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阿宁

冷耳听语

[这个贴子最后由冷耳听语在 2005/12/09 01:49am 第 1 次编辑]

                                                 阿宁
    阿宁是我的小学同学，是和我住得不太近的邻居，还是和我有着一点点八辈子也打不着的关系的亲戚。
    据说，他的爸爸和我妈妈的姐姐的丈夫有表亲关系，据说，他的爸爸还是我姐姐上中学时候的校长……反正，初见阿宁的时候，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阿宁是我们班上屈指可数的好看的男孩子之一。那时候的阿宁，就像是鲁迅先生笔下的少年闰土，长得虎头虎脑的，圆圆的大脑袋，圆圆的大眼睛，说不出的机灵，说不出的朝气。偏又和大多数男生不一样，皮肤白白净净的，嘴唇小巧又红润，整个一粉雕玉琢的大阿福，就是淘气的时候，都让人看着讨喜。

    我妈妈是极喜欢阿宁的，时至今日，十多年过去了，还常常提及他当年表演鹰拳、蛇拳、猴拳时的情景。而每每她提及，我的脑海里也总会闪过那个镜头：不甚明亮的房间里，一个幼小的孩子，忽而单腿而立，化指为抓，双臂做展翅状；忽而一手护胸前，一手高举过头顶，以手带动全身做蛇状扭动；忽而又含胸弓背，抓耳挠腮，左蹦右跳。在一屋子暗色家具的映衬下，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唯一的亮点。
    每次，他爸爸的表弟，也就是我妈妈的姐姐的丈夫，那个我叫做姨夫的人从上海回来，总会先到我家吃顿午饭，酒足饭饱后，再步行那么百来米，到阿宁家找他爸爸叙旧，然后吃了晚饭再回乡下去看他的妻儿。这个时候，阿宁总会早早跑来我家，跑前跑后地催促着这位表叔动作快点，并说父亲正等之类的话。犹记得那次，大约是我们三、四年级时的暑假，姨夫已经去阿宁家，妈妈忽然想到有一条烟忘了拿给她的烟鬼姐夫，便差我送去。我一溜小跑来到阿宁家，推开漆痕班驳的木门，穿过一条窄窄长长的小夹弄，拐过如同百草园般芜杂的小院子，来到堂屋，便看到我的姨夫，正脸色红红的，趴在黑沉沉的八仙桌上，就着一碟花生米、一碟腌黄瓜，和一个戴眼镜穿暗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喝着酒，说着话，两人的眼角，居然有隐约的泪光。我怯怯的来到桌前，把烟递过去，如鹦鹉学舌般复述了妈妈的话，正打算赶紧离开，却看到阿宁从他房里蹿了出来，灿烂地笑着，扬着手招呼我过去。我三步并两步跑到他房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和阿宁虽然已同窗几年了，平时却实在不怎么说话，就是路上遇到，也不过是对着看一眼，至于有没有点过头，现在已然是记不清了。印象中，那是阿宁和我说话最多的一次。他象小大人一般招呼我，给我倒水，让我分享他的巧克力，和我说他新看的书，还拿出一个怪怪的硬手套，告诉我那是他哥哥打拳时候戴的，要打在沙袋上才有效……
    好象就是自那次以后，阿宁对我，便很自觉地以亲戚自居了。虽然平日还是不怎么说话，但遇到班上男生和我闹腾，他会站出来说：别吵了，她是我亲戚，看我的面子吧。给他起了叫“木乃伊”的外号，他也不和我急，只悄悄拉我到一边，商量说，这个外号实在不好听，以后就不要叫了吧……
    转眼，六年的小学生涯就结束了。我按学区划分直升进了一所普通中学，阿宁因为父亲的关系，进了市里最好的重点中学，再加上拆迁的缘故，一下子就从我的视线里蒸发了。
再见阿宁的时候，已经三年过去了。我们又成了邻居，还是那种住得不是太近的邻居，在同一栋大楼的不同楼道。那时的阿宁，已经长成了美少年。颀长的身材，像标枪一样挺拔，白白净净的脸上，少了儿时的淘气，却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乍见之下，都是欣喜的，各自问了几句最近可好，就读哪所高中之类的闲话。早上上学的时候，偶尔也会推着车在斜楼梯上遇到，微笑着打个招呼，然后，奔向不同的方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阿宁的不是很不快乐。他嘴角的笑容是恍惚的，象涟漪一样稍纵即逝；他的眼帘，是低垂的，紧紧地封闭着心灵的窗口；他的步伐，是匆忙的，好像，总在逃避着什么……渐渐的，楼里的老太太们开始传播有关阿宁的种种光辉事迹。据说，阿宁每天学习到深夜；据说，阿宁自己买了很多的课外习题；据说，阿宁的成绩在班上总是保持前茅……阿宁，成了大楼里小孩子学习到楷模。偶尔，表哥表姐也会提到阿宁。说到阿宁用功的事情，他们不以为然的说，他敢再不好好学习？从一流的初中考到了二流的高中，他爸差点没气死。自己是中学的副校长，培养了那么多人，临了，自己儿子没管好，能不施加高压？再说了，亲哥哥是大学的副校长，他将来考不取名牌的大学，怎么和哥哥比？我哑然，暗自庆幸家庭的平凡。
再后来就是忙着考大学、忙着工作，只听说阿宁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考了研究生，过个几年又听说阿宁留在了南京，不会再回本城……只是听说而已。偶尔，楼梯上遇到他的父母后，妈妈总会说起当年那个打鹰拳、蛇拳、猴拳的孩子。阿宁，渐渐成了一段不常被提起的童年记忆。
    最末次的相见，是在去年初夏的某个黄昏。我逛街回来，蹦跳着跑上人行道，正巧遇到他的父亲，礼节性的问好后，猛然发现他的身后有一双好奇的眼睛注视着我，目光迎上去……天那，那是阿宁吗？那个男子，皮肤苍白而略微浮肿，目光温和却流于呆滞，头上……居然有谢顶的趋势……我记得阿宁还比我小一岁呢。可他分明就是阿宁啊，因为他正微笑着叫我的名字。可是，他的灵气去哪里了？他的生气又去哪里了？难道，读书读多了，真的，会呆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回到家，和妈妈说起，也是唏嘘不止，于是，又听到妈妈说：“阿宁小时候，真是可爱啊。给我打鹰拳、蛇拳、猴拳，活灵活现的……”

