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004散文——红尘，清欢

小楼蠢鱼

立冬。雪撩尘袖光景，认取清欢。
下一场浅浅的初雪，昼里烟波，白苹散香般。我便素面青丝，仿似无甲胄的武士，以一颗无防而盛勇的心，走在雪里。雪未成朵，碎点细粉的行着，新鲜干净，柔若无骨，平白的招揽着那时的记忆。
那时湖水清澈入蓝，而湖旁便是大片的油菜花田，我此时伸于雪中的素手就如那时穿过花间。花开明丽，旁若无人，我的触蕊不过是像此时的偶尔融雪一般，花事仍然庞大，雪落仍然无扰，之于我那一瞬间的触及，不过是微尘一粒。就如我，置身在这时那时的时空里，形如芥子。
那时还在旅行，小小淡花的行囊，素白的鞋履，如我微微的跃动和浅浅的安静，等待着一场场与途经风景的相逢。每每阳光里，最喜迎着天空将两手交叉印叠，腕间手链缀有流苏于风中飘掠着，想象细雪。天空素净的将这一切收容，包括我似是无求的叹息，阳光也贪喜此时的静仪，于是送了我幅美丽的剪影作陪。那时，心间须弥。

小雪。雪寄曾经许时，起伺清欢。
此时的雪，依然细蕊初发，含碎无香，却已然可以挂在树端，再慢慢堆叠成梨花。有时会想，是否，前世的我常是手执绢扇，身着桃红樱粉，追逐彩蝶。许是腻了襟畔袖口的红粉相缠，烦了所行处皆是红粉枝间，倦了连绢扇上都绘满鹊落红粉，于是，这世，才会如此的贪雪。
迥异的季节里，总将那千树万树梨花开，那行行列列的素白京桃绽放，看作是一蓬蓬雪笼，于是，枝枝蕊蕊间，尽落我的垂青。记得那时折花枝，拈在身侧，就好似撷取了一段雪，阳光虽暖，却不见融，伴着衣袂间的行走，做一番偎雪的想象。喜欢这般的从容成雪，落而不凋。
当小雪垒意成厚衾，或卧如银屏，我想象着将它堆叠成大大小小的云朵，可以挂在房间。就像将年少时的堆雪，一一悬在洁净的天花板上。我知我抓不住时光，抓不住冬季的流淌，可是，我却可以度量着，让那时的心情，永不散场。

大雪。雪拭情多旧处，把嗅清欢。
雪终于长大，形如鹅毛般。伸手捧接，在不会轻易化去的时间里，我将雪瓣认真数起。从少时到现在，在这个简单的程式里，乐此不疲。而后撒手轻扬，仰起脸，迎接那凉凉的坠落，这是一个人与雪的游戏，却依然可以笑若筝弦。
早起，一袭素净如雪的衣褛摆在床头，等待穿起，它能将我跳动得似乎要满溢的喜悦熨帖。我常认为这便是雪的嫁裳。若有一天，有你来迎娶，我希望，可以任由我一袭简单的素裙等你，无论哪个季节，都好似，我就站在雪里。
有悠闲的正午时候，我摊开手掌，有雪映下的阳光，将光影如网密织地映在我的手间臂前，那是雪授灵犀，让我看清这便是我的济济红尘。
我还是会想起，在纷飞的大雪里，那一场相遇。像一场前世的电影，原本我只安静的青丝素衣相偕，是你，将我的目光轻轻抬起，让我看到你深蓝色的衣襟，还有手边那点点墨字，更有那渡你体温的最醒目的鸡血石印章，那一方红灼，成为以后每个冬季雪笺上的落签。我感谢自那后大雪一季季的悄悄耳语，揭秘般告诉我，红尘中偶尔也有失落的摒息。

