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和秀枝姨

小草花

孔庆芬没钱放弃了肺癌的治疗回家了。没多久七里营的老张夫妻住进来。

老张妻子秀枝姨67岁，贲门癌手术一年半，来放疗的。老太太中等个，慈眉善目，大脸，大眼，短发。手脚麻利、干净，爱说笑，最和母亲投缘，妈妈叫她老姐姐。老张和秀枝姨岁数差不多，个头一般，人却极瘦：满脸皱纹，一笑，连眉毛和额头的皱纹也连一起了，一双小眼睛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薄嘴唇，能说会道，爱开玩笑说趣事。

因为是本家，写文称他为老张头。老张头夫妻有二子一女：二儿子和小女儿都很幸福，唯独大儿子离了婚新娶个年轻的女子，前妻带了孙子还住在家里。在农村这可是个稀罕事，老太太心地善良不好说什么，也没办法，大媳妇也没什么错处，就是不肯走。

老太太做手术都是孩子们对钱给看的，夫妻俩本分勤劳，对孩子们也好。妻子放疗或者去哪儿老张头基本都跟着，老太太吃药他会随手递上杯子来。买馒头打菜，熬稀饭（俺们床底下都有电饭锅，煮些稀饭，护士长和护士不反对，每日检查时藏着就行了），用小刀切黄瓜片、洋葱片作简单凉拌菜的也是老张头。洗衣服，老太太就不用他了。

我们两家床挨着，连稀饭都互相给着吃，菜也会相互挑两筷子。秀枝姨和妈妈就这么热乎地聊着家常，聊着生活里的小乐趣，好像她们没把病看成洪水猛兽。所有的女病号里老太太最镇定自若最从容。我妈不知道自己的实际病情，我嘱咐所有人都瞒着她呢，父亲死于癌她就怕癌。我回家买菜做菜时都是大家帮妈妈喊护士，老张头夫妻在我更不用操心。

记忆最深的是那次包饺子，那会白槐花和紫槐花正开着。老张头的弟弟在医院附近开了个饭馆。他去弟弟那拿来剁好调好的肉馅，和切好的馄饨皮，还有切碎的芫荽。老张头在小柜子上的那层能抽出的小板板上铺了报纸，他自己一个人包。他说自己这方面很老练，不用帮忙，没过多久包了一堆。

他一边包我一边用电饭锅煮。先煮了我们病房和北面屋的病号吃的馄饨，然后是陪护家属的：每个人几个馄饨，一碗碧绿的芫荽汤，飘着香油味。大家一边吃，一边夸着老张头手艺儿高。这顿饭连吃带煮有一个多小时，没一个人落下，多少尝几个，我最后一个吃。其乐融融，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妈妈看我很会做人了，也很高兴。

没过几天母亲就出院了。七月母亲病危又去医院。老张头夫妻没多久也来了（化疗放疗是按着疗程走的）。八月底那天下午5点，我不在时弟弟喂母亲喝牛奶，呛到气管里，医生护士急着抢救。接到弟弟电话我赶紧去医院。老张头夫妻看着妈妈，老太太眼泪一颗一颗地掉。我也跟着掉。妈妈看着秀枝姨和我，早说不出话来。那个黄昏母亲就走了。把母亲送到火葬场，就再没去过医院。

我知道他们老夫妻还在那里。

附记：私下我常为这种人间之爱感动着，感慨着。我写的那些虚幻的诗歌在这种真实面前，常显得苍白无力。

              2010.5.27

水凝凝

先落字一个，赶紧睡去~~

小草花

先落字一个，赶紧睡去~~
水凝凝 发表于 2011-1-6 15:05

呵呵，懒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