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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恋是盛开在网络里的玫瑰,不知道是无望产生了美丽,还是美丽成全了无望----
遗落在城市的棉花
一下火车,卫林就感到了南方城市所特有的气息,站台里的树种绿的程度远远不同于北方的树木,这鲜绿,足够让他的眼前一亮了。到底是春城,什么时候都是鲜绿鲜绿的。卫林所在的北方,此时在已经是萧条的深秋了,卫林从家里出发时,地里的活已经忙完了,最后一茬棉花摘干净后,卫林打发走了拾棉花的季节工。田地里没有了夏季的热闹,周围的胡杨树,现在正泛着铁色的冷.这种同一季节而不同的颜色反差,一时让他难以接受.
卫林随着人流拥挤的向地下通道走去,如同河流中若隐若现,起起伏伏的树叶。在人流中一点也不起眼。在这样的人流里,如果要找到他,恐怕会有一些难度。就像许多初到的外地人一样----中等个头,衣着朴素,一脸的风尘,肩膀上斜背着一个旅行包,手里提着一个随身的小包。唯一让别人诧异的,是卫林的小包里装的不是随身行李,而是在南方轻易见不到的棉花和棉桃。透过塑料编织袋,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些棉花和棉桃依旧鲜艳和水灵。许多人,都在打量着这袋子,对里面的东西充满了好奇。能够引起旁人的注意,卫林觉得这就够了。
棉花和棉桃是卫林从自家地里摘的,今年的收成不错,可以让他的手头松泛些,同时,也满足了他的这趟南方之行。
地下通道里的灯火辉煌,预先在卫林眼里照亮了城市的样貌.两侧墙壁上的大幅广告,既暧昧又神秘,卫林惶恐的看了几眼,心头的茫然感骤然而生.他不习惯这种辉煌,也不习惯这样的地方,好多年了,卫林从来没有离开过农村.也许自己更适合田野的空旷。卫林这样想着,被人流挤向了出站口。
一种迫切的想要找到熟人的念头和对一个陌生城市的新鲜感立即就稀释了卫林对一个叫"依烟"的女孩无法摆脱的思念。“依烟”应该算是一个网名吧。在网络里,一个人往往有许多个名字,一个网站或是一种心情,都可以令你从诸多的名字当中任选一个来使用.迷惑对方,也迷惑着自己。卫林就是在一个文学网站里认识了这个叫“依烟”的女孩。一个折磨他的女孩,同时折磨卫林的,还有她异常好听的声音。他们是通过电话的,这是认识的必然程序。在电话里,彼此曾经无话不说,对爱情的渴望迫使他们在那里迅速拉开了风花雪月的架势。这架势在别人的眼里甚至感天动地。
卫林这次来南方,就是为了见这个叫"依烟"的女孩。他和她在网络里说起过很多次,卫林希望见她一面,最终,那个女孩答应了他。约好了在她所在的城市会面---下午四点,市政府门前的广场见,到时候,卫林会手里那着棉花和棉桃。
城市的喧闹让卫林喘不过气来,而城市的鲜绿又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出了火车站,有好几路公交车经过市政府门前的广场,卫林按照她的吩咐,上了8路车。这是一辆新车,在卫林看来,街上跑的车好象都是新的,起码车体上喷印的广告很鲜艳,时时吸引着行人的眼神。
卫林上车后走到了后门边,他手里的棉花立即引起了同车人的注意,人们纷纷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到他的身上,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好奇的问她妈妈,叔叔手里那的是什么,她的妈妈解释说,那是棉花和棉桃,小姑娘又问道,棉桃能吃吗,她妈妈说,棉桃是没有开放的棉花,是不能吃的。小姑娘靠在卫林身边,叔叔,可以给我看看棉桃吗,卫林冲小姑娘微微笑了笑,这是他这几天来,唯一对别人露出的微笑。好的,叔叔可以送给你一棵棉桃,还有棉花。你要吗。那谢谢叔叔。小姑娘接过棉桃和棉花。专心摆弄。那个妈妈冲着卫林说了声谢谢。小姑娘不停的望向卫林,似乎想让他对棉花做出更多的解释。
公交车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红灯,车开的很慢,卫林打了一个哈欠,眼角竟然渗出了眼泪,他太累了,从三四千公里的北方一路摇晃到这里,他整整座了四个黑夜和三个白天的火车,中途急急忙忙的转了一次车,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他确实感到累了。
筹划这次出门的这段日子里,白天晚上他都对这次见面进行了多次设想。这种凭空的猜想耗费了他不少的睡眠时间。甚至在地里干活时,卫林也在想激动人心的会面时刻。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琢磨着她.每次想到她,卫林的心里不能安静,仿佛有凌乱的场面在心头晃来晃去。
