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捡瓜

罗黎

[这个贴子最后由罗黎在 2005/06/22 04:51pm 第 3 次编辑]


捡瓜
                    
  八月底，秋老虎还出来咬人。过了下午三点钟，日头没有那么毒了，大人才许我们去农场捡瓜。
  我们，是我、芳芳、金兰、小丽，后来我又叫上了表妹陶陶。我岁数最大，而且除掉八岁的天宝，就我一个男孩子。所以我当仁不让地做了头头，招呼着让他们把蛇皮袋放在车里。我推着平板车，他们在我前头或后头走着，不时地笑着闹着。这回我们帮家里做的是正经的工作，所以都有些得意。女孩们戴上了花边帽子，而我戴着斗笠，鼻梁前还架副蛤蟆镜，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墨镜平时没人带，是我妈害上眼病的时候才戴的，那时我跟我妈说：“妈，你象女特务呢。”我妈没笑，她打惯了我，还不惯我平等地和她开玩笑。
  农场离我们这儿有个八九十里路，走个个把钟头就到了。农场在山上大面积种植西瓜，说是山，其实就是土山丘，到了这个时候，瓜都卖完了，四五斤的西瓜没人要，满山滚，也没人看管，任由人捡。而且有农用车的人还捡了去集镇上卖。农场的干部有时拎个篮子到我们村买鸡蛋，说是新鲜，他们都是讲普通话，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他们讲的不好笑的事情竟也笑了起来。
  农场不光种西瓜，还种大片的水稻、玉米、冬瓜呀，还有很大的渔塘。我外婆家就靠在农场附近，她们那个村子叫马家村。那个村子的小孩跟我们不对劲。我们管他们叫小偷。因为我的同学马卫民就跟我们说，他们在农场附近割猪草，就偷偷扳玉米棒子在篮子底下。他们什么都偷，还偷稻子呢。而他们回敬我们江阴骡子，因为我们爷爷这辈老早是从江阴那边迁过来的。
  象这样的集体活动，每年我们都有几次。象秋天的时候我们去林业社买梨，那里的规矩是自己去梨林自己摘，摘完后过来称斤两，林子里梨尽管吃，但不能浪费。我们是无顾忌的，各种梨都尝一遍，虽然回来后总是拉了肚子。还有我们这儿过年都要在门沿和草垛上插上冬青树和柏子树，也不知是哪传下的规矩，这几年我总要年前就领着这帮小小孩到处去找。再有就是过年跑亲戚，由于有相同的亲戚，所以一致出发。
  我们村上都是同一个姓，是一个祖先传下来，所以都是牵牵绊绊的亲戚，譬如芳芳和天宝是堂兄妹，而小丽的父亲我管叫大哥。我最喜欢芳芳了，她乖巧，聪明，常常做完作业来帮我做家务。剥豆角，拣菜，在灶前烧火。而我有好事也总落不下她，离我们不远的有一片枣树，是陈笪里人家的，但离陈笪里村上还有一段路。我们就趁夏日午后大家午睡的时候，我爬上树拽着树枝拼命摇，枣子雨水般的低落，一般青枣子不太容易落下，而太红的过味了，只有那种青中带红的，甜到心里了。
  我本来是不想带天宝来的，可他又哭又闹，嗓门扯得全村人听见，我们只好说带你他去。但他要自己走，要听话，他马上不打滚了。我们都嘲笑他一息哭，一息笑 ，又对他唱道： “ 哭哭笑笑，蚂蚁上吊。”
  这时候村上的西瓜断了，七月底八月初那会儿的西瓜才多呢，小山一样堆在墙角。多了也不珍惜，敲开了不好吃就扔掉。哪象刚开始，天天上学看着田头的西瓜由拳头大变成圆滚滚的，急不可待地挑个回家，西瓜的籽还是白，瓤还是稍带点红，按说并没熟，还是恨不得把皮给啃掉。
  我们经过了马家村，我去叫表妹陶陶。她经常去那边放羊，认识路。在路口我看见了马卫民，他蹲在门口正在吃西瓜，他捧个大萝卜般的小瓜，切掉了上面的小盖子，用调羹在那一点一点掏着吃。他嬉笑着说，不要去了，西瓜都让我们捡掉了。我们没理他，他就噗，把西瓜籽一个个吐得老远，象跟我们示威。

