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男人四十祭

天云地野

男人四十祭
文/天云地野

  
                             
    不知不觉，没有怎么掐算就翻越过三十岁的人生大山，走过了四十岁的原野，淌进了往五十的河流中。一个男人的五个十年之野！
    四十岁的男人该是个什么货色的东西，换句话说：四十岁的男人该是个什么样的标准、模样？孔老二那家伙说过：不惑！这么简单？我不相信。最近读了于丹的《＜论语＞心得》，发觉自己很惑，于是不知所措了。
    按一般的说法，四十岁的男人，因为有过前三十年的奠基和开拓，家庭、事业、人生目标“立”的都差不多了，只是如何保持这支股票的升势，让它在K线图上趋势良好，按照自己的预期目标行走，给自己在耳顺的时候结出不比预期效果差的果实。回首自己的四十年人生历程，发觉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情结，结构简单：成长、工作、结婚、养家糊口。展望下个十年，没有什么预期目标。于是，我觉得自己没有整好自己的前四十年，甚至于荒废了天赐之年。
    从出生来到这个世上，不幸就注定跟准我了。文革伊始投胎，武斗火暴时节出生，文攻武卫的有色教育过早地往稚嫩的大脑里乱涂，涂得到今天大脑还一塌糊涂的，常常梦里数着星星，醒来问自己头脑是否发育全了。从解放开始，家庭背景就是黑色，自然，没有了可依仗的东西来扶持这个黑色家庭的一切，即使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我，包括哥哥和姐姐，都没有可遮风避雨的政治雨具；在狂风暴雨、飞沙走石的时候，躲避的本能是我们得以求生存活的唯一法宝。到了读书的时候，每次填表时都要填上那很不情愿填写的家庭成份一栏：地主！年少的心灵唯一可以平衡的，是有更黑色的成份写进纸里。一位很不坏的的漂亮女老师在课堂还常常把我们这些五类分子子女与教科书上的黑例子进行比较。不是她的内心主动，可被动的年代就这样教育、培养了被动的主动。学习成绩好点，也是错，说什么思想有问题，学习成绩差了，还是政治批判的对象。可是，也不能不学习！总之，那是个很难侍候的岁月。岁月本身没有好坏，日子本身没有对错，可一旦对时代没有了方向，岁月变得不能捉摸，孱弱的个人又能在那时怎样呢？好比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明知天寒地冻需要一身温暖的衣服和一个温暖的家，正常的感想只能停留在一念之间的。那时的我，何尝不是这个样子，面对变态的时代？
    好雨知时节。可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就像一个想开好车的新手，因为前方的雾气太浓太纷乱，无法知晓该向那个方向把轮子。“我不知道风在往哪一个方向吹”！这是我的童年。等方向明了时，又错过了开车的好时节。可见，想知时节的好雨未必就能够有机会得到好时节。晕着头的我，这样糊里糊涂地走过了前三十年，没有成就、没有自豪的事，只有昏然的日子。又是一个十年的昏，步进四十，淌进了往五十的河流中。五十，知命之年，一道念，还有点儿心怕，一种非畏惧死亡的怕，是一种零记录人生的惧怕。
    一般而言，四十岁的男人，这时有许多值得炫耀的东西：漂亮的房子、豪华的车子、居高临下的位置、值得骄傲的孩子、一个成功的企业等等。而我呢？没有一切！连学历教育资本也没有可炫耀的。四十年，一个没有任何成就、没有学业、没有职称、没有作品、没有财富、没有半点可以炫耀的东西的男人的四十年，在人生的旅程上除了吃过饭、呼吸过空气，什么也没有干过，反而给世界排泄了一大堆的至今还可能没有被自然消化的污物，这样的男人的一生难道说还不足以证明他的无用和荒废生命？
    并非自己一开始就不想做出点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政治色彩淡化时，也发过愤、努过力、刻过苦，可是成功不属于我，在体制面前无能为力，大胆的牢骚也不过蚍蜉撼大树而已。而失败总是眷恋我的温床，整天与我耳鬓斯磨、谈情说爱，一年又一年，终于把我的青春消亡，把我的意志吸干，把我的力量废弃。我，成了她的走卒，走在市井的俯角，上看有风景但没有能力欣赏，下看有风味可没有力量品尝。只有，简陋的家里，那个角落有着宁静有着淡香有着胆子有着属于自己的天堂。
    人生总爱于盘点，就像上市公司，年终了多少要给股民交份答卷。我的四十年，一个没有成功可言的男人的四十年，也还是可以对自己搜个满遍，把陈年奖状、发霉的记事本摊开了来数的。数来数去，也有点儿入眼的米粟的。无成就的四十年，发了些牢骚，也意气的用事过，还不知深浅的与领导谈过改革、创新、平等、民主。有知心的朋友，有朋友的误会，有朋友反目，有不理解甚至怀恨于心的同事。受过奖、出过名（在单位小空间出名也是出名嘛）、涂鸦过几篇文章。有过理想，有过目标，有过追求的事业，虽然没有成功，毕竟还是追求。有过少年冲动与人争斗，有过男权主义占上风致使夫妻相斗。有那饥饿难耐守灶而哭的抺不去的童年记忆，有那都市街头向人乞讨的难忘的少年时期，也有值得珍惜的小康今天。当然，还更有以今天尺度判定绝对可耻的事——偷盗——在饥饿难熬的年代，有过夜半猫进田间偷盗粮食充饥的行为。
    可见我的前四十年，称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比北大狂少孔姓庆东说的四十不坏还早归正道。如此一来，我应该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前四十年没有做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没有做让良心终日煎熬的烧杀奸淫般的坏事。至于那点偷盗之事，也不过是特殊时代，少不更事的小儿科，算不上罪过的。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何况那是个能让所有人发疯的年代。
