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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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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3 00: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汪曾祺先生是小说和散文的大家,如我辈后生小子,望之俨然,如泰山北斗,况且,余生也晚,中间隔着好几辈人的年龄,我怎么会对他“印象”起来呢?这话说起来,得兜个圈子。
话得从我大学时的恩师杜运燮先生说起,顺便也替师门揄扬一番。除了搞近代文学史的人,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杜运燮这位诗人的名字了,包括我,初上大学的时候,只知道他是我的老师,白发苍苍,一派醇儒气象。其实,杜师当年在西南联大读外文系的时候,是一位风头甚健的年轻诗人。那时候,西南联大群星璀璨,诗坛上活跃着一批英气逼人的学生诗人:唐湜、辛笛、陈敬容、杭约赫、郑敏、唐祈、袁可嘉、穆旦,还有恩师杜运燮。他们是学英文的,得风气之先,与国际文坛相呼应,搞起了“意象派”( Imagism)的诗歌,其诗风是唯美的、朦胧的,震动了中国的文坛;杜师的那首《滇缅公路》,至今仍然是各种新诗歌史中必录的佳作。那时的杜师有一件著名的黑面白里的大氅,白色的衬里上签满了巴金、冰心等文坛泰斗级人物的大名,从此,他也和这些大师保持了终生的友谊。八十年代时,这些人的诗结集为《九叶集》出版,旧金重光,又一次轰动了当时中国的诗坛,遂被称为“九叶诗派”,并由杜师的《秋色》一诗,在《诗刊》上引发了关于“朦胧诗”的大讨论;才入暮年的杜师很出了些风头。依我看,现在诗坛上玩朦胧的诗人们,大抵仍翻不出九叶派的手心。
我愚鲁,对新体诗向无感觉,虽然三生有幸,忝列杜师的门墙,做了他的收山弟子,却并没有近琼山而得宝,修炼成新诗人,只是老老实实地跟他学英语和英美文学。
毕业后,依然饶不了杜师,常往他家跑。现在检讨起来,其原因光明者二,阴暗者一。先说光明的:老师博学硕儒,虽然我已离开学校,但仍然希望能从老师的肚子里继续掏学问,以便让自己能够进一步茁壮成长;此其一。我虽不成气候,却喜欢舞文弄墨,有所得,虽然稚气且兼年轻人的张牙舞爪,但也必到杜师那里舞弄一番。师老徒幼,必然是师纵徒赖;杜师必然会耐心地指点,不以我为赖,使我获益良多;此其二。那阴暗的目的,我虽不说,但杜师心里其实是很明白的:他为人讷于言而厚于人,在前辈文人圈子里人缘奇好,远在上海的巴金在能拿得动笔的时候,一直和他保持着通信联系,即是一例。在文革风雨如晦的年代,杜师曾冒险到山西的一个偏僻的农村,去探望孤独的丁玲,又是一例。小子仰慕前辈贤者,总希望靠了杜师,去“蹭”着一睹他们的丰采,如果有幸“蹭”点学问或文坛掌故,是所至盼。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迷上了汪曾祺的短篇小说和散文,把能弄到手的,都弄来了读,不舍昼夜。攻读之际,常释卷兴叹:未见文字如此潇洒者,生活态度如此精致者!于是,便心生仰慕,跑到杜师那里大谈汪曾祺。高谈阔论之后,端起杜师家的清茶润嗓子,杜师微微一笑,说:“好吧,有机会带你去见汪曾祺。”心中窃喜,我早摸清底细了:汪曾祺和杜师是西南联大的同学,虽然一个是中文系,一个是外文系。
几天后,杜师来电话,约我第二天去汪曾祺家。汪家在劲松小区,文革后,特地安排了一大批文化名人入住这里,尽管现在看来这里的楼房已经很不起眼,但当时它却是文革后建造的第一个小区,入住的人自然皆非等闲之辈。
