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锁

金剑已沉埋

                            青铜锁

（一） 同心殿内重牵手
蓝天 。召唤优雅的飞翔
走入纯净的天空
走进熟悉而陌生的氛围
总要轻轻叩问
才能领略     它粗浅的脉络
你成了这片天空美丽的过客
慌恐、惦念    阻止不了你精彩的跋涉
当你累了，倦了
煽动沉重的翅翼
急切地唱着回归的歌
以陌路人的不安    怯怯地投入
我宽厚而温存的容纳
以容纳游子的情绪
容纳你   归属的热情。

    哈尔滨有一座极具风情的公园，名曰＿＿欧亚之窗，园内云集了欧亚著名建筑的微缩景观，内有同心殿，好多情侣争相抢购青铜锁（意为情同锁）虔诚地把它寄放于同心殿，以期能够永结连理，比翼双飞，地久天长，白发携手，百年恩爱到地老天荒……人们总是喜欢把自己难以把握的一切寄托于冥冥天意，即使并不相信天意的无所不能。

    女人和男人走向同心殿，男人说：“买一对最大的青铜锁吧。”女人微笑着看着他说：“你说可信吗？”男人尴尬地笑了：“是因为无奈吧，所以人们才喜欢假借天意。”他们买了一对最大的青铜锁。周围成双成对的恋人，只有他们带着一个五岁的男孩，这么久的婚姻，他们还信爱情？

    女人有些感动，她想：也许那场家庭风波真的过去了，他们的爱情又复燃了，她的男人就象飞倦了的风筝，终于走向了归途，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青铜锁存放在同心殿中，心底的重负也似乎放在了殿中。再牵手，有了神明的佑护， 宛如永不再分。

金剑已沉埋

（二）风波远去结难解

    女人的爱是埋藏千年的古煤，徐徐地迷迷地燃烧，不够热烈却持久；男人的爱如火山喷发，一阵炽烈的燃烧后，化成了冰冷的岩石，不留一点余温。

    两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冉冉（上文那个五岁的小男孩）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在风雪中走起来很吃力，女人要带学生上早自习，早晨时间特别紧，为了赶时间，只好抱着冉冉去幼儿园。娇小的女人抱着穿得象胖熊一样的冉冉时，看着就让人不忍。女人时常碰到男人的同事，他们总是要问：“为什么不让爸爸送冉冉？”有个朋友对男人说：“女人匆忙地抱着孩子在风雪中走着，太不容易了。你怎么不骑自行车送孩子呢？”（女人不会骑自行车）男人对女人说：“听朋友说这话时，很心疼你。”女人只是笑笑，她想：男人上夜班太辛苦了。还是我坚持送孩子吧。她早晨依旧不忍叫醒男人。那个冬天男人也依旧安然地睡着懒觉。

    那个冬天，他们有近四个月时间行同陌路的相处，对此女人天真地理解为婚姻的疲劳期。

    如果真的如女人天真的想法，男人的冷淡只是因为婚姻平淡了，那么即使劳累即使被呵护的渴望一再被忽略女人还会依然沉在幸福里的，可是生活总是喜欢跟人开着不太好玩的玩笑。

    原来男人爱上了一个女孩。

    一个寂静的午后，女人约那个女孩去了一家咖啡屋。

    女人平静地说：“对一个女孩来说，这是一个不幸。不管那个让你待字闺中时怀上他的孩子的人是谁，我真心地同情你。我永远不会离婚的，无论我的婚姻出了什么问题。 ”

    女孩哭着说：“也许我和他的一切你都知道了，我只想说，对不起。但是如果你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你还要拽着他不放，是不是有些自私？”

    女人说：“你所谓的爱与我们曾经的爱相比，已不能称其为爱了。他曾经只是为了回学校看我不惜冒着认识实习补考（也就是影响毕业去向）的危险，毕业分配时他为了我放弃了回到父母身边的机会……但是为了你，他什么也不会放弃。如果你喜欢永远地躲在角落里，我也不在乎。”

    女孩说：“可是你的处境也并不比我优越，我没有你拥有的形式上的婚姻，但是你也缺少我拥有的内容上的爱情。” “可人们认可的却是形式上的婚姻，缺少形式的只有内容的爱情只能永远地躲开众人的目光在角落里偷偷绽放。”

    女孩消沉地说：“也许婚姻比我想象的复杂吧。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他能够决定我们的未来。 ”

    女人说：“好吧，我们三个人是应该坐在一起真诚地谈谈。”

    在一家气氛优雅的咖啡屋里，女人，男人，女孩坐在一张暗灰色的茶桌旁，桌上有一枝美丽却缺少生气的红玫瑰。

    男人转向女孩说：“其实开始时，我就说过，你跟了我，我也不会跟她离婚的，对吗？”

    女孩流着泪说：“是的，你说过，可是……”

    男人转向女人无奈地说：“咱们还能过下去吗？她怀过我的孩子，刚刚做了手术。就是说男人与女人之间该发生的一切我们都发生了。 ”

    女人果断地说：“当然能，我不会同意离婚，永远也不会。就算为了孩子吧，我选择忍耐，你也应该选择放弃。”女人冷静、冷漠的态度甚至让她自己吃惊，似乎她不是在讨论自己的婚姻。

    男人终于在左右为难中选择了放弃女孩，毕竟他和女人之间有一个三岁多的男孩，况且女孩的父母并不同意他娶女孩。在男人忽左忽右的变化中，女人的内心充满了轻视，她想不出自己心幕中的优秀的男人竟是如此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目光短浅、优柔寡断之辈。

    女孩调走了，去了南方一个偏僻的地方。

    她走的那天去归还从前借男人的吉它。女孩哭着走出了男人的家门。女人对男人说：“去送她吧。”

    女人知道他会拥抱女孩，会……，女人痛苦极了，但是她不想看到一个女孩就那样在她的目光下流着泪孤单地走向一个陌生的城市。

    女孩走后的一星期。

    女人说：“我想现在我们该商量一下离婚的事了。冉冉我要，其余的一切都归你。”男人吃惊地说：“你不是说永远不会跟我离婚吗？”女人有些气愤：“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是不是觉得在一个高尚的妻子面前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放纵你的自私呢？”

    男人苦笑着说：“其实以你的个性，我早该料到你会这么做，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一直在幻想，一切都能回到从前。人或者说男人有时是需要一个忠诚的领路人的。有人领着便不会迷路，但毕竟没有盲人犬那样忠实的领路人。除非他自己永远不知疲倦地毫不疏忽地睁着眼睛，可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总有不小心放松自己的时候。 ”

    女人说：“你希望有一个盲人犬那样忠实的领路人，我不需要领路人，只希望夫妻能够彼此忠实。我最不能容忍的不是背叛而是欺骗。你否定的不是一种习惯的生活方式而是我视为生命的婚姻。”

    男人痛苦地说：“我对这个家，对冉冉的留恋都是真诚的。”

    “如果你当初就想到了对这个家的留恋你也不会那么义无返顾地做事了，为什么把事情做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想到回头呢？你给自己留回头的余地了吗？我相信你对冉冉的那份难以割舍的亲情，这也是你尚未泯灭的一点人性。”女人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刻薄，可是她不想收敛自己，为什么总要想着别人的感受，她的悲痛谁在乎呢？