冷耳听语

年初旧作，翻出来，稍微修改了下。

小草花

下面引用由冷耳听语在 2005/12/09 01:12am 发表的内容：
年初旧作，翻出来，稍微修改了下。

一个类似闰土的阿宁,看到名字很亲切,我名字单字也是宁
冷耳,好冷哦!晚安,让梦安睡)

冷耳听语

呵呵，都这么说。。。那么，楼上的阿宁，晚安

小草花

下面引用由冷耳听语在 2005/12/09 01:35am 发表的内容：
呵呵，都这么说。。。那么，楼上的阿宁，晚安

呵呵,你不见人家叫我宁儿???
楼上的冷耳,晚安!

冷耳听语

下面引用由朝雾之小草花在 2005/12/09 01:58am 发表的内容：
呵呵,你不见人家叫我宁儿???
楼上的冷耳,晚安!

你可以叫我“耳朵”。。。。

小草花

下面引用由冷耳听语在 2005/12/09 02:30am 发表的内容：
你可以叫我“耳朵”。。。。

楼上的耳朵,就此安睡了吧,嘿嘿~~~~~~~~~~

吟风听月

下面引用由冷耳听语在 2005/12/09 02:30am 发表的内容：
你可以叫我“朵耳”。。。。

^_^

金如意

孩子的灵性许多是天生的。
然而生活的种种无奈，又怎能让一个人不变呢？
世事沧桑多变，人更会变。阿宁，小时的记忆，谁都会有过。
也许自己在人家眼里，也如此？

冷耳听语

下面引用由吟风听月在 2005/12/09 10:15am 发表的内容：
^_^

。。。。不厚道。。。。。。

冷耳听语

下面引用由金如意在 2005/12/09 12:24pm 发表的内容：
孩子的灵性许多是天生的。
然而生活的种种无奈，又怎能让一个人不变呢？
世事沧桑多变，人更会变。阿宁，小时的记忆，谁都会有过。
也许自己在人家眼里，也如此？

我？？我小时候呆呆的。。。。。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无极璇玑

下面引用由朝雾之小草花在 2005/12/09 01:27am 发表的内容：
一个类似闰土的阿宁,看到名字很亲切,我名字单字也是宁
冷耳,好冷哦!晚安,让梦安睡)

偶以为真是宁儿的，特跑来一瞧，原来是白跑了一趟~~~~~~~~~~

小草花

下面引用由无极璇玑在 2005/12/21 04:46pm 发表的内容：
偶以为真是宁儿的，特跑来一瞧，原来是白跑了一趟~~~~~~~~~~

是白跑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