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海棠醉春舞

海棠

[这个贴子最后由海棠在 2004/07/22 03:05pm 第 4 次编辑]


   

    窗外，新雨初歇，花团锦簇，娇媚嫣红。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柔媚的花瓣上，红裳明珠，娇艳欲滴。
    这里是玉春楼。顾名思义，就是青楼。自六年前我家遭遇那次惨烈的劫难后，这里便成了我的栖身之所。六年了，六年来我为了守住自己的清白，吃了多少的苦，挨了多少鞭子，这其中的苦楚无人能晓！终于十八岁那年我凭一曲《海棠醉春舞》扬了名，成了全唐州城最红的姑娘，这才算是苦尽甘来，可以保得住那“卖艺不卖身”的招牌了。
    现在，我就是老鸨的摇钱树，她得陪着小心的恭敬着我，不然我若翻脸，那白花花的银子岂会流进她的腰包里？
    我缓缓踱到窗前，望着窗外满园的海棠花。
    微风牵起我鹅黄的衫子，卷扬我乌黑的秀发，翩然若梦。
    不经意间，手指触到腰间的一块玉佩，思绪便不可抑制的想起一个人来---他是玉佩的主人。
    十八岁那年，一阵悠扬的竹箫声将我引入一座别致的宅院。吹箫的男子披一藏青色的长衫，神情专注，颀长挺秀，难掩的俊逸。箫声引起了我的共鸣，便和着他的曲子舞了起来。
    我时而翩跹如蝴蝶，穿梭在山林里；时而欢快如游鱼，畅游在清溪里；我婀娜得仿佛风中的杨柳，嫣然得如同绽放的海棠。在他 箫声的引领下，舞动一季，迷人春光。
    风过处，他的衣袂姗然飘动，他逸似惊鸿，我翩若蝶舞，这一曲，我们竟如此和谐！
    我没有告诉他我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更没有问有关他的任何情况。
    临别时，我将一方秀着海棠花的罗帕赠与他，上面书着四个字：一切随缘。
    他也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回赠与我，他说：“有缘人天涯咫尺，无缘则咫尺天涯。”他很善解人意，也不多问什么，只说：“姑娘的芳名，是否可以相告？”
     “海棠。”我莞尔。
    他一拱手：“在下砚池，后会有期！”
      砚池，多少次在梦中喃喃呼唤着的名字！那个一见下便钟情于他的人，令我魂牵梦萦！可这个情字，又怎是我这样的人该有的？
   回到玉春楼，我将那首曲子改编成歌舞，取名《海棠醉春舞》。此曲一出，我一举成名。
  “又是一年春草碧，又是一年海棠红。”我轻轻的叹息。
   不知何时，丫鬟翠云已来到我的身旁，她说：“小姐，该准备一下了，还有一个时辰，今晚的贵客就要到了。”
    “今晚的贵客是谁？”我问。
    今夜我要表演成名绝艺《海棠醉春舞》，这早已成了我的保留曲目，若非王公大臣，已无几人可有此眼福了。因此我禁不住好奇。
   “唐州首富，柳逸云。”
     “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呢？”
     “据说此人是个正人君子，从不涉足烟柳之地，今日若不是县太爷做东，料他也不会来的。”
     “原来如此。”
      我坐在铜镜对面，将头发高高的挽起来：轻鬓浮云，纤娥初月，秋波一转，百媚具生。我凝望着镜中的自己，里面的人儿，美丽不可方物。
    大厅里灯火辉煌，钗光碧影，宾客满座，甚是热闹。
    我一身红衣似霞，由几名丫鬟伴着盈盈步到台前。透过轻纱的幔帐向下望了一眼，这一眼竟让我见到了这一生刻骨铭心的两个人！
    为首坐着的那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正悠然的品着茶。我仿佛又看到了刀光剑影中父亲无力倒下的身躯，我亲眼见到了那个持着利刃的蒙面人除下了面巾，面巾下的一张脸，刀一样刻在了我的心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眼中冒出仇恨的烈火，似乎要把我整个人都点着了一般。六年了，我四处打探了六年！谁知得来全不费功夫！坐在他身侧的年轻人，一袭藏青的长衫，难掩的俊逸。手中虽少了一管箫，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他是我腰间玉佩的主人----砚池，一个我日夜思念的人！他们似乎是很亲近的样子，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乐声响起来了。也许今夜的一舞将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一 舞了，舞给我最爱的人和我最恨的人。我且舞且唱：
    山悠悠，水悠悠，柔情似水，往事难留；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浅情终是行云无定；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细想重来，断肠多处；
    魂兮梦兮，不曾相聚，山高水远，无限关注。。。。。
    一曲罢了，四座喝彩声迭起。我幽幽的望了砚池一眼，看他的眼神，他亦早认出了我。
    砚池，这首曲子，你可还记得么？
    我飘飘地四下施了一礼，说：“今夜见各位大人意兴盎然，小女子想再抚一曲与各位大人助兴如何？”
      “好！”我的仇人第一个朗声应道。
    立时有丫鬟将古筝送上，轻纱的幔帐被缓缓撤去。我跪坐琴案前，红色的纱裙散落在地上，犹如一朵绽放的海棠。轻轻抚动案上的古筝，琴弦在我翻飞的手指下微微颤动，这一曲是《十面埋伏》。
    我又回到了六年前，六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庄园在火光中焚毁，血花在刀影中翻飞。
    我的眼前又闪现出父亲无力倒下的身躯和凶手除下面巾后那被火光映亮了的脸。我的母亲悲恸欲绝，拔剑自刎，倒在了父亲身旁。
    而如今，我的仇人正安然的坐在我对面听琴，我的心中一沉，手腕一翻，曲子徒然高亢，激越，仿佛是一把利刃，要插入那凶手的膛内！
   “嘣----”弦断了。一颗殷红的血珠从手指上滚落，滑到案几上，绽成一朵眩目的花。
    站起身来，散在地上的纱裙慢慢收拢。我深施一礼：“各位大人，小女子技浅，扫了各位的意兴了，我。。。。”
     “海棠姑娘，今夜表演精彩非常，琴艺更是精深，柳某今日领略了姑娘的风采，不枉此生了。姑娘快去包扎一下伤口，休息吧。”没等我说完我的仇人便打断了我的话。   