    男人疲惫地说：“这件事让我们都太疲惫了。歇一歇好吗？等我们有精力想的时候再说吧。”

    女人摇摇头说：“可是在这种疲惫中你和她都是主动者，我是唯一的被动者，无论如何对我是不公平的。”

    一个月前男人的七岁的小侄子做心脏手术时在手术台上走完了他小小的人生。男人的父母沉在悲痛中，他们在电话里哭着求女人别离开他们的儿子。

    女人也哭着，为他们的不幸为自己的不幸。

    男人不带一丝歉意地指责女人：“有孩子之后，你对我的爱完全关闭了，你充满柔情的目光都倾泄到了孩子身上，我是受不了这样的冷落的。”

    也许男人的话是有道理的。女人该象对孩子一样地呵护他。只是做班任的她，一个人带孩子的妈妈，太疲惫了，女人每天超负荷地忙碌着，没有精力顾及男人。

    女人累了，她想：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吧，不论是恨是爱。况且她是虚荣的，她不想成为单位里唯一的离婚女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女人和男人总是吵着，因为那个阴影，什么样的小事都能引起他们之间最恶毒的彼此攻击。直到发生了下面两件事，女人才想清楚，既然决定忍了，就要努力营造一种和谐的家庭氛围，就不能让孩子每天生活在慌恐中。

事件之一

    孩子刚从幼儿园回来，女人还没给孩子脱衣服，就因为男人没买菜跟他吵了起来。女人似乎什么心思也没有，只想着那个悲伤的过往，心里特别压抑，只有不停地跟男人吵，才能缓解她的压抑，也许是因为爱得太深了，所以才会对他的背叛恨之入骨。女人总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她的冉冉还那么弱小，孩子那么漫长的人生中，没有妈妈温暖的手臂牵引，该会多孤单，多寒冷。他们激烈地吵着，很长一段时间了，孩子生活在他们的吵闹中，有些麻木也有些厌倦了，他悄悄地走开，去阳台找玩具。突然孩子满身是火的冲进来，边在地上慌恐地蹦着，边惊慌地喊着妈妈。女人急忙冲过去脱下孩子的羽绒服，男人也冲了过去，把火扑灭了。原来孩子找玩具的时候不小心，衣角落在了阳台上的电炉子上。

事件之二

    冉冉用一个空矿泉水瓶从饮水机里接水玩，男人警告他：“别浪费水，那是花钱买的矿泉水”！三岁半的冉冉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正在争吵的有些可怕的爸爸妈妈，依然接水并且反抗说：“我想喝水嘛。”男人冲过去用力把小小的冉冉踢到床边，并且凶狠地说：“你不是想喝水吗？把你接的水全喝掉！”从没被爸爸妈妈打过的冉冉惊慌失措地爬起来，甚至忘了哭，把接了一瓶（600ml）的水竟然一口气都喝了下去。女人心疼极了也恨极了，她从前对男人是极其敬重的，但是今天女人疯了一样冲过去，就象一只要保护自己的雏儿的发疯的母兽，她拿过桌上的一个塑料小筐拼命地在男人的背上摔打，“有怨气冲我来，干嘛伤害孩子？”孩子突然放声号哭，女人一惊，以为孩子刚才被爸爸吓坏了，才想起来哭呢。其实不是，孩子鼓鼓的小脸上满是眼泪，边哭边说：“我的小筐啊”。女人低头看那只小筐，梁断了。女人难过地说：“冉冉，对不起，一会儿妈妈帮你粘上好吗？”可是冉冉不听，还是伤心地大哭。那是一只海水一样蓝的塑料小筐，梁是淡黄色的，是女人回家乡时，姥姥送给冉冉的，临行前姥姥用这只小筐装了一些洗干净的水果，以备他们车上吃的。回来后冉冉就用这只小筐装了积木。
    女人累了，颓废地坐在沙发上流着泪，冉冉看妈妈哭了，就停止了哭闹，悄悄地拿来纸巾给女人擦眼泪。女人勉强地对冉冉笑着，温柔地拉着冉冉的小手。
   
    大约过了很久，他们似乎和好了，恢复了夫妻之间的一切。只是每次的亲密接触都让女人泪流满面。她不想让男人看到她的眼泪，总是悄悄地流着泪，任凭泪水湿了枕头，湿了头发，不再有爱，所以不再希望男人看到她的伤心。夫妻之爱是神圣的，而他们之间不再有爱，却要如此亲密地行事，让女人有受屈辱的感觉。

    女人有些恐惧和男人的亲密相处，总会唤起她无尽的悲哀，她无法支配汹涌的泪水，然而却没有痛快淋漓的感觉，每次哭过之后总要陷入更深的悲哀。内心深处还有对他的留恋，只是可怕的自尊及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她不得不远离他。在无爱的日子里煎熬对于一个极感性的女人也许太残酷了。这样的苦难还要持续多久？

    人类进化到今天，还是逃不脱生理的需要，这是人类的悲哀，也是女人的悲哀。明明是很绝望了，还是拒绝不了。人啊！

    有时女人真的害怕缺少耐性的她会不再忍耐。无论如何，给冉冉一个快乐的童年，一个人童年的时光快乐与否会影响他的一生。女人想，哪种类型的死都会比这样的生更能让人接受吧。但是一看到冉冉，女人就不再想生的如何难以接受了。那天女人正在床上抹着泪，冉冉拿着新到的＜看图说话＞让女人讲，女人偷偷地擦干眼泪，她不想让孩子看到她总是在哭。女人哽咽着讲完了那本＜看图说话＞，看着冉冉满意地快乐地去玩了，女人心里有一丝幸福的感觉。

    不知女人受伤的心，是否还会有所属？也许命运不会在一个生命中不断地上演悲剧吧。

金剑已沉埋

（三）梦逝魂惊渤海湾

我对你说……
载着你二十几年的梦里
我妩媚而多情
汹涌而宁静
牵引一份缠绵
飞扬你白色的裙裾
在你轻盈的步履中
我由虚幻而真实
由真实而虚幻
我满怀的苍茫
化不开你的一腔幽怨
在你的低泣里
我浓缩为一滴泪珠
在你的愁绪里
我幻化为一蓑烟雨
在你挥别的眸里
我看到了
你梦中的海
我依旧澎湃
只是扰了你的梦
心有余悸

    女人任初三的数学老师兼初三（二）的班任。那年暑假学校安排毕业班老师去秦皇岛等地旅游。那是女人第一次看海。

    看海是女人很久很久的梦想，然而那时站在海边的女人心情沉重而迷茫。她把一切的哀怨诉予大海，汹涌妩媚的海也不得不向这位优雅而凄伤的女人表示它真诚的歉意。

    午睡时，忽然狂风大作，门窗被吹得猛烈碰撞，发出极让人惊惧的响声。海风真是可怕，简直难以想象它上午时的温柔，那时它轻轻地拂过海水，接近岸边的水域微浪涌动，极美。此时岸边风起云涌而远处的海面却依然水平如镜，静如止水。正如人心的领空，即使有暴风雨袭来，也会有不受侵袭的平静的一角。