冬至。雪著洛书依前，留盏清欢。
冬至的时候，伴了热闹的欢喜，周遭的人们，在迎这冬节，而我用什么来迎你呢，我冬至的一场落雪。
挽起素袖，濯洗素手，而后，拟雪为啖。
淡素的瓷碗，盛起盈白的果片，像一叠叠厚敦敦的堆雪，其下是麻色的一层果仁，其上再缀几枚红果，临窗而搁，窗外的雪，也会贪了目光，频频的贴着玻璃探望。
做一个冰淇凌，白色的像个被雪覆盖的小房子，撇去巧克力的重染，只将冰霜裹在其间，擎在雪里，我声声低唤：提拉米苏。已分不清是在唤雪亦或是唤着那年夏天我一直丢不掉的那份凉甜。
泡一杯清茶，杯旁是那单枝的满天星，微枯的茎挑起几朵素白的纤花，恰似几瓣雪将落入茶间投身于融化。那轻缭的水气，则像细纷的雪烟，飘飘然的，却迟迟不落在手端还有盏前。闲置的心分为九宫，将雪的表情一一放入格中，比对排列。

小寒。雪待细把凉尝，属意清欢。
小寒的雪夜，于室内萦牵微凉，恰合室外的雪罩清辉。素枕素衾，素椅素桌，还有琉璃的花瓶，素色衣端，时而触过颈间，似触着雪的脸颊。将一蕊素白放入瓶中以清水相汲，俯身时恰恰抵在眼前，竟让我想起那初春时的樱雪，也是以这般亲近的姿颜，向尘间俯落。
以手拂掠蕊过，竟有了摘花的渴望，时而小小的坏心肠亦会泛滥，泛滥到想将花蕊片片摘瓣，仿佛那样就能够偷听得到谁在轻声数着：爱我，不爱我。
时而也有蹙眉起，扰了如雪的心城。其实不过是在一遍遍忖着，那一处梅花是否开了，而那个人，是否又走在雪中赴一场我一直都未曾得见的梅约。将一串梅蕊的手链戴在腕间，想象着与那人一般，在雪中与梅的清香昵缠。轻粉梅红搁摆在素衣前，似我的顽劣，亦像梅不惧的固执，在雪绵中如斯醒目。

大寒。雪宿陌上经年，唯余清欢。
冬季的最后一程寒，卷雪而来。雪下得越发大了，白朦朦的，像悬垂的纱帘，纱帘旁有一株绿色植物在伸展着，就似躲在冬后面的春天，悄悄萌生着欲现身的盛愿。就连窗台处的枯枝也生了新绿，提醒着我惺忪的心：冬有归程。
何妨啊，我依然可以铺一素笺，尽绘雪的眉目，亦可以用素心作纸签随时记得来此处翻看。我还能够将那些裹着心事的书卷拿到寒雪中晾悬，让书页间烙满雪的行藏，而后，束之高阁或是放在枕边，我都可以感觉到雪裙拂面。
我还可以手依黑白的琴键，将那曲初雪悄悄弹奏，音符流过，又一场初始的雪意如焉展开。这首你送的初雪，我已练习多年，已然磅礴至无错无失，无待无怨。
我亦可以将心扉的门铃制成雪花的模样，无论门开处迎接的将是秋去还是春来，都是先触摸雪的脸庞，或者我可以轻靠在其上，不待门开，一直听铃声如雪落。
最喜看世间斑驳的华发如雪，却依然可以执手并肩，那便是一场无季节分野而最是淋漓的雪，洒在苍颜之上，将红尘和时光都抛成了身后的目光，只能欣羡的望。一直相信，若是冬来，若是有雪，红尘里，一不小心，我亦可以守着我的清欢，白头到老。

春衫如雪

我亦可以将心扉的门铃制成雪花的模样，无论门开处迎接的将是秋去还是春来，都是先触摸雪的脸庞，或者我可以轻靠在其上，不待门开，一直听铃声如雪落。

一直相信，若是冬来，若是有雪，红尘里，一不小心，我亦可以守着我的清欢，白头到老。 ------------

别人的笔墨，自己的心情，总能从中找到共鸣点，相似处。

蜻蜓点水般，只不过一霎时。落花殇，仿似梦中发生的事。

我知道，某些时刻和季节只能属于梦，有些结局注定了与初衷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