   “大人过奖了，小女子告退。各位大人今夜尽兴。”说完转身下去，留下身后一片啧啧的赞叹声。
    次日，老鸨喜滋滋得来见我，告诉我柳逸云要替我赎身。
    我并没有接她的话茬儿，只问：“妈妈，昨夜堂下居首席坐的那个人就是柳逸云么？”
     “是啊，是啊，人家可是替你解了围的！”
       果然是他！
   “那么他旁边那个少年是谁？”
     “那个翩翩公子呀？个死丫头，眼睛只顾着往小白脸那儿瞟！”
     “到底是何人？”
     “他呀，他就是柳府的公子，柳老爷的长子---柳砚池。”
       竟然是这样？！他是我仇人的儿子！世事难料，我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
   “哎呀海棠，这柳老爷可是唐州的首富啊，你若跟了他，这辈子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
       我不答她的话，因为我根本没听她说什么。
    见我不理她，她又接着说：“这嫁过去虽然说只做个小的，可这在烟花柳巷的姑娘能嫁到柳府已是莫大的荣幸了，何况柳府的大夫人已是人老珠黄，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人儿一嫁过去，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妈妈，我想知道您给我开的赎身价是多少？”
     “你，你个死丫头，我告诉你溜老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妈妈别急，我只是说句笑话。劳烦妈妈转告柳老爷，我要他明媒正娶！”
      一听我这话，老鸨转怒为喜：“好好好，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四月初三，老鸨又来了，她说柳逸云将在这月初十娶我过门。不多时，翠云进来，说柳家公子砚池求见，我谢绝了。
    透过门缝，看着那个青色的身影默然离开，我的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散落。
    四月初十。
    唢呐欢快的吹着，我却从长长的尾音中听出悲鸣和凄婉。穿着大红的嫁衣，戴着凤冠，我端坐在花轿中。衣袖内，藏着一柄利刃。这柄短剑叫做“血溅”，它吹毛段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大红的龙凤烛，耀眼的“喜”，烛火在劈啪劈啪的响着。
    我静静地坐在挂着大红幔帐的紫檀雕花床边，红色的盖头垂在我的脸前。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脚步声愈走愈近。我屏住呼吸，攥紧了手中的利刃！待那人走近，我举起“血溅”狠狠地向他刺去！剑刃如腹三尺，在狠狠地抽出来。
    这一刻，我做了六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积蓄了六年的仇恨，在这一刻爆发！
    剧烈的动作，滑落了盖头。
    砚池！我看见他用手捂住腹部的伤口，那里有血汩汩地流出来。
    我呆住了。手中的“血溅”“叮”地一声跌落在地。
   “怎么会是你？”
    他凝视着我，琥珀色的眸子闪耀着清澈却动人心魄的光芒，瞳仁里映出我的影子。
    他牵起我的手，缓缓从怀里掏出那方洁白的罗帕，他说：“海棠，自一年前与你相遇，便已钟情与你。有情人天涯咫尺，自那一天起我便将你的名字刻在了心上。这一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你，无时无刻都在寻找着你。谁知你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叫我找得好辛苦！”我紧紧抓住那方罗帕，泪已如雨般洒落。
   “海棠，本来今夜是想来问你为何不见我，为何要嫁给我父亲的。现在我又想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拥我紧紧的。
    我挣开他的怀抱，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爹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活着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他，而嫁给他就是为了今夜！剑上喂了剧毒，无药可救。”字字句句锥心般痛楚。
    他愕然转而又释然。
    他笑了，静谧的微笑，温和得像三月纷扬的柳絮。
  “也许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他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慢慢向后倾倒。
    我向前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跌坐在地上。
  “假如一切能重来，君可愿屏弃一切的恩怨，与我执手携老么？”他费力地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摸出腰间的玉佩，轻轻按在他的手心。
   “海棠，忘记仇恨吧，你应该活得快乐。”他笑着，难掩的俊逸。玉佩缓缓地从他手中滚落，被大红的烛光映成一片血红。
    难道是我错了吗？如果不是，又是谁的错？
    我拾起玉佩，合在他的手心里。又拾起那柄短剑，高高地举起，将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天下第一才子

  天啦！又是一段错误的孽缘，早知今日还不如昨日不见。

凝情若水

纵然有百样的深情千般狂，无奈他沧海桑田少因缘！

柳清

仇恨加于何种甜蜜之上都是苦难~~~~~~
文章前面铺垫较细，结尾收得太快了
如层层剥茧展开来，或许感觉会更好些~~~：）

峡江秋叶

怎么会这样？？？伤心~~~~~~~~

海棠

下面引用由柳清在 2004/07/22 09:50pm 发表的内容：
仇恨加于何种甜蜜之上都是苦难~~~~~~
文章前面铺垫较细，结尾收得太快了
如层层剥茧展开来，或许感觉会更好些~~~：）

谢谢柳清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