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

阿郑

（一）
　　他们说，每一次的跌倒都是在给不专心的自己再一次的机会，重新去珍惜刚刚错过和失去的一切。但是有些错过和失去是永远也找不回来的，比如，我的紫烟。——《默然日记》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默然想，我怎么就这样让紫烟走了呢？默然经常这样想着，就去喝酒。默然从某种角度来讲是个酒鬼，所以他每天都喝到酩酊大醉，然后，往床上一躺，不刷牙不洗澡，睡一天一夜或者更长。
　　默然有个网友叫细细，是个烟灰一样的女子。你知道什么是烟灰吗？烟灰就是曾经的火焰，燃烧过沸腾过，然后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下一次的乘风飞扬。细细是个烟灰女子，网恋过一百多次，总爱在网络上写一些看破红尘的颓废文字。
　　默然有时在半夜里上网，细细还在。默然开始在网络上发自己的日记，紫烟离开之后的日记。默然说，亲爱的紫烟，我在想象着你的袅袅升起，以及你在的时候一室的旖旎芬芳。可是现在你走了，紫烟，你上升的样子一定还是那么美丽……
　　细细突然从QQ上跳了出来，细细说，不得了了！默然也会失恋了。
　　默然苦笑，默然说细细丫头，你不要落井下石，我心爱的女人跟别人走了，心正如钝刀割肉一样疼着。你还风凉……
　　细细笑嘻嘻的说，走就走了吧！即使天塌下来，细细不是还在吗？细细双手擎着天呢。
　　默然被这个小丫头逗笑了，心想，你才几斤几两骨头啊。

阿郑

（二）
　　我一直想像，可以在这个江南小镇邂逅你，以别样的方式，淡淡的相遇，然后淡淡的笑，然后，彼此，转头，如风而行。宛如那没有定格模式的生命，不必刻意去追求永恒。就象一阵微风，拂过，再拂过，闭上眼睛，伸出双臂。但是，我们仍然抓不住风。于是相信，那拂过的瞬间，即为永恒。——《如风而行》
    　　
    雨后的乌镇，有些迷朦，水也有点浑浊，却还是安静的，漾着圆晕，一波又一波。偶有轻舟滑过，有点象电影里摇曳着的乌篷船，细细想起鲁迅笔下的《社戏》或者《故乡》，就想着，江南小镇里的人们应该在头上再加一顶旧毡帽。这样想着，细细就哈哈大笑起来。细细还不知道，乌篷船和旧毡帽，那是在另一个著名的水乡。……“嘀噔~~嘀噔~~”手机铃声响起，细细抬起头来，默然正从说古长亭那头扬着手机走过来，清瘦文雅，眉宇间，好象还有淡淡的哀愁。浅浅笑着，不语，眼神里仿佛是在问，你是细细吗？
　　细细轻轻点头，伸出左手，细细说，喏~手借给你牵。十指纠缠的那一刻，默然想起紫烟，那个美丽的焰火女子，人与名字一样的瑰丽动人。
　　几年来商业化的运作，使乌镇失却了很多原有的人情味。这有点象当初的“周庄”。当初紫烟本来是要去周庄的，江南六大水乡，周庄开发得早，名气也大，默然说，要去水乡？乌镇也许会更原汁原味。紫烟不喜欢默然说“也许”“或者”“可能”……说是这样很中庸。默然老是这样，喜欢学人家外表彬彬有礼的，说什么男人要做到荣辱不惊，喜怒不行于色。紫烟觉得很可笑。不过默然的爷爷奶奶们大多是教书先生，从小是受到不少儒学的影响，常常是会有一些不现实的想法。
　　6月的乌镇，处处洋溢着繁荣景象，即使这本该是一个古老的而不被人打扰的地方。细细拉着默然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但江南的雨，总是不经商量地，就呢喃而下，或者漂泼着，世界一片灰暗。
　　拉着默然躺在乌镇的小桥边的亭子时。雨早就不下了，星斗满天。细细蜷着身体，靠近默然，你还在想紫烟吗？默然笑着说，我在想，这样的夜晚，我应该亲吻美丽的公主。默然说着，就凑过来，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细细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细细把手放在默然的心口上，说，伤口还在痛吗？细细的眼睛亮亮的，浅红色的长发奇异的洒了默然一肩，默然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排山倒海般涌过来，默然知道，这就叫做幸福。
　　且让我相信，那一瞬间是永恒的。然后，让我知道，此后生命里便不再有永恒。


-=-=-=- 以下内容由 阿郑 在 2007年02月13日 00:27pm 时添加 -=-=-=-

（三）
　　想给我的灵魂找一条出路。也许路太远，没有归宿。我只能前行……——《心灵对话》
　　乌镇和细细想象中的有所不同。细细总认为，乌镇就该是和风细雨碧波荡漾的，就象默然，一个多么温柔细致的男人。但是细细不知道，默然，骨子里有他致命的坚定和执著。
　　默然执意要住的那间小屋子晕黄的白炽灯泡在发着暗淡的光，50块钱一天的房子，小而干净的洗手间，简单的木制家具，两张窄小的床。床单甚至是那种蓝白相间的格子，象是细细学生时代的集体宿舍，除了那古色古香的窗棂和褪了色的曾经的朱红漆柱子。细细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看着默然安详的睡容，这个男人很好看，多奇怪啊！他说你要来乌镇便来吧，我就来了。现在我们睡在一个房间里，可是，我们不做爱。
　　细细又看看自己，偷偷笑着。呼吸慢慢均匀……
　　默然睁开眼睛，看着熟睡的细细，年轻的烟灰女子，不是烟灰女子么？文字那么奇特而腐烂，潮湿的好象乌镇的这些老房子，人却是乖巧，聪慧，眉也淡淡，唇也淡淡……而记忆中那夜的乌镇是暧昧的，那夜，紫烟在这屋里，我们做爱。那样妩媚的紫烟，爽滑柔软的身体……小舟摇荡荡，轻搂美人腰，那天下午我开始喝酒，从黄昏喝到入夜，两坛子女儿红。然后，我们缠绵了一夜，天快亮了才相拥入梦……多么奇怪，现在我却不会想要细细。
　　紫烟你知道吗？我想和你做爱。

