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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芳菲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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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5 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想从叶澜山回到师父那里的叶枫想为师娘准备一份寿礼,师娘很喜欢绣品。母亲的侍女水江儿便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那人住在高高的孤华峰上,复姓芳菲,单名一个尽字。
叶枫听到的时候一笑,哪里有这个姓?是她自己杜撰的吧。
水江儿嫣然一笑,姓名本是代号,又何必在乎祖传还是自创?
他好奇地去见水江儿口中的芳菲姨,原以为很孤僻的女子却意外的有着温婉的母性的笑容。她的绣品精巧细致,足可以与日月争辉。
她和叶枫聊起很多,关于叶枫的一切,她是怎么知道的?叶枫都不愿去想。只觉得她的语调如涓涓细流,使人有步入桃源般的清爽和宁静。
他望着那一件件被她小心叠起的小衣裳,一件比一件大一点,一年一件,那他的孩子,应是十六岁了吧,若他还活着,应是最幸福的儿子了吧。
她没有提过她的孩子,但叶枫却忍不住这样想,除了死别,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如此有母性的女人离开自己的孩子?
那一刻,叶枫甚至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我的母亲是她,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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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她消失了,与此同时,江湖中数人殒命。
四月飞雪,这是四月飞雪的杀人手法,是飞雪,不是飞血,他们几乎是冻僵着死去。
她回来的时候,掌门的儿子叶枫,如此颓然地站在她门前。
“为什么?”他的眼中满是血丝,“为什么你会是四月飞雪?”
她看着他,很久,很久,“叶枫,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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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的年少轻狂已是昨日黄花,在看透太多人间的虚伪和险恶后,芳菲姨是四月飞雪又有什么可惊讶?
那一天飞花满天,叶枫伸出手,有柔软的花瓣落在掌心,他不禁要问,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呢?
芳菲姨从叶澜山消失了很久了。
那一天,她却出现在她不该出现的地方,进入了叶枫的视野,没有剑,只是一身柔软的轻装。
她的对面是一个少年,她对见到少年仿佛是早已知晓,但依然满脸惊喜。
四月飞雪——叶澜山司暗杀的丹凤堂堂主,并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而在满天飞花的日子,有一个少年将一把锋利的剑刺入了她的胸膛。
她没有避,只是怔了一怔,她的目光哀怜,不忍也不怨。少年的恨意溢于脸上,芳菲尽的手却抚摩着他的面庞。
叶枫急急奔去,扶住了那即将倒下的身躯,她的血模糊了他的双眼。芳菲姨却让他不要追那少年,因为,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孝男……
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无论什么理由,怎可以向生身母亲拔剑?
答应我,要照顾他。
答应我,答应……
叶枫的泪割裂了面颊。
她无力的手落下,如凋零的花。一瞬,落花如急雨……
孝男,你可知那每年的小衣裳吗?孝男,你可知她的思念。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喜一忧,都在牵挂着你啊。我曾盼望她是我的母亲,我曾如此羡慕她的儿子。
孝男,为什么?芳菲姨,这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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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人间四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花般的容颜,盛开的青春。花玉灼,虽出身小户镖师之家,却嫁入显赫门庭齐家,才子佳人的故事,讲到这里也尽了吧。
相夫、教子,敬奉公婆,丈夫齐彦邦虽有些缺点却也还过得去,生活平静却有一种安详之美,直到——那个可以叫做她小叔的人的到来。
一瞬心动,随之一笑置之,她深深地知道一个良家女子的责任。她知道她的生活还将平静如昔,而且她的孩子,就要会叫娘了。而他的丈夫,正在远处冷冷地注视着她那片刻即逝的羞涩的笑。
她是没有心机的女人,不似其他的妯娌喜欢说长道短,也从未探询过这个家在她到来前的往事。丈夫的心思从未告诉过他——更何况,他与弟弟的嫌隙。