  终于到了西瓜地，眼睛看到的都是西瓜，满山遍野滚着，这儿藤蔓都晒得早不见了。我把板车挺在路边。急不可耐地跑上前，砸开一个小西瓜。通红的囊，发烫，而且西瓜晒得都发白了，我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太难吃了，而且吃了会拉肚子。我发号使令，开始捡瓜。
  我们把脚上的拖鞋、凉鞋都扔掉，都是泥地，不怕咯脚。大伙儿看满山的西瓜象强盗冲进了钱庄，一会就装满一袋子，拖了上来，天宝拖不动，急得在那哭。我说，你们倒打算回家了。你们都看看，西瓜都晒坏了，而且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过多少趟，有好瓜，早给人捡了。大伙就在那乒乒乓乓地敲，砸了一地，都是坏的，哪能吃啊。大伙泄气地坐了下来。
  芳芳倒是好心眼，在绿荫盖着的地方捡了个好西瓜。她有些得意地拿给我们看。
  大家嘴唇发干，都说敲开来吃。但是芳芳不同意，说要留着回去给家里人吃。我说：“泉哥的话你都不听啦？”我也是电影里学的，一般黑帮老大都被人称作什么哥的。
  她垂下头无声抗议，我又说回家把《365夜故事》借给她看，大家也说先吃了，等会捡到好的再还给她，她终于不做声，算是默许了。
  我一拳头没敲开，又跟一拳头，哇，鲜红的瓤，黑色的籽一粒粒的，一看就是个好瓜。
  一人啃了一块，我眨巴着嘴，感觉喉咙口还是发干。前面是一片荒草地，陶陶说应该去背阳的地方找，我说我们过草地找找吧。
  茅草地齐膝长着，脚伸进去就见不着了。小丽突然说这地方不知道又没有蛇，搞得大家很心慌。突然天宝叫起来，说脚底下有大东西，我跑过去，踩了踩，没踩过来，感觉硬硬的，两手伸开才摸到边，我用力举起来，听见一阵欢呼声，哇，一个头二十斤的大西瓜！
  大概这儿是茅草地，没人注意，所以藤蔓伸过来没人注意，西瓜藏在里面没人知道。于是我吩咐大家，用脚踩踩，用脚踩踩。
  大家并肩走着，不时有人发出欢呼声，又发现了好几个大西瓜。这种西瓜没有日头晒过，是很好的瓜呀。我们敲开了一个，吃得肚皮撑圆，大伙劲头都上来了。又踩起来，可这下找不着了。
  我们穿过草地，走了一段路，发现了一块瓜地，那儿可能还没捡过，那边的地背阳，虽然也晒过，但总能找些好瓜。那些大西瓜，再加上这些，总算是不虚此行。
  忽然天宝叫起来，看：“冬瓜。”
  真的，隔壁那一片地里全都是大个的冬瓜。我们从来没看到这么多的大冬瓜。
  我说反正没人看见，我们偷个两个大冬瓜回家分分。大家都说好。只有陶陶在旁边说，不要给人逮了。
  哪有人啊，我们在板车里面把冬瓜放在西瓜的下面，谁都看不到。我说。
  芳芳说我们要挑个最大的吧。我们都在地里找，可很长时间不能同意意见，都认为自己挑的最大，大家跑过来，跑过去，在争执哪个最大的时候，突然走过来一个人，他说：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老气横秋地说：“你是干什么的？”
  陶陶告诉我那是劳改犯。我一看，他果然剃着平头。衣服上也有编号。
  他听见了我们的讲话，不高兴了：“小孩，这是不能拿的。”
  我们才不怕劳改犯呢，我们齐声喊：“劳改犯，大坏蛋。劳改犯，大坏蛋。”
  果然他怕了我们，转过身走了。我们跟在后面喊：“帝国鬼子夹着尾巴逃跑了。”
