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响马河镇放响了“三眼冲”(小小说)

红帝

[这个贴子最后由红帝在 2005/12/11 01:40pm 第 2 次编辑]

        在省城开公司的志豪赶回来时，四表姑己过世二天了。志豪他爹租了冰棺等着志豪治丧。
    四表姑算是善终，硬朗朗的身板，前两天还有人见她给志豪家拾柴禾背了一大栶。这年头庄户人家早不烧柴禾了，可四表姑一年到头老给志豪家拾柴禾。志豪他娘说，拾这么多柴禾没用，沤粪都不用啦。志豪他爹说，就让她拾吧，让她有个活儿干，身子骨也好。
    镇里人说四表姑疯了。志豪去省城读书时对送行的乡亲们说，我表姑没疯，是她心里有股气儿憋的。四表姑啥都没说，只拉着志豪的袖子不停地摸，最后捋开志豪的袖子，把自己手脖儿上的一只玉镯给志豪戴上了。志豪他爹说：孩儿啊，知你表姑就好，用功啊。
    其实，镇上人都知道四表姑因为啥疯的，只是没人明说，觉得这是响马河镇的耻辱。如遇到些小后生笑话四表姑的事儿，爷字辈的听到就骂：日你奶奶，不争气的东西！
    镇上老一点儿的人不说四表姑，除了忌讳四表姑的身世让镇子祖辈蒙羞外，还因为志豪家历代都是响马河镇的大户。响马河从村寨变成现在的镇，志豪家的祖祖辈辈功不可没。老一辈儿说：四表姑和志豪家并不是近亲，人家几十年来都养着她，咱还能说什么？志豪家从太爷辈开始在镇上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全镇的人家都是仗着志豪家过日子的，就连现在，志豪他爹还当着县上的政协委员呢。
    志豪知道四表姑的身世，还是在他在镇上念初中时学校的顾老师讲的。有一次，志豪被同学骂家里养破鞋打了一架，把那同学的鼻子都打破了，顾老师却没有批评他，反而利用自习课在班上讲了一堂四表姑前前后后的身世。
    那是一九三八年日本鬼子进犯中原，打到了响马河寨。全寨人在志豪他爷爷的召唤下，奋起抗击。顾老师讲，咱响马河镇（当时叫响马河寨）就有这个传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抵御一切兵匪来犯。为什么叫响马河？响马在咱这一带指土匪，咱响马河寨东临江淮平原，背靠伏牛山脉，是通往鄂西的要点。那时，山里土匪患乱不断，为保一方平安，全寨人在志豪他太爷、爷爷的组织下，不仅把寨子建得十分牢固，还组织了一支武装护寨队，一遇到土匪来犯，全寨各家各户齐上阵，打得哪拨土匪都没有得手的，硬是打出了名。到后来，土匪下山，只是在寨外一里的河边饮马歇鞍后绕开了，因此寨子得名叫响马河寨。
    那年，日本鬼子是从平原沿宛襄官道过来的。先头部队在响马河边朝寨子放枪，寨里人一听枪响全上了寨墙，还当是土匪开枪还击。日本鬼子就不走了，要架桥过河。志豪的爷就带着炮队放土炮炸鬼子的桥，鬼子好象一路没遇上这么顽强的抵抗，就集结了大部队攻击。说来那日本鬼子还真傻不拉叽，那响马河其实也就没腰深，黄压压的人群一听到寨子上炮响，就吓得直朝河里跳。为啥？因为寨子的土炮铁蛋子打完了，寨子里的各家就砸锅找称砣，连捅火炉子的火杵、火钳子都用上了，这些玩艺儿用炮打出去，在空中会带出各种声音的呼哨儿，日本鬼子当成什么威力无比的大炮啦。后来，日本鬼子终于过了河，攻到了寨外的第二道壕子，又被二道壕子上栽的密麻麻的铁蒺藜树挡住了。日本鬼子一边儿嚎叫，一边儿用刺刀朝蒺藜树乱搅，再用头上的钢盔对着蒺藜树又拧又钻，让咱响马河寨的人在寨墙上边打边笑。就这样，咱响马河寨就用土枪土炮硬和日本鬼子打了三天两夜。
    最后，日本鬼子调来了装甲车和山炮，终于炸塌了寨墙攻了进来。寨被攻破后，全寨青壮年男女在志豪他爷的带领下，都从西门夺路向后山坡上跑了，志豪的太爷带着老头儿老婆儿们留在寨子里守家。日本鬼子进寨子后，把老人们全赶到志豪爷家门前的空地上，用机枪扫死了许多，志豪的太爷也被打死了。日本鬼子，还把从红薯窑里找到的没跟年青人跑的四表姑带到乡亲们跟前，当着我们太爷爷太奶奶们的面，把四表姑扒光衣裳轮奸了。
    日本鬼子走后，寨里的郎中救活了四表姑。从此，四表姑就精神恍惚得跟疯了一样，整日里不说一句话，就这样几十年熬着，己经不是女人了。是志豪的爷后来一直接济她，养着她。全寨子的各家各户，逢年过节都会送她几把米面和一两件衣衫。响马河寨的乡亲们从此忌讳提起四表姑的身世。
    顾老师最后说，知耻而后勇，你们若是响马河镇的后生，若是血性人，你们就不能笑话自己的四表姑，要好好学习，富国强民，将来伸张我们的民族正义！
    自那一堂课后，志豪就变得闷声不语了，学习成绩一路飚升，直到后来考上了省城大学，毕业后还开了一家烟花公司，因为很久以来响马河镇的各家各户都有熬硝碾药做爆仗的技术传统。志豪不仅自家赚钱，还带富了响马河镇附近的乡亲。
    志豪回来后，主持厚葬了四表姑。入殡那天，在镇后的山梁子上，乡亲们用上百杆“三眼冲”朝天齐放，象是响马河镇又回到了那以前一样。
    在墓里安放好四表姑的骨灰匣子，志豪和到场的乡亲们，每人都添了一把土。志豪他爹在一边对着墓说：四妹子，安息吧。志豪他说了，他要带上顾老师写的一本有你的书，赞助他的几个好朋友上日本为你打官司，替你伸张一辈子的憋屈！
   
   
                                                  
注：“三眼冲”即冲天炮的别称

红尘西施

有民族教育意义的一篇文章，寓意深刻，另人自省，欣赏！

红帝

谢谢，总算有人欣赏了。还是姓红的厚道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