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殊矛提起朝廷的时候,乐乐犹豫了一下:“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六镇大将军又是谁?”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问这个,但这时生死悬于敌手,落水的人哪怕一根稻草也要死死抓住,申殊矛急忙道:“我知道,我知道!皇帝是拓跋羽陛下,六镇大将军是拓跋文刀元帅!”
乐乐吃惊地说:“申大人,你居然连这样的机密都知道!看来还真是留你不得了。没办法,只怪你知道得太多了。”
申殊矛:“……”
看着申殊矛因为失望和恐惧而呆滞的脸,乐乐忍不住好笑。犹如猫在吃掉老鼠之前总要捉捉放放调戏一番,乐乐也想看看,面临生死关头时,申殊矛这个满手血腥的恶棍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真是无法想像,一个曾在沙场上斩将夺旗的武将面对死亡时会如此怯弱。
把申殊矛戏弄够了,乐乐将刀提起,对准了申殊矛的喉咙,一字一句地说:“下地狱忏悔吧,下辈子做个好人!”
申殊矛眼露惊惧,他拼命:挣扎,无奈手脚都被拷得死紧。绝望之下,他发狂般高声嘶叫起来:“啊~~啊~~”吼声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闻之令人心寒。
“乐督察,且慢!刀下留人!”
突然听到一个女声在唤,乐乐心道不妙。他不但没有停手而用力向前一捅,但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一黑,只觉得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
他伫立在一片白皑皑雪原上望无垠,狂风呼啸,黑沉沉的云层低低在头顶涌动着,粗大的闪电如龙蛇般在黑云间游动着,天边遥遥传来了沉闷的雷电轰鸣声,空气中有种压抑的气氛如暴风雨袭来前的沉闷,谁都能感觉到,天翻地覆的巨变即将到来。
雪原一望无垠,辽阔无边,却又处处透露着苍凉悲壮。伫立在这苍茫大地上,望苍穹无穷,眺宇宙八荒,想着人活天地间,渺小犹如沧海一粟,转瞬即灭,乐乐一时不由悲愤莫名,潸然泪下。
他慢慢地举起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感叹着人生何求,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用力朝自己的喉口抹去时,突然怒目一睁,猛地抽刀往斩向了自己左臂,道:“六道皆幻,破!”
天地瞬间崩溃,大地风云立时无踪,所有景物如烟尘一般粉碎消散整个世界消失了。
乐乐依然站在阴暗压抑地黑牢里,面前依然是惨叫连连地申殊矛:本想捅申殊矛喉咙的一刀捅错了位置,扎进了申殊矛的肩胛里,此刻他正杀猪般嚎叫着,闻之令人心战。
“自己刚遭了精神攻击!”
醒悟到这个事实,乐乐心下愤怒,他猛抽了申殊矛几个耳光,直将他抽得住了嘴。然后转身望着牢房外地黑暗处,扬声说:“莫姑娘既然到了,何不现身?”
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浮现,即使在污秽肮脏的黑牢中,莫听琴的仪态仍然那么高雅恬静,她就如一朵绽开的雪莲,翩然不染凡尘。她望着乐乐,表情有点惊讶,像是奇怪他能那么快就能挣脱了出来。
她深深一鞠躬:“乐督察,为了阻止您犯下大错,方才听琴无礼,贸然出手,请您多多包涵。”
乐乐深深地望莫听琴一阵,目光中闪烁不定。他问:“莫姑娘是何时进来的?”
“小女子进来很久了。在乐督察您返回之前,我已在这里听余督察审讯问话了。”
“啊?莫姑娘,我叮嘱了岗哨,可出不可进——谁放你进来的?”
莫听琴笑笑,没出声。
乐乐这才醒悟,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连自己这个半吊子天珠师都遭了她暗算,曹敏和高仁不过是普通人,莫听琴要催眠他们实在太容易了,哪怕她就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普通人也是无法察觉的。
盯着莫听琴,乐乐不出声地盘算着——倘若自己突然出手,在她发出精神攻击之前,自己应该能砍断她那纤细修长的脖子了吧?自己已准备杀了申殊矛投36舵,但若顺便再带一个水坛国天珠师的首级过去,好像也不错呢!
“这么说,莫姑娘您是一个人进来的?”
