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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三流情人在 2008/02/20 00:19 第 1 次编辑]
他喜欢在实验室里,用显微镜和频谱分析仪摆弄一切物质,从灰尘到死去的昆虫的残骸。和科学无关,他只是出于无聊和一点好奇。
市立图书馆很空旷,走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有“吧哒吧哒”的回声。大厅里的光线总是阴沉沉的,灰蒙蒙的照在泛黄的书页上,好像打开了一本年月久远的旧书,人就不知不觉回到了那个长满青苔与幽思的时代。
白色的书虫缓慢地爬在《山海经》的2-3页之间,像是一个古老的妖精,蹒跚地行走在荒山林莽之中。
昨天他的袖子上的黑印还没洗去,书桌上又落满尘埃了。天很冷,肚子很饿,对面的女孩很美。
翻到西山经:劳山,弱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洛。
记得在《汉书.地理志》中,弱水在西北塞外,昆仑山祠之间。而《资治通鉴》则记载:循弱水西行至涿邪山。看来弱水是不止一处的。最让她感兴趣的是《十洲记》中的弱水: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多玄秘的地方,好像她久久掩闭的心。自从那个同窗七载的男孩,薄冰一样的融化在她惊惶失措的呼吸里,她变成了个否定一切的怀疑论者。她悄悄在身边布下了烟波浩觞的弱水,谁也别想再渡过她的心之河——她对自己说:一只飞鸟也不行。
任凭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多美的一个传说,她摇摇头——只是一个传说。
她也看见对面的男子也在翻着一本《山海经》。
他有二十多了吧,看上去衣衫邋遢,胡子拉茬,她又摇了一下头,她不喜欢不修边幅的男人,虽然她觉得自己甚至不再喜欢男人。那是怎样的一种动物,温柔的时候像只羔羊,百依百顺,就是要他把生命交到她手上,他都愿意俯首听命;可一转眼,他会变成野兽,狼也没有他狡诈,狮子也比不上他的凶残,你不能想像那些醉人的蜜语甜言和恶鬼一样的嘶吼都是出自同样一张嘴里。难怪他们没有眼泪,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又怎会有眼泪?!
整整一年,他们就坐在坐在图书馆看书。面对着面,一言不发。渐渐地竟形成了一种默契,不论哪个先来,后来的总是在他(她)对面坐下,他们都习惯了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不愿再对生活的微末细节,进行任何的改动。忍耐和顺从是人们的美德。
整整一年。
一张很长的的条桌,刻着许多造访者古怪的留字,隔了一米多远,四道飘忽的眼光从来没有相遇过。两个漫无目地的灵魂各自沉浸在彼此书内精彩的世界,有时候,她忽然旁若无人的“咯咯”轻笑着;而有时候,她为书内女主角悲惨的遭遇,泪眼摩挲,伸手试去眼角盈溢出的泪水。而他好像很冷静,表情从来就没有变过,图书馆门口的石狮子是什么表情,他的脸上就是那种刻板僵硬的表情。
无名十年经典文章--------眼泪
三流情人//文
他喜欢在实验室里,用显微镜和频谱分析仪摆弄一切物质,从灰尘到死去的昆虫的残骸。和科学无关,他只是出于无聊和一点好奇。
市立图书馆很空旷,走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有“吧哒吧哒”的回声。大厅里的光线总是阴沉沉的,灰蒙蒙的照在泛黄的书页上,好像打开了一本年月久远的旧书,人就不知不觉回到了那个长满青苔与幽思的时代。
白色的书虫缓慢地爬在《山海经》的2-3页之间,像是一个古老的妖精,蹒跚地行走在荒山林莽之中。
昨天他的袖子上的黑印还没洗去,书桌上又落满尘埃了。天很冷,肚子很饿,对面的女孩很美。
翻到西山经:劳山,弱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洛。
记得在《汉书.地理志》中,弱水在西北塞外,昆仑山祠之间。而《资治通鉴》则记载:循弱水西行至涿邪山。看来弱水是不止一处的。最让她感兴趣的是《十洲记》中的弱水: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多玄秘的地方,好像她久久掩闭的心。自从那个同窗七载的男孩,薄冰一样的融化在她惊惶失措的呼吸里,她变成了个否定一切的怀疑论者。她悄悄在身边布下了烟波浩觞的弱水,谁也别想再渡过她的心之河——她对自己说:一只飞鸟也不行。
任凭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多美的一个传说,她摇摇头——只是一个传说。
她也看见对面的男子也在翻着一本《山海经》。
他有二十多了吧,看上去衣衫邋遢,胡子拉茬,她又摇了一下头,她不喜欢不修边幅的男人,虽然她觉得自己甚至不再喜欢男人。那是怎样的一种动物,温柔的时候像只羔羊,百依百顺,就是要他把生命交到她手上,他都愿意俯首听命;可一转眼,他会变成野兽,狼也没有他狡诈,狮子也比不上他的凶残,你不能想像那些醉人的蜜语甜言和恶鬼一样的嘶吼都是出自同样一张嘴里。难怪他们没有眼泪,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又怎会有眼泪?!