在最近的一次网络对话时,卫林还是请求能够见她一面,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她是不是会答应,但他的请求真诚而不容质疑。见一面。仅仅是见一面而已。他的语气里有孩子一般的执拗,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乞求的味道。她其实一直是犹豫不绝的。两个人已经很熟悉了。打过好多回电话,彼此了解对方的情况。惟独缺少的是在网络里通过视频见面而已。她在那头打了一行字,你现在可以给我打电话吗。卫林说可以,他立即拨通了她的电话,卫林问道,有什么事吗?那边好长时间不说话,最后,卫林听到了很好听的声音,要不,你来一趟吧。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一下子点燃了卫林。她确定了见面的地点,时间。就在她生活的南方城市。这里她熟悉,她从小生活在这里,有不用警察站在旁边保护的安全感。她问卫林,你来的时候,我怎么认识你呀,卫林说,你说呢,那边说,要不这样吧,你来的时候带上些你地里的棉花吧。卫林笑了笑说,你认识棉花吗.那边说了,你带不带。卫林急忙说我带。
放下电话后,卫林就寻思,那就去一趟她那里吧。卫林在自家地里摘了一些最洁白的棉花,百十多亩棉田,花开的正耀眼的白,卫林在地里徜徉,寻找那些开的最艳的花,他从来在地里没有过此时这种幸福的心情。摘棉花竟然是为了做约会的证明,他感到周身洋溢着快乐。草草的收拾完家里的活计。卫林踏上了约会之旅。
在他上路之后,火车越是往南,越是接近她生活的城市,卫林的心里越是激动,他惊讶自己的卤莽和冲动。他怎么就来了呢,他怎么这么相信这个女孩呢,卫林的思绪在急行的列车中动荡不宁。
他想到了他们认识的开始,和所有网恋的男男女女如出一辙。他们先是共同处身在某一个网站喧闹的聊天室,但谁也不认识谁,直到有一天,他被她的作品深深吸引,打动了他,他开始寻找这个作者,有预谋的想认识她。终于在某一次的留言之后,他们相遇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地主动和一个女孩子相识。然后就是彼此倾心的交谈,谈论他们共同喜欢的东西,谈论他们不喜欢的人和事。彼此还交换了QQ号,留了电话号码。接下来,两个人的长途话费不停上涨,犹如股市中的绩优股。在以后的大约一年光景里,他们很少去别的地方,只要是夜晚,彼此非要在那里见上一面,才可以安然入睡。想到这些,想到一年的时间两个人就这样在网络里走了下来,卫林的心思不能平静,他想,也许,他和她之间应该算是爱情吧。列车的隆隆声,给卫林的心里平添了几分狂燥。
临上路之前的几天里,卫林尝试着模拟了一回处身大城市的模样。当然,这次模拟的前提是有个假想的她在身边。他放下手中没干完的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招摇的出现在他跟前的小县城里,广场,超市,服装店,每出入一处,他都会想着有她站在身边。没有比县城再大的城市来让他发挥,有也太远了。不到半天时间,卫林几乎就逛完了县城,他感觉什么地方做错了,不应该是这么一点时间就结束了两个人的相处。他坐在供行人休息的广场边的大理石凳子上,琢磨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错了。对。忘记了细节了。他想,如果真的和她一起逛街或是去认识她的城市,如果按照这种心态,这种速度,肯定会是尴尬的场面,卫林想,不行,我还得再仔细的逛一遍,必须表现的细致些,深入些。
第二次逛街的结果是卫林发现了一些服装的价格高的离谱令他不能相信,蛋糕的样子很诱人,还有女人使用的香水,瓶子是那么晶莹剔透,唇膏的色彩斑斓而艳丽,每一节卖化妆品的柜台前,都香气四溢,招揽着年轻或是不年轻的妇女。卫林甚至大胆跨进了女人内衣专卖区,有些年龄看起来不轻的男人也在里面游荡,他便急匆匆的又出来了。站在商场的外面,卫林顿时体会到了他生活以外的生活,原来存在着巨大的丰富,他以前是忽略了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生活如此立体,如此色彩斑斓。一如化妆品柜台里的唇膏。
像卫林这样的农村小伙子,整个社会已经不多见了,在广阔的农村,卫林这一代人,绝大多数是作为农村剩余劳力跑去城市打工了,能相他这样守着田地的以如凤毛麟角,而跑去城市打工有成就感的,也如他留在农村一样,少之又少。整个一代人,都在社会的最底层起起伏伏,飘摇不定。