    黄昏时，女人静静地坐在岸边，看着远处漫不经心地飞翔的海鸥。想着一段久远的心事：海风飞扬她美丽的长发飞扬她白色的裙裾，掀动他的衣襟，他们笑着闹着，奔跑在海风中，奔跑在海浪里，这是女人很久很久的梦想，这是女人梦想中的爱情……如今天面对妩媚的海，却失去了那份浪漫情怀。

    女人突然想走入大海，她穿上救生衣，在海里漂着，游着，她的目标是一个正在修建的堤坝的尽头。很强烈的感觉＿＿＿想永远地融入大海，不再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女人第一次有了结束生命的念头，如果不是有意的，永久地投入大海的怀抱，亲人们大概就不会责怪她吧。就要接近堤坝了，渡假村关门的铃声响了，她不管，继续游着。女人有些奇怪地想：难道我在潜意识中已经放弃了一切生的希望吗？我真的要永远地停留在孕育我们远祖生命的海里吗？女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男人和冉冉还在歌厅唱歌，他们不知道跟女人一起在海里游着的同伴都已上岸，女人边想着生与死的话题边游向那个堤坝。泪水和着海水，咸咸的涩涩的。终于游到了堤坝，女人用手轻轻地触摸着堤坝上的石头，想着今夜关于生与死的抉择。

    小冉冉上岸时，还在说着：“妈妈，你一会儿也来唱歌吧，我们等你。”如果妈妈永远不再回来，冉冉会恨妈妈吗？ 被博大包容的那种压抑和渺小的感觉，让女人难以承受。

    海面暗下来了。海风有些愤怒地摇晃着海水，海浪汹涌着。周围是当地的几个男人在游着。女人有些怕了，可是无论她怎样用力游，好象还是原地没动，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海温柔地消融了。她想放弃了，女人想：让海浪带我回到岸边吧。可是海浪推着她前进了一段，被海岸推回来的海水又会让她远离岸边。渡假村要关门了，更夫已经在那里喊了：“有没有没回来的，关门了。”女人真想大呼救命，可是她觉得有些难为情，怕日后被同伴们取笑。 突然女人发现了同来的许姐正在岸边跟当地人聊天，就用最后的力气喊着：“许姐，我游不回去了。”许姐忙喊来附近的一位渔民救女人上岸，女人的一只手由那位渔民拉着在海里滑行，她闭着眼睛，她太累了。滑了一段女人睁开眼睛，她甩开那个小伙子的手，在海里站了起来，原来海水并不深只到她的腰部。女人有些生气，“这么浅的海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笑着，黑暗中女人看不清他是在得意地笑还是在嘲笑她。女人想：也许在海里游得太久了，游得麻木了，竟然感受不到海水的深度了。看来我刚才即使真的决定去另一个世界也是难以做到的。女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女人坐在岸边，男人和冉冉还有几个朋友都来了。他们真实地站在岸边，真实地站在她身边，她似乎觉得跟他们分离了一个世纪，那样真诚地温存地对他们笑着。她紧紧地把冉冉抱在怀里，也许只有冉冉才是她一生不变的爱。

    强烈而博大的母性情怀似乎与所受的教育没有什么牵连，是女人的本性吧。当生命逼近终点时，一切都变得淡泊，唯有延续着她生命的这个小生灵是难以割舍的，其实还有男人，但是她不敢再投入地爱了，她怕伤害。

金剑已沉埋

（四）极乐寺虔诚还愿

    去极乐寺的路上，他们想起了婚前的许多甜蜜的往事，那是一段美丽的记忆：

    上大学时女人和男人曾真诚地在观世音面前请求保佑他们能够分到同一个城市。无论去哪儿，保佑他们永不分开。那时不可知的未来分配的烦恼困扰着两颗年轻而深爱的心。

    那是他们相恋后女人的第一个生日，男人送她一本精美的日记。扉页上写着：你的生日，我不会因为你的生日多给你什么，也不会因为不是你的生日少给你什么，对你的爱不会因为外界的影响而有所增减。还有那首男人为她写的诗“如果你是一枝洁白的芄兰／我愿做你身旁的／一湾流水／当你盛开时／唱一支爱的歌／和山风／和鸟语／送给你聆听／当你无奈的凋落／我会拥你入怀／去流浪远方／漂向一个／永远是花季的／港湾” 。那是女人最幸福的一次生日。

    一次假日，女人和朋友们同行回家乡，男人在月台上送他们。男人的目光那样焦灼地不舍地久久地望定女人，并嘱咐朋友们说，女人爱磨人，你们就先依着她，等回来我请你们，我收拾她。一位朋友提议，大家一起向后转，让男人最后亲一口。朋友们哄地笑了。男人尴尬地不舍地转身离去了。女人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她的男人，同时男人也在回头看女人，那一刻女人相信心灵感应……

    那时也有被他们忽略的困惑，但那份炽热的爱黯淡了一切困惑。
    男人七年前的一篇日记还是淡淡地记录了一些困惑：

她对于现在的我是满意的，这只是她此时此地的思想，如果换一种处境，强烈的自尊中带点虚荣的易变的她会有所改变的。我真的不希望有那么一天。越来越觉得有一种空虚感。没有进取，没有探索。曾经的理想和追求已渐淡漠，到底因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真的希望她能减少一些对我的依赖。有时甚至想疏远她了，是她在消磨我的斗志吗？可是一见到她，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深爱的人啊！本想度过这段忧郁的日子再谈感情的事，但我不想错过她，不想错过这段感情，她是我最后的选择了。

    女人其实该在这个时候理智地引导男人继续他的追求，比如学业，比如事业。男人的生命中不能只有爱情，爱情只能消耗他一部分精力，男人旺盛的精力得不到充分的消耗，他会空虚的。

    男人把女人的一些拴住他的小计谋理解为易变。男人的思维、女人的思维，有时是大相径庭的。

    如今他们已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五个春秋，也许一切风波都缘于没有及时还愿吧。

    一起生活的日子如果没有那场风波，女人会永远觉得幸福的。是谁说过：真正的伟丈夫是能让女人美丽和魅力的。女人是相信的，她从别人的目光中感觉到了有男人走入的日子她的一切美妙的变化。

    他们按照方丈的指点，买了三三见九九尺红布，买了九柱香，虔诚地俯首跪于观世音像前……

    还愿后他们似乎逃离了一切可怕的捉弄，格外的亲密而友好。人心的暗示是重要的，也许所谓的神明只是人心的暗示使然。

金剑已沉埋

（五）邂逅红颜弃铜锁

一剪梅.青铜锁
一世情缘寄殿中
燕语情融
云絮恩浓
风狂雨横愿犹衷
冉冉斜阳
邈邈晨钟
两把青铜锁梦宫
连理苍松
携手芙蓉
斗移星转奔西东
生死情同
转眼成空

    极乐寺还愿后，他们去了欧亚之窗。便有了前面那段同心殿前重牵手。

    第二天，男人走了，参加一次集体旅游。男人不放心地问女人：“你一个人照顾孩子行吗？”女人笑着说：“没事，也许从前你只看到了我依赖的一面，忽略了我独立的一面。”

