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水里的人

独坐幽篁

                    掉进水里的人
    秋雨凉遍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依稀还有知了垂死地挣扎着嘶鸣，谁家的幼儿又从梦靥里惊醒，长一声短一声地抽泣着，有疲倦的母亲惺松着起身，口里不住地哄着。
    蜷缩在床，盖了厚的毯子，无法抵御凉气的袭来。缩成一只猫，还是不行，只能两手抱了自己的脚一只一只地捂，良久，渐渐感觉到些温热，纠结成一团的心才稍放松。同伴早已沉静入睡，呼吸均匀，偶尔梦呓着白天的甜美。
    又将是一个难眠的夜了。
   
    打开床头的头，桔黄的灯光照着她的面庞，竟觉得安然，像是夜航的人见了灯塔的光明，定心。
   
    悄无声息地下床，翻出床下的一只箱子，找出那本小札。
   
    小札无数，往事多少。旧日的那些都尽数舍尽了，只留这一本。
   
    翻开扉页，惊心触目地几个字，她苦笑摇头，那是毛姆对她说的，在她落进水里的时候。
    毛姆说：你是一个掉进水里的人，游泳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爬上去，否则你得淹死。
    掉进水里？是的，不是掉进水里了吗？
    游泳？不，她一向不会游泳的啊。
    掉进水里的时候，看不远处有艇，伸手，努力向艇靠近，然而四周的水流却是逆着艇的方向，使她更行更远；也曾高呼求救，定睛看时，那艇上是空无一人的。
   
    淹死？不，她不能淹死，她的母亲还在为她含辛茹苦地带她的幼儿，那她，又有什么淹死的权利？
    夜凉如水。光脚穿过房间，木板地发出些轻响。
    四周已经静寂，远近的大楼都也进入了短暂的安睡。
    她知道，这是一段最黑暗的时间，黎明旋即便会悄悄地来袭。
    抱肩，倚着阳台，窗外的夜空迷迷蒙蒙，一望无际的灰色，直接到天涯无尽处。对面还亮着几家灯火。青松在夜色里凝成苍黑，凝结为永恒的颜色。
    永恒？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草木自会腐朽，零落成泥；而钻石便会永恒吗？在土里深埋了千年的光辉，在市井的叫卖声中已渐渐隐去，湮灭。
    只有时空永恒地在古今隧道的跑步机上来回奔跑，看尽人生如蚁，忙于筑堤，浑然不知洪水早已盘踞高处，等着袭卷一空的痛快淋漓。
    现实如一记讽刺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如此地用力，痛得偏过头去。然痛便痛了，总还得找些热敷冷贴的方子，将它消了肿去，否则，明日的太阳会毫不留情地照出这一片万紫千红。
    青痕总会淡去不见，缺边的心也会被这世上最伟大的医治者——时间修好，补平。只是那些旧世的痕印还在，不似天女的衣服，是用了天衣天针织就的，没有一丝缝印。
    感谢毛姆，在她落水的时候，见了这根救命的稻草。狼狈不堪，刺痛不已，仍然爬近了岸边，不是吗？那平地许是咫尺之遥了。
    送牛奶的工人已然“乒乒乓乓”，敲响一日的前奏。
    天尽头已有些微微泛青了，她告诉自己，必须得上床去休息一会儿，养些精神白天要上班。
    倒头睡下，闭上眼睛，睫毛扑簌簌地抖动着。


                  丹心，上海
                  2003/8/15

恶生胆边

回忆太多就会失眠！嘿嘿！不想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