汪家是一套三居室的单元,厅很大;应门的是汪曾祺的女儿。汪曾祺从书房里迎了出来,因杜师故,我便执弟子礼,深深一躬,口称:“汪老师。”落座后,汪曾祺的开场白大出我的意料,他问我:“你是北京人?”
“是,”我答。
他直指着我说:“你们北京人有方向感。一个老头和老太太躺在床上,老头推了老太太一把,‘去,往南边挪挪!’”
哄堂大笑。我的紧张情绪才舒缓了下来,仔细打量起了汪曾祺。中等个头,微胖但并不迟重,大脑袋,头顶已秃而放光,头侧一圈稀疏的睿智白发;面色不错,但到不了红润的程度,眼袋很大,应该是常熬夜的例证;灰色的西裤,半旧,白色长袖衬衫,略有些皱巴,领口敞开;看来是个不太在意边幅的人。他的眼睛不大,有些细长,坐在那里,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我,大大咧咧的,细眼中透着敏锐——后生小子,随便看呗,我倒不紧张了,觉得不修边幅的劲头,彼此有些相似。
汪夫人在女儿的搀扶下,过来和杜师打招呼,我自然行礼如仪,口称“师母”。她的腿脚似乎不太好,很瘦小的一个老太太,和偏胖的汪先生相应成趣。她和杜师也很熟,虽然没听清楚,但杜师好象叫了她一声很嫩的名字,大概也是昔日西南联大的一伙吧。白头同学相聚,情虽依依,但当年的青春豪迈却是不见了,相问老病,互嘱珍重,后辈人看了,总不免心中几分心酸。
汪曾祺是位口若悬河的人,拉开话匣子,颇见气势,而杜师却语讷而持重,不象他的诗那样轻捷而充满灵动之气,只是微笑地看着,听着。话很快就扯到了西南联大的人和事。说起当年可口的四川小吃。“唉,”汪曾祺说,“可惜没钱啊。饿得躺在宿舍里聊天,盼着谁的稿费能到。那次,你杜老师的稿费到了,我们一哄而上,押着他上街请客,一顿饭,全部‘共产主义’!”我想,老实的杜师肯定还是那么诚恳地微笑着,披着签满名人墨宝的黑大氅,被一干人押到街上去的,而押送者中,有许多未来的大诗人、大翻译家、学者和小说名家;他们沿着石板街快步走着,高兴得大呼小叫。
依我不多的经验,凡拜访名人,很少见他们大谈自己的成就,随便乱聊的居多,你得慢慢地把话题往那边靠才行。前些时候,夜读《乾隆御批》,乾隆帝龙颜大怒时,常常把一些倒霉鬼“发往军台效力”。汪曾祺当年曾被打成右派分子,被贬张家口外的张北的坝上劳动改造;现在,那里已经成了旅游胜地,是著名的三个坝上中的一个,但当时却是苦寒之地。边地的苦寒造就了汪曾祺文字中的一种凛然而粗犷的气质,象《大淖记事》就是以那里做背景的,深深地吸引了我,至今我仍认为那是他最好的文字之一。在回忆张北的日子时,汪曾祺考出那里就是当年的“军台”之一,自称是被“发往军台效力”,刻闲章以记之。记得当时看到这里时,忍不住笑个不停;汪曾祺的幽默实在感人。于是,在一个适当的茬口,我便提到了“军台”。以为他会笑,没想到他却面色凝重起来,半晌才说了一声:“那时候……”看来他写那些的时候,一点没觉得好笑;我深悔将别人的苦难当作了轻松。不过,他很快就说起了张北的吃食,又兴致勃勃起来。
一说到吃,才发现时已向午,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于是我提议外出去吃午饭,他马上同意,并提议到他家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饭,“就近吧,饭还可以,”他说。
文界皆知汪曾祺是美食家,是一位老饕,据说有几样看家的手艺,杜师一向饭菜不考究,我勉强算半个老饕,于是在饭桌上我们俩的话题要多些。吃起来才知道,汪曾祺真正是行家,每上一道菜都要品评一番,一道普通的辣子鸡,他竟向值班经理指出,鸡肉下锅时,油温高了些,让值班经理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说:“您是精饕,我只能算是个粗饕!”
