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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浮生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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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21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紫狐狸在 2004/10/22 00:17am 第 1 次编辑]


   
     原本是打算去敦煌的,如同浪漫少年对爱情的渴望,那是每一个人最璀璨的梦。
     一向不同意主要是不放心我独自远游的父母听到我尝试的询问后,出乎意料的赞成和支持,或许是刚从丝路之旅回来后的他们仍有深深的牵挂和眷恋,要让我替他们奉献对神秘的辉煌长路的最虔诚。
     那是快乐且兴奋新奇的几天,我埋在父亲提供的所有资料与工具书中仔细地研究与论证——在短短的七日内往返狂奔近7000公里决不是象摘一朵玫瑰花那样简单。扼杀无数草图与计划后,我决定昼夜兼程,两天两夜到安西,然后可以有至少两天游览玩赏的时间。
     方略既定,我把车子保养得象刚出生的婴儿,换掉了几个舍不得换的零部件,并在工具箱里准备了球笼、保险、机油乃至气筒。甚至把内饰重新换过,香喷喷的,如待嫁的新娘。约定从小玩儿大的一个顶五个的四肢发达的人高马大的小潘做伴,主要功能是白天可以替我开车,而素来夜间精神百倍的我做好真正意义上的“开夜车”的准备。
     万事俱备,有西风吹来:一位同行的朋友6号必须回去;北风吹来:旅游预告显示,敦煌各酒店爆满;西北风吹来:甘肃路上出现堵车,长达10余小时。
     箭在弦上,豪情满怀的我们最终修正了出游路线:开封——登封——洛阳——扶风——宝鸡——天水。
     30号,暴雨如注,将刚打完蜡的车身冲得一滩糊涂,但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心情,瓢泼中上路试车,白茫茫里感受天地间惟我在行走的寂寥与适宜。我对这次能完全自由支配的假日,充满憧憬。
                一
     1号,难得的好天气。朝霞漫天中,奔驰于高速公路,早行人把晨曦羞成绛红,莽莽苍苍华北大平原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绿树青草黄沙,透露出与都市迥异的高贵与傲岸。大名府往南,两侧树木凋成金黄与血红,淡色的白杨树身衬托得大自然如此壮美、绮丽。
     过省界到河南,新修的高速与高昂的收费成正比,平坦宽阔。落叶更也萧萧,大河断流,枯草瑟瑟,颇有荒凉之感。转入连霍高速不久,便到郑州了。
     加油时,热情爽朗的老人让我对董存瑞牺牲前的呼唤有了强烈的质疑。郑州的环城路倒比我想象中的要破旧杂乱的多。
     “你买的什么地图册呀。”三心二意开车的我被四六不懂的小潘乱七八糟的抱怨惹得火冒三丈。
     “你个混玩意儿!连地图也不会看呀?”小潘肥胖的脸在我的声色俱厉下没有丝毫赧颜,细细的眸中却大有委屈之色,此情景一直断断续续坚持到6号晚上赶回邢台。
     今年的几场暴雨已凸显出我们五千年文明古国泱泱华夏、几乎又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城市们防灾机制薄弱得象妓女的腰带,郑州市内阻塞的交通让我渐胀的小腹在两个多小时后几乎忍无可忍,丝毫不再替古人担忧,怜悯那些大街小巷铺天盖地的婚车们耽误时辰后的慌乱与不祥。
     度过难于蜀道的大街,挤到兵荒马乱的火车站,我坚苦卓绝地停好车,咬牙切齿地找到心中久久期盼的圣地,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嘘——飞流直下三千尺,大珠小珠落玉盘,世间福气千千万,莫如此者!
