震抱头又蹲在了地上。
  
  马局在房里走了几步,对着何震和银兰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兄弟,你还年轻,讲一句不该讲的话,这或许就是人的命。人死去了就不再复生,重要的是我们活着的人,如何走好我们以后的路。我看这样吧,我和你们嫂子先回去,银兰你们俩个兄妹谈一谈,都在一个单位,还有那孩子,你们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
  
  马局和牛嫂回去了。何震和银兰俩人相对无语了很长时间后,何震为银兰递过去一盒纸巾,银兰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坐在书桌前,翻出了那《英汉大词典》中夹着的君子兰书签。凝视着书签,没抬头地对何震说:“你讲讲你和我姐的事吧。”何震也坐在了床头,挨着书桌的一端,缓缓地讲起了自己与金兰相爱的片断……
  
  夏夜短暂,一声知了唤醒了黎明,薄薄的晨曦爬上窗子,露出新的一天的容颜。黑暗的夜色,渐渐地退隐到房间的角落。院子里己有人在走动,不知脚步声踏醒了多少人的梦。
  
  讲完与金兰的爱情故事,何震缓慢地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望着院内几株石榴树丛中轻浮的薄雾,轻言轻语地对银兰说:“我们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吧。”
  
  银兰答应了一声,从桌前站了起来,拢了拢头发,抻了抻衣衫,把一纸笺郑重地放在了书桌上,纸笺上,银兰写了一首诗:
  
   一身诗意千寻情,百年人间两偕同。
  
   唯信红颜下翠湖,陶然白鹭上睛空。
  
   苦风凄雨不相弃,举案齐眉伴君行。
  
   质本洁来还洁去,诚是爱死又爱生。
  
  
  补语:
  
  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是弱小的,同时又是强大的。
  
  当我们遇到挫折或者灾难,一味地痛苦,一味地怨天恨地,或者选择逃避和死亡,都是毫无用处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阳光和晦暗,总是不停地交替或变幻。
  
  自然界的所谓正义,是用每一个生命个体的生命代价诠释的结果。
  
  风摧弱枝衰草,雨打残叶败荷。活下来,才是生命,死去的,只给他人留下不幸与警示。怀念,即是淡然。
  
  
  人的一生,自始至终,或长或短,爱才是唯一伴随全程的,爱的结果是谓爱情,只有彼此给予不为攫取而倍受折磨的爱情,才称得上真正的爱情。纵然为爱殉死,那也要为爱着的人少留些不幸多留些美好,才具有意义。
  
  
  2004年6月20日晨第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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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24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我想说的话,都被楼主在补语里说出来了。面对一篇好的文章,评论是苍白的。作为一个业余的版主。我还是得说一句:此文值得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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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24 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第一次在贵版发贴,即受如此礼遇,不胜荣幸,感谢着,如再有贴定与朋友们交流,因为都是业余的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6-24 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遍观此文,格局合理,朴素的情节中却蕴藏着华丽和跳跃。
婉转过后,给人细水长流的享受。
鄙人最怕看关于生死之类的文章,今观此文,立时间就参悟了红尘,美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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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04-6-24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此文我刚在《个人文集》小说天地发表,小说的标题我改为了《金银兰姊妹花》,觉得更加贴近题意。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6-27 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细细地读了,感觉语句顺畅,情节细腻曲折。补语亦相当经典,不愧精品。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4-6-27 18:07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谢谢各位朋友、版主、编辑的肯定。
    被您们垂青,是我的荣幸:)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6-27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差点儿错失这篇美文。汗~~~~~~~~~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6-29 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写作手法很老练,感觉非常自然.谢谢你给我们带来你的好文章,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6-29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好文,收藏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7-5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夜(小说)

    楼主,你让散步的麻雀顿足不前,感慨万千,如此功力,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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