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羊之羽 于 2011-12-23 02:46 编辑
曾在另一篇介绍匡燮《无标题散文》的帖子说过,要节录一些给大家看看。今天手打了一些,帖上来供诸君欣赏一下,也算是了一个许诺,省得还留个尾巴拖着。其他就不多说了。。。。。。
A·1 声音开始很宏大,很亮,接着就缥缈,就稀薄;人影开始很清晰,很真切,接着就模糊,就零落。他开始再一次走进他自己的世界去。 这地方是要一阶一阶走上去的。有一个倩影伴着他。他回头,那倩影便跟上来。跟上来就是他和她的对话。这倩影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人形,那说话却是真真实实的,很矜持,很自重,很有一番人生的沧桑在话里。 他坚持着向上走,向上走。腰间的带束得紧紧的。棕红的百褶裙,棕红的高跟鞋,兜着一裙的清风,敲出一路的脆响。这音符是从钢琴上失落在这里的,叮叮咚咚地从阶梯上跳着滚了下去。 他站住,要把这音符捡起来,送回到钢琴的琴键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说,急什么呢,这些音符不就全在脚下踩着吗? 听了这些话,他抹一下额上的汗珠儿,继续往上走,那倩影就款款地跟上来。 开始,他总以为他看见了一根单单的竹,一棵弱弱的树,一个薄薄的影子。他坐下来,看见的原来是一株冷艳的梅,一朵丰腴的花。他便十分地感动了。他很想把这种心的颤动,用一条轨迹划出来,他思谋了很长时间,花了不少心思,还是没有完成它。一只蜂翼的颤动是数不清的,一朵花蕊的波音是听不见的,如果谁有幸数清了,听见了,谁也便作了一只蜂,作了一朵花了。 这阶梯也实在太高太高,一个太阳在窗子上伏了很久,颓然离去了。离开的一刻,向着台阶顾盼时,那倩影就跟着离开了。 他想扯住那的袖,那袖很宽很长,像古美人那样在地上拖着,轻轻地随着脚步扇起的风儿飘。他把手伸出去,抓住的却是一把虚空。 阶梯上留下的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云在头上动,星在身边移,太阳在远远的地平线上偷偷地笑,而那轮月儿已忣许多许多的残了,像只船儿泊在深蓝的天上,等着他去摆渡。 他就想,摆渡的那一方是什么地方?杨柳岸,晓风残月? 不知道。 知道是诱惑,不知道是更大的诱惑。他决心乘这一叶月的扁舟到茫茫的对岸去,看一看那对岸究竟在哪里。现在的问题是脚下的阶梯正无数,他还得继续向上走。 山是一块巨大的石,石上生出杂杂乱乱的峰,如锥如刃如仙如妖。怎么没有草,没有树,没有苔藓呢?是一座灵山?灵山就生长许多奇奇怪怪的峰? 道路依然曲折着,一个一个的阶梯在曲折的路途筑上去。 他还是在走,没有停下来,但他却想起那个倩影来了。他想等太阳升起来了再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那倩影就被送回来了。可是,他就又担心,等到太阳把倩影送还给他,那只月儿船还会再等他吗? C·20 路是在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港汊中流淌着的凝固的河,思想是明明灭灭藏藏露露的在沼泽里杂生着的草。 他很看重的一样东西让他拥有着,他以为他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许多同样的东西让他拥有着,他会反以为他是乞儿。 又是一个清晨,又是一个清晨,清晨突然和他贴得那样近,那样近,这使他感到了十分害怕。 路上已经有了人,天上依然虚茫地深邃着,将圆未圆或者将残未残的月亮半黄半白,朦胧着天空的梦。他在梦的下边走,走在一条很长很曲的道路上。这条路贴着河,把对岸树木的浓淡送过来:树冠浓密而绿;树杆疏朗而枯(黑苍苍的看不分明,他以为那应该是浓绿,但疏朗是清清楚楚的)。 那么浓那么绿那么密干什么?太浓了要凋零,太绿了要干萎,太密了要淡化。他记起他在浓绿中见过的那片黄叶了。那时,还以为那是秋呢,其实,那是被窒息了的夏。何必要弄到窒息的地步才醒悟?还是疏朗的一些好,总有个浓密的希望在里头,它尽可以让你去想象,去美化,去把生命的汁液鼓得胀胀的。 树边上,有白色的物体在移动。是不是鬼? 他一路走,一路想,一直走到了清晨。清晨当然美,但这么多清晨,着实有点他烦。 H·10 这时候,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他有些慌乱,不知道如何才好。但他又转念,空白有什么不好,也许难得的就是这一片空白。沙漠不也是一片空白,那是对生长着大地说的。空白不也是一种意境,一种诗趣,一种画理吗? 把笔提起,架在手指间,造出个长长的停顿来,把不必要的思绪统统过滤掉。那么,什么是必要的思绪呢?他又有些烦躁起来了,不知道如何才好。 看来,空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空白也是一种内容,也是一种不空白。沙漠是一种空白,但那空白首先是沙,是沙里的丘,沙丘间经过的驼队,驼队经过时,留下叮叮当当的铃声。天空是一片空白,但在这片空白里,有鸟飞,有云流,有风来去,在空白中传播着空白的信息。 所以,无中生有,有中生无。 何必那样地不安呢? 他企图说服自己。但说服别人容易,说服自己不容易,因为在他的脑子里有一片空白。
——再帖上两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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