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 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 人间刚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鹊桥仙》严蕊
女子无论美貌或是平凡,都应该趁着青春落一方好的去处,无论追求的是事业的踏实还是家庭的稳当,男耕女织白头偕老,才是永不过时的“古今佳话”。 浮云托日暮,玉盘泻玉露,一个白昼与一个黑夜,再一个白昼与一个黑夜,不觉间春秋更迭,人还是那个人,人却又不是那个人了,思的想的、求的盼的,越多越沉,越是无奈。 “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一切的完美都在开始与结束之间。那年月没有网络没有杂志,更没有一个可以谈心交友吐露心声的去处,藏在庭院深处的绣楼里,飞针作笔,走线为文,许是鸳鸯戏水、许是断桥残月。即使是再富贵的人家,小姐的绣楼也必定在最阴暗、最隐蔽的角落,即使是高粱画栋,也要凹进三尺,凭栏望去不闻市声,便更觉得月如玉盘露如银屑,高的更高了,远的更远了,一些些不足道的风声雨迹,也成了闺中人的“月露玉盘高泻”。 有的从那合欢楼中披上自己绣了十八年的嫁衣,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地奔向新生;有的人去了又回了,带着孤孀或者下堂的黯然神伤,从此连鸳鸯也不能绣、明月也不能望,倒还不如留下那人一脉骨血,即便是割肉剖心地艰难抚养,兴许有一日母凭子贵,挣到一座牌坊。 除非抛头露面,那些玉立章台任人攀折的蒲柳佳人,反而有更开阔的眼界,社交与经济的能力相对比较独立,往往她们倡导最流行的发式、最美丽的妆容,也倡导对生活最幸福的向往和追求。她们知道自由意味着什么,知道美丽能换取什么,知道被人疼惜的等量价值如何计算,同时她们更知道人心的深与乱,就像一口井,可以解渴救命、可以清洁生活,也可以吞噬生命。 那时女子的技艺都是为男子而生的,并不因为是守在绣楼还是守在青楼就有所不同。美而深情的女子都是天上的仙使,据说在那飘渺的天庭,越是美丽,越是连微笑也可以成为不可饶恕的罪过,何况怀着千般的才艺在人前卖弄。如此说来还是人间宽容,实在薄命不过,有机会人前叹一阕词,弹一支曲,即便不能改变宿命,总能传到有心人的耳里。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牛郎与织女所分隔的,分明就不仅仅是一脉银河的距离。原来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增添了牵挂,扰乱了心神,守望更近乎绝望,真该叹一声,“空做古今佳话”。 好在没有人会因为井可能吞人便只喝沟里的脏水,没有人会因为情可能伤心就不敢付出或接受爱情。就算是沦落风尘的女子,悟性和才具高明的,反而会因为风尘的坎坷,更珍惜那些或滴水或涌泉的承诺,飞蛾扑火也好、直上青云也罢,认命和不认命的人或许结局相同,却要走过完全不同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