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伤

潇湘竹

    “妈，我要出去了！”
   
    “干什么去？”月红玩弄着手腕上的玉镯，一幅悠然的神情坐在藤椅上，红色的高跟鞋半欹在脚上，似乎也随着那藤椅极有节奏的晃悠着。
   
    “和同学逛街去。”女儿随口道。

    “逛街？和同学？”突然间月红听了下来，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她女儿——一身白色的泡泡纱旗袍，蓬松的一头短发包着那小小的瓜子脸，一双凤眼澄澈的仿佛可以看到心底，红润的年轻的双唇，微微的笑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高雅柔美。“没错，这就是我女儿，每人能比！”月红心里想要狂笑，他突然坚觉得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所有的人都觉得我下贱，可是谁有我这么高雅的女儿？王太太？李太太？或者是张太太？怎么？我就是一个被人包养的妓女，可是我现在有钱，还有这么个天生高贵的女儿！”月红想着，心里就越发的敞亮，笑着道：“去，那个柜子里面有钱，给自己随便买点什么，这么大姑娘，也该知道打扮了！”

   “不用了，妈！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我这里的钱够使了。”女儿笑笑，打开门，下楼去了。
   “真是傻丫头，给钱都不要的！”月红咕哝着，将手里的还有半截的烟使劲向身边一颗吊兰的花盆里一戳，站起身，叫老妈子端了一盆热水，重新洗了一把脸，走到梳妆镜前，极细致的画起了妆。他知道，下午的这个时候，该是陈慧生来的时候了……
   
    月红吩咐老妈子摆上慧生最爱吃的糕点，又亲自沏上一壶上好的龙井，然而，却是怎么等也不来。月红有点急了，眼看着已经是快要六点，说好今天要来的，况且并没打电话来，这是什么意思呢？！月红满腹的猜疑不满，可也不敢给那边家里打电话——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包的时间比较长的妓女，这里连小公馆也算不上，这电话若是打去，被他家里人知道，不免起一场风波。恐怕慧生也再难来这里。不要说已经三十多岁的自己没了生活来源，就是女儿，辛辛苦苦让他读书，还不是为了找个好人家？这也是要靠慧生的！然而，他现在究竟为什么不来了呢？
    月红一根一根狠命吸着香烟，火光一闪一闪的，屋中到处弥漫着浓烈的烟味。“怕他太太么？那女人不是恭顺的紧么。还是去外边寻欢作乐去了？又或者……”月红猛地站起身，拿起手提包，什么也没说，“嘭”的一撞门，匆匆的向外走去，那红色的高跟鞋似乎充满了怨气，与地面撞击着，发出极响的“咯咯”声。“一定是这样的！那个混蛋上次来的时候还夸他越来越漂亮，两个人还一起背着什么英文诗歌。”虽然天色已经昏暗，然而恼怒使月红的面颊充斥着一种怕人的红晕。“你漂亮，还不是你妈给的。没有我，你能念书到现在么？！能念着英文勾引他？再高贵漂亮，也就还是一个卖笑的！”
    月红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他只是知道，女儿，一定在那个餐馆，那是他最爱去吃饭的地方，和陈慧生在一起！他几乎已经完全的确认了这个事实——他们一定在一起，他们一定在一起，一定，一定在一起！华灯已然点亮，流动的人群，广播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各家飘出的饭食的香气，仿佛都被月红那片可不停的脚步跑在了身后……“我要好好的教训他，好好的教训他！小骗子！你还差得远呢！敢和我抢？！没良心的！”
    倏然，月红听了脚步，饭馆门口，那穿着白衣的身影，那让人看着讨厌的高贵的微笑，那灵动的让人愤恨的凤眼……“啪”的一记耳光，月红冲上去，撕打着，辱骂着：“你这个小淫妇，居然敢骗我！为什么跟同学在一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很高贵？你有什么了不起？不是说和惠生出来的么？……”月红狂叫着。“妈，妈，您说什么呀？妈！妈……”女儿哭着，不住地喊道：“妈，我没骗您呀，我一直说和同学出来的！我为什么要和他出来呀？！”月红猛地停下手，方才整齐的发髻散落下屡屡发丝，木然的，看看四周，已是围了一圈人。再看看女儿，双颊已经是高高的肿起，泪水淌在上面，越发显得红肿。春日的晚风，似乎还带着几分寒气。月红突然减觉得好冷，好冷，她一把拉过身前的女儿，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中，任泪水在一片五颜六色的花灯斑斓种恣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