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远

羊之羽

　　如同以往任何一年，今年的秋天同样空阔，稍微不同的是来得迟了些许。从老天蒸灼并用的酷暑开始就热切地盼望着我所想念的秋天，想得都有些痴了，记不清多少次与身边的人絮叨：秋天就是好呀——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些絮叨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常常因此拿着奇怪的眼光看我：你这么喜欢秋天，老跟我们念叨，它好在哪呀？
　　它好在哪里呢？我突然发现从未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于是哑口。于是又惹来他们一阵奇怪的目光。也许是可以在秋天里登山。趁着秋晴独自一人背上些许干粮、水——要是心情尤其不错，带上一瓶酒，要那种喝上两口就能有些晕的老酒——向丛山进发。临行前整好装束、戴上帽子，有长檐的那种，故意将帽檐歪向一边，再深吸一口气，趁四下无人，压低嗓子低啸一声，学狼嗥模样。呵，丛山就在前方呼唤我了。然后跋山涉水——一定得有跋和涉的样子，而不是捡现成的路，踩着别人踩好的脚印——让汗水肆意地淌满面颊、脊背，流成小溪，四肢在激烈的攀援中发酸发麻，口鼻中吸进草丛飞出的粉屑，直至登上一处庶几可以“一览众山小”的高台。
　　——秋天里，我最爱干的就是这件事。然而这是好多年前秋天的事了。山还是一样的山，虽然稍显得光秃了。水还是一样的水，虽然稍显得细瘦了。我却不得不踩着别人的脚印围着山绕圈子。并非年纪长了些而力气不济，只因为我离山水远了，远得近在眼前却形同陌路。我曾经还大言不惭地写道：青山可识故人颜？其实只是在自己的文字里意淫而已——我早已不再是青山的故人。看看这身与连我都时常鄙弃的西装、这视汗水、盐渍如同大敌的西装，我已经堕落成为山外边的人了。是的，山外边，恐怕今生再也无法回到山里边。山如母亲分娩了我，曾哺我以木的绿、水的清，我却早早剪断了脐带，惶恐逃离。现在满心结尘、触目油污之时却想重回母亲怀抱，也许母亲可以宽容地收留我，而我已经无法面对。因此是好多年前秋天的事了。我现在只能以记忆度日，这身皮囊早如秋天里的落叶，飘离枝头之后便面黄肌瘦。
　　今年的秋天到了。我又看着眼前的山，听着山边的溪水声，蠢蠢欲动，却听不到山的呼唤。也许是这双耳已被车声震得失聪，这双目被电霓闪成了近视，一尘不染的天空之下山如雾遮，溪水声也时断时续。今年的秋天同样地好，只是远在雾外——雾把我远隔在山之外了。

　　　　　　　　　　　　　　　　　写于2008年11月11日

水凝凝

欣赏羊版好文字！
很是喜欢这种用情、用心、用感觉去组织通顺的话来表达一条形散神不散的主线，
可见文学全面及深厚，这点着实让水凝佩服与学习：）

人一口

今年的秋天同样地好，只是远在雾外——雾把我远隔在山之外了。——哈，太阳一出雾就散喽：）））

霜月知我

虫子在感叹了，呵呵。
秋天，原本是最美丽的季节了……

横刀向天笑

秋天的山更有色彩....

会当凌绝顶

名山如高人 岂可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