     徘徊在出站口,虎视耽耽地等候路上藕断丝连地联系着大自在天的管理小楼和海冬青姐妹,颇有守株待兔的寂寞。
     出乎意料,满脸苦大仇深的破楼和目眩神迷的海冬青姐妹同时出现在我眼前,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我坚强的象早期的共产党员一样不动声色。
     按计划出郑州,走开洛高速到开封。果然,刚上车,有言在先的冬青姐姐就吐得天翻地覆愁云惨雾,未雨绸缪的塑料小桶及时地奋不顾身,从此一往情深不离不弃地伴了冬青数日,直到长期的奔波彻底治愈了她晕车的痼疾,功德无量。
     到开封,入驻顺天宾馆,稍显斑驳的装修掩饰不住昔日的金碧辉煌,就象这座今非昔比的古城吧。
     初次见面言欢注定要把酒一番的,旅途中自然也不能例外,酒未三巡菜未五味我已窥到小楼拙劣的酒量一如传说。但北方的豪爽与南国的真诚却相得益彰,让我开心不已。而冬青姐妹也尽显白山黑水间女儿的大家风范,没有丝毫的做作与矜持,我们如亲姐弟兄妹般亲密自然。
     这个刚刚开张的“山村大酒店”也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热情的老板娘晚餐时送了一菜一汤,我也执意留下一些钱算是给酒店开张的贺礼,虽萍水相逢而礼尚往来应该是北方人最朴素的情感了。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做钩。仓充鼠雀喜,草尽狐兔愁。史册有遗训,无贻来遮羞。”是儿时看电视剧《包公》时牢牢记住的,就象现在的孩子对什么“奥特曼”等光怪陆离的名字一样的热切。我辈那曾经壮志飞扬的童年啊!
     “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是世间黎庶对平等与正义最基本的希冀,虽然注定是一场镜花水月。“被地主阶级美化”的包拯近来已经淡出了,平等正义诚可贵,但是毕竟不如金钱来得实惠,希望这段绝美的传说不要象雷锋精神一样随风远去才好。
     记得大概是著名经济学家郑也夫先生的一篇文章,开头照例引用一则故事:“毛主席挥手的塑像下,小女孩儿:‘爷爷在做什么?’小男孩儿:‘爷爷在打的。’‘是啊,那个时代或许已经应该打的而去了。’”郑先生喟叹中不凡悲愤酸楚。
     由于黄河多次的改道肆虐,今日的开封已不是“千古二壮士”煊赫过的“大梁城了”,历史在地底沉默,包容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炎凉冷暖。
     相国寺没有了花和尚示威的垂杨柳;铁塔公园内,“下面粗来上面细”的铁塔无语屹立,不知何日有鬼斧神工可以把它“底下细来上面粗”的倒过来,成又一忍俊不止的骇世奇观。
     天波府前,我似乎听到了佘老太君“大郎替了宋王死,二郎替了南清宫,三郎马踩如泥,四郎流落在北国,五郎出家当了和尚,七郎儿被潘仁美乱箭穿身一百单八箭,七十二根透前胸……”的悲怆。只有潘杨湖早已和好如初,据说杨家湖水清,潘家湖水浊,而融合后亦如此。不知历史上真实的潘美在功勋卓著的背影后,是怎样的无奈。“凄兮菲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己太甚”,历史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妖精罢了。
     “小潘,咱小时候你小子无论如何恐怕也不会想到会来老家看看吧。”我调侃从小就被嫉恶如仇的小伙伴们称为“潘仁美”的小潘,“照张相吧。”夕阳下,小潘笑靥如花。
     已是傍晚,龙庭前,游手好闲的游客们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那是礬楼。”人力车夫老李指点着,“就是李师师住的地方。”
     “地道呢?”我戏谑地开怀大笑。
     御街华灯点点片片,浓郁的时代气息把仿古的伪装撕扯得百疮千孔,来开封是应该到“清明上河园”一游的,那是按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复制建造的民俗景观。但是我们一致不同意去,太多刻意雕琢的痕迹让人感到虚假。
     这座城市古老而年轻,没有立市企业,应该是座吃老祖宗的旅游城市了。但是肮脏无序的街道和建筑总是破坏了这里的整体美感,如同在开封府看表演,假扮西域肚皮舞娘的演员用镜头拉近,肚皮上竟然全是妊娠纹。很不和谐,可笑之余颇为厌倦。
     开封人的热情却给我留下深深的印象,为了游览街景,相国寺前包了两辆人力车,都是淳厚的中州汉子,质朴中透着几分精明,老练中流露着稍许可爱。我是属于自然熟的那种人,与他们的调侃让我们开心得无以复加,疲倦在笑声中消失,我欣慰地知道,这将是好的开始。我几次恶作剧般地粉碎了他们的小小圈套,看到他们细细的无奈与尴尬我多少有些不忍,虽强调坚持原则,最后还是多给了他们包烟钱,那时已是灯火阑珊了。
     现在想起他们率直的面容,一位姓李一位姓王。
     我祝他们幸福安康。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7-2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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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04-10-21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浮生六日

    期待下文......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10-21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浮生六日

    好久没见楼主,问好!