    女人没料到，这段只与孩子相处的日子，内心是一片安宁，她甚至极不情愿给父母电话，不愿谈一些有关“家庭”的话题。

    分别的时候女人体会不到一丝思念的焦灼，而是轻松，男人曾经的话又那样让她颤栗地响在耳畔，“如果没有她，我们有一天也会离婚的。”

    人太孤单了，就会不期然地寻求温暖的怀抱。女人期待着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把从前的恩怨抛却，然后再去面对苦多甜少的人生。不在乎将要面对怎样的磨难，只想透过黑暗，寻找那只温暖的手，这是聂达鲁一首诗中的句子，全诗如下：用你的芳香阻隔这个月的光／用你的头发关闭所有的门／只求你别忘了／我若哭着醒来／那是因为梦见自己是迷途的孩子穿过／夜晚的树叶／寻找你的手。

    女人不知道她还能够沉默多久，还能够对那份温存无动于衷地忍耐多久？不知道她还要被这份缠绵的情愫折磨多久？女人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从对面走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晨曦，那条小路上只有我和他，他注视的目光停留在我的眼里，时间在这样的时刻停止了脚步，我们共同体会着怦然心动，然后他热情而温柔地揽我入怀，那么我所有的防线将哄然崩溃，我的世界将缩小为他的胸怀，我将脆弱而甜蜜地承受他的热情与拥吻，那么我将无力去管未来能怎样？一切由爱作主。

    很久了帆颓废消沉的样子深深地打动着女人。 可是女人即使心中藏着火一样的热情，表面依旧是冷若冰霜。每次帆与男人比赛结束与球友们喝庆功酒时，总要热情地邀请女人同去，女人却从没去过。

    帆是男人的一个哥们，他的日子过得很寂寞，妻在外地工作。他悲伤，消沉的时候，不禁掀起女人心中极深的柔情和强烈的母性情怀。

    一天女人下班的路上，恰巧帆骑自行车从女人身边走过。他停下自行车跟女人打招呼，问男人什么时候回来，并说下个月的羽毛球赛他替男人报名了。帆和男人是最好的双打搭挡。帆说：“晚饭咱们出去吃怎么样？”女人愉快地说：“好吧。等一下我给同学打电话，让她帮我接孩子。”帆能够单独请女人吃饭，女人还是有些意外的。但这正是她盼望已久的，他们边吃边聊，晚饭吃得很开心。

    从吴记(饭店)出来，已是华灯初上，灯海中的哈尔滨又添了许多妩媚。微风徐徐吹来，英俊的帆推着自行车走在身边，女人感到了初恋的浪漫。他们并肩慢行，女人多希望这段回家的路没有尽头呀。幽暗的路灯光，营造出浪漫的氛围。看来那个成语＿＿触景生情，是有着深厚的渊源的，这样的环境是会让人充满柔情的。

    帆给女人讲他在大学校园时的乒乓球比赛，讲他的大学里的同学。帆友好而有些疏远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女人脸上，女人知道在这样的灯光下，她是美丽的，男人还有好多朋友都曾经这么说过。女人只记得当时是愉快的，具体还说了什么，她不大记得了。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一所中学前面的松林前，女人说：“我要去同学家接孩子了。”帆说：“好吧，我送你去。”女人坐在帆的自行车后坐上，去同学家接孩子，他们悠然地在清爽的夜风中穿梭。他们在夜风中愉快地交谈着，他们是那个夜晚最快乐的行人。

    女人说：“就是前面的楼，我就在这儿下吧，等我一下。”说完女人跳下来，帆想着走一段再让女人下来，就加速地骑着，这样女人落地时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女人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她觉得肘部有些疼痛，用手捂着，帆抓起女人的胳膊，察看伤在哪儿，她的肘部有一块青紫，帆让女人活动一下，很痛，女人眼里就有了一层泪光，帆有些不忍：“怎么样？”女人勉强笑着说：“没事”。

    晚上，帆打电话问女人胳膊怎么样了，女人说，好多了，没事了。帆说：“一会儿我给你送红花油，用红花油搓一搓。”女人看了看墙上那个船舵形的石英钟，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冉冉已甜甜地睡了。女人既盼望帆来又有些恐惧。

    门铃响了，女人有些激动地去开门。女人有些兴奋有些惊慌地预料着今夜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

    帆带来了红花油，他轻柔地耐心地为女人擦着受伤的部位。似乎他的注意力只专注于女人受伤的部位，而忽略了今夜女人的妩媚。冉冉睡了，他们单独地在客厅里静静相处，与帆在一起时有一种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找到了自己的同类的感觉。在那一刻时间似乎是在一秒一秒地缓慢地移动着，流动在他们之间的空气冻结着，终于帆停下来，充满柔情地注视着女人，女人胆怯地移开目光。帆轻柔地吻了灯光下妩媚的女人，在帆的雄性气息的熏陶下女人有些思维错乱的感觉。女人不安地接受着帆的吻，她惊慌失措的目光不敢望向帆。女人、帆似乎同时沉在了这份缠绵的温情里，世界因为他们彼此的走近霎时明亮起来。

    几乎同时两人沉重地叹息着。
    男人的影子作为帆的哥们那样清晰地出现在本该温馨的时刻。

    女人与帆的爱情对男人太残忍了。如果帆不是男人的哥们，在那样寂静的夜晚也许他们之间会有故事发生吧，但是很残酷地，他们总能清晰地意识到男人的存在，以帆的朋友的形式存在于他们之间。

    帆走了，帆走后，女人久久地流着泪，也许他们的爱情将永远地停留在今夜，谁说爱情是甜蜜的呢？女人感到的只是无尽的苦涩。

    二十世纪末的都市里，年轻人的观念里：婚外恋，一夜情之类的事就如同习惯性犯规一样，已成为人们能够理解能够接受的习惯性的错误了。但是女人和帆也许只为了那个“义”字，还是固执地做着这个世界上一小撮滞留在人群后面的自以为是的保守者。

    接一来的一周，女人的心情渐渐平静了。她想起了男人临行前他们在同心殿前的合影，也许男人对她的爱还在吧，幸亏与帆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男人要回来了，她想以这样的心情迎接男人的归来该不会让他太失望吧。尽管她在受一份情感的牵引，她还是不能舍弃与男人之间的一切，这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原因，首先，是和男人的关系，他们除了夫妻的情份，还有一份知已的情义。虽然男人在婚姻上有一段时间溜号了，由此也滋生了她对男人的怨恨，也许这种恨永远也消解不了，然而那份知遇之情还在，还在有增无减，这也是她生命中最为珍贵，最为深厚的情义，是她不忍舍弃的关键。也许有一天男人会先舍弃，那是女人的无奈，但是她是不会先放弃的，她不会主动地让生命中留下这样深的遗憾。其次，是她善良的本性。她不忍看到一个依旧沉在爱情的幸福里的女人＿＿帆的妻，如她曾经一般突然陷入绝望，这样的伤害对于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性的女人来说，都太残酷。