    一个男人到了四十岁，没有财富和成就，没有地位和权势，可说是空白的四十年，是白活了四十年，人们常如是说。世界就是喜欢亲吻有权有势有钱的人，虽然谁都知道那些东西对于离别人世的时候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一抔冷土有用。可腰缠万贯，呼风唤雨的架势总是能唤起无数人的羡慕，美女纷至沓来的现实可以在激起男人雄性激素高度分泌的同时还能把一个男人哪怕很不起眼的男人的形象胀得无比高大。这不是男人本生的错，是世界的竞争哲学和女人、孩子、站在女人孩子一边深情不已的好事者的要求的结果。物质与权势成功的男人之所以可爱和能被重重的爱，就是供需矛盾的强烈凸显。物以稀贵嘛。你没有富贵、没有成才、没有结缘权势，怪不了谁，只怪自己少不更事，读书时不认真整书页，而是去爬皂桷树，去与班上的美女搞对象、演绎空洞的神圣爱情，去搞些自己也不明白的臭事，遗忘了书本，耽误了青春；怪自己祖上无能，没有缔结出坚实有用的网络，没有整上个大官当当，没有巴结上有权势的人。没有资本，无可以怪，只有认命。比如我，认命，只走平淡大道，不与人家开宝马的挤富贵列车。
    对照财富榜，点数政府官员，历数学者教授，发觉这些加起来也难及现在活着者的千分之一吧，如此而言，平庸的男人是世界男人的主流。主流男人们在社会的底层，在生产的第一线，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生活着，养着自己的家、守望自己比较满足的幸福。比如现在的我，四十无所为，四十而无用，只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当然也得承认，我很可能是他们中的中上者。这样一比较，我心开始满足，身子开始有些飘飘然。一种我犹伟大的感觉席卷了原本的满满的自卑。
    始读《论语》，一无所获。走进四十春秋，再读《论语》，有些明白。四十不惑，似乎自己早就在走不惑的路，或者可以说，自己早已走在了不惑的道路的辅道上。因为，十多年前身体就迷恋上疾病，没有了横冲直撞的本钱，没有了粗脖子瞪眼睛的力量，一切但求平静平静再平静。从自私的角度，为了想多活些日子、想多看看世间的风景，就及时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不当官，不谋求发财，不求成就，不作无为争斗，不拉帮结派，不害人，只求把一切让于平安、平淡。于是，及时放弃了年少的梦想。十来年的平淡，从一个角色到另一个角色，从一外地方到另一地方，从一种心态到另一种心态，谈不上收获，失去的同时收获了身体的漫漫康复。没有波澜的人生，有一个安定的家；没有激越的乐章，有一支不散的天籁在为我祈祷健康；没有财富的堆砌，有一个日渐明亮的心灵小屋。这十多年，自己没有力量做别的事，有点力气时，只能做点私事，那就是在几本书里找点原料加工成一把软软的扫帚，有空的时候就扫扫自己的心房。于是就有了如此成绩：及时把肝脏从酒坛里打捞出来，放在药罐漂洗，放在家里的文火上烘干，加上几许好心情，成就了它几分健康的血色，为国家为社会节约了许多粮食和用粮食酿造的烧酒；把自己从男人应当为事业打拼为家庭而累日嫖夜赌方英雄的歪理学说中解救出来，及时归位于为自己为家人而生的老庄之道。
    于丹说：“我们的眼睛，看外界的太多，看心灵的太少。”也许，四十岁的男人的目光该转向内心多一些。失去了青春活力，没有了少年斗志，不再为成家立业而苦恼，只是需要珍惜目前好的环境，把握好尺度，彰显出自己的工作才干，就是成功，生命的圆就可以期望画好。目光向内，守望好家，当个好儿子，当个好丈夫，做个好父亲。天伦之乐，不尽好享！不尽中庸！
    守四望五，五十在四十的零点起步，四十的钟声敲响的不是四十岁的起点，而是五十岁的点火仪式，从这天开始人生进入第五个十年，好比田径场上接力赛，第一个百米的终点不是一百米的开始，而是下一个百米赛的开始。前一百米的事已经结束，结论已经记录在案，想翻案是不可能的，要想改写过去的失败或者说要缩短以往落下的距离，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现在开始跑好后面的每一个百米接力。人不同，百米接力的方式也不同，企求的目标也不同。不论哪种方式什么心态，男人四十与其是不惑，不如说是你当知天命的开始，是你中庸的时间的到来。
    五十知天命。天命是什么？于丹解释说：“五十知天命，也就是说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种内心的定力，基本上可以做到不怨天、不尤人，不为外物所动了。”知命，是内心有一种淡定的内力去应对外界的至高境界；能够客观认识命运中的穷与通，人世间的好与坏，知道这一切都很自然，自己能够理性把握，平静应对。我肯定没有这种境界。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去靠近它。一是还没有到这个年龄，二是没有这个智慧和定力。回首前四十年，我究竟做了点什么？就是比许多人早定位平淡目标，我的百米接力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在这样的心境中。人生的跑道上，不在乎每一次接力中怀抱多少财富，每一次奔跑中甩掉多少对手，重要的是你在秩序中在温饱后你放弃了多少让你身心俱累的包袱，甩掉了多少纠缠你身体的无用的彩带。这样一来，使我们少了许多愤恨和不平，少生多少无为的怨气，尽快明白有一种财富在金钱之外，有一种高贵在权势之外。
    是为四十之祭，聊以自慰！

2006/12/26

界·簇雨

楼主已经不惑了呢。恭喜~
一直以少让自己留悔恨这个标准来生活，只是希望自己老的时候，回想起往事会觉得自己不虚此行。老师说，人生中精神的追求应该是首位的，物质的需求我们并不需要太多。

泪水晶

“有一种财富在金钱之外，有一种高贵在权势之外。”
不错，能修炼好自己的心境和气度，比什么虚华都来得朴实和珍贵。还有就是尽力抓住自己的健康，经营好自己的家庭和感情，养育好自己的孩子，那已经是难得的满足了。
满足则开心。

依依闲雅

不想知天命！----感觉不惑之年较自己很远，其实也就那几年时间。原本而立而难立，谁知道不惑是否会难惑？其实人的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有可能净差几年，因人而异吧。我个人就比较天真、简单、随意和知足，感觉还蛮好，至少比别人少想点，快乐多点。

破红尘

忒有深度的说,嘿嘿,虽说是四十不惑,其实不然~

乱发当风

其实还是心态最重要，
真正耐得住清淡，
并且真心地觉得清淡就是平实人生的本真，
并且愿意那样清淡地生活
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
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其实道理大家都知道，只是要做到真TM难。

天云地野

谢谢你，晶儿！谢谢各位！
我感谢那场让我差点见了阎王的大病，及早让我睡醒。曾经的我是1KG的酒量。从那年开始，我与酒说了拜拜。我做过估算，从我拒绝当领导始（有过几次机会的），到如今，按两天一斤计算，加上点特殊时候一年少说就是100公斤，按十三年计，就有1300公斤，按一般酒价30元/公斤计，价值大概有40000元吧，按原料计算超过10000公斤。呵，从社会来说，我有很贡献的，从个人来说，把死亡推迟、把健康拉近、把家庭营造着。满足！
有酒好的朋友，记住：酒不是毒，但滥酒是毒自己、毒家人！

泪水晶

倒，你喝那么多酒干吗啊。还有，你老是晶儿晶儿的叫好别扭啊，偶可没那么小，而且我比较不适应儿化音的，就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人生不要跟别人妄比，你自己尽力尽心而为即可，你文里写的大都是有些消极的方面，我想你总有些自得之处吧。不能凡事尽看阴影的。把握好自己的健康，别给自己和家庭增添烦恼，开心点。人生还有一半呢。

焚琴生

嘿嘿！能如此理智地审视自己，谁说这不是一份丰厚的财富？只是这是一份独一无二独属于自己的财富。深刻而独到的内心独白，让某对未来的茫然似乎有很多的启迪~~~~~~~

开到荼靡

今天才有人说了，男人四十一朵花。。。恭喜你修炼成花了。。。

天云地野

呵呵，　泪水　还挺大龄的。原以为是个小丫头。
少年冲动，几个血气朋友总喜欢与酒相伴，以酒为快，以酒量为自豪。只有过来之人，才会对酒很感慨的。又是年关，看我身边那些大小领导们，酒里来酒里去，走路都没精打采的，真为他们捏汗。

惊鸿客

   提前看这令人心惊的文，只怕再也睡不塌实。

天云地野

泪水晶问有没有可以自得处：有，就是有慈爱之心，有工作上的较高能力。能力虽不是很高，但可以让弟子很佩服、很感谢我这个非高校园里出来的比他们老师还老师的业余老师（他们说的），甚至研究生也向我求学，等等。我很满足于此。让人在自己的培养后优秀，让自己的知识传续发扬，是开心的事。

天云地野

还有姑娘愿意下嫁老夫，谢了。

邻家女孩

四十，人生的转折点？

恶生胆边

幸好俺已经知天命了~嘿嘿~

天云地野

还有比我更苍老的男人在唐宋上混？胆兄不是虚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