仿佛察觉了乐乐目光不怀好意,莫听琴微蹙秀眉,她后退一步说:“申殊矛虽然可恶,但他说得并没错,朝廷命官,不可非刑而杀。乐督察,您是梅镇督很看重的部下,前程远大,莫要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更辜负了镇督大人对您的期望。”
听莫听琴提起了梅傲雪对自己的期待,乐乐一愣。
在那个晨雾的早上,眼前的少女递给自己手弩,对自己鞠躬祝福:“乐大人,一切小心,平安归来。”
想起了往事,乐乐杀机顿消,握刀的手松了下来。他淡淡说:“莫姑娘,您有所不知。申殊矛是镇督大人的仇敌,此人狂妄无礼,曾数次对大人无礼。主辱臣死,我自当为大人诛除此獠,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莫听琴一愣,一双珠眸深深地注视着乐乐,眼神很是微妙。她喃喃说:“乐督察的忠心真是……但是,太可惜了……唉。”
她眼波流转,语气里蕴涵着复杂的感情,像是感慨,又像是羡慕,那种女儿家的心态,十分微妙。但乐乐这时心急如焚要杀了申殊矛好跑路,哪有心情揣摩这些。
“总之,莫姑娘,此事与您无关,请您离开吧。”
莫听琴没走,她反而走进来挡在申殊矛面前,肃容道:“乐督察,申殊矛已是必死之人,拿一个有为部下来交换他,这事镇督大人绝不会同意!我是镇督大人任命的监军使,以梅镇督的名义,我命令您退下。”
“莫姑娘,你既然早到,你该知道,申殊矛的部下正在进攻靖杰陵署,目的就是为了救他出去。此时我若不杀他,让此人被解救出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莫听琴淡淡说:“我在此看守,谁也救不了他。乐督察,这点,您尽管放心就是。”
乐乐哈哈一笑,站前一步:“莫姑娘当真好自信!但抱歉,下官实在放心不下!莫姑娘,您还是请闪开吧,万一血溅脏了您衣裳,唐突了佳人就不好了——对了,顺道说一声,你也不必再使刚才那招了,我已有防备。”
莫听琴微蹙眉:“乐督察,倘若梅镇督有命令给您,您也不服从吗?”
乐乐一愣:“梅镇督?她知道了此事?,她……她……”
看着眼前年青的英俊官一副患得患失的焦虑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莫听琴心头泛起一股柔情,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镇督大人很生气。她怪你擅作主张,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增援的黑室部队已经出发,正在道上了,很快就到。只需黑室部队一到,我们就必能驱除叛军,恢复秩序。”
“哦,这样啊~”听黑室部队已经出发过来援,乐乐心下却不轻松。即使黑室部队加入了战团,局势也不过变成:黑室部队+破海营对上黑风旅+横刀旅,东陵卫照旧不占上风。闹得不好,三个斗甲旅在靖杰城里混战一通,不等城外的魔族动手了,守军内讧就把靖杰城给毁了——此事的解决,在政治而不在武力。
以梅傲雪的政治智慧,她不该想不到吧?
看乐乐半信半疑的样子,莫听琴嫣然一笑,笑容犹如雪莲绽放:“乐督察倘若有所惑,不如看看镇督大人的手令吧?”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布巾,双手递到乐乐面前:“乐督察请看!”
乐乐伸手去接。莫听琴却抢先把布巾展开一抖,一片红色的粉末突然飘出,乐乐闻到了一股异样的香气,如馨如兰,好闻却不刺鼻。
乐乐心知不妙,为了增强幻觉的效果,天珠师往往都是精通迷幻药的大家,自己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居然毫无防备地去接莫听琴的东西?
他屏住呼吸,急提力拔刀冲过去想杀申殊矛,但刀子只抽出了一半,手脚便酥软了,头晕目眩,所有东西都变得模糊朦胧了,慢慢黯淡。留在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莫听琴那张似似笑的俏脸和关怀的眼神。
乐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厚厚的被子上,光柱中,无数粉屑在上下飘舞着。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失声道:“糟糕,又被莫听琴那个婆娘给阴了!凤儿,快进来!”
有人进来,却正是江凤儿:“啊,乐长官您醒了?那个姑娘说你起码要躺上一天呢,刚过两个时辰您就醒了?”
“哪个姑娘?是不是那个一脸冷冰冰的像全世界人都欠她银子的臭婆娘——凤儿,你帮我拿一下风雪斗篷过来。”
江凤儿飞快地取来了斗篷:“大人,您真是过分,怎能这么说美女的?昨晚若不是那个姑娘把您送回来,您就得在黑牢里过夜了,那里的味道可不好闻呢,臭死了!”
“哼哼~好个诡计多端的臭婆娘,就会来阴的!”乐乐气鼓鼓的,想着自己怎么也算半个天珠师了,却两次输在莫听琴手下,第一次是没有防备,第二次输得真是太冤了。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女孩子居然随身带着迷幻药!
“昨晚的事后来怎样了?边军退了吗?
这件事,江凤儿实在说不清楚。她只知道昨晚乐乐一夜没回来,陵署里乱糟糟的,打斗震天,喊杀阵阵,几栋建筑着了火,火光冲天,吓得江凤儿和苏双儿关紧了房门缩在角落里索索发抖,一夜没敢合眼。天快亮时,打斗声才平息下来,有人将乐乐送了回来,她们才稍微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