阿郑

（四）
　　悲欢离合，甜蜜心痛生老病死无非如此，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我们不敢面对呢。——《如影随形》
　　乌镇的雨，老是这样断断续续的。细细想，乌镇怎么会有怎么多的雨呢？还是说，谁和默然在一起就会有这么多的雨？细细老喜欢这样胡思乱想，其实细细是知道紫烟的.细细以前老爱追问一些关于紫烟的故事，不过后来细细就不大问了，细细甚至不希望默然老想起紫烟。怕默然迷失在她和紫烟之间。细细不喜欢紫烟，细细对自己说，如果我是紫烟，当初我一定嫁给默然。
　　杭白菊加了第二遍水，菊花已经完全的舒展开来，绽放着如同一个女人的青春。默然是个懂得品茶的人，也会品酒，煮咖啡，欣赏琴棋书画风花雪月……细细突然说，你瞧！菊花瓣开始掉了，这茶的青春已经为数不多了，再冲一遍可以说是“淡似微风”了。
　　默然浅浅笑着，心却揪了一下，情感多敏锐的细细丫头。紫烟以前和我学调酒，学了几天就不学了。我还教紫烟泡地道的乌龙茶，跳华尔兹和狐步舞……紫烟不喜欢，尽管紫烟才大细细一岁。紫烟说，我已经24岁了，我在拼命拼命的抓住青春的尾巴……哦，是的，紫烟那一年是24岁，本命年，我亲手帮她系上脚裸辟邪的红线绳，而紫烟就在那一年离开我……哦，对不起细细，答应你不去想紫烟，还老是不经意地，就想起，我花了3年的时间去尝试遗忘。哦，那时那时的我曾经以为，清贫与爱情可以共存。自己可以给紫烟一个幸福的所在。到头来，紫烟还是走了。是焰火终于会消失在天际，尽管曾经如何的璀璨，最后，只是一缕袅袅轻烟。默然呆呆想着，没有说话。
　　细细捕捉到了默然的眼神，那一瞬的发呆和一点点愧疚。细细突然笑着说，没关系。默然笑了……

阿郑

（五）
　　无论身死和心死，都是同样悲哀的。我只想说和做的是，任流光飞舞，我笑看人间。——《细细名言》。
　　　　　　　　　　　　　　　　　
　　还是那个小石桥旁的说古长亭，亭外若无其事地下着飘飘细雨。雨水带着我曾经对爱的失望，对青春的留恋，带着疼痛和伤害与岁月共舞。而我却无法专心面对再一次的爱恋。蝴蝶的吻，轻轻滑过我的脸颊，那年乌镇的天空下，我心中的白玫瑰已慢慢枯萎。
　　默然校了校琴弦，放平着那把夏威夷吉他。从口袋掏出小刚条和套甲。默然说，细细，我给你弹新作的小曲儿吧。
　 “蝴蝶穿花，柳絮轻摇，蜻蜓点点飞。
　　 如水轻袖，如湄罗裳，芊芊如风行。
　　 小桥落日，闲捋白袖，素手拈拙笔。娓娓细细平生意，寥寥默然酬知己。
　　 秋叶一片，感叹一丝，惹着愁满园。
　　 南国紫烟，怎堪风雨，烟消云飘飘。
　　 风过留香，雨泽万物，聚散两依依。满满细细平生意，浅浅默默来世情。
　　 淡淡如风行…………”
　　细细支起脑袋靠在栏杆听得入神，泪流满面。突然，细细握住默然的手，说，默然，我要嫁给你！细细的手就象她这个人一样的纤细柔软。可默然，可默然的手却如冰一般。细细突然发觉，默然的笑容很僵硬，默然整个人……眼神……身子……默然的嘴角似乎有血丝流出…………
　　默然走了，默然恍惚间好象听到细细说，默然，我要嫁给你。所以默然笑了，记得当初，紫烟是说，默然，你娶我吧！默然认真考虑了一天就去千里之外的紫烟家提亲了，再然后…………默然的思绪开始飞扬…………依稀中想对细细说那些言语……“哦~不要给我太多情意,你让我拿什么还你? 感情的债是最重的呵,我无法报答,又怎能忘记.给我一个微笑就够了,如薄酒一杯,像柔风一缕,仿佛春天,温馨又飘逸......”
　　笑容里，一滴眼泪从默然的脸颊流下，打在了细细的手心。长亭昏暗的灯光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吉他声，淡淡的温柔…………

阿郑

后话：这个帖子是多年前默然与细细写的，有着不同的结局，不同的名字。细细写的叫《如水年华》，默然写的叫《陶瓷》。细细一直追问默然，为什么叫陶瓷呢，为什么紫烟会离开，为什么默然得死……当年默然一直没说。其实，默然是亲手埋葬了一段过去，埋葬了一段爱情，默然简单的觉得，有些精美的爱情似乎就象故乡那祖传的青花陶瓷一样，容不得有半点不小心，一不留神，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