    国庆七天,过的很充实啊,期待下文.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10-22 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浮生六日

    呵呵,又可免费游了!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4-10-24 1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浮生六日

    呵呵,问候几位朋友
    还请继续支持!

       2号,阳光明媚。
       宿醉醒来后一如继往的头疼欲裂。御街上驱车款款驶过,与这座七朝古都告别,继续西行。河南境内悭吝的路标严重耽搁了我们的行程,到太室山麓黄盖峰下的中岳庙,已近中午了。
       “东西南北中,泰华衡恒嵩。鲁陕湘晋豫,个个要记清。”儿时的《五岳歌》依旧牢记,中岳庙,在我热切的目光中熟悉而又陌生。遥记四年前的惊鸿一瞥,留下我对这座始建于秦的道教圣地无尽的眷恋与景仰。宋代的四位镇库铁人记忆中如此清晰而深刻,与庙宇内的森森古柏之庄重一起,在我的回忆与梦想中多次出现。
       见过太多媚俗的出世场所,入世,或许是他们最狂热的追求。所谓宝刹名寺,多是由历代朝廷供奉,“崽买爷田”,所以往往大兴土木,搞得不伦不类、不土不洋、不雅不俗,这一切衬托得中岳庙如游离于红尘之外的净地。这座只靠香火钱维持的庙宇,稍露颓废陈旧。却更显得古朴与凝重。院内多是数人合抱的自汉代以来的参天巨柏,阳光将宽广的几进院子照得树影斑驳,经年潮湿的荫处,青苔上阶绿,古意盎然。
       道士们俱清癯优雅,迥异于大多寺庙中众阇黎的肥硕与傲慢。道家释家对人生截然不同的态度,是源于他们各自的发展使然吧。
       道教始于汉代的“太平道”与“五斗米道”。金宋时期,流离失所惨受欺压的百姓相互接纳,而道教兴,由于道教团结且富于抗挣的精神,统治阶级很是不喜,历史上对道教着迷的皇帝也仅有“道君”宋徽宗一、二人而已。而自梁大通元年传入的释家,本质上比本土的道家要贵族的多,提倡逆来顺受的释家讲过去、现在、未来,而道家只讲今生,如此现实如今却不太让世人热衷了,大概是众生都喜欢活在虚幻中的,这样有太多的隐蔽性,注重果报,一些人才更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恃强凌弱蝇营狗苟了。
       岁月如刀,这饱受沧桑的古庙仍在星移斗转中继续它的沧海桑田。只有四座铁人风采依旧,忠诚地守卫着据说曾经存放宝物的地库,数百年风霜几乎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艳丽的阳光下,叱咤风云威武无双,在他们湮没在阴影中的眸中,我却读懂了淡漠与悲悯。
       大殿前宽广的院子里,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有一座高台,标志着另外的四座山岳泰山、华山、衡山、恒山。寓意:一日登五岳。四座高台颓倾,自被小日本儿当年炸毁后一直没有修葺。高台中间的青石板上,有一个石眼,那就是五岳的正中了,站在那里留个影,心里总萦绕着河南人淳厚中不泛得意的大嗓门:“中不中?”
       意未尽却恐日西斜,留恋中又到嵩山腹地少室山,这已是我第三次到少林寺了。这座由一部“武打电影”一朝成名的寺院,越发运做的象一个集贸市场,只有历史的积淀与虚幻的传说,在导游口绽莲花的解说中将信将疑的“偶尔露峥嵘”。整座寺院中摩肩接踵,挥袖如云,香火极是鼎盛,异香扑鼻,用高科技制造的石雕石碑百媚千娇。
       神光(即二祖慧可)断臂的故事虽已熟知,但在中秋暖意融融里的“立雪亭”前,再次提起仍然不免毛骨悚然。这血淋淋的往事,不知在悲天悯人的佛祖看来,与“舍身饲虎”孰轻孰重?
       西侧的小院里,表现高僧们功课及武艺的雕塑依旧尘土满面,缺胳膊少腿或干脆瘫倒在地下,断壁残垣,狼籍不堪。几丛修竹掩饰不住浑浊腐臭的气息,显得诡谲怪异。
       一花一世界。这朵,是什么花?
