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行香子》苏轼 曾经到过一个深山的小寺,因为旅店的主人一再推崇那里的菩萨,“灵,真的灵,多人都知道,灵”。去拜佛不是因为人们说那山真的灵,只是迷恋那种自欺欺人终于弄假成真的香火气息。我觉得一座山或一尊佛真的灵,那也是因为人人都相信。到底是佛先显了灵,还是人先赋予了佛以信任?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万籁俱寂虽然分明只是夜的假象,毕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莺飞草长的声音。人们注意得更多的,肯定都是个人的得与失。为国为民为家为业,再辉煌的理由说穿了,都不过是要别人的眼来成就的风景。 斟一杯酒,无人共饮。只是因为无人,不是有人不愿与共,也不是不屑与人共,仅仅只是无人而已。人在哪里不是由我们可以决定的,走到哪里了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有心、知道宿命无心。一个人的独饮,更要豁达一点,“须满十分”。 一个人独饮叫“喝闷酒”,多个人一起喝酒叫“推杯换盏”,热热闹闹你推我敬,哪里来的闲工夫郁闷?却不知独处的人加上燃情的酒,才有了足够的专心来审视自己,一个人佐酒静思,平日里想不清楚的道理,借着微醺时的酣畅,由衷地总结一句“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白驹过隙,燧石星火,梦想天真,的确是值得一叹!悠悠一世对于天地宇宙,真不过是“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古时候那个叫庄周的男子,也曾疑心过,一场场梦与醒的交替,究竟是人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人生。 “虚苦劳神”或许只是蝶在梦里无谓地一场纠缠,“浮名浮利”最终都是始于虚空再止于虚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怎么走过都是风景,又何必太当真? 难得糊涂的是智者,易得糊涂的是闲人,号称不败是愚人无知无畏的盲目自信,号称求败是智者无欲则刚的彻底空虚。懂得寂寞的人须得先懂得热闹,类似于出世必先入世,不曾入又何从出? 清醒地看,清醒地说,清醒地写。世事洞明是一种境界,看明白了不说才是修行。说出来惊扰了别人的黄粱美梦,煞人风景至少也是罪过。人毕竟是群居的动物,若那人恰如蔡桓公一样讳疾忌医,你说得越精准,越容易被人疑心“好治不病以为功”,任你才高八斗智慧超群,终落得“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非要替戏里角色辨出个真假黑白,倒真是不如“且陶陶、乐尽天真”,非但演员要感谢你捧场,观众也会庆幸你没有打扰这点难得糊涂片刻的“陶陶”。 罢!“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读到此处拍案而起,什么锦绣文章、前程旧梦,苦乐年华都不过是从来处往去处的旅程,有幸经过都是缘分,再淡定谁淡定得过“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