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甘甜的童年－－童年十记之四

霁红

    故乡的大红枣，远近驰名，其特点有三：一是个儿大，十几枚便有一斤重，最大的枣王，竟可达一两上下；二是干脆；三是甜美异常。这样，自己的童年里，便得了极好的口福。
    植枣是家乡的久远的传统，乡下的田野，枣粮间作是很常见的种植方式。枣树的姿态特别有特点，倾斜生长的树干，树身上满布细密而坚实的条纹，弯曲内敛极富张力的枝条，确是很有美感的树种。大枣是极好的副食品，营养丰富，是木本粮食中的佼佼者，在那备战备荒的年代，深得人们的喜爱。春天，星星点点的嫩绿泛上枣树枝条，近了看，生机盎然，清丽悦目，远了看，团团的浅绿浮在灰蒙蒙的村庄与蓝天之间，像飘动的云，枣树，真是春季乡间可人的风景呢。枣树的花季在四、五月间，枣花呈明丽的黄色，朵儿很小，但香气馥郁，春天的田野里，弥漫了枣花的馨香，是乡间至美的时刻。夏秋，庄稼长了起来，一行行的枣树，分割了一片片的庄稼，劳作的乡民出没其间，又像优美的乡野风俗画。
    大枣食用简便，生熟均可，各具风味。生食不必说了，熟食中，清水煮后直接食用是最简便的方法。再就是煮熟后，和上玉米面，做成枣窝窝，或和上面粉，做成枣花卷，是日常生活中的美食。但小孩子家嘴馋，常常将窝窝掰碎，只拣枣吃。逢过年时，有一种特制的黄面窝窝，细腻、甘甜，好吃极了。这种节庆用的粘窝窝做不多，往往只能品尝一两次，其余常用作串亲时的礼品。还有一种枣花，用面粉做成很好看的形状，其间点缀上许多枣子，蒸熟后切了吃，亦为节庆食品，平日是见不到的。熟食既然有那么多限制，因此，生吃大枣便是我童年里解馋的最简便最实用的方式了。当时农村，一般人家都是将收获的大枣晒干存放，而后细水常流的享用。晒枣时，为使它干燥的快且匀，每隔两小时，需翻动一次。在晒枣的季节，恰是我的秋假时间，我便会不失时机的申请这种美差。这样，借了翻动枣子的时机，不时向嘴里送上几枚，以饱口福。干枣虽好吃，但比较起来，还是鲜枣对自己的诱惑大些。因了季节的不同，枣子的滋味也不一样。五六月间的枣子，青涩无味，只宜看不宜食，七月间，枣子青中已泛黄色，但只有半熟，水分少，甜味也不大，勉强可食。我们这些孩童，常常上树摘了尝鲜，为此，也常遭大人们呵斥。八月中，枣子大多已半红，枣肉也由青色变为黄白色，虽尚不十分甜，但已很好吃。此时，枣树已有人看护了。在乡下，虽说枣树多，品尝枣子算不了什么，但此时，对小孩子却是防范甚严。看枣人往往软硬兼施。他先说好话，去吧去吧，枣还不熟，等熟了来吃个够。见我们还赖着不走，便横眉立目，执了棍子来赶，我们见状，便一轰而散。有时下乡割草时，常往枣树下面溜，见着无人，便用土块砸那红了的枣子吃，待看枣人发现，我们早跑远了。有时，也去枣树下拣那被风吹落的枣子，此种落风枣，大多是有虫眼或有毛病的，否则一般的风吹不落它们。此类枣可能受了刺激，红得早，较之一般的枣子甜得多，因此为我们所喜食。九月末，枣子大半都红了，已是采摘季节，此时，看护的也特别紧，根本不让你接近枣树，看枣人的喝斥声如雷，有时被追赶也是常事。这时，也有从容品尝枣子的机会，那便是到摘过枣的树上寻觅遗漏的枣，这种遗枣大都生长在高处或隐避处，因生长期长，所以粒粒红得发紫，极甜极好吃，是大枣中的极品。虽然此类遗枣往往一棵上只有几枚，且难摘到，但禁不住它的美味的诱惑，常以寻觅它的身影为乐。
    因了儿童的顽皮的天性，有时也偷枣吃，而且，偷枣过程往往很有刺激，对我们有很大的诱惑。况且，小孩子偷枣，既使被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一次偷枣的过程，非常典型，至今不能忘却。那是个星期日，邻家二哥邀我们几个伙伴下乡玩。那天，下起了濛濛细雨，田野蒙上了一层轻轻的纱，也没有劳动的人，野外的河流、小树林、青纱帐静谧无声。在途中，路过一块地瓜地，邻家二哥指挥我们挖了几块，他在沙地上挖了个小土坑，并命我们捡些柴来，在坑里烧起了火，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在微微细雨中飘散。二哥将地瓜放在火中烤了一会，将尚存余热的灰烬埋住地瓜，然后用沙土将土坑埋了起来。我们看着邻家二哥烧地瓜的过程，即好奇，又不太相信那点火能将地瓜闷熟。但我们看着邻家二哥得意的笑容，也没问什么，继续向田野的深处进发。邻家二哥最大，当时也就有十几岁，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无声的小雨，悄悄地飘着，几个孩子的笑声在寂静的田野里格外入耳。因常下乡，道路是熟极了的，很快便到了一个村庄边上的枣树林中。呀，枣树上挂满了大枣，红的紫的，半红的，多的就象天上的繁星。我们看了一眼远处，看枣人戴着草帽，正靠在村头的屋檐下打盹，阴天下雨的，他大概不会想到会有几个孩子大老远的来偷枣吃。垂涎欲滴的几个孩子，早已忍耐不住，我们选了容易爬的树，上树摘起枣来。在树上，见到大的枣，便摘下品尝，这样，大约二十分种，我们都吃饱了，当然，还忘不了塞满了口袋，其实也不过一斤的样子。此时，小雨濛濛，田野里弥漫着一种秋天特有的芳香，在疏疏落落的枣树林的背景上，衬出几个顽皮的偷枣吃的孩童，真是一幅顽童雨中窃枣图呢。回家途中，到了烧地瓜的地方，二哥扒开了土坑，坑中立刻冒出了浓浓的热气，翻出灰烬中的地瓜，呵，没想到，几块地瓜都熟了，我们吃着甜香的闷地瓜，摸着口袋里胀鼓鼓的红枣，童心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童年里，曾遍尝了许许多多生活的滋味，其中的大多数味道均已随风而逝，而枣子的甘甜却永远留在了心底,并持续地滋养着我的人生。

涵馨

红枣的味道确实不错，看了后，我都有些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