    如果面临的选择只是以一种平庸替换为另一种平庸，如果生命存在的意义只为附和某种感情，只为迎合某种激情，是否是一种无聊地挥翟，对于生命的挥翟？

    男人回来了，没有小别后的亲热，女人很奇怪，分别了这么久男人竟然会一反常态的冷漠。

    这个谜团在不久后终于清晰了。

    男人与悦的相识是通过这次旅游。 女人从男人与悦的目光中读到了一种让人振奋而又可怕的东西＿＿＿爱情。

    这场婚姻在男人心里究竟有没有份量呢？他对于爱情、婚姻究竟是什么态度呢？也许从他的一篇日记可窥一二。

男人的日记之一＿＿谈外遇。

    写下“外遇”这个词,手不禁颤抖，如此沉重的两个字，岂是谈谈可以负担得起的，既然不是在讲故事，只好痛苦地谈。
    其实，关于外遇的故事是人类最悲伤的情结，谁都无法否认外遇中有爱情的存在。追求理想中的爱情是每个人一生的渴望。爱情在人心中总是飘忽美丽的，总在煽动着男人捕捉的欲望。婚姻永远是现实而真切的体会。人有着不满于现实的本性，在现实中失望，感伤，迷茫……就在失望感伤迷茫的时候，有个人出现在眼前，不与我谈柴米油盐，不谈洗衣做饭……只把纯粹的爱情呈现在我的面前，让我麻木的情感复苏了，让一层不变的生活泛起美丽的微澜。身不由已，无法抗拒的理由便如此自然地战胜了所有的道德感和责任感……

    也许女人是自私的，在女人的意识里“我的”和“非我的”界限分明，虽然在恨着，在渴望着，但女人习惯了排斥着来自她的男人以外的缠绵；男人不同，男人的目光是指向世界的，男人把世界看成是他的，所以就没有了我与非我，尤其是男人把女人当成他的世界的一部分。

    女人觉得每个人的体内都有着许多小生命，有些生命一直处于休眠状态，是她的男人唤醒了她体内的一个小生命，又不去悉心喂养它。每次月事前，女人总是烦躁，烦躁，极烦躁。女人的一位搞医的朋友向她推荐逍遥丸加VE胶丸，女人开始坚持吃，女人是冲着那一项（延缓衰老）才吃的，果然月事前的情绪平和了许多，可是女人还是看到了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在渐渐地死去了。

    那个寂静的夜晚，男人的鼾声在耳边响着，女人渴望男人突然醒来，温存地安抚她沸腾的渴望，女人那样焦灼地渴望着。她轻蔑地嘲笑着自己的渴望。她强迫自己埋葬那种极强烈的渴望，强迫自己睡去。可是梦中女人还是渴望着，男人终于领会了她的渴望，那样温存地走近了她………突然梦醒，女人感到一阵空虚。

    女人再无法入眠，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流着泪，写着一篇痛苦的日记。那夜女人站在窗前，任由清冷的夜风吹打她布满泪痕的脸颊，似乎在转眼间，世界变得空旷而又陌生，不远处的万家灯火的温馨变得那样的遥不可及。一个人幽灵一样在沉睡的房间里游荡，她唯一的能够倾泄的只有眼泪，不敢去想为什么，只任泪水尽情地挥洒。完全被忽略的感觉成了一种伤害，今夜无论在心理还是在感情上，女人都出乎她意料的脆弱。

    夏日凌晨四点多天已微亮，憋闷得要爆炸了，女人一个人来到冷清而空旷的运动场，她无助而痛苦地体验着孤单。

    她最先想到了父亲。在手机上翻到了他的号码，然而只拔了一半，就放弃了。她是不能给他打电话的。不久前母亲说过最近父亲工作特别忙，家里又在收拾房子，他瘦了。她是不能让他疲惫的身心再添负荷的。那一刻女人真正地体验了忍耐与压抑的苦涩。父亲不再是她的强大的后盾，但他给她的冷静的思维方式与长远的眼光让她相信自己能够抵挡一切。尽管有时会与父母分别很长久的岁月，然而却永远不会有陌生感，也许在生命尚未酿造完成的时候，父母的影子便在她的生命中刻就了痕迹，甚至生命的本质便是他们的言行举止。这样想来，夫妇之间，除了短暂的缠绵是没有任何本质的牵连的，所以夫妻之间的情意较之与父母之爱，舔犊之情，兄妹之爱是最该等而次之的，也该是最为淡泊的。

    女人极想给帆电话，但是帆的妻每次跟女人提起帆时幸福的样子，让女人心痛，女人不忍让她陷入悲伤。

    男人只在两个月间就抛却了铜锁之约，看来所谓的天长地久只是自欺其人。

    许久来，男人尤如面前的一座山峰，为她遮挡外面的风雨，也遮挡了他身后的风景，让女人因为他的光彩而一叶障目，满眼满心都是他的影子。今天这座山峰突然夷为平地，外面的风雨骤然间涌来，风雨中女人感到茫然无措。女人的身后是一番救不活的爱情，前面是浓厚的漆黑，让她举步维艰。当世界静寂下来的时候，女人的爱情已经死去，只留凄苦、虚空的躯体牵引一双稚嫩的小手，在天地间踯躅。

金剑已沉埋

（六）踯躅天地念慈柔

别用锐利的目光
搅动我的惊慌
你小小的梦
没有温存的牵引
是否太冷清
久久地
暖暖地
握着你的手
若被猛兽追赶
让它牵引你
走向安宁
忏悔
在诗的呓语里穿梭
你小小的忧伤
是我永恒的倦恋
爱只属于
我的你
    男人很快从困惑中走了出来，又一次真实地回到女人身边，但女人内心一片凄凉，没有一丝暖意。
    冉冉要去对面楼朋友家玩时，女人正入迷地在看一篇网络小说。小说的男主人公颓废而奢糜地生活着，然而他无法让自己完全地沉在那种逢场作戏的欢乐中，他清醒的意识与浓厚的人情味让他时常游离在醉生梦死之外。她被主人公矛盾的心理紧紧地牵引着，一步也不想走开。可是冉冉不停地扰乱她的视线。那一刻她讨厌有冉冉的存在。她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到楼下，说，你自己去吧，过道时注意看车。冉冉不解地说：“妈妈怎么不送我？”女人说：“你看妈妈穿什么呢？”女人当时穿了一条黑色健身裤，带着一副白色的护膝，披了一件白羽绒服，没拉拉链。她觉得那身装扮特别有意思，懒散到了极点，不上班的日子女人喜欢以最懒散的姿态活着。其实她是有意如此的，实在是那篇小说让她欲罢不能，不然他一定会缠着她让她送的。看她这样的打扮冉冉不再坚持让她送。她上楼，冉冉走出楼门，女人回头看冉冉时冉冉也正回头看她，他的眼神里有着极深的东西，每次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女人的心都不由地往下沉。她不知道能否担任起这份重负，把他引向有益于他的路途上去。冉冉极强的理解力及领会力，让她有些恐惧，不知道她能把他带向哪里。他身上有着和女人相同的摧毁一些东西的欲望，这是很可怕的。她知道她今天的一些做法将无意中成为他将来处理一些事的做法。所以她必须压抑骨子里的那种不安分的东西和一种叫做爱情的可怕的东西，安静地守候在他身旁，让他体验幸福的安全感和踏实感。