大富大势之家总有逃不开的相同命运,骨肉相残在那个夜晚毫无征兆的来临。她不巧地成为了见证,她出于侠士的本能挺身而出,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丈夫……
她终于没能挽救那年轻的生命,那个有着漂亮眼睛的青年曾以为岁月能冲淡一切,但终究,还是逃不开阴谋和私欲。
她必须死,因为死人不会吐露秘密。她必须死,只因为她对着别的男人笑了一笑。而要杀她的,正是她孩子的父亲。他的怀疑和偏激已经要折磨死他自己,他必须要杀她,杀了她,才能拯救自己。
花玉灼,毕竟不是任人宰割的女人,拼死一战,她从魔掌中逃出。而随后的故事,却是她史料未及。
夫家齐家,一夜之间少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这样的事最容易联想。而她的丈夫,居然就是这种说法的始作俑者,他还在亲友前为孩子的苦命而痛哭!
一夕之间,她成了武林皆指的淫妇,重伤的她难以为自己辩白。昔日行侠仗义的她突然有了许多的仇敌,其实乃是丈夫派来的杀手。她终日躲藏度日,伤势经久未愈终成顽疾。但更痛苦的是,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孩子。
花玉灼消失了,有人说,她已经死了。花开花谢,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的确死了,但又有一个人,借她的躯体活了下来。
她住在山之峰顶,山曰叶澜山,峰曰孤华峰。
那人复姓芳菲,单名一个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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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后,齐府。
“彦邦,彦邦你来啊?你瞧你那宝贝儿子孝男,竟然敢掐景男啊!”粉色衣服的艳丽少妇抱着一个婴儿,呼扇着她宽宽的却薄如蝉翼的袖子。
“我没有!”少年的眼神十分的倔强。
“还没有,瞧,都紫了!”少妇的眼睛瞪了起来。
齐彦邦踏进屋内,“又乱喊什么?”
“我那么大声?难道相公你没听见啊?”少妇拽着齐彦邦的袖子摇着。
“我不过是抱了一下弟弟而已。”
“哼,谁知道你什么居心?”
“无理取闹!”惜字如金的孝男这样表现自己的愤怒。
“哎哟,竟敢这样说长辈,彦邦,你管不管啊?……”
“哼!”孝男再也听不下去,甩开袖子大步向外走去。
屋外,正逢几个堂兄满身酒气地回来。
“孝男,怎么,呃……一脸晦气啊,婶子给你气受了是不是?哈哈,孝男,看开点,谁让你的亲娘抛开你跟七叔跑了呢?”
“你再提她一个字,我就一刀杀了你。”
“好大的火气啊,呃……”堂兄继续打着嗝。
“哎呀,你跟他说什么。”另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堂兄在旁边开腔了,“整日里一张苦瓜脸,那种淫妇生出来的儿子,要是正常才怪哪……”
雷霆般的一记重拳,刹时击碎了他的肩胛。
那人在血泊中狂喊:“来人哪,这个淫妇的儿子要杀人啦。”
刚才还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人们,此时蜂涌般地冒出来,他们的眼神如此地怪异,仿佛知道这一天终要来临,但却惊讶于它的突然。
周围的人不敢上前,但孝男已经感到窒息,他感到自己被所有人包围着,他们偷笑着他的出身,等着看他的堕落,他像是一个从小被搁置在戏台的小丑,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在他的眼泪中狂笑。
父亲走了出来,他的威严如昔,他的眼神异常地复杂。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孝男的嘴角流出一丝咸涩的东西。
“爹!”孝男无比凄凉地轻呼,他向他的父亲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碰到。他无声无息的晕倒,他唯一的希望已在一瞬破碎。
他醒来的时候,身在一个残破的草屋,他知这族中让犯了错的子弟面壁思过的地方。他摸到了身上的毯子,向旁边望去,父亲的背影映入眼帘。
“爹……”
齐彦邦转过身。“你醒了……”
“爹,你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对景男怎么样,他毕竟……是我的兄弟啊……”
彦邦心中一凛,许久才慢慢说道:“我知道,我看清了,那只不过是一块娘胎里带出的胎记。”
孝男的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爹,您知道吗?您打我的时候,我真想死了算了。如果连您都心里不再有我,我就太孤单,太孤单了……”
彦邦摸着他的发,“傻儿子,怎么今天这么多话?”
“爹,我本来不是个寡言的人的,我常常和自己说话,可最后,我都说不通我自己,归根结底,都因为我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彦邦的手像触电般放下,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爹,你为什么会娶她,又为什么让她生下我?让我一出生,就担着不属于我的罪。如果可能,我宁愿让她从没存在过,哪怕连我自己都不存在,也比现在好受得多!”
“孝男,这话可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么多?当年,她在乎过我吗?我不欠她什么。只要能让她消失,让我遭天谴我也不在乎!”
