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沉思往事话七夕

清斋闻涛语

[这个贴子最后由清斋闻涛语在 2004/10/11 07:10pm 第 2 次编辑]

     午后的风翻起记载岁月痕迹的日历，发出轻微的猎猎声响。放下手边的淡茶，抬起头，看到日历上的日期：公元二零零四年八月十五日；农历六月三十。又是一年秋风至！站起身，摸索着日历上的日期，再过一个星期，七夕便来了。
     记不起是哪一年中国人开始重视二月十四日的西洋情人节，然后七夕便被称为中国情人节。对中国人而言，七夕应该是一个饱含着更多民族传统的节日，各地过这个节日的方式也不尽相同。北方有“乞巧”的方俗，福建闽南地区过这个节日则掺杂着许多烦琐的温情。
     闽南地区把七夕称为“七娘生”（意即织女的生日）。年幼的时候，十分喜欢过这个节日，相对过年的嘈杂、狂热来说，七夕便显得温雅、详和了。每到下午，妈妈和奶奶便开始准备供品。有趣又烦琐，供品必需跟“七”这个数字紧密相合。七碗菜（其中有三盆是固定的：闽南人的油饭，拌着麻油的面线，七个鸡蛋）、七朵花、七柱香、七双筷子、最后还要放一盒花粉，让织女跟牛郎相会之前能够梳妆打扮一下。
     跟孩子们休戚相关的只有那七朵花，只要是新鲜的，不管什么样的花都可以。妈妈总是让我在家里的花盆随便摘几朵，但是我们好几个小伙伴早就说好不用家里面的花。暑气渐散的黄昏，我穿上白色的凉鞋，与一群孩子嘻笑着奔走在郊外野草蔓蔓的路上。此时的天边霞光氲氤，笼罩在碧绿的田野上，风吹过去，羡起一波波带着淡金色的碧浪。站在小径边出神地望着如此美景，梦想着躺在那一波波的碧浪上会是何等的轻盈。好一会儿，才一起推堆搡搡地寻找此来的目标。如果在天完全黑之前没有赶回家，将会错过向“七娘”祝愿的最佳时间。
     每个孩子发现自己的目标便呼啦散去，大家喜欢的都不一样。有的孩子喜欢采庄稼地里的花，有的喜欢路边各式各样的野花。我总是跑很长的路。站在那些鲜亮美丽的野花跟前，看着它们在风中摇晃着脑袋，似乎有无尽的言语欲待诉说，于是我蹲下去，左右为难地看着它们，总是不知摘哪一朵才好。等到大家开始催促，才慌忙地摘一两朵，再跑到另一个野花丛去摘几朵。之前我曾跟奶奶讨论过七朵花摘下来隔天就枯萎了，最后被可怜地遗弃在垃圾桶中，如用画的花代替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奶奶对我说：“花的灵魂早已经去伴随着七娘，它们能被选种是会感到很高兴的。”奶奶告诉我这些话以后才摒弃心中的内疚感。
     找齐七朵花之后，年长些的孩子最后点名，人数全部到齐之后便如来时般热热闹闹地回家了。采到花朵的心情固然高兴，更令人回味无穷的是整个采花的过程。如今风俗依然没有改变，但现在的孩子已经没有人会像我们当时那样把摘花当成一次隆重的集体活动。偶尔到郊外去散散心，昔日葱郁的野花如今已影踪缈然。
     回到家里，天色刚好全暗了。奶奶和妈妈早已把其它的东西准备得妥妥当当，单等我的花一到，便开始敬祝“七娘”。
     妈妈让我用香皂细心地净了手，拈起放在盆中的花，一溜儿排在供桌的前面。一个孩子追求完美的心是固执而强烈的。排完之后，还要退到门槛上偏着头欣赏花与花之间的距离是否适中，相邻的花颜色是否冲突，总要那么反复地调停三两次才会罢休。排完花之后，又回到供桌旁边，慢慢地细数盆里的鸡蛋是否七个，菜是否刚好七碗，筷子是否刚好七双。等真的确定了数字，再把花粉排到供桌前自认为最醒目的地方，好让“七娘”一来便能看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那些没完没了的动作影响了大人，奶奶让妈妈把我带到一边，然后焚香虔诚地向“七娘”祝祷，良久，她才把祝祷之后的香逐一插在七碗菜中。
     传说“七娘”还是孩子们的守护神。每个孩子出生之后，到了七夕，大人们要买一个用五色纸糊的很漂亮的“七娘台”，“台”跟普通的楼房很像，每层楼的门边各有威武的天神守护着。等祝祷完之后，放在“金纸”当中一起烧掉，从此孩子们也是“七娘”的孩子。等到了十六岁之后，相同的仪式还要重复一次，大意是感谢七娘保佑孩子们平平安安地长大。
     祝祷仪式结束之后，便是晚饭时间。全家人围在餐桌边其乐融融地享受着这份特殊的晚餐。、奶奶常常在这段时间讲起闽南的一些风俗习惯和民间故事，尽管很多是重复讲过的，但奶奶讲得维妙维肖，我们还是百听不厌。
     奶奶说等到了夜半时分，喜鹊都来齐了，鹊桥搭好了，牛郎织女便能相会了。相会时，两个人会絮絮叼叼地讲起别后的事情，伤怀之处难免凄然落泪，所以七夕这天如果下雨了，那雨就是牛郎织女流下的泪水。奶奶还说，牛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吃饭用一个碗，用完了之后放到天河中，从来不洗，等到跟织女相会，刚好堆成三百六十五个碗，全部让织女在一夜之间洗完。我想织女大概是一边洗碗一边跟牛郎讲话吧，一个晚上洗那么多碗真是可怕，会哭一定是洗碗洗哭的。
     整个童年时期，牛郎对我来说只是“懒惰”的代名词，织女在我的想像中一直是逆来顺受的可怜人。后来读秦观的《鹊桥仙》，《古诗十九首》中的《迢迢牵牛星》，感悟其中的情深浪漫，想到牛郎织女先前在我头脑中形成的印像，心里仍然有诸多疑问。一直到年长才体会到诗词只是人借以表情达意的一种艺术。
     为了看牛郎织女“落泪”，我总是缠着奶奶跟我一起坐在屋顶上。奶奶指着满天繁星告诉我“牛郎星”和“织女星”所在的位置。然而整个童年时期，我一直没有真正搞清楚牛郎星座和织女星座的确切位置。伴着星光和风，在奶奶的故事当中，我很快便睡着了，至今仍然没有亲眼见过牛郎织女“掉眼泪”。
     “情人节”这个新名词兴起后，儿时的诸般感受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没有再到郊外去采花，没有再数供桌上供品的数字，没有再关心牛郎织女的眼泪，也经常忘记天上有星光明月的存在。曾经站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面对繁密的星光双手合十倾诉自己茫然的心事与梦想，虔诚而满心希望苍穹中那神秘的神能帮我得以实现——而今早已不做这样的事。似乎我们已经习惯了喧嚣，习惯了浮华，甚至习惯了这一天外出的灯红酒绿。然而午夜梦回，心却丢失了以前的从容与宁静。