卫林认为自己和他们的唯一不同处是自己习惯闲时看看书,长期以来,卫林没有放弃阅读这个习惯,即便是在外人眼里露书不屑的神情时,他仍然坚持着。卫林认为,在农村这是个高贵的习惯。也正是这个良好的习惯,帮助他在思想的深处认识了那个网络里叫“依烟”的女孩。
请问,到政府广场还有几站。他问售票员,售票员是个30多岁的女人,从脸上已经看不出生活的状态,那些涂抹在脸上的脂粉,是想努力留住女人风韵的代价。而且,她牙齿排列不是很整齐,这就影响了她外在的温柔感,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面善。还早呢,她冷漠地说,那到了喊我一声,卫林赶紧补充了一句,那个犬牙错综的女人没有吭声。
卫林望向车窗外,这就是那个叫“依烟"的女孩生活的地方,他感觉这个城市的人太多,都在匆匆忙忙地走着,走向别人不知道的忙碌。奇怪的是居然所有的人都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每一条道路都延伸到远方,都有人迹可寻。这些都恰恰说明了这个城市永远都处于一种欲望的膨胀之中。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脸孔就如此时这个城市的天气,阴冷的像是随时要下雨,这无疑给了卫林一个不详的预感,尤其是天气,决然没有北方的晴朗。太阳躲了起来。自打一下火车,阴沉便挥之不去。
在不经意间,卫林透过车窗看见了他光临这个城市后的第一起车祸,前面的十字路口一辆出租车被另一辆出租车拦腰撞坏,道路被堵死了。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密,公交车也无能为力,司机毫不犹豫的打开车门,乘客顷刻间就下完了,卫林问那个女售票员,这里离广场还远吗。那个女人说还有三站路。
站在大街上,卫林感到自己真实的踏在了城市的地板上,那种陌生感和茫然直接从脚底袭上心头,好像没有经过身体,瞬间直抵心间。他站在原地,他搞不明白8路车在这个十字路口是直走,还是向左拐,或者向右拐。楼群挡住了他寻找出路的视线。城市里的阡陌扰乱了他前进的方向。
卫林的视线停留在了眼前的几家饭馆的招牌上时,卫林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午饭,从早晨十点下了火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他没有感到饥饿,他想找到那个女孩的迫切心情,还有城市的节奏感抑制了胃的蠕动。
卫林还是跨进了一家饭馆,这是一家经营过桥米线的饭馆,里面人头攒动,卫林在最外边挤了一个座位,对往来人群之中的服务员喊了声来碗过桥米线,那个行走中的服务员扭头冲他喊道,开票去。卫林这才注意到,门边竟然有几个食客围着一个脸面浮肿的女人等着开票。他忙站起来去排队,拿到票后,卫林没有地方可坐,他原本想问问服务员如何去广场的问题,一时无法开口。看这情形他是不能得到答案了。
过桥米线的味道怎麽样卫林没有品尝出来,他匆匆的拨拉了几口就走出了饭馆。大街上的交通事故已经处理完毕,两辆面目全非的出租车已被拖走,道路恢复了通畅。卫林想,是接着坐8路车呢,还是把剩下的三站路走下去,他看了看手表,离四点钟还早,步行吧,他给自己说,看看这个城市的面貌。
几个城建监察人员在路边指点着什么,卫林走上前问道,你好请问去政府广场怎么走。其中一个挥手向右说道,向右走,还有三站路,卫林赶忙说谢谢。
这三站路的行程,是卫林认识这个城市最长的时间,他在人流中走着,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经过他的身边,而互相擦肩而过。两旁的楼群终于在前面消失,一大片开阔的绿色出现在卫林眼前,广场到了。
市政府大楼不宏伟,但绝对庄严,两个值勤的武警战士给政府大楼这座水泥建筑增加了威慑力。广场上一些花开的很艳,卫林叫不上名字,他的眼睛被这些花花草草所吸引,他缓缓的走在花草之间。他能嗅到花草在汽车尾气之外的芬芳。就如透过电脑的屏幕,他能感觉到她的芬芳。
政府大楼正对着的前方,也就是广场的正前方,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车流穿梭,人群涌动。一家有好几个巨大落地窗户的大型快餐店,醒目的矗立在这条大街上。几个大窗户都是蓝色的玻璃,没有阳光的照射也泛着清冷的光芒。卫林看了看手表,还有两个钟头四点,他想,就在这个快餐店的对面吧,就在这里等她。他把斜跨在肩上的背包取了下来,垫在屁股底下,坐在了马路沿上。旁边放着那袋洁白的棉花。