“精饕?”他沉吟了一下,然后用筷子点着我说,“精辟!精辟!”
惭愧,这是我那天唯一精辟的一次。考虑到汪曾祺是高邮人,我特地要了一盘咸鸭蛋,当然,这不免有些班门弄斧。果然,他吃了一口,便有些皱眉。
“这个咸鸭蛋不行,”他说。
“是啊,”杜师道,“比不上高邮的,高邮的咸鸭蛋是天下第一。”
“高邮啊,除了咸鸭蛋,”他望着我,眨了眨眼,童心地笑了笑,“还有个汪曾祺!”
饭后又回到了他的家中。杜师是早和他说好的,今天有挥毫作字的节目。酒饱饭足之后,汪曾祺脸上泛起了红光,兴致很高。也许作字的人都有需要围观的心理需要吧,我们不作字的人便围站在他的身后,稍申立脚助威之义。汪曾祺先展纸写了一两幅,权作热身;以我门外的眼光看,他走的是赵孟頫秀丽飘逸的一路。赵字的不好学,在于容易落入甜俗,而汪曾祺却能做到不失骨气。热身完毕,他斜睨着我,问:“写什么?”
我忙道:“随便!随便!”
他略一沉吟,笔走龙蛇:
                            红桃曾照秦时月,
黄菊垂开陶令花。
大乱十年成一梦,
与君安坐吃擂茶。
我心中窃喜:这首诗我在他的书中看到过,甚喜它的工稳和色彩感,没想到他就写了这首诗!他顿了顿,又飞快地写下了落款:
“旧作《宿桃花源》,写奉XX兄两政。”
初时,我心里很惶然,被老爷子称为“兄”,实在消受不起,赶忙逊谢不迭。稍后,也就坦然了。这是他们那一代文人的习惯,凡同道者,即以兄呼之,和成就、年龄和性别没什么关系;我曾亲见名气和年龄比杜师大得多的巴金,在信的起首称杜师为“运燮兄”。我毕业离校后不久,杜师在给我写的信中,竟然也“兄”了起来,让我心慌了很久,但以后就习惯了,可我怎么也不敢跟他称兄道弟!固然,被前辈称兄,自大点说,有被视为同道的鼓励,令人欣慰,但这也是前辈学者谦谦君子的博大胸怀,以平等心、平常心视后辈,斯见风范。想到近来见到的一些略有成就的文人学者,动辄指指戳戳,傲气逼人,令人齿冷,与那些老前辈比较,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当然,汪曾祺所有写下的墨宝,无论好坏,我都席卷以去。临别殷殷,他说:“有空来玩!”
一晃两个星期过去了,空是有的,但“来玩”未敢轻试。一天傍晚,杜师打来电话,声音有些不对,他说:“汪曾祺昨天去世了。”
我大惊:“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是到四川讲学去了,突发脑溢血,很快就没了,”杜师停了停,又说,“你手里的那几幅字,弄不好是他最后的墨迹了。”
我无言。
几天后,汪曾祺的追悼会在八宝山举行;我陪杜师去了。到场的大大小小文化名人不知凡几,但他那瘦小的夫人没见踪影。是我没看到,还是怕她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悲痛而不让她来?只觉得心里老忘不了她那蹒跚的影子。
汪曾祺的葬礼很别致,没有那官气十足、耳熟能详的送葬曲,而是低回地播放着大提琴独奏曲《天鹅之死》;每一位来送行的人,都手持一枝鲜红的玫瑰,将它投放在汪曾祺的身边。忧伤而浪漫,象是在为美丽的天鹅送行。他静静地躺在馥郁的花香和深红的花海里,闭着那略细长的眼睛。“有空来玩!”言犹在耳,斯人已去。
又过了三年,杜师在一次心血管病的打击下,也驾鹤西行了。
汪老师,杜老师,你们在天堂中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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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3 01:08 | 显示全部楼层