    每个人都需要安全感，安全感或者说是对一种习惯的依赖，它是一个生命最强烈的渴求，人的恋母情结，便是对最初始的习惯的依赖。

    那天冉冉留在好朋友家里，女人和男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男人提议今天在外面吃晚饭。他们走进一家筋饼店。要了两瓶啤酒，点了几个小菜，边喝边聊。女人象一个富有创意的演员，男人呢，则是有着深刻的理解力及领悟力的观众。他们有着同样不肯安分的灵魂。男人的不肯安分是寻求一种成就感，男人的成就感。女人的不肯安分则纯粹是灵魂的不安，它渴望飞翔。

    女人是一个常常会自我陶醉的人，喜欢自我陶醉的人会常常有幸福感，并且有着强烈的自恋倾向，对危机感却表现得超乎寻常的迟钝。尽管这种危机感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已存在，但她一直不肯面对，它让她为难，她不喜欢简单的报复。女人夹了辣白菜里的一块生姜一点一点地吃着，从前她最讨厌吃姜，炒菜里的姜也讨厌。生姜的味道她不喜欢，但她的表情似乎吃得极开心。她喜欢让自己外在的表现与内心的感受形成强烈的反差，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种表现应该是内心深处或者说潜意识里的东西的外在表现。她知道是什么，但不想深究，不想让自己不开心，可是她又总在受那种潜在的东西的困扰。女人喜欢吃清淡的东西，男人则相反他喜欢有着强烈的刺激性的食物，这和他们彼此的个性极相似。女人低头看时，杯子里的酒没了，男人的杯子里还有大半杯。她笑着说：“我怎么喝的这么快？”男人微笑地注视着她，说，知道你为什么喝的这么快吗？男人说话的时候喜欢停顿，而女人的脾气却是一吐为快。其实她是不喜欢男人的这种谈话方式的，但男人的欲言又止不断地挑逗她强烈的好奇心。男人说：“因为你不喜欢把自己内心的一些感受表现出来，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他外在的表现也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内心的想法。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你不停地喝酒，尤其是说到某人的时候。”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卖弄。

    女人听了微微一笑，发自内心的笑。尽管男人刚才的一番话让她有些难堪，但她懂得欣赏，尤其是别人让她震惊的聪明的举动。从前她学过一些心理学，曾自认为可以洞察一些人的内心，但对于男人她没有那份自信，相反今天男人却胜她一筹。女人由衷地举杯，男人也微笑着举杯，笑容很迷人，没有一丝的得意。她喜欢男人的笑，含蓄而又懂得收敛。男人也会恐慌，在女人即将离去的那一刻，不是源于爱，是为了那一点点可怕的虚荣。

    那天他们聊得很晚，象热恋中渴望倾诉的情侣，即使如此，她的困惑和不安全的感觉一直那样固执地存在着。

    回到家里，没有冉冉活跃的身影，最初他们体验的是放松和惬意，但很快，他们心里空空荡荡、没有着落。

    今天男人夜班。女人独自躺在黑暗里，想到男人的母亲，阵阵恐惧。她刚刚做了胃切除手术，被确诊为胃癌。浓重的黑暗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女人的惊恐也排山倒海地漾开去。似乎男人的母亲正快速地走向另一世界，她的准确的预感让她万分慌恐，还有婆婆可怕的叮嘱。男人从母亲身边回来时，她一再地叮嘱男人，让男人带女人去医院做胃镜。婆婆目睹过，好多个深夜，女人突然胃痛，从睡梦中醒来，吃药，喝蜂蜜，甚至有时疼到不可忍受的地步。婆婆说女人的胃病比她还要严重。女人一直没勇气做胃镜，是因为年少时，父亲描述的做胃镜的痛苦，让她心有余悸。五大连池的神水没有缓解她的胃痛。从五大连池回来那一个月里，胃痛越来越重，几乎不能吃任何蔬菜，每天的食物是馒头泡开水，鲜奶也不敢喝。最近常常喝些啤酒，胃却安宁了许多。

    胃痛是一种危机，心灵的恐惧是另一种危机，是否能够以同样的麻醉的方式待之？

    尽管女人常跟朋友说，她喜欢让自己沉在天伦庭帏之乐中，比如将来开着林肯送孙儿上学，这也许只是一个梦。对于未来她没有太大的把握，那是她孤单的责任感无法左右的。对于死亡她没有太多的恐惧，可是对于冉冉，却有着难以了断的牵挂。他有着女人和男人身上一切可怕和可爱的东西。他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影子。他继承了他们的一切的好与不好：女人的执著与男人的心不在焉，女人的带有毁灭性的天性与男人的完美主义，女人的敏捷的思维与男人的极强的悟性，女人的尖刻的洞察力与男人深奥而阴险的内心。女人怕辜负了冉冉敏锐的感知，他的诡秘的目光是她温暖而缠绵的牵挂，为这目光，女人甘愿让渴望飞翔的灵魂和燃烧的热情永远地沉埋心底。男人是为自己活着，母亲不是为自己活着。作为母亲她只有坚守。能够坚守多久？她不知道。

    女人想起了那个蚯蚓的故事：一个十岁的孩子，由于父母离异，他从此变得沉默了，他再也不敢走向在做游戏的小朋友们中间，怕他们说到爸爸妈妈。用木棍掘泥土成了他全部的课间。老师走过来问孩子在做什么，孩子说，我在挖蚯蚓。他满脸泪水地给老师讲了一个有关蚯蚓的故事，他说，爸爸说过蚯蚓的再生能力很强，把他切成几段，他就能拥有几个同伴，他就不会孤单了。老师流着泪把孩子搂在怀里……

    女人想到了冉冉。孩子此时正沉在甜甜的梦里，也许他丝毫没有察觉有一场灾难在走向他，对于弱小的冉冉是不是有些残酷？冉冉也会变得如那个掘泥土的孩子一样寂寞吗？

    孩子没有同伴会孤单，其实大人失去了同伴也会孤单的。

金剑已沉埋

（七）寻医试图解心结

    乒乓球赛，男人与帆的双打成绩是全厂冠军。球赛结束不久帆为了结束与妻两地分居的日子，他们一同去了南方的一个核电厂。

    帆带走了女人的爱情，也带走了那个春天的美丽。夜晚的风徐徐吹来，女人感到阵阵寒意，她的灵魂在那个春天死去了。

    被关心着，牵挂着，宠爱着，是女人的幸福，也是女人的悲哀。无论怎样甜蜜的开始都要以辛酸结束。

    生命在一天天空耗，女人体会不到生的价值，日子平淡得如流水一般无痕迹。

    帆走后女人在网络里、在现实中让灵魂与一切并不讨厌的男人对话，唯独对她的男人沉默着，也许是在报复，或者是她的灵魂本就不安分，它渴望游荡，也许它最终还是要回到男人身边，但这段时间决不，它被压抑得太久了，被折磨得太久了，它需要清新的空气。