她能感觉到他已经来到了这个城市。从约好的那一刻起,她就相信,卫林一定会来。从早晨起来,她就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上班的时候,她打开了电脑,可是没有心情来浏览什么,她听了一首歌曲,是《流光飞舞》,就是这首歌曲,把他和她牵引到了一起。当初,她看到卫林给她的留言,就很奇怪,这是一个什么人呢,竟会对这么一首老歌产生兴趣,她最终还是按照留言上的话,去了那个聊天室找他,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以至于和他走到了今天这步。
下班时,她特意叫上了平日里关系很好的同事,她想,吃饭时,给同事讲讲这件事吧,听听她的意见。可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讲给同事听的念头,自己的事,也许别人会不理解的,还会嘲笑自己傻。还是自己解决吧,想到这,她让同事先走了。她在单位食堂里坐了一会,向广场方向走去。
在同事的眼里,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性格温柔而身材娇好,刚到单位的时候,还没有学会如何圆滑的与人打交道,青春期的孤独一直在她身上延续着,因而青春在她身上留下了不灭的印记。
她一个人住在租来的一间小屋里,虽然这是她生活的城市,虽然她的父母家足可以让她住下,她还是固执的选择了自己单另住在外面。晚上下班后,偶尔陪朋友出去逛逛街,她很少参加朋友之间的聚会,曾经有一次,她拗不过好朋友的相劝,跟着去了一个叫期待的酒吧,里面灯光和音乐一起暧昧,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在灯光里窃窃私语,她感到紧迫,有一种拆散别人家庭的压力,好象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隐藏在黄灯里的第三者,随时准备为拆散别人的家庭而献身。。她在聚会开始不久,便匆忙的离开了。她回到自己的小屋,这里,曾经有过一个男人和她一起同居过,她未能挽留住他,因为那个男人为了自己远大的前程而远走他乡了。于是,她在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楚的生活表象之外,给自己在网络里建造了一个心灵的花园。卫林就是在不经意间偶尔闯入的陌生男人。因为他远在千里之外,而且面目不清毫不知底细,这令她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才放任卫林能够自由的进出花园。也令她的任性,撒娇,性感,幽默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发挥的淋漓尽致。她在网络里所表现的这一切,深深动摇了卫林的爱情观。以至于经常想,奇迹还是会降临到他这样的人身上的。
卫林不止一次的想过四点钟见面时的情景,即便是刚才来广场的路上,卫林还在琢磨,见面时,到底是礼貌的握握手呢,还是应该热情主动的和她像城里的年轻人那样拥抱一下。或者,干脆什么也别做,冲着对方笑一笑。想到这一刻,卫林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氛围里一定会很尴尬,他能够体会到,像她这样少言寡语的女孩,是不会主动的,她也许不会多说几句话,甚至都不会客气的问问他一路是否辛苦,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可以理解她的漠不关心,他尽量想用自己的热情来温暖这次见面,他可以先把棉花给她,然后,背上背包,让她指定一个什么地方去坐一会。她要问她,喜欢这些棉花。或者问她,最近好吗。总有一些话题可以拉近他们的距离,驱赶走第一次见面的生疏,让他们处在一种相逢的喜悦当中。
时间在卫林的胡思乱想中走到了四点整,卫林在路边站了起来,他把棉花袋顶在头顶上,以期待能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虽然,这个样子有些古怪。果然,许多路人的眼光纷纷落在他身上。也许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女孩冲着他走来。
她走近广场时,时间还在三点半左右,她直接走进了广场对面的快餐店。她没有信心站在外面等候,她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咖啡。巨大的蓝色窗户将她和外面分隔开来,坐在这里,可以看清楚广场的各个角落,而不用担心外面的人会通过玻璃看见
自己。
咖啡很烫,她不停的将咖啡杯从左手转移到右手,再从右手转移到左手。就像一块滚烫的红薯,非要在两手之间调换才能够保证不被烫伤。没有人留意她。更没有人注意她不停的转移咖啡杯。人群只在乎城市的喧闹和浮华。