       盘山路上,群山如堵。山峪中几缕炊烟,夕阳下颇显落寞。到白马寺,已是黄昏。
       与数年前擦肩而过相比,白马寺也有了相当规模的扩张,大门改朝西开,接待八方香客、十方僧众。进门后彩旗飘飘,喷泉曼妙,通俗得如此亲切,极象一县级的游乐场。九曲十八弯后,来到寺门前,这座号称“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的名刹,门楣上赫然挂着大幅标语:“热烈祝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5周年”,大大的彰显爱国风采。门前左右,两匹宋代的石马被时间雕琢得粗糙丑陋,与远处另两匹崭新轻佻的石马相比,却仍旧浑重威武。
       看过大致介绍,终于消除了我心头抑郁许久的迷团:我们南宫的普彤塔始建于东汉明帝永平十年(公元六七年),比白马寺塔早建一年,如何白马寺一直以“中国第一古刹”、“祖庭”和“释源”自称?原来关键在四个字上“官府兴建”。记载:“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由官府兴建的第一座寺院”。原来如此!后人不知为何偏偏遗漏了这关键的四个字,怕不是因为担心“官府兴建”而玷污了佛门清誉罢。
       虽已日暮,绿树红墙梵殿宝塔中依旧人头攒动,有浓郁的香气让生长于北方的我大是纳闷:“哪来得这么多女人?”
       如此大失水准的问题,笑得冬青姐妹直打跌:“那是桂花的香气。”并指给我看。
       那其貌不扬的枝桠稀疏而朴素,只花香袭人而不见妖娆,如此庄重的香气不意沾染在了太多世俗男女的身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经洛界高速到龙门,已是初夜。两侧乌黑的村庄透露出此地民风的节俭,如此名胜之地却不见宾馆,也凸显了当地的故步自封。
       西行良久,无奈折而向东,才看到一座被灯光照射得雍容华贵的宾馆“独乐乐宾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因为不喜欢这个名字我继续驱车数里而无果后,只得悻悻的回来。
       这座准星级配置、星级收费、普通服务的宾馆,由于大厅内的毛主席像迅速获得我的好感。毛主席像左右各有一红布,烫金书写:“天天想念毛泽东,夜夜思念周恩来。”此情此景,令人鼻酸。
       或是饥肠辘辘了,餐厅内的满桌菜肴感到别有风味,一番急速的觥筹交错后,一斤半的老白干和数瓶啤酒已让我们快意淋漓,但是谈及三座凝聚中华精粹的顶极古建筑群,各垂千年,却发展殊途,大家不由个个扼腕,均面有戚戚焉。
       果真“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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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9 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浮生六日

        三
        3号,天高云淡。
        由于龙门已经到过一次,并拍摄过不少资料,考虑到身体的休整、旅行线路的修正,特别是高昂的门票更是令我踌躇,我决定安排小潘带朋友们去游览。送他们到景区门口,我回宾馆又参考了相关的的旅游和行路指南,这样的旅游方式虽然劳累却新鲜而且异常的开心,但毕竟是第一次,期间几次电话给小潘,回答一切顺利我才放心了许多。
        几日的奔波,搞得车子象个醉汉狼狈不堪,寻到洗车的地方,找张报纸,我难得的安然悠闲的休憩。当地一家报纸披露了一则消息,习以为常的麻木之余我照例没有震惊,只有反思:郑州火车站一小偷约见记者,道出这庞大军团的许多内幕和奥秘,不乏苦涩酸楚。当记者问他们对未来的打算时,他们说:“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明天。如果侥幸可以活到老,就希望可以做个大的,争取终身监禁,有吃有喝。”这些曾经对人生充满美好憧憬的“花骨朵”、“主人翁”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是什么扭曲了他们曾经纯真崇尚远大理想的灵魂?谁之罪?
        我至此才感到“不可说”的佛曰与“拈花不语”真的是明哲保身的最最高境界,钦佩崇拜之心油然而生。
        小潘电话过来,我驾车赶到,几个人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快乐。
        “荷,兄弟,这车一洗跟新的一样。”
        “呸!要是越洗越脏我洗它有病啊!”面对小潘的摧眉折腰我刀枪不入油盐难浸。
        哄笑中,听朋友们谈起游览龙门的感受,当得知景区东侧的香山寺、杜甫墓已放开后,我不由悲从中来,几乎捶胸顿足:“今日擦肩,注定无缘。它日必定重来,今日是侬陪你们,他日陪侬知是谁?”咦!黛玉之悲上心头,果有英雄气短之慨!