    风来到了女人所在的城市，这个名字是他的网名。他们约好晚上七点在哈市中兴路边的红房子饮吧见面。这之前他们在局域网的论坛及聊天室的交流很开心，好多人认为女人活得很萧洒，其实不然，她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而且恰恰相反，她凡事都有过多的顾虑。这次见面绝非轻率之举，女人似乎一直在期待着，期待的日子倍受煎熬，在理性与爱情之间。

    风的绝非大众也绝非美的外貌让女人有些蓦名的感动，蓦名的疼痛，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见网友，风是她曾经冲动过的梦，无法预料当这份冲动已渐冷却的今天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

    饮吧里，灯光柔和，悠悠地响着舒缓的乐曲，这样的氛围是容易让人产生缠绵的情绪的，尤其女人是那种在幽暗的灯光里，更显妩媚的类型，这是朋友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这样？她敏锐的感觉从别人的目光里验证过这是事实。所以在这样的光晕里，风有些如醉如痴，他渐渐地从对面的椅子上坐到了她身边，手臂从她的后背慢慢环过来，对于来自老公以外的柔情，她从来都是没商量地拒绝，而这次她觉得要是拒绝就显得虚伪了，她轻轻地靠在他宽厚的肩上……这是她向往的爱情，他的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低低地说：“你的头发真美！”她被他的低沉的声音弄得不知所措，她一面感受着汹涌而来的柔情，一面心不在焉地给他讲她是如何护理头发的，他似乎没认真听。她有意地说得罗里罗嗦，她说不清自己在逃避着什么。她跟他说，我洗头有三步，第一步，是用洗发香波轻轻揉搓头发，然后用清水冲洗干净，第二步在清水中倒入小许米醋，把头发放入米醋中揉搓后用清水冲洗，第三步，用那种最便宜但效果很好的老牌子的蜂花护发素，有时也用营养局油膏，最后用清水冲洗干净，我每次洗头至少用七盆水，所以母亲最不喜欢我在她的家里洗头发，母亲所在的城市限制供水时间，他们习惯了节约用水……说这些时女人感觉到风有些杂乱的呼吸，她回头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无限的柔情。一份来自于粗犷的男人的柔情更能让人感动，女人被他强烈的男性的气息吸引着，他伏在她耳边轻声说：“吻我一下。！”女人似乎被雷电击中了，意识陷入一片浑沌之中，不禁颤栗。很久了，她把和他之间的一切思想与情感的交流当作真正属于她的圣洁的爱情，然而圣洁的爱情离不开圣洁的吻，她有些悲壮有些矜持地吻着他丰厚的唇，他热烈地迎合着她的吻，他拥着她的手极有力，她无法挣脱。女人是一个不喜欢长吻的人，如果没有变化的长时间的吻会让她觉得乏味，他投入地吻着她，泪水滑过他们吻着的唇，咸咸的。幸福和悲伤都会让女人流泪。记得谁说过类似的话，飘渺的爱情要由肌肤之亲来验证它的真实，女人想以这个为借口接受他，可是她做不到，记得不久前看过的一部法国名著＜母与子＞其中的女主人公安乃德在她将要走到人生终点时，回首她生命中那些可爱的情人，其中有一个情人，他们的交往一直是她在拼命地逃，他在拼命地追，最终他也没能闯入那道最后的防线，而女主人公依然把他列为情人之列并且在生命即将熄灭时回忆起与他之间让人感动的追逐，脸上竟然绽放着迷人的微笑。这是女人最欣赏的带着一丝缺憾的爱情。女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试图接纳他狂热的冲动，他说：“跟我走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感染力，让她无力拒绝，只好由他拉着走近那道门，在那道门前，女人突然停下了，她说：“你这样有魅力的男人是不缺少女人的，你生命中有过太多与你走得很近的女人，我不想成为她们中的一个，我想做她们之外的唯一的一个不同。我们的爱情就停留在这个房门之外吧。”风有些不解地看着女人，并试图伸出手臂搂紧她，女人冷酷地躲开了。风说：“你既然真的爱我，就用你的行动来证明”在这之前女人对风给予她的爱情是深信不疑的，而当他这么说时，她似乎觉得让她越过那道门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女人最后有些缠绵有些不忍而更多的是果决地看了风一眼，然后笑着挥手说：“我走了。”女人真的走了，没再回头，任由身后的目光从失望滑向失落，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遗憾……一簇绽放在真空里的玫瑰，放到现实中它会很快枯萎的。

    这个即将走向巅峰或是终点却嘎然而止的诱惑，将牵引女人今生无数的梦，梦里永远走不出他的缠绵，但她无悔。

    不久一个豪爽、英俊的男人走进了女人的视线。女人在一种从未有过的交谈的默契中忘我地沉醉着。

    女人最近总被同一个梦困扰着，她走进这家著名的心理诊所时，李医生手上弗洛姆的＜弗洛伊德的使命＞正翻到＜弗洛伊德和女人的关系；爱＞一页，他正看到那一段弗洛伊德写给玛塔的信：我的公主，我的到来就是你的不幸，我将吻得你满脸通红，把你喂得丰满起来，你到那时就会看到谁是强者，是不吃饱饭的温顺的小姑娘，还是躯体中含有可卡因的高大疯狂的男人……听到开门声，李医生从书页中抬起头，透过250度的近视眼镜揣摩地注视着女人。

    来看心理医生的人大都面色忧郁而苍白，否则他们不会走进来。女人却是例外，她面带微笑，一脸的喜气，脚步充满活力。李医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李医生看女人的样子，似乎不需要过多的引导便能坦率地说出她的心结，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有什么问题？”女人说：“我对几天前的一个梦有些困惑。”

    李医生故意慵懒地说：“把那个梦说出来我听听？”女人毫不理会他的怠慢自顾自地说：“梦里，我从门外看到我从前的家门户洞开，其间坐一陌生男人正在吃饭，男人发现我徘徊在附近。于是起身追赶。我逃至另一房间，插上房门，几次房门欲开重又插上。然后我弃门而逃。逃到一个以古诗词为密码的房间躲避。有一对老夫妻正相对聊天，还有另一男子在，那男子似乎是熟悉的人，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一定是那名陌生男人追来了，心里依然恐慌，但我知道那位老先生是他的莫逆至交，另一男人又是熟悉的人，他们会保护我的，不会让那位陌生男士得逞。于是故作坦然地待之。那男人进来死死地注视我我也注视他，他说，在注视我的时候有电光闪过。身边的那位熟悉的男人说，他看的极清楚，确实有电光闪过。为证实，我们再次注视，依旧有一道电光闪过。我痛苦而无奈地捂住双眼，这时有几个女人进来。我与她们并不熟悉，她们让我写一个字，要测性格及命运，或者是心理测试一类的。我在一张有字迹的纸上写了两次都极不满意，第三次写完也不满意，但比前两次稍好些，把写好的字交给她们。然后梦醒。”李医生说，那个字是什么？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切”。清晰地记得交上去的那个切字左边的七写的没出头，怎么想怎么不象“切”？听后李医生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古汉语里，“切”的含义吗？女人突然想起从前在古书上看到的有关“切”的解释。不由地脸一红，随后鼻子一酸。但女人立刻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不想对这个陌生的医生坦露心扉。人常说，医生是用透视的眼睛看人的，所以不必隐藏什么，但女人想，毕竟医生也是人，他先为人然后才为医生。女人没回答，而是以事不关已的态度看着李医生。