整整一年,他们就坐在坐在图书馆看书。面对着面,一言不发。渐渐地竟形成了一种默契,不论哪个先来,后来的总是在他(她)对面坐下,他们都习惯了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不愿再对生活的微末细节,进行任何的改动。忍耐和顺从是人们的美德。
整整一年。
一张很长的的条桌,刻着许多造访者古怪的留字,隔了一米多远,四道飘忽的眼光从来没有相遇过。两个漫无目地的灵魂各自沉浸在彼此书内精彩的世界,有时候,她忽然旁若无人的“咯咯”轻笑着;而有时候,她为书内女主角悲惨的遭遇,泪眼摩挲,伸手试去眼角盈溢出的泪水。而他好像很冷静,表情从来就没有变过,图书馆门口的石狮子是什么表情,他的脸上就是那种刻板僵硬的表情。
每个人都爱在书中寻自己的影子,那种会意的微笑或者悲伤是谁都掩试不了的。 而他的影子却不是在书中,他的灵魂总是游离于物质与精神之间。他对书上动人的理论和精辟的谶言,并不比对日光灯上扑腾的飞蛾的飞行轨迹更关心些。他宁愿去记一些枯躁乏味的名词解释。这世界上谁又比谁懂多少,谁又比谁傻多少。他觉得那些在书里牵强加上自以为深刻寓意的人很可笑,看见了一粒沙砾便以为整个世界都要风化,自己只不过站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却叫嚣着要毁灭或拯救整个地球,像是坐在井底的一只蛙,以为头顶上的那片便是全部的蓝天。
他眼帘上方有一道白光,那是一根已经灰白了头发,在灯光下显出一种亮泽,像是远古神兵的青锋,张扬着,像是要穿透什么。他轻轻地把它扯下,屏住气看着它慢慢地落下,最后飘落到一本书的阴影下,一动不动了,仿佛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了。
春天快到了吧。他踢了踢快冻僵的脚,尽力的舒张着脚趾头,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她,她瞪了他一眼,继续去呵她冰冷的手。他嘟囔着表示了一下歉意,还是重新去研究他的头发。
他们都涩涩地一笑。春天怎么还没到?
那时候,他们都开始考虑谈婚论嫁了。她已经很现实了,她的前任男友离开前在她心口留了终身不忘的疤痕,血的教训使她深刻地反醒:婚姻就是现实,是社会位置、个人利益与面子的综合体,为了一个体面的婚姻,谁会去在乎爱呢,就让欲与求去谈婚论嫁吧,在她看来婚姻这档子事并不比沿街叫卖的小贩高尚多少,她正准备待价而沽。而他正好相反,他无所谓,他知道总会有一天,总会有个人和他的生命合二为一,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世上一切都是个偶然,好像人的生命。上亿个精子中,只有的一个,偶然撞上了毫无选择的卵子,两个细胞一瞬间迸出火花,一个生命懵懵懂懂的诞生了。他们之间也有了一个偶然。
世界上最滑稽的事莫过于一个胡子拉茬的大男人,捧着一本鸳鸯蝴蝶派的小说涓然泪下,偏偏让她看见了,偏偏她却笑不出来。
那天下雨。坐在电影院黑暗的角落,她肆无忌惮的泪如雨下,内心慢慢苏醒着对人与人之间温情的渴望。她看完了梁家辉主演的《刮痧》,深深被那个叫许大同的男人打动了。到了图书馆里她的眼睛还是湿湿的。大厅里弥散着潋滟的水气。
她发现对面的那个男子长得很像梁家辉。突然看见他忧郁的双眸,不可思议的流出了一滴泪!