        龙门北行数公里,就是关林了,这里因为埋葬关公的首级而名闻天下。
        “夜观春秋文夫子,单刀赴会武圣人。”是蒙前熟稔的众多词句之一,因为那时几乎每家影壁的神龛里都供奉着这位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的“亘古一人”。“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斩颜良诛文丑,温酒斩华雄”……在油灯明灭彩云追月的童年听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幼小的心中对关夫子崇拜得五体投地,绝对胜过任何战斗英雄。慢慢长大了,十数遍的阅读《三国演义》之后,对这位“不与老卒为伍”、“虎女焉配犬子”刚愎自用的将军看得清晰起来,特别是在走麦城后一直高呼“还我头来……”,酒席显灵治死吕蒙时便有些不屑了,特别是因为他的一败涂地而导致蜀国一系列的军事失败在很长时间里一蹶不振,关公责任不可推卸。
        然关羽毕竟是威扬六合的东方之神,只“忠义勇武”便掩盖了一切不足。为报刘备“挂印封金”,为报曹操宁可“盖世英雄一旦抛”,而“水淹七军”、“刮骨疗毒”更是脍炙人口。毕竟“人无完人”,在世风日下严重匮乏诚信的现代,尤其显得义薄云天盖世无双。
        关林是我国唯一的冢、庙、林三祀合一的古代经典建筑,关冢始于汉魏,如今高峻出麓,绿草如荫,“虽江山已改,但元冢依然”。仪门外左侧是关夫子赠与曹操的《风竹图》:“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嫌孤叶淡,终久不凋零。”风骨如竹令人景仰。右侧是岳武穆的阴刻石雕,威风凛凛。
        很奇怪,在我们国家,如戚继光等的抗倭英雄被人逐渐淡忘,而“煮豆燃萁”的英雄们却千古传诵。很是让人不解了,难道我们真是个喜欢“窝里斗”的民族么?很喜欢岳飞和关羽,但是却不能阻止我有这样的疑问。
        连接仪门和拜殿的是通柱顶雕石狮104尊的石狮通道,在工作人员的提示下我为儿子请了一道符,系在关林最高的柏树上。虽然不信这些,但是是对最爱的儿子最深的祝愿,谁又能拒绝呢?满树的红丝带迎风招展,是天下父母对孩子的殷殷期望吧!
        拜殿前硕大的桌案供奉着瓜果面点,精细如斯,都是难得的艺术品,可惜,这样的手艺终究会慢慢失传的,就象那些早已失去的民族精神。
        “香袅余烟悲汉鼎,花开三月想桃园”。殿内东端悬挂着明万历年间所铸大铁钟,西端竖立着重七八十斤的仿青龙偃月大刀一把,传说这便是关羽当年使用的兵器。游客们都争相去举,连虎背熊腰身高1.83米的小潘也只能勉强举起,我微笑着看朋友们雀跃着争先恐后,我不去举那东西,即使挥舞如风又能如何呢?曾经在这里顶礼膜拜忠义之人,又有几个忠义之士?
        可叹的是在关林庙的最深处的关冢,石墓门上有两个小孔,导游介绍“左边代表官,右边代表财。从小孔投硬币进去,如果响了,就代表关公答应了。”
        一旁“兑换硬币”处,手忙脚乱的工作人员嚷着:“换多少必须投多少,不然不吉利的。”墓道中“叮当”做响,投币的人们“耶、耶”声不断,这“叮当”的声音,又是什么的葬铃?忠肝义胆视钱财如粪土的关老爷地下得知连自己的陵墓也成为后人敛财的工具时,脸色一定被气成酱紫了吧。“英雄泪难禁,点点枝头雨”。悲夫!
        按计划,匆忙游览关林后,我们驱车西行,“只奔法门寺去者”!