    李医生的棕黄色的眼球在眼镜片后面灵活地转了一下，说，先说说你这个梦吧。你先是看到你的门户洞开，有一男子在其中端坐，在现实中应该有类似的情形，你内心深处有一个让你倾幕的男人，但是你在努力地压抑着逃避着，所以你要插上房门甚至弃门而逃，最终你无法再掩饰自己，但又让你恐惧，你只好捂住双眼。女人说：“那个老者和那个熟悉的男人如何解释？”李医生笑了，说，其实你应该知道他们在现实中是什么角色。女人微微一笑。李医生说，你对生活中的一些事极其不满，但你尽量压抑这种不满，这是出于你的强烈的虚荣心。你是一个不愿委屈求全的人，所以尽管你在渴望但你不会让自己真正地沉迷。

    其实弗洛伊德的好多理论是极有道理的。”女人说：“至少在人生的一定阶段弗洛伊德是完全正确的，在一定时期性确实左右着人的一切心理。”

    李医生注视着女人戴着的红色丝巾：“你喜欢红色？这是极热烈的色彩。”女人说：“是的，我觉得红色是生命的色彩。还在少年时候看过的一篇比较著名的小说，作者和小说的名字不记得了，但清淅地记得作者对于一位女人的描写，那是真正的让人赏心悦目。写的是解放初期，那时人们觉得洗了发白的军装绿才是美，或者人们都想做高尚的人，追求服饰的美被看作是浅薄而无知的。但人们无法掩盖心底对于美的渴望，那是人的天性，作者在描述一个女人时写到：风撩起她灰白色的衣襟，露出了鲜艳的红袄的一角。鲜亮的红色为女人增添了无限的魅力。”

    李医生说：“你相信爱情吗？”女人说：“我觉得爱情是神圣的，而神圣的东西是不会在一个人的生命中不断地重复出现的。重复着的只是激情，激情受来自彼此身体内部的魔力所左右，聪明的人是能够从这种魔力中逃出来的，不断地徜徉在激情中的人其实是不断地在犯愚蠢的错误，愚蠢的错误应该留给庸人，智者只能打点行囊远离。 ”

    李医生说：“对于婚姻或者说对于夫妻生活你很不满吗？”女人说：“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婚姻十全十美。”“那么说说你的不满？”女人坦率地说，就说说最近的几件小事吧。他因为我用了一个晶莹剔透的他准备用来做洗菜的不锈钢盆作了洗脚盆与我争吵不休。我相信养生学，对此也略知一二，他让我用塑料盆洗脚，大多塑料制品在受热时，对人体是有害的。我告诉他，享受生活表现在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何必那么教条？还有床头的朝向问题，人体内存在磁场，床南北朝向是最科学的，人体内的磁场与地磁场的方向一致，有利于提高睡眠质量。可是我耐心的劝说与抗议都无济于事，他把床头朝向了最糟糕的西方。还有不久前，我们一起逛文教商店，我们准备买一个笔筒，我选中了一种冷陶的椭圆形的笔筒，筒壁是古埃及壁画。充满神秘感。他选中了另一种聚酯材料的笔筒，是一只大象形的笔筒，极逼真，看上去象极细腻的陶瓷制品。我对一些物品的质地是非常在意的。他对此不太在意，他更喜欢经济而独特新颖的东西。我喜欢古朴的东西。我本该一如既往的妥协的，可那天我不想妥协。最后我买下了那只冷陶的笔筒。为此他一路上一直在埋怨我。最近在这类琐碎小事上，他有着强烈的支配欲望，一定要占上峰。一定要逼迫我妥协。其实他不是一个喜欢计较的人。这说明他内心深处有一种让他极度自卑的东西，他这种不正常的支配欲望恰恰是在寻找一种心理平衡。他要表现出他的强大，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羞愧。他的羞愧当然来源于另一个女人。我能找出我们之间的一切症结所在，却不知如何解开它。

    李医生透过眼镜看了女人一眼，说，你敏锐的洞察力及深刻的领悟力让你能坦然地面对一些问题，这是有益的，但同时也会让你陷入更深的困惑。

    女人深深地看了李医生一眼，他们的谈话不象是心理医生与顾客，而象两位知已陶然地对话，这让她很惊奇。

    李医生指了指身后的装满了心理学书籍的书架。说，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困惑。我研究心理学二十几年，几乎这里所有的书，包括国内的国外的心理学名著我都翻过。但更多时候，我是在利用前人的经验。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思考。即使有些见解融入了我的想法。使一些问题巧妙地解决了。但我的思考仅限于所遇到的病例，我思考的痕迹将随着生命的消亡而消亡。

    女人说，这也是我常常思考的话题。做一个有思想的深刻的人还是一个简单快乐的人。其实这由不得自己去选择，人的天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个人能做什么样的人。其实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女人，以最纯粹的方式活着，真的不错。前者让我觉得悲哀，我恰恰作了一个悲哀者，我的思想有着许多的独僻蹊径。这一切都将随着我的生命一道消亡，与简单快乐者的消亡一样不留一丝痕迹。这样看来这两者有何优秀与平庸之分呢？所以智者与庸人之说只是自欺其人。

    李医生说，你想过在婚姻以外寻找安慰吗？女人说，没有一个女人没想过红杏出墙一类的事，这是人之常情。“有过实际行动吗？”“呵…你能看出来我是一个不会委屈求全的人。我的世界里能够在思想上征服我的人没有。能够真正的狂妄如我的人也没有。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李敖,只可惜……”李医生听了哈哈大笑，“我很少见到一个女人如此自负，这是你执拗与桀骜不驯的一面，你还有着果敢的顺从的一面。仅这一面便会让你陷进去难以自拔。那时你的桀骜不驯也是束手无策的。”女人带有挑战性地笑着：“可那要我自己有意的沉醉才能做到，否则不会有人使我处于那种状态的。”“就怕你身不由已地让自己跌入那种状态，人的想法跟实际行动是有着很大差距的。”女人说：“我这是第一次见心理医生，我觉得心理学就是企图说服别人按着它所设想的轨迹行事。其实人的行动是难以遵循一定的轨迹的。在很多时候人是先有行动然后才有深入的思考，所以实质上思想是指导不了行动的。而是在受行动的牵引。”“你说的属于哲学，我讲的是心理学，二者其实有本质的联系，都在研究人性。你对人性的领会极深也极独断。一个女人的思想走到这一步，应该说是一种悲哀。”女人说，走不到这一步也是悲哀，是一盲目的悲哀，人生本身就是一种悲哀。谁能说自己的人生里面没有悲哀呢？……

    李医生的困惑，女人的困惑，在桌角的一摊阳光里跳跃。李医生的目光望向远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正沉在他的困惑里。女人悄悄地走出诊所。

    正午的阳光暖暖地泄下来，女人迈着轻快、缓慢的步子走在阳光下，她的困惑还在，却不似来时那般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