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词语》

徐子陵

《词语》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一个词语之中生存。
                    ——题记
A.
或许仅仅是些符号，它们提供识别的痕迹，如同
每个人的脸庞，彼此能够察觉出彼此差异的细微；
而对于脸庞之下的血和肉，依然如此陌生：
我们在两个极点被一组深渊所隔断，
人的轻与重吐出冰冷的光与潮湿的泥土，
在反复进退里，偶然鞭打着人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去调和这不可调和的间隔。
B.
打开语言与词汇，打量寄居在洞穴里的家伙：
他身份可疑、表情诡秘。
动物园中的小熊猫是这家伙的近亲——可爱而危险的生物。
命名与这种生物并无关系，洞穴之外的阳光与这种生物并无关系。
它们静静地摸过围墙脚下的水泥边缘，
成群结伴去看一枝梅花。
月色如水，水波起伏，
往往在这种时候：
一些往事就很容易被飘落的花瓣所击中；
森林中的很多果实就很容易被这种生物所吞咽。
C.
我们习惯将一个词语，隐藏在很多词语之中。你看
我们正在把一个词语，隐藏在很多词语之中。
它需要你去寻找，需要耐心——如同：
石沉大海；
把一枚落叶放回秋天的树林；
偷运一具被谋杀的尸体回到战场上悄悄掩埋。
或者情况正好相反。
词语习惯将我们收藏，假如收藏并不意味着光柱中的尘埃
并不意味着成为灰烬或者化石的冲动与努力。
词语正在和词语谈判，他们用心叵测，谋划着将我们一网打尽：
海水无所不在地包容；
树林用静默与秋天亲昵；
大地无言地承接速朽的肉身，生长出粮食和风……

徐子陵

词、词、词……
（或“在虚空中写作与阅读，不要有所奢求”）

波诺纽斯问正在装疯的哈姆雷特：“殿下在读什么呢？”王子回答：“词、词、词……”
在这个星球上，往往有很多疯子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疯子看世界的眼光，真的因为脑部神经元的破碎或丰富而洞察到了世界背后的案底么？
这个“太、太脆弱的肉体”——时间从它体内穿过；空间也就是无限，而这无限的空间之中暂存的世界，原本只是一瞬间的能量的聚合，原本只是虚空的绝对中的一个偶然。
这个“太、太脆弱的肉体”，这尘中的尘……自身地存在尚且难以达成与把握，更何况去谈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文本和文本的世界的观看？人们就这样一代代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明月松间花酒，还有一盏夜光杯辉映着这月的光华么？拼将一醉万事休的深情与放达，会在杏花疏影里随着生死之交的一宿笛声而从此消散如绝唱的广陵散么？
世界在改变着，世界在永恒的改变着。人早就被抛入了这个狂暴和无边静默的现象的海洋。意义，似乎只是一种奢求。词语、词语、词语，仿佛是水和水的分子彼此咫尺天涯，仿佛美丽的海底沉积了亿万年的沙砾已经两两相忘……
然而，在这深海之中，在阳光不能抵达的海床之上，有黑色的贝一枚。它捕获了偶然落入它体内的一颗沙砾。人们会以为它是在孕育奇异的珠粒，其实它只是在痛与疗伤之中分泌出汁液将这沙砾包裹。
在这海底的深黑之中，它发展它幽暗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