吟风听月

有个美好的回忆还是很好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回忆什么，又去期盼什么？点点滴滴皆在心中，却是不敢细细思量。。。。。。
wangridemenhuan
xiridezuiqiu
penqilai
didisiqing
sangtouwoxing

清斋闻涛语

[这个贴子最后由清斋闻涛语在 2004/08/17 12:12pm 第 1 次编辑]

吟风，每个人都有过去。人生不是海市蜃楼，不是空中楼阁，只要到一定的年纪，那么这个年纪之前走过的日子就全部是过去。甜蜜也罢，辛酸也罢，总归只是回忆了。相信你的以后一定是美好的。：）
汗！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像说教啊。呵呵，都是职业习惯。

吟风听月

下面引用由清斋闻涛语在 2004/08/17 12:11pm 发表的内容：
相信你的以后一定是美好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又：清斋是老师？^_^

夏荷

从清妹妹的贴里，回忆起许许多多美好的孩童时光，记忆中的岁月就像那遥远的星光忽暗忽明，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古老悠久流传的神话故事，带给我们一种圣洁且期盼的心境，心中的那份温馨总陪伴我们一生一世。：）

清斋闻涛语

下面引用由夏荷在 2004/08/17 05:27pm 发表的内容：
记忆中的岁月就像那遥远的星光忽暗忽明，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古老悠久流传的神话故事，带给我们一种圣洁且期盼的心境，心中的那份温馨总陪伴我们一生一世。：）

夏荷姐这话说得真好哇……

另：吟风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