汪曾祺印象

很喜欢汪老,尤其《受戒》,至今明子和小英子的形象仿佛还萦绕眼前。
感谢楼主带来这么多有关汪老的点点滴滴,也愿汪老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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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3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汪曾祺印象

过了这多年,当初读大淖记事的印象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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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3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汪曾祺印象

呵呵,很喜欢大师的文笔的,尤其是大淖记事和受戒,还有鉴赏家,还不知道这位兄台还见过大师的,好羡慕,只是知道大师的文字很精练,也很简洁,但是读来却发人深思。原来大师的人品也是让人高山仰止啊!!!谢谢让我了解了这样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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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9 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汪曾祺印象

后生小子,回忆大师,只怕将他写歪了。不过,汪先生为人很和蔼,使人如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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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9 01:14 | 显示全部楼层

汪曾祺印象

昆明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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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汪曾祺
  宁坤要我给他画一张画,要有昆明的特点。我想了一些时候,画了一幅:右上角画了一片倒挂着的浓绿的仙人掌,末端开出一朵金黄色的花;左下画了几朵青头菌和牛肝菌。题了这样几行字:
  “昆明人家常于门头挂仙人掌一片以辟邪,仙人掌悬空倒挂,尚能存活开花。于此可见仙人掌生命之顽强,亦可见昆明雨季空气之湿润。雨季则有青头菌、牛肝菌,味极鲜腴。”我想念昆明的雨。
  我以前不知道有所谓雨季。“雨季”,是到昆明以后才有了具体感受的。
  我不记得昆明的雨季有多长,从几月到几月,好像是相当长的。但是并不使人厌烦。因为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是连绵不断,下起来没完。而且并不使人气闷。我觉得昆明雨季气压不低,人很舒服。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
  我的那张画是写实的。我确实亲眼看见过倒挂着还能开花的仙人掌。旧日昆明人家门头上用以辟邪的多是这样一些东西:一面小镜子,周围画着八卦,下面便是一片仙人掌,——在仙人掌上扎一个洞,用麻线穿了,挂在钉子上。昆明仙人掌多,且极肥大。有些人家在菜园的周围种了一圈仙人掌以代替篱笆。——种了仙人掌,猪羊便不敢进园吃菜了。仙人掌有刺,猪和羊怕扎。
  昆明菌子极多。雨季逛菜市场,随时可以看到各种菌子。最多,也最便宜的是牛肝菌。牛肝菌下来的时候,家家饭馆卖炒牛肝菌,连西南联大食堂的桌子上都可以有一碗。牛肝菌色如牛肝,滑,嫩,鲜,香,很好吃。炒牛肝菌须多放蒜,否则容易使人晕倒。青头菌比牛肝菌略贵。这种菌子炒熟了也还是浅绿色的,格调比牛肝菌高。菌中之王是鸡土从,味道鲜浓,无可方比。鸡土从是名贵的山珍,但并不真的贵得惊人。一盘红烧鸡土从的价钱和一碗黄焖鸡不相上下,因为这东西在云南并不难得。有一个笑话:有人从昆明坐火车到呈贡,在车上看到地上有一棵鸡纵,他跳下去把鸡土从捡了,紧赶两步,还能爬上火车。这笑话用意在说明昆明到呈贡的火车之慢,但也说明鸡土从随处可见。有一种菌子,中吃不中看,叫做干巴菌。乍一看那样子,真叫人怀疑:这种东西也能吃?!颜色深褐带绿,有点像一堆半干的牛粪或一个被踩破了的马蜂窝。里头还有许多草茎、松毛、乱七八糟!可是下点功夫,把草茎松毛择净,撕成蟹腿肉粗细的丝,和青辣椒同炒,入口便会使你张目结舌:这东西这么好吃?!还有一种菌子,中看不中吃,叫鸡油菌。都是一般大小,有一块银圆那样大,的溜圆,颜色浅黄,恰似鸡油一样。这种菌子只能做菜时配色用,没甚味道。
  雨季的果子,是杨梅。卖杨梅的都是苗族女孩子,戴一顶小花帽子,穿着扳尖的绣了满帮花的鞋,坐在人家阶石的一角,不时吆唤一声:“卖杨梅——”,声音娇娇的。她们的声音使得昆明雨季的空气更加柔和了。昆明的杨梅很大,有一个乒乓球那样大,颜色黑红黑红的,叫做“火炭梅”。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真是像一球烧得炽红的火炭!一点都不酸!我吃过苏州洞庭山的杨梅、井冈山的杨梅,好像都比不上昆明的火炭梅。
  雨季的花是缅桂花。缅桂花即白兰花,北京叫做“把儿兰”(这个名字真不好听)。云南把这种花叫做缅桂花,可能最初这种花是从缅甸传入的,而花的香味又有点像桂花,其实这跟桂花实在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别处叫它白兰、把儿兰,它和兰花也挨不上呀,也不过是因为它很香,香得像兰花。我在家乡看到的白兰多是一人高,昆明的缅桂是大树!我在若园巷二号住过,院里有一棵大缅桂,密密的叶子,把四周房间都映绿了。缅桂盛开的时候,房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就和她的一个养女,搭了梯子上去摘,每天要摘下来好些,拿到花市上去卖。她大概是怕房客们乱摘她的花,时常给各家送去一些。有时送来一个七寸盘子,里面摆得满满的缅桂花!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
  雨,有时是会引起人一点淡淡的乡愁的。李商隐的《夜雨寄北》是为许多久客的游子而写的。我有一天在积雨少住的早晨和德熙从联大新校舍到莲花池去。看了池里的满池清水,看了作比丘尼装的陈圆圆的石像(传说陈圆圆随吴三桂到云南后出家,暮年投莲花池而死),雨又下起来了。莲花池边有一条小街,有一个小酒店,我们走进去,要了一碟猪头肉,半市斤酒(装在上了绿釉的土磁杯里),坐了下来。雨下大了。酒店有几只鸡,都把脑袋反插在翅膀下面,一只脚着地,一动也不动地在檐下站着。酒店院子里有一架大木香花。昆明木香花很多。有的小河沿岸都是木香。但是这样大的木香却不多见。一棵木香,爬在架上,把院子遮得严严的。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我们走不了,就这样一直坐到午后。四十年后,我还忘不了那天的情味,写了一首诗: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
  浊酒一杯天过午,
  木香花湿雨沉沉。
  我想念昆明的雨。
                   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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