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草 情

柴福善

草    情
                              柴福善

世上凡有土的地方，就会有草，不管千里平原，还是万仞山冈。生活发展到今天，甚至城市在挤空隙种草，即使十几层阳台，也摆上几盆花花草草。当然，农人不容禾下长草，而田埂、路边却依然茵绿。
草于我感情很深，时常独步城外，踏上阡阡陌陌的田埂，任露珠滚一脚沁凉，任草尖抚满眼温馨。春踏青，夏踏绿，秋踏黄，冬踏枯白。踏程中，一缕无言的缠绵悄然自心底涌起，仿佛又回到赤脚的童年。
童年生长的地方，就是故乡。我的故乡是一偏僻小村，却有大片土地，既生五谷，又长野草。谷为人需，草作畜食。故乡野草种类多少，我说不清，即使名字能叫出些许，还是父辈指点的，至今也记不得一二了。
有一种节节草，常生长于沙土坡上，一丛丛，三五茎不等，无叶，六七寸高矮，笔芯粗细，俨然脱落叶子的竹子。侏儒之竹，可惜不能成林。竹有节，它也有节，节节联缀，清风摇曳。我常爬上沙坡，节节草下每每有指甲盖大小的深窝儿，手便偷偷抄进细软如面的沙中，猛地连窝儿端起，就有一活物钻出，且倒着行走，大概以为那就是前进。人们俗称“老陡”，“陡”是否为“倒”字念白音了呢？无从考证了。老陡无论怎么倒爬，也爬不出我的掌心，便戏陡儿是孙猴了，我当然是如来。如来做够，一覆手，随它遁去，不再管，只管将露出紫红根须的节节草拔下，一节节地揪扯。每揪扯一节，便噗的一响，噗响不绝，一茎节节草就真成为节节了。藕断还丝连呢，它连丝都没有，断得干脆、利落。一茎扯完，再扯一茎，好开心，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好玩之物了。不知揪扯了多久，一直漫撒了一地，支楞楞的节节草眨眼七零八碎了，顿生怜悯之心，就又拣起，一节节衔接，直接得一茎茎完美如初，但毕竟不是当初，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再有一种塔克儿，学名不知叫啥，叶子手掌一般厚笃，猪羊很喜爱。结枣核儿似的果儿，浑身是刺儿，又细又尖，人不能吃，对于我，其用途根本不在吃，小心翼翼地一颗颗摘下，见咩咩叫唤的白羊灰羊，突然抛撒过去，疙疙瘩瘩全挂毛上，羊瑟瑟抖动，根本抖落不下来。末了，升级于伙伴之间，向对方头上抛撒，抛与被抛一样乐不可支，瘫软于地才算罢休。以致一旁大人也禁不住诱惑，童心萌动，互相抛撒起来。这时，我们捏紧小小拳头，屏住呼吸，但不晓得为哪方加油助威，索性静观“大孩子们”的胜负了。
还有一种水球儿，秧子不伸藤蔓，往往展出众多枝杈，枝叶间垂挂一嘟噜一嘟噜水球儿，豌豆大小，如葡萄一般。初时青绿而涩，秋则黑紫而甜。地里见了，伙伴便一呼而上，你争我夺，大把大把揉进嘴里，那滋味，葡萄一般的甜呢。有时不慎水球儿爆破，紫汁溅上脸手，洗也洗不去。也无须去洗，那是烙上童年的浓重秋色。黑紫者吃尽，青绿者也一并采下，擗一片蓖麻叶，做成碟状，与叶柄贯通，放上水球儿，举至朝天的嘴边，一鼓作气地吹，球儿上下跳动于“碟”内，气不停，跳不止。此刻，浩淼蓝天而不见，唯见空无所依的球儿跳、跳，一直跳至月升东山，村头隐隐长一声短一声呼唤，才想起草筐空空。忙不迭割几把，敷衍筐里，脸尽兴地笑着，心却忐忑地等待父母责骂。
责骂没少挨，谁叫那时是孩子呢？不挨骂长不大。现在大了，想听，父母也不会骂了，况且已为人父。虽为人父，可心灵深处总觉自己还是孩子，有时真想在父母膝下再做一回孩子，再过一次童年。可惜童年不再来，但童年的野草总不能忘怀。草一岁一枯荣，而记忆却常绿常青，哪怕记忆有一刻会模糊，模糊到叫不出草名。叫不出名字也是童年草啊！
                              

梅笛

文笔流畅，文思纤细，另我想起美丽的童年。时过境迁，倒是徒生惆怅了。

一梦

回首往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柴福善

谢谢梅笛、一梦，所言极是。梦在，而童年早已不再！

毫端蕴秀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草虽岁枯，却蓄势待发，百折不挠，如平凡人生，淡薄、持续亦执著。

柴福善

谢谢斑竹，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