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春花开始绽放的季节,就在一切都万物复苏的季节,爸爸再次病倒了。 就像以往一样,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封头垢面地跑去哥哥家。120已经到了,医护和哥哥一左一右的搀扶爸爸走向救护车。一切和往常一样,一到医院上了呼吸机,爸爸的生命体征立刻就正常了。在我的预计中爸爸要不了两三天就会恢复,然后爸爸就会很得意的在病房里和别人聊天,拉家常。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过去了三天,爸爸的病情不见好转,还接连出现几次险情。我害怕了,急忙把远在外地的姐姐叫了回来。在姐姐细心的照料下,爸爸有好转,从呼吸科转到了神经内科,看起来就快出院了。 3月17日姐夫也赶来了,一是看看爸爸,二是接姐姐回家。而父亲那天的精神特别的好。还和我口角了几句。最近这几年父亲和姐姐的关系特别的好,父亲听从姐姐的话,圣神的加入了天主的队伍。现在他们都是天主的子民,无话不谈。我对于信仰没有特别的排斥,任何教义,任何信仰,只要是教人以善,无所谓信什么。 在姐姐的坚持下,我和姐夫还有哥哥外出吃饭。饭局中哥哥笑道说, “还早呢,老爸没事,还没插管呢!”, 对此我坚信不疑。大约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回到了病房。病房很平静,姐姐欣喜的说,爸爸吃了很多饭。不一会,爸爸说感觉不舒服,要求上呼吸机,并且告诉我,这个病房的呼吸机不给力,他觉得不舒服。晚上了,考虑到别人的休息,我劝慰爸爸坚持到明天,找关系换呼吸科的呼吸机。爸爸顺从的点了点头。 爸爸躺下不到几分钟,就叫不舒服,我赶紧跑出去叫医生。医生才进病房,爸爸就开始抽搐,哥哥和姐姐乱成一团,哥哥慌乱的哭喊,姐姐已经哭得跪倒了地下。我被人群挤到了门边,一大群的护士,医生涌进了那间病房。而此刻爸爸的心跳已经停止,姐夫惊慌的叫喊道, “快!快!快!生命检测仪器已经显示停止了。” 透过慌乱的人群,我看见父亲的脚拼命的挣扎了几下,然后不动了。我挤到父亲的脚下,我摸到父亲的脚开始冰冷。我不住的哭喊, “爸爸,爸爸,爸爸,”过往的医生呵斥我, “叫什么叫?已经昏迷了,别干扰我们抢救。” 我又被大群的医护人员挤到了门边。站在门边喃喃的叫喊,“爸爸,爸爸,”我相信爸爸会听到我的呼喊,爸爸会留下的。 不一会手术室的医生也来了,医生冷漠的对哥哥说, “要插管,签字吧!” 泪流满面的哥哥,手足无措的对我哭着说 “天哪,要插管,要签字了,怎么办?” 我狂喊到“还犹豫什么?快签字,救人要紧。” 我看见三个主治医生轮番给父亲做心脏起搏,满头大汗,满房间的护士轮流穿梭。 我几乎站立不住,我蹒跚的走到过道冰冷的铁椅上坐下,我不知道离别会这样忽然到来。我害怕,父亲一直以来都是我不倒的精神支柱,我不相信父亲就会这样倒下。我浑身战栗,甚至忘记了哭泣。脑袋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我害怕。。。。。 我还来不及悲伤,马上就有围观者跑过来说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那么多医生,再怎么也救的回来!” 我欣喜若狂的跑进病房,果然生命监测仪显示有生命的迹象,我不住的合掌对离开病房的医生,护士说 “谢谢!谢谢!” 谢天谢地,父亲还在。唯一的不同是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他插了呼吸管。父亲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我知道父亲很痛,很不舒服。我的心更痛!如果可以,女而愿意替他痛。难怪父亲前几天问我要安眠药,他知道自己又这样的一天,他不要,他不希望忍受这种的痛苦。 晚上劳累了几天的哥哥,姐姐都睡着了,我守夜,我呆呆的坐在父亲的床头,我不敢说话,我怕说什么又惹父亲生气。 父亲很不舒服想自己拔掉管子,医生没办法只好把父亲的双手绑上。并且给他加了安定。安定是重症肌无力患者禁用的药品,姐夫告诉我,父亲日子不多了。我紧握着父亲的双手,感觉一切是那么的无助,那么苍白。父亲用手用力的掐我,我一下就站了起来。 父亲不断地对我比划,意思是(不要救,让我走)我知道他说什么,但是我不敢面对,我装着看不懂,父亲越发恼怒,有掐我,又踢我。我很委屈,我可是父亲最爱的孩子。我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父亲还经常背我放学回家。我想父亲是恨我,没让他安心的离开,被我的哭喊叫回来了。 于是整个晚上我不敢再碰父亲,我只敢站在他面前,让他看到我。 天亮了,姐姐醒过来,问父亲,想说什么?姐姐也没有猜出来,父亲不断在我们手心画圈,画圈。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一切归零。一切都要结束了。最后姐姐拿了纸笔让父亲写,父亲吃力的写下—个清晰的不字,姐姐说“是不要救吗?” 父亲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时的姐姐特别镇定,她指挥我,打电话告诉所有的亲戚,然后把孩子们都接到医院让父亲看一下。我觉得父亲没那么快离开,但是看看也好。 父亲看了所有的小孩都很平静,当看到我大儿子的时候,很激动,啊,啊,啊的想说又说不出话来。 大儿子懂事的说“外公,你放心,我会照顾妈妈的,我长大了!” 你相信插管的人能清晰的吐出音节吗?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我看到父亲的眼角又溢出了眼泪。那个从小呵护我长大的,那个伟岸的男人此时是这样的脆弱。他的眼泪不是为自己流,是为那个他心里始终放不下的女儿。父亲啊!我已经长大了,虽然我历经风雨,但是女儿很坚强。父亲啊!请收起你的眼泪,女儿不要你牵挂的泪水,女儿要你的安详。 几次三番姐姐在父亲面前痛流涕泪,我从不在父亲眼前哭泣,我怕我的哭会吓坏父亲的,父亲还没有走,父亲还有希望。我坚信。 目前父亲已经送往重症监护室,每天只能看一次,父亲!加油!父亲坚持住!父亲!别哭!我也没哭不是吗?我要笑着迎接父亲出院。 爸爸!别哭! 2012年3月20日晚10点42分于南昌昌东厂里 |