彦邦微一歪头,探询的口气道:“难道,她还没消失吗?”
“没有,这是我的感觉,每年四月,我总有种奇异的感觉,好象什么人,在背后冲着我看,待我一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彦邦摇头笑笑,“这又能说明什么?”
“爹,你不要不信,我齐孝男就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天下人,不敢再看不起我!”
与之相应的,是齐彦邦不易察觉的淡淡的笑容……
转眼已是暮春,花要落尽了。
星夜,少年擦拭着手中的剑,他一遍遍地擦着,比大姑娘还要仔细。
剑中映出的,是一种从未显现过的欣喜。
他佩服着自己的缜密和勇气,许久的压抑就要在明日的一瞬烟消云散。
他把剑而立,忽然飕飕地舞起来。他要重生了,以一个人的血为祭!
他觉得窗外的星斗仿佛都亮了起来。
他仰天长笑,直笑得泪涌了出来,渐渐变冷,风干……
*****************************************
叶枫将芳菲姨带回了叶澜山,外面,没有她灵魂的栖所,她是属于这里的。
叶澜山的掌门,是与叶枫少年离散,并没有多少感情的母亲。
但今日,他破例要主动问她,问她关于芳菲姨的一切。
一瞬间,叶枫觉得母亲仿佛老许多,她又要面临一次挚友的生死离别。
她还有悔,因为她从未劝阻过芳菲尽去看他的儿子,即使明知道那有危险。她不能再折磨这多难的母亲和她得不到任何成全的母爱。
斯人已逝,她应不会怪她说出她的秘密吧,就是连芳菲尽自己,也应曾想找个人倾诉吧。
但芳菲尽不会说,因为她怕自己的泪流不完。曾以为一切已随时光淡去,但一揭开,那痛依然噬魂销骨。
叶枫的母亲天如,第一次不再像个高高在上的掌门,她疲惫地坐在儿子的面前……
往事,已随风了么?没有,永远不会……她娓娓道来,不带任何感情,但叶枫听得出她是在深埋着它们。终于,她的口中道出了那个名字——花玉灼。
风瑟瑟,叶枫与母亲同立于孤华峰上。
“孩子,玉灼杀的人,都是应死之人,他们给别人心中造成足可毁灭一生的伤痕,但却逃开了律法的惩罚。就像……”天如微微一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建立叶澜山么?一切并不似外人所说,我从未想在江湖上争些什么……”
叶枫淡淡地道:“我知道,是为了芳菲姨这样的人……”
天如转头看着儿子,她的眼中有莹亮的东西。
叶枫依然望着远方:“娘,让我这样叫你一声吧……比起芳菲姨和齐孝男,你我都应更幸福啊……”
天如沉默,她忽然间不知是哭还是笑。
叶枫手中的一捧花瓣被抛上了天际,“芳菲姨,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啊,把它们绣在你的绢上吧,这样的话,它们就永远——不会凋谢了……”
漫天花雨,迎风而去,然后,缓缓,缓缓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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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7 0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芳菲祭

呵呵﹐搬個板凳來先﹐坐下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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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7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芳菲祭

看完了,很感人,母愛真的很偉大.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12-17 17:3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芳菲祭

娃娃看完了,很感人的文章.母愛總是最偉大的.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12-17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芳菲祭

很有小说散文化的风致
每一比勾勒都清澈动人
但是似乎少了点小说应有的连贯
楼主觉得呢?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12-17 18: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芳菲祭

当作散文来看更舒服些~
想象空间很大啊~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12-20 10:1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芳菲祭

这是一首富含情感和哲理的诗,在这里吸引我们的不再是故事本身,而是充溢的情感,令人震颤的不只是母爱的伟大,更让人窒息的是,权欲对母子之情的摧残和扼杀。我很难想象当儿子明白真相的时候,会怎样。而那个所谓的丈夫、父亲,在得到权利的同时,他还有什么愉快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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