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没有预谋的抓奶事件

本站

老残狗被开除了。这是我和几个狐朋狗友喝老酒时在酒酣耳热之际听到的消息，我惊奇地问，为什么？
  说是上班时抓了人家的奶！
  抓奶？多希罕呐，这老残狗，够狗胆包天的。
  
  残狗，是我当年工作的那单位的一个保安，其实他并不老，也就30多岁的年纪，因为生得黝黑瘦小，显得有些老相，一双眼看人时飘忽而警觉，左左右右透着不上台面的猥琐样，腿上有点残疾，加上姓苟，于是老残狗之名就从他发育起跟定了他，喊着喊着也喊了20多年，原名叫什么倒渐渐被人淡忘了，就连单位会计发工资时，也自然而然地大喝一声：老残狗！七百六十五块！而老残狗也真的象条时刻警觉地等待指令的狗，嗖的一下就屁颠屁颠蹿出。
  
  别看老残狗一副奸相，人却不坏，甚至还有点木呐，人们呵斥几句或者拿他调笑几句，他都是唯唯诺诺不敢顶嘴的。要是他能表现出洒脱一笑，倒还能给人一种宽容大度的感觉，可惜的是他天性中的自卑，兴许天生就那么猥琐，苦着一张瘦脸，眼睛滴溜溜地瞅人，所表现出的就是那种表面应承背地里咬牙切齿的奸诈，让人瞧着总不舒服，就好像一个脏兮兮的小叫化虽然可怜，但若死缠烂打也会恨得人们牙痒痒想扇两巴掌的那种。
  
  老残狗做保安也就是看看门接收接收信件报纸，活儿不重，平素里他就独自坐在一边看着外面的马路发呆，任由人们拿他取笑，不时的，回头瞅上那人几眼，哭丧着脸呲牙咧嘴地一笑。
  门卫室从来都是热闹的，一个单位里好像谁也不是好惹的，也就只有老残狗这样的公众玩具供人消遣，且不必担心任何不良后果，心满意足地拿老残狗开涮一番再去工作，倒也能解除些时日的沉闷，但人们只有在闲暇时才能站门卫室调笑几句，长期驻扎在门卫室的总是那几个大楼保洁员。
  
  保洁的活儿是起早来做，做到人们上班前也差不多结束了，于是保洁员就收拾收拾工具，不忙着回家，聚门卫室摆个龙门过个嘴瘾是必修功课。保洁员都是娘们，属于没什么知识的那种，有知识的也不会混到做保洁员还如此安之。几个娘们凑一起总是有唠不完的话头，叽叽喳喳，喳喳叽叽，话像手里的瓜子那么多，无非哥哥和妹妹好，姐姐爬弟弟的炕之类的荤话素话，一地的葵花子壳后再底气十足地吆喝一声，残狗！把地儿给扫了。老残狗诺诺，一脸哭相的谄笑。
  娘们为大楼清洁，老残狗为娘们清洁，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是有心人，总是能够从窗口看到老残狗在门卫室口如同恭送太后一般的低头哈腰送走那群神气活现的娘们。
  
  虽然人们弄不懂为什么老残狗会屈服于几个保洁员的淫威，但保洁员和保安的确切关系，没人愿去理会，几个实在闲的无聊的员工，也会踱到门卫室去听那群娘们开老残狗的荤话，或许在等级森严的单位里，门卫室才是最真实也最让人轻松的场所。
  
  在那些娘们开老残狗的荤话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把一个外号叫忽忽的小娘们和老残狗扯在一起。忽忽为什么会叫忽忽，大概再也探究不出来由。这个小胸脯饱满如脱兔的小娘们的身材在一群歪瓜裂枣的娘们中，很有些鹤立的娇俏，大约这就是那群娘们老拿她说事的由头，彷佛把她和老残狗撮合在一起塑造成当代杨乃武和小白菜才有可信度。
  
  那群娘们是什么人？都是敢裸着上衣晃荡着白花花的纺锤大奶伫立街头傲视天下的那种人，还有什么荤话混话限制级的话说不出？每每的，还未完全进化成“娘们”的忽忽总是被你一句的编排我一句的揶揄说得满脸通红，欲嗔欲怒却又无可奈何，想摔门子走人又拉不下脸。而其他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们放肆地哈哈大笑，整个门卫室像锅粥一样的沸腾。
  
  我们的老残狗，一改平常唯唯诺诺的懦弱行为，他总会在那刻勇敢地站出来护着忽忽，努力地翕动他那层干燥的嘴皮，却明明笨嘴拙舌手足无措，嗫嚅了半天，反复那句：你们别拿她开玩笑了…说我…说我好了…于是人们更痛快地笑成一团，有的笑到了地上，捂住肚子直喊“啊哟，我的妈呀”
  
  世间上的事总是如此：当一个人被骂得跳脚，那么骂人者更会兴致盎然。老残狗的反应，使得娘儿们更是把每天这样的戏耍进行得有声有色乐此不疲。谁也不会正确探知当事人的真实想法，人们只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老残狗的身上变整洁了，人也彷佛不是那么猥琐了，看人也不那么躲躲闪闪一副菘样了，有时候还会主动对人笑，虽然那笑容还是呲牙咧嘴那般的想抽上几耳光，但已有了点菊花的灿烂味道。
  
  后来又怎么会闹出了抓奶？我问道。
  后来，后来经过左零右碎地叙述，我大约知晓了经过。
  
  那天忽忽早早地就去做保洁，但她并没有开始她的工作，而是去了门卫室，大概还带去了什么东西，比如一罐热汤，又比如一双百纳鞋，总之，是某样令孤身在外的老残狗倍感温暖的东西，由此勾动了他埋藏已久的倾慕，四下无人，情愫暗涌，一个细微的契机，足够引发天雷轰隆。于是，一时冲动之下，就把这倾慕表现在手掌上，通过忽忽的奶子，实实在在地传递了给她。
  
  应该说，一开始人们都和老残狗一样，产生了想当然所以然的错觉，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了，却原来都是老残狗在一厢情愿地曲解忽忽对他的同情，真相最终在那一抓之下见了分晓，结果当然是忽忽没有接受老残狗的倾慕，她羞愤交加，甩手一巴掌实实地印在老残狗的那张瘦脸后，掩面而去。
  整个的情形，有点像阿Q急于表白地跪在吴妈说要困觉，要是老残狗慢火煮老汤，耐心地和忽忽再培养一段感情，兴许结果就不会如此狼狈，但又有谁知道呢？相比起阿Q未曾染指就被赶出赵府，老残狗被赶出大门，至少还可以回味那一手的温软。
  
  老残狗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他就像一个笑话，听过就算了。
  那忽忽呢？我问。
  后来的事你一定猜不到。朋友很是神秘的凑近我，他说，原来忽忽和营销部经理许胖子早勾搭上了，发生了老残狗那件事后，他们的事就公开化了，忽忽不再做保洁员，去前台做了接待，嘿，你还别说，她穿那黑套裙白衬衫，屁股是屁股，奶子是奶子，都裹得像要蹦出来似的，没一个有她穿着养眼。
  确实是想不到，我说。那刻我的眼前，彷佛出现了一个身材矮矬肥胖满口黄牙的老头瞪着双酒色泡成的水疱眼正色咪咪地在忽忽身上上下其手，而忽忽浅笑盈盈地婉转承迎。
  
  咳，老残狗，只是被赶走还算是便宜他了。酒酣耳热间不知道谁这么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