一滴晶莹的泪。先是在他眼中漫漶地转了一圈,慢慢慢慢地顺着他古罗马雕像般冷峻的脸爬了下来,然后飞旋着落下,在灯光映照下,有色彩斑斓的折射。落在桌面上时,溅起令人心碎的水花,她听见了一声巨响。她看见那本书是莫名写的《我们曾是激情的名字》。
一滴男人的眼泪,她突然不可抑制的感动。她把脸埋在书里,深深的啜泣。
他在离开前,还掉了供雨天消谴用的那本烂书。回头时看见了她不住抽动的肩头,他耸耸肩,留下一叠面纸,消失在了潺潺的雨声中。
整个雨夜,他在实验室里研究这滴泪的化学成份和产生流程。整个雨夜,她在被窝里思考他这滴泪的感情因素和生成原因。
他翻阅了大量资料后得知泪液是由眼窝内的眼腺产生的。眼泪通过泪腺分泌,润洗过眼球后,经过从泪点、泪小管、泪囊和鼻类管后流回鼻腔。成人平均每分钟眨眼16次,随着眨眼,将泪液润湿眼球表面,与污染物混和后,从内外眼角以眼屎形式把污物清除掉,眼泪能维持眼球表面的湿润,保持角膜的透明性,还有冲洗和消除飞进眼内的灰尘,稀释和中和酸碱浓度以及消毒和杀菌作用。实验证明了他的眼泪是微碱性透明液体,除有98%的水分外,其余2%为蛋白质,酶类,脂类,代稿产物,无机盐及免疫球蛋白质a,还有些细微的灰尘和大量的细菌。
显然他的泪液中脂质层、水液层及黏液层这三层成分中,有一层出了点小麻烦,原因是这两天街上的风沙太大了。而她显然是这三层都有些异常,所以她溢泪了。
而她的研究成果是——他的眼泪是一种深刻的生活积累的沉淀。是看过了太多日出日落、流水年华,看过了太多悲欢离合、生死无常后对生命的一种骄傲的喧泻。是经过一次次挫折,一次次碰壁之后,把生命连成一串串痛苦的回忆,细细咀嚼时的苦涩。同她一样,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路标,把时间兑成了一张张通行证,闯入了一个个陌生的禁区;同她一样,越是接进近光明,就越是容易被阳光感动,被灿烂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同她一样,出于对事物的残酷本质的洞悉,和对造物翻云覆雨的把戏的昭然,把那一滴泪凝成了一声叹息;最后,她坚信,同她一样,那片坚冰一样的外表下包容着一颗温暖跳动的心。
于是她被一个男人的泪水打动了,这个男人被她热情的暗示打动了,然后他们竟然相爱了。
后来男人表情渐渐丰富起来,脸上也有了微笑,他的仪表干净,举止文雅。偶尔也会陪着她,在漆黑的影院里掉上几滴眼泪。
有时候偶然是一个悲剧,有时候偶然是一个喜剧,有时候偶然只不过是一个偶然。
总会有一瓢清冽的甘泉供跋涉的旅者从容饮下,总会有一滴不经意的泪水飘过我们心中看似鸿毛不越的弱水,总会有一个漫不经心的偶然慢慢变成了无法逃避的必然。
一切总会有的。面包、爱情、婚姻、生命、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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