        上西洛高速不久,便塞了车。据说是前方修路,要下高速,走国道。长长的车队走走停停,极象出殡时悲伤的人群,只是偶尔传出抱怨的叫骂声显得不太和谐。收费站的人员依旧不紧不慢的收着费,脸上居然还挂着僵硬虚假的职业笑容,一个半小时后,我们走完了大约两公里的路程。据悉,一些国家的高等级公路遇到堵车都会免费放行的,那个性化的举动是对国民的时间应有的尊重吧,在我们这个“一切朝钱看”拜金盛行甚至“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无疑是个遥不可及的神话。
        驶过“仰韶文化”、“虢国墓地”,朋友们都已昏昏欲睡,连一向晕车的冬青也懒得呕吐了,并从此与晕车的痼疾握手道别。上高速,百无聊赖的我只好边开车边给他们大背古典诗词大讲《东周列国》,嗓子都哑了,几个家伙才哼哼唧唧的有了些生气。直到潼关休息,他们才算正式还了阳,伸伸胳膊腿儿溜达溜达。这时西北苍狼不断的电话过来,当最终得知我们当天不到宝鸡时,失落的象个孩子,可怜的朋友。
        西行路上,车子起伏于连绵的山脉,两侧平林漠漠,有烟如织在逐渐西斜的阳光下寒山一带,景色极是旖旎,在我的诗意大发中不解风情的小潘坚持说林间弥漫的是附近村民燃烧的秸杆,冬青姐妹与小楼竟然也应声附和,真是“焚琴煮鹤,花上晒裈”了。盘旋在山间的路旁偶尔闪过宽广干涸的河床,诉说着曾经的澎湃激情与辉煌壮烈。我不由想起洗天朋友的《大河断流祭》来:
        五万年前谁人开,八千表里何壮哉。龙咆虎哮寒角破,天炉倾翻风雷泻。龙蛇在手掩风下,书图一出斗徘徊。担波聚泥烧为城,三百烽津渡我来。冰结牛筏中流翻,英雄血气为之塞。长恨未许大泽竭,但愁日月去何迫。筑坝引波朝天去,几番犁水射灾戈。一夕覆泪绝难收,不见秧田不闻歌。十亿子孙临荒老,一川骨枯无滴血。风吹尘沙过旧岸,从此春秋不留雁。千载誓言悔未晚,如今海枯石将烂。若得通天取金水,火船会将载水来。须当掘地汲三泉,遁石有钻应无碍。一声关关河之洲,杨柳依依却何在。
        在对华山雄奇峻绝的赞叹中,到西安已经是灯火阑珊,又是塞车。数年前长达十余小时的阻塞让我心有余悸,幸运得很,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便绕过外环驰上西宝高速。燃烧的秸杆引起的浓烟将夜色渲染得如此浓郁,没有能对这座号称“世界四大古都”之一的城市有任何情绪的一瞥,在对糟糕的路况和高昂得离谱的收费以及三步一岗的收费站的抱怨中,更严重的浓烟让我们的车速蜗行的同时更是无可奈何。
        无语中,驶过咸阳。遥想当年阿房宫半月的大火,也不能媲美这秸杆的严重焚烧吧。
        扶风收费站,在我的问询中收费员热情地递给我一张宣传单。按计划,我们没有到扶风,直接到了法门镇。几次电话连系后,在破旧污秽的小镇上我们入住了宣传单上的“陕西某厅招待所”。环境出乎意料的差,但人总算热情,房间尚算整洁。
        晚风已有些寒冷了,在昏暗的街上我们找到一家准备打烊的小饭馆,在车上囚了8个多小时的朋友们一脸的麻木呆滞,在我“谁去拿酒”的询问下无良的沉默,闪烁的目光中大有幸灾乐祸之情。
        大为误交损友而懊恼的我无奈地步行数百米拿来酒,刚打开,强烈的香气便把油光满面的饭店老板吸引了过来,贪婪的深深呼吸一下,“好酒、好酒!”老饕之状溢于言表。
        素喜交友的我倒了半茶杯给他:“来,相见即是有缘。一起喝一杯。”
        老头儿假意推辞后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好酒好酒好酒,至少是九年以上了吧!”
        不幸的是,结帐时此地小刀仍旧锋利,削铁如泥、刻木如麸。
        在法门镇砭骨的秋风中,走在狼籍的街道上,昏暗的几盏灯光把我们的身影和树影都拉得很长,在疲惫的朋友们的谈笑中,微醉的我踉跄走过,无限期待:
        “法门寺,我魂牵梦萦的圣地。明天,我将揭开你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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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11-20 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浮生六日

    哈哈!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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