当对面马路上一个人将一个袋子顶在头顶上时,她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她分明看见,那是一袋洁白的棉花。
是这个城市里从来没有过的棉花。
她的心刹那间感到了一阵慌张,眼睛久久地停留在了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看上去很结实,中等身高。穿了一件平常颜色的夹克衫,还算干净。远远的站在那里。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能够感到这个人周身充满了阳刚之美。一眼看上去,就能断定他是外地人,而且来自北方。他有着与这里男人不同的气质----阳刚而剽悍。她看到他站在那里的动作有一些滑稽,让她想笑,她还是忍住了。
她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来见她的那个男人。
时针已经走过了四点,她还没有决定是否走出去见他。她看见他将衣服领子紧了紧,是有一些风,微微吹着南方的秋天。可能他感觉得冷吧,他的头顶着棉花一会儿而向东,一会儿向西,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她始终没有勇气跨出快餐店的大门。
她不敢想象见面后的情况。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那个男人站在那边,站在风里,四下里张望。
时间在她的沉默里跑远,那个男人大概感觉她不会在来了。终于在头顶上取下了棉花袋,将肩上的挎包重新调整一下位置。大步的向着她所在的快餐店走来。她紧张的不得了,心理感到他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他并没有迈进快餐店的大门,而是又站在了她面前这座巨大蓝色玻璃窗跟前。他向店里张望了两眼,有一眼,他们四目相对,她以为他认出了她,他却又匆匆地收走了眼光。继而,转身背对着她。
她看见了一张年轻而黝黑的脸。他的头发挺长遮住了额头,一脸的坚毅,眼神有些慌乱,还有别人难以体察的忧伤,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流露出的疲惫。他的肩背宽厚,她觉得他一点也不像农民,更像是一个军人,他的浑身透着刚强和力量。她就被他的力量击倒呆呆的坐在那里,忘记了一切。
那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将他们永远的分隔成两个世界的陌生人。
卫林在时间走到四点以后开始产生了疑虑,他隐隐感觉到,她可能不会来了。他开始思索自己的这次南方之行是否愚蠢,怎么就轻易相信了那个叫“依烟”的女孩,网络里的事自己怎么也当真了。或许,那个叫“依烟”女孩完全可以用另外的一个网名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聊天室,而自己却茫然无知,甚或再一次成为好友。
卫林不停的想着各种她不能按时赴约的理由,可能她的表不准时。或者在来的路上出事了。那两辆相撞的出租车会不会有一辆里面正好坐的是她。还或者她的家人临时有事需要她照顾。卫林尽可能把她没来想的意外化,用各种的借口安慰自己。他想要不要在这里给她打个电话呢,或是干脆在这个城市住一晚,等晚些时候在网络里再和她联系呢。但是马上卫林就放弃了这些念头,一种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了倏然而出----她根本就不愿意见他。这个想法出现的一刹那,卫林坐在了落地窗前。
卫林把那袋棉花放在了足迹汇涌的大理石地上,就让这袋棉花做为他曾经来过这个城市的见证吧。卫林起身向来路走去。他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城市,回到北方自己的家。
她看到他把棉花放在了地上,一直等到他消失在人流的尽头才忙忙跑出快餐店,棉花已经被行人用脚踢开,洒落的满地都是,一些已经被脚印带到了一边,几乎所有的棉花已不再洁白,正以狰狞的肮脏展示给路人。她蹲在那里把那些脏了的棉花紧紧地攥在手里。眼泪顷刻间打湿了她的眼。
她这一生的情感历程,唯此刻心最痛。
第二天,天果真下起了雨。这个城市笼罩在了江南的烟雨之中。卫林踏上火车时,四下里正一片雨雾茫茫。
青青子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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