  我们终于选中了一个公认最大的冬瓜，齐心协力抬着，准备架到板车上去。忽然刚才看到那个劳改犯领了个人朝这边跑过来，我们一看他穿的制服，知道是干部，都慌了神，忙丢下西瓜，还是芳芳机灵：“快躲在草里。”我们拼命跑，钻进草里。却听见天宝在那大哭，等等我。我们在草丛里看着，他索性不跑了，抱着冬瓜在那大哭。
  干部走到天宝跟前，皱着眉头看着他：“唉，小孩，你是哪村的。”
  天宝只管哭，不理他。
  干部要那个劳改犯把冬瓜捧走，天宝却叫起来：“我家的，我家的。”
  干部乐了起来，面对着草丛喊：“ 你们再不出来，我就把这小孩带走了。”
  我刚想对他们说不要中计，小丽却站了起来，我也只好站了起来。
  干部紧绷着脸：“还是个小团伙来了嘛。”
  我说：“我们捡瓜的。”
  干部说：“捡瓜，这地里的冬瓜能捡吗？这是国家财产。”
  干部又说：“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是犯罪，来，把你们名字一个个报上，我要找你们老师谈一谈。”
  我们面面相觑，都死埋着头不出声。
  “你们成哑巴啦。”干部想了一会，“你们都会什么呀，会唱歌吗。”
  我推推芳芳，她会唱。
  干部说：“你唱一段我听听。”
  芳芳就唱了一段，干部说不错不错，你们还会些什么。
  我们让天宝耍把戏，他装猴子，扮猫，驴打滚，总把我们搞笑。
  天宝却扭扭捏捏的，干部凶他：“你不表演就把你抓我们那去。”
  天宝就耍起来，我们都乐了，却不敢笑，看见干部笑了，我们才放出声来。。
  于是我们胆大起来，请求他不要告诉我们的老师，芳芳说等下节音乐课后，学新的歌唱给他听。
  他想了一下：“好。这次放了你们。可是考试你们谁敢考不及格，我就要说给你们老师听。”
  我说：“以前的算不算？”
  他说不算，我暗底松了一口气，招呼着大家开路。
  干部却叫住天宝：“呵呵，这不是你们家的，怎么不拿走？”
  我们一齐捧上了板车，等干部走开，笑话着彼此刚才胆战心惊地表现。我在前面拉，他们在后面退。车重了，带子我又勒不上，上坡路我走不动，金兰说他们语文老师周老师对我们说走S型可以省力，但是还是推不动，我说你们一个先报一个西瓜到坡顶，然后再帮我推，好歹到了坡顶，却是一段下坡路，这可要刹不住车了，晃荡晃荡把西瓜颠破了几个。
  经过马家村，我们把大冬瓜放在最上面，说要给马家村一帮小孩看看。嗨，看看干部还送我们大冬瓜。我想象着马卫民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说不相信，说我们偷的。我们都气坏了，但是有陶陶在旁边佐证，他们又只好相信了。

未完稿，因为不想写了。以下要增添的是：
1。小孩对付大人的把戏，小孩的心思
2。瓦片扔人
3。荷花，女同学陆文鹃
大人与小孩的矛盾
5。刻画芳芳
叶子掐
文字文字

卷帘人

泉哥很威风的啊，赫赫

凭栏独听风雨

羡慕泉哥的威风

无尘秋水

怎么没写到那个“水瓜”？呵呵！
好象叫“青瓜”，问未央好：）

小草花

下面引用由无尘秋水在 2005/06/27 12:39pm 发表的内容：
怎么没写到那个“水瓜”？呵呵！
好象叫“